第151章 no_name
第151章no_name
保险团水上支队开始备战后,战地医院的准备速度居然是最快的。这件事让蒲观水大吃一惊。其实这个医院十分简陋。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担架,止痛用的大烟膏。找到枪子位置的探针,挖出子弹用的一些刀具,还有缝合伤口用的针线。以及包扎用的绷带。保险团的战士士兵标牌上都有血型这项,测试血型的手动离心机,抽血输血用的针管,输送生理盐水用的吊瓶,本来就装在固定的盒子里面。现在拿出来检查一遍就够了。
这次船队里面的随军医生有两个排共24名,对着条例检查完了设备之后。两个排的运输队和军医队组成了战地医院。大家把东西扎好,准备随时出发。
陈克从不认为组建军队医院会打击士气,相反,陈克认为让伤兵在战场上嚎叫才会对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只有士兵知道自己绝对会接受最尽心尽力的治疗,大家才会放心去战斗。
相对于战地医院,其他部门虽然组建的更快,可准备工作远没有那么迅速。侦察兵一拨一拨的派了出去,参谋们对着图纸进行研究。行军和兵力部署。枪支弹药的安排。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事。
这次船队上不仅有侦察兵,还有工兵部队。甚至带的有一定量的炸药。作为总指挥的章瑜看到清单上的这些玩意,更加确信了上级的意图。如果不是早就有打围子的打算,带枪支弹药就够了,没有任何必要携带炸药这种危险的玩意。不过这些保险团内部的事情没必要对蒲观水这个外人说得那么清楚。
得知保险团水上支队已经决定出兵,蒲观水感觉十分惭愧。不过蒲观水也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他直截了当的问章瑜,“章队长,你有什么任务要我来做么?”
章瑜其实很想看看蒲观水这个安徽新军的协统到底有多大能耐。如果可能的话,章瑜更希望这位新军协统能够带领新军去冲锋陷阵。但是现在愿望破灭,章瑜也不想多生枝节。“蒲协统,这次就不用你上阵了。但是下次的话,不知道可否劳烦蒲协统先去围子交涉一下。能不打仗,我觉得暂时还是不用打。哪怕是先要出半个月的粮食,让百姓们渡过这些天。我们保险团也好从容调兵和物资过来。不然这枪支弹药补给不上的。”
“这个么,我会想想办法。”蒲观水觉得章瑜的想法很对头,虽然现在保险团相当一部分军火都是蒲观水提供的。但是蒲观水已经不把自己当作新军看待了。
章瑜接着说道:“关键是弹药。甚至弹药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复装子弹。”
这其实不是章瑜的见识,在军事会议上,陈克曾经对高级军官们谈及此事。未来保险团即将进入大规模的作战。在这个时代,保险团必须得有现代的军队。听够了同志们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之后,陈克笑着解释了自己的计划,保险团必须建成一个能够自我维修各种缴获枪支,而且能够生产复装子弹的兵工厂。“复装子弹”主要是需要底火、火药、弹头。弹壳可以使用旧有的弹壳。而且还有缴获的敌人子弹弹壳补充。
听了章瑜的话,蒲观水微微皱着眉头。他没想到这位保险团的水上支队支队长居然有如此的见识。章瑜也不更多的解释,最早派出去的侦察队已经把前方五里的行军路线确定好了。看完了草草绘制的路线图,章瑜站起身来,“蒲协统,我们就要出发了。劳烦你把新军的兄弟们看好,和我们的留守人员一起守好船只。行么?”
虽然知道章瑜的要求非常合理,但是自己那么想拯救百姓的姓名,现在却不能上战场,蒲观水只感觉到一阵愧疚。“一定不辱使命。”蒲观水正色答道。
一阵响亮的军号中,保险团的大部队按照配置排好了队列。战士们有些知道要打仗了,却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章瑜也不多话,“出发。”他喊道。赤红色的镰刀锤头党旗高高的被旗手举起挥动,接着政委李照领头唱起了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人民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
绝不屈服,
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中华的旗帜高高飘扬。
听!
风在呼啸军号响,
听!
革命歌声多嘹亮!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
向前
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
向全国的解放!”
虽然并不知道子的目标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大部分战士战士甚至不知道革命是个什么概念,他们更没有解放全中国的概念和抱负。但是在军歌唱起的时候,这首与安徽地方凤阳花鼓全然不同的乐曲也有着全然不同的感受。大家知道要打仗了,知道前方就要遭遇敌人。胸中有着畏惧,但是这畏惧却没有让一个人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也没有一个人有临阵脱逃的念头。因为长久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与同志们并肩前进,并肩面对各种艰难困苦。保险团的战士们跟着政委一起唱只属于自己部队的军歌,长长的行列几乎是同时开始了行军。
几乎在这同时,二十多里外的刘家铺围子前,灾民们也开始行动了。近千号灾民中没有哭喊,没有哀求。在闹灾的几个月以来,能够哀求的,能够哭喊的他们都已经用尽。但是这围子大门几个月来如同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现在抗不住饥饿与疾病的亲人已经去世了,即便有奄奄一息的,也不过是今天死明天死的区别。大家唯一的生路就在于能否破了围子。看着那几丈高的围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再哭喊。反正都是死,不是被打死,就是拼死。只要能冲进围子,拿到粮食,那些奄奄一息的家人,还有自己都能够活下去。
围子上头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人,高高的望楼上的铁钟,还有围子里面的铁钟敲了很久,围子的墙头上黑压压的都是人,鸟铳,还有其他火器,黑洞洞的枪口冲着外面。长枪的枪头,大刀,则闪烁着金属的光芒。少说也得有一百多人在严阵以待。和这些百姓们只能称为简陋的武器相比,他们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了。
刘八爷是围子的主人,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是个很孔武有力的汉子。其实今年的水灾刚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演变成现在的模样。春末夏初,正是庄稼疯长的时候,天降雨水可是好事,但是谁也想不到,这雨一下就是60多天。眼看着地面变成了池塘,池塘变成了湖泊,湖泊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和其他围子一样,刘八爷严令不允许开围子的大门,所有的妇女和男子都分开居住。整顿围子内部的秩序,外人坚决不许进来。刘八爷在这刘家铺也算是很有声望的人,和其他能筑起围子的人一样,他祖上同样是淮军起家,刀枪里面拼出的富贵。靠了从四处强来的财物,家里面置下了几千亩地。成为当地的大地主。这围子里面都是刘家的亲族,以远近而分,由内到外居住。能住在围子边缘的,那也得是四服之内的亲戚。身为围子的主人,刘八爷坚信,自己得为这些亲人打算。
这些家丁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刘家的族人,更多的男子们拿着长矛,草叉在围墙下面。刘八爷带着自己的兄弟拎着手枪爬上了望楼。居高临下的视角非常好,灾民们现在还在火铳的射击范围之外。刘八爷看灾民们没有什么火枪,就把枪插回枪套中,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单筒的“千里眼”。这可是刘八爷祖传的宝贝。从淮军时代得到的军官才能用的好东西。拉开“千里眼”,放在右眼前,灾民们的情况顷刻就看的清清楚楚。
那些破衣烂衫的灾民手里拿的家伙实在是可怜,除了农具就是树杆。那几架梯子根本没用。距离墙头的高度还差了好一截。刘八爷回头看了看墙下,大锅里面沸腾的滚水冒着腾腾白汽。只要对着这群群***浇下去几桶,足够让那些打自己围子的混蛋浑身起泡。
身为围子的主人,刘八爷做事情非常细致,围子的高度,优点,缺点他了若知掌。继续观察了一阵灾民的人数,武装,刘八爷放下了心。就凭着么几百人想破自己的围子,想都别想。不过唯一麻烦的事情就是战后怎么处理,那些被打死的人堆在墙外肯定是不行的。还得派人出去把他们埋了。想到这里,刘八爷心中生出一股子怨气,这些人老老实实的死在家里面不好么?非得死在自己的围子外头。杀了他们之后,还得找和尚道士来做场法式,这又是平白用掉一笔钱。
但是转念一想,刘八爷看到外面的灾民里面还有些女人。这倒也挺好,如果把女人抓来卖去上海,或许能稍微赚一点。不过这念头只是那么片刻闪过,谨慎的态度立刻占了上风。刘八爷高声喊道:“打退了土匪,每人赏一百文钱。一会儿把这些土匪杀光之后,咱们得出去打扫。我现在把话说头里,我可是要死不要活!大伙可以提了他们的脑袋用来领赏。一颗脑袋半两银子。两颗脑袋一两银子,谁能砍下来十颗,我就给他七两。砍下二十颗,我就给他十五两!”
刘八爷声音宏亮,周围老远都能够听到这样的悬赏。周围立刻发出“哦!”的一声!这样的激励政策立刻起到了效果,哪怕是原本十分紧张的家丁们眼中都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这年头一两银子可就不是小数目了。更别说十五两。本来不太愿意杀人的家丁都觉得自己好歹也砍一颗脑袋来领点赏。至于那些好勇斗狠之徒,更是笑得咧开了嘴。他们下定决心要大干一场,多多的挣笔赏钱。围子里面的士气顷刻就高昂起来。
看着大家兴奋得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刘八爷满意的从望楼上下来,让他的弟弟接替了实际指挥的工作。做事情就么不做,要么就做的彻底。这是作为淮军军官的祖上传下来的家训。淮军就是这样消灭了天平军,剿灭了横行一时的捻军。对那些土匪没什么好客气的。即便这些土匪是些马上就要饿死的灾民,刘八爷依然这样想。若是有什么要怪的话,那就去怪老天啊。这六十天大雨可不是刘八爷要求的。水灾期间为了能止雨,刘八爷也是做过法事的。只是老天不开眼,这谁有办法?刘八爷甚至觉得雨能停,跟自己花钱做过的法事也不无关系。
借粮给这些穷鬼,他们还的起么?既然还不起,就别借,自己饿死好了。刘八爷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汗珠子摔八瓣弄来的。光看刘八爷现在风光,可谁还记得刘家当年跟着李鸿章李大人出兵的时候,走了十五口,只有刘八爷的祖上一个人活着回来的。这可是用命换来的财产,凭啥就给这些围子外面的穷***们享用?哪里有这个道理可言呢?
天灾找县太爷去,找刘八爷有啥用呢?
坐回到围子大门附近的椅子上,刘八爷静静的等着战斗开始。
周兴瑞看着高高围子,他突然觉得以前从没感受到,这围子居然能高到这个程度。需要把头仰的这么高才行。马上就要打仗了,周兴瑞这才开始紧张的思索,自己准备好了么?爬梯子,梯子有了。撞门,装木却没有准备太好。大家都没啥力气了,这得用多大力气才成呢?这本该早有计划的事情,却好像怎么都没有准备好。这些乡亲们也没练过,只是听了自己的一些建议,看着自己有把手枪。这才跟了自己。
他突然觉得方才赶走周义生是错的,好歹周义生当了兵,打仗的事情比自己懂得多。方才如果能让周义生给自己出出主意就好了。但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除了上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牛儿,二狗,准备上。”周兴瑞下了命令。这两个人一个是周兴瑞的侄子,一个是他外甥,俩孩子负责指挥人撞门。听了命令,两个人青年招呼其他青年,“大伙听着,撞开门,进去抢了粮食,先让咱们兄弟们挑。如果兄弟们死了,就让大家的爹娘兄弟姐妹先挑。到这时候,没啥可怕了。大伙上吧。”
负责撞门的都是比较壮实的小伙子。大家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欢呼,只是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东西。
那是几张绑在一起的桌子,农家的桌子都是粗笨的。这样才能用的久。其中颇有两张虽然陈旧,却看上去颇为不错,甚至上面的漆还能看出些眉目。那是周义生和周义正兄弟家的桌子。麻绳把桌子帮在几根长杆子上,上面又扑了些曾经破烂的棉被,这些棉被也没剩啥棉花了,能吃的棉花早就被掏吃一空。就那么一堆破烂的几乎分辨不出原本是什么玩意的一大堆虚浮的玩意。
十几个小伙子把这个用来防枪弹的玩意抬起来,七八个小伙子抬着装木,向着围子大门冲了过去。
现在在围子墙头负责守卫的是刘八爷的弟弟,刘文涛。其实刘八爷只是在平辈中排行第八,而不是他兄弟里面排行第八。他本名叫作刘文绣,刘文涛是刘八爷的二弟。素来是各个的左膀右臂。看着这个“攻城”的家伙,刘文涛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不是祖上讲过的当年太平军用过的玩意么?这么个玩意居然也敢拿来攻打自家的围子。这些人不知道刘家当年就是靠了剿灭太平军起的家么?
“拿油罐来。”刘文涛笑道。家丁已经很快就把油罐拿来了。“让这只大乌龟到门口,大家先别放枪。”
命令执行的很不错,从上面看,跟一只形状奇特的大乌龟一样的队伍很快就冲到了门口。家丁里面机灵的已经拿了支火把过来。刘文涛看了一眼这个机灵鬼,却是一个叫金崽生的家伙。大门处传来的咚的一生,撞木和大门碰撞产生的震动沿着围墙传到了刘文涛的脚底。
“切,都饿成这样了,也赶来当土匪?”刘文涛冷笑一声。他把油罐向着那个防子弹的门板摔了过去,砰的一声,油罐在门板上摔得四碎。油在那堆破烂玩意中很快散开了。刘正涛瞄了瞄,把火把扔了下去。在空中翻滚着,火把划了一条弧线,正好落在油上。火焰顷刻就燃烧起来。
鲁正平在沙地上飞奔着。跟在他后面的是五名战士。大家奔跑一阵就会停顿一下,他们要把背上背负的周义正换个人来背。既然保险团已经决定打围子,第一件事就是要阻止百姓无谓的去送死。负责阻止百姓的工作就交给了鲁正平。他们带上了周义正,毕竟作为外人来阻止估计效果基本没有,带上周义正这个本地人,才有说服力。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基本上都跑的气喘吁吁。如果不是保险团的军事训练,大家此时只怕已经不行了吧。却没有人说什么。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只要能够早到那么一刻钟,就能救下不少百姓。保险团的战士们也是拼尽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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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铺围子外面,桌子拼成的防护体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如果只是热,下面的青年们还能忍得住。实际上即使是头顶上烈焰的灼烤,也只是让这些青年把手中支撑桌子的木杆稍微往上举了举,躲在桌下的青年们喊着号子,奋力用撞木猛力撞向铁条箍的大门。一下又一下,青年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抬着撞木猛力撞着大门。手被震得生痛,撞了十几下,手就开始麻木了。从上面桌子上传过来的温度越来越高,浓烟也越来越重,呛得不少青年猛烈咳嗽起来。
也就在此时,把桌子绑在木架上的绳子断了,突然间,几张桌子拼成的防护盖就散开来,落在地上。燃烧着的火焰落在青年们的衣服上,立刻就引燃了身上的破衣服。有些青年继续努力撞门,而有些青年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去拍打身上的火苗。
而墙头的敌人没有给这些青年丝毫的机会。“弟兄们,把这些土匪全给我打死!”周文涛高声喊道。火铳,鸟枪泼水一样的打了下去。铁砂和子弹组成的风暴在陷入火堆的青年身上打出了无数的伤口。有些攻门的青年一声不吭的倒下了,有些则发出了惨叫,被打倒在火堆里面。
“再给我一个油罐。”刘文涛命令道。家丁递上了瓦罐。刘文涛瞅准方向把瓦罐猛摔下去,碎裂的瓦罐中迸溅的油洒在青年们身上,顷刻就助长了火势。
火焰和子弹的风暴当中,青年们不断受伤倒下,有些青年直接被打死在门口,有些青年被打伤动弹不得。有些是被浓烟呛晕过去的。也有些青年被烧成了火人,挣扎着想逃出门口的这片死地。他们全身上下被火焰紧紧包裹着,刚跑出浓烟笼罩的区域,子弹就从背后无情的把青年们打倒在地。
周兴瑞痛苦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满身火焰,挣扎在火海里面。他们挣扎扭动着,身上冒着火苗,翻滚着。手脚伸得笔直,想从这人间地狱当中逃出一条性命。却没能逃得出来。
一直沉默着的人群中突然发出了尖叫和哭号,那是青年们家人的哭嚎。已经有人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想把亲人救回来,刘文涛很有耐心的把他们放进射程内,等到他们接近了火海附近,这才命令乱枪齐射。冲过来五六个灾民顷刻就被打倒在地。挣扎了一阵就不动了。
刘文涛仔细盯着这些的人。他发现了一个细节,本以为子弹打中下头那些人,会鲜血四溅的。可这过了好久,这些人身下才出现了一小摊血迹。而这血迹很快就被沙土吸干了。
浓烟裹着尸体焚烧的特别的味道扑面而来,刘文涛皱着眉喊道:“浇几桶水。别把门给烧了。”家丁们很快抬了水桶过来,几桶水泼下去,伴随着“吱吱”的声音,瞬间就腾起了白色的烟雾,火头立刻就被压住了不少。还有些地方依旧燃烧着,但是片刻之后,就能看到地面上一堆堆焦黑的东西,有桌子的残骸,更多的是人类肢体被火烧成焦黑色,横七竖八的摊了一地。火焰还没有全部熄灭,有些人体依旧在燃烧着。
看着火头减小,确定了自家围子的大门应该是没事,刘文涛忍不住往外面的火堆上啐了一口。有些个家丁被这味道一熏,已经趴在墙头呕吐起来。“你们把头探出去再吐,墙头弄脏了,你打扫啊?”刘文涛忍不住呵斥起来。
方才听到割人头的赏金宣布之后表现得相当兴奋的一个家丁突然笑道:“这烤肉的味道闻着还挺香的。”听了这话,有些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而原本就呕吐的那些家丁,趴在墙头突得更厉害了。灾年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胃里面那点子东西很快就吐的干干净净。可这焚烧人体的味道,特别是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对人肉的评价,让这些家丁怎么都停不住呕吐的感觉,有些人到最后已经把墨绿色的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灾民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哭嚎,那是悲愤,痛苦,绝望的声音。虽然在嚎哭,可是已经没有了眼泪。每个人的眼睛都逐渐变得通红,不知谁先喊了出来,“杀光这些王八蛋!”“杀光这些王八蛋!”
这是发自内心的诅咒,灾民当中随即有人跟着喊起来,“杀光这些王八蛋!”而这诅咒的言语越来越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字“杀!”几百人一起喊着发自内心的这个字的时候,墙头上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感到背上起了一阵寒意。
“杀!”“杀!”“杀!”“杀!”“杀!”灾民们的呼喊声越来越响,周兴瑞虽然知道大伙已经忍不住,马上就要冲出去。在这片几乎有着催眠能力的声音中,周兴瑞本人其实也忍不住要率先冲向围子,冲向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他暂时忍住了,既然撞门不行,那就只有用梯子爬上墙头。残存的理智还在提醒周兴瑞,大伙这么一窝蜂的冲上去是没用的,必须让扛梯子的人在前,其他人跟在后面。他连忙吆喝着扛梯子的几队人到前面来。却发现没有人听他的指挥,灾民们当中所剩无几的小姑娘和小男孩们一个个脸色惨白,畏惧的靠在亲人身边。男人和成年女人们通红着眼睛,紧盯着墙头上的人影,嘴里面不由自主的喊着一个字,“杀!”
墙头上的刘文涛紧绷着嘴看着下头的这些人。仿佛有一种魔力,正在呕吐的家丁们突然就不再想呕吐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下头的那些人,两条腿忍不住哆嗦起来。原本还嬉笑着的那些家丁也阴沉下了脸,他们紧紧地握着火枪或者大刀长矛,死死盯住远处的灾民。
虽然知道这样冲上去不行,虽然知道这样冲上去绝对不可能攻破围子,虽然知道这样冲上去的结局就是死。但是在所有人的呼喊声中,周兴瑞再也忍耐不住了,不就是死么?遭灾的每一天,日子过得难道不比死还可怕么?
想到了死亡,周兴瑞突然觉得那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仿佛是有一股暖流从胸中升起,让周兴瑞觉得四肢百骸都轻飘飘的。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对啊,我们不是为了死个痛快才来这里的么?不然的话何必来打这围子呢?没有梯子又怎么了,冲上去就要死又怎么了?早死早脱生,大伙再也不用受这活罪了。
残存的理智已经消失殆尽,没有已经没有了思维的周兴瑞高高举起手里的手枪。
“呯”“呯”“呯”,伴随着接连几声清脆的枪响,灾民们猛地一怔。如果这枪声是响在前面,只要有一个人往前冲,大伙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但这枪声却是响在背后。
接着,就听到远远的有人喊道:“大伙等等我们,我们来帮忙!”“现在千万别动。”
帮忙?这样的日子里居然还有人帮忙?很多人不是听不明白这个词,而是大伙根本不能相信还有这等事。
但是很快,几个人就飞奔而来。他们绕过人群,直直的插到了人群和围子中间。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个灾民。众人仔细一看,却是周义正。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举着一面赤红色的旗帜。刚刚站定,那人就把赤红色的旗子高举在手中用力挥动着,灾民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这片旗帜上。就见那人挥了几下,就用力把旗杆往地上一插,旗杆的一下子***沙土里面有半尺多深。
这样如同唱戏一样的登场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不仅仅是灾民,墙头上的刘文涛和刘家围子的家丁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这群人。他们统一穿着深蓝色短衣,腿上打着白色的绑腿,脚上是黑色布鞋。
刘文涛的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下,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在这几个人背上,背得是正规步枪。这点刘文涛绝对能够确定。仿佛是要证明这点,为首的那个人取下了步枪,转身对围墙上的人瞄准。家丁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站在赤色旗帜之下的那个蓝色衣服的人距离这里很远,围子里面最好的枪也打不了那么远,那个用枪瞄着围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呯”的一声,枪口喷吐出了青色的烟雾。望楼上的铁钟随即发出了“噹”的一声脆响。
墙头上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他们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只见用来发警报的铁钟正在不定摇晃着,而站在钟边的那个家丁大张着嘴,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明显,方才并不是他在敲钟。而是那个射手准确的集中了铁钟。子弹击中了铁钟发出的声音把钟旁边的家丁给吓成了这样。
所有人忍不住想到,这样的射程,这样的准头,如果方才那个蓝衣服的人瞄准的不是铁钟而是自己……,墙头上所人只觉得背后渗出了冷汗。几乎是同时,包括刘文涛在内的每个人都蹲***去,躲在围墙后头再也不敢露头,
鲁正平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方才瞄准的其实是站的最高的那个家丁。但是子弹打偏了,却没想到反而造成了更好的效果。那个铁钟在鲁正平的眼中其实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如果不是被自己偶然击中,鲁正平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铁钟的存在。如果让他一开始就瞄准铁钟的话,他绝对打不中的。
步枪是蒲观水到凤台县的时候运来的军火,这杆安徽新军领到的新式汉阳造,比起保险团原有的那些火铳,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强出去可不是一点半点。虽然实弹射击过多次,但是自己真正对着敌人开了一枪,鲁正平心中忍不住还是要赞叹这枪。同时对自己的射击水平保以极大的不满。
扭回头,鲁正平看到的却是不解和震惊的视线,灾民们带着种种说不出的情绪紧盯着鲁正平。
按照章瑜的指示,鲁正平高喊道:“乡亲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家,人民党已经烧好了饭,等着大家一起吃呢。”
灾民们完全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特别是没听明白“烧好了饭”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义正已经被保险团战士放到地上,这一路的颠簸让这个饱经饥饿折磨得汉子几乎晕了过去。可他硬撑着没有晕倒。此时他晃悠悠的走上前,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喊道:“乡亲们,有人来救咱们了。终于有人来救咱们了。”
周兴瑞完全弄不明白从方才开始的变化,他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只是知道鲁正平的这身衣服和那张脸他好像见过。周义正上前这么一说,周兴瑞也是晃晃悠悠的走上前,“老三,你说什么?”
“太爷爷,人民党的人来救我们了。好几百人,带着粮食,带了医生。他们来救我们了。”周义正只觉得自己气越来越短,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他强忍住眩晕的感觉,努力说着,“有粮食,有医生。有人来救咱们……”说道这里,周义正的意识一片空白,他晕倒了。
周兴瑞想拽住倒在地上的周义正,但是他却实在没有那个力气,被周义正的身体一带,周兴瑞跪在了地上。他抬起头,那面赤色的旗帜下是真的插在那里的,那几个一身蓝色衣服的人正拿着枪站在他面前。低下头,周义正也是实实在在的在他面前。
嘴唇哆嗦着,周兴瑞问道:“你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这话问出之后,周兴瑞突然一阵后悔,如果面前的那几个人不是来救大伙的,如果周义正只是饿晕了说胡话。自己无绝对法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方才放枪的那个青年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人民党来救大家了。咱们回去,我们带了粮食,大伙一起吃饭去。”
听到这话,周兴瑞低下了头。“嗯嗯……,呜呜……”周兴瑞的肩头抽搐着,“嗯嗯……,呜呜……”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过去是,现在也是十里八乡的一号人物。他一直被人尊敬。几个月来,他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但是此时周兴瑞深深地埋下头,双手无意识的抓着地上的沙土,身体抽搐着,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泣起来。泪水再次浸湿了不知已经干涸了多久的眼眶。
在这个绝望的年头里,在无数次希望然后失望的日子经过之后。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在这个被洪水摧残的如同沙漠一样的故乡,终于有人来救这些没死的百姓了。
稀粥和馒头定量供应,青菜里面盐倒是足够。这不是刻薄,这是常识。放开让灾民吃,结果注定是撑坏。保险团的人反复强调明天还有吃的,但是灾民们却完全下意识的围着行军大锅不肯走。反正饭也分完了,锅里面空无一物,炊事班的同志干脆就要把锅抬走。灾民围着炊事班,一定要分到哪怕一小口刷锅水。
炊事班的战士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苦笑,但还是把行军锅抬走了。实际上,自从见到灾民以后,保险团的战士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在集结地,李照政委就重新提及了何足道政委出发前的两个问题。对于灾民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真的没有什么概念。丰台县遭了灾,大家却没有遭殃。虽然不能说日子过得好,却也能说日子过得去。等同志们亲眼看到灾民的模样,他们战栗了。活骷髅一样的灾民们,让战士们看的背后发凉。而且这样的一群灾民,居然要去打围子。这更是不可想象的。那就是送死。保险团的战士们虽然不畏惧围子,那也是建立在保险团自身实力基础上的。而这群灾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锅被抬走,灾民们也就绝了想头。大家就吃饭。男人也哭,女人也哭,只有孩子们饿得哭不出来。几口吃完了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饭,灾民想围着保险团的官兵要吃的。章瑜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保险团已经撤走了。医生们给病人看病,其实也谈不上不什么病。长期饥饿下,什么都是病。给每个病人灌了一大碗米汤之后,医生同样撤走了。
白天经历了一番折腾,大伙的精气神也基本耗尽。虽然有人试图跟着保险团,但是双方的行军能力差的太多。部队严令不允许停下来,战士们听着背后的哀求,虽然心里面都非常难受,却知道自己这么做也是对百姓好。看撵不上保险团,灾民们也不得不放弃了。
其实水上支队是保险团最早的部队之一,每一支老险团的起家部队都增经在水上队轮流任职,他们承担过洪水中拯救凤台县本地百姓的重任。其中表现优秀的战士以及熟悉的水性的战士组成了现在的水上支队。他们虽然很少在丰台县露面,但是没有高层不知道,这支部队维系着凤台县对外的生命线。粮食物资都是靠水上支队运抵根据地的。
现在,这支部队中又增加了保险团陆上精锐的侦察大队,以及其他挑选出参与接送安徽新军官兵的精干战士。总数高达六百余人。即便留下了一百多人的护卫队。前来救灾的战士也有五百名之多。
既然鲁正平带的小队已经和刘家铺围子照了面,参谋部按照陈克领衔制定的条例,放出了侦察队堵截刘家围子周边,目的是不让刘家围子派人请救兵。灾区的通讯中断,如果只是破了围子,估计几个月都未必有人知道。但是一旦走露消息,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刘家铺距离洪泽湖不太远,属于五河县管辖,凤台县和这里根本毫无瓜葛。尚远能耐再大,也管不到五河县来。如果被地方官府介入的话,保险团就会很为难。
果然如参谋部所料,入夜没多久,就连抓到了两拨人。白天鲁正平那“惊世一枪”吓坏了刘家铺的人。鲁正平若是真的一枪打死个人,只怕还没这么有威慑性。步枪的超远射距已经证明了突然出现的保险团拥有强大的火力,而集中警钟,在刘八爷看来摆明了是要示威。拥有这等部下的势力绝对不是刘八爷轻易惹得起的,虽然知道去县里面报官用处极为有限,但是刘八爷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对俘虏的审讯相当粗暴,基本采用的就是分开甄别,重复同一个问题的套路。据不吭声的俘虏被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水刑。就是把头按水里,直到差点窒息而死为止。然后还是姓名年龄,同伴的姓名年龄,反复问。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俘虏们最终都交代了事实。
这口子一撬开,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他们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一切都给说了出来。刘家铺的布局,人数,装备,兵力,各个头目的特点。一一记录在案,由情报部门进行分析。
而各个部队的指挥官们并不太关心这些,他们要讨论的是更高级的问题。既然大家都同意打刘家铺围子,打下之后要怎么办。是作为保险团的新据点?还是交给百姓们来自行处理?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章瑜坚决不让派遣信使回去报信。离开凤台县有三四天的路程,而且回去的时候是逆流而上,时间要更久。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七八天。回去小船也不好,第一速度不快,第二路上也未必安全。而船队的船只本来就不富裕,分了大船,哪怕是一艘大船,也是个损失。
而且章瑜已经猜到了上级的意图,他们想让下面的同志自己来做决定。虽然不知道上级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可章瑜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让陈克等人赏识自己的能力,在人民党和保险团中获得更高的地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经过讨论,大家逐渐达成了一致意见,攻下刘家铺之后,把刘家铺暂时作为一个据点。毕竟刘家铺里面肯定有很多粮食和财物,分些粮食和财物给灾民,就能暂时稳住这里的局面。至于刘家铺据点更长远的运作,就交给上级来决定好了。
这样考虑算是战略层面的策划,战略层面策划完毕之后,相应的具体问题就分组进行。水上支队的官兵中,很多参加过围攻岳张集。大家既然没有能力创造出计划,那么完全模仿岳张集攻防战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结合侦察兵和情报部门的信息,众人发现刘家铺的布局和岳张集基本一致。也就是说,可以采用完全相同的攻打策略。半夜抹黑埋炸药,第二天正面吸引敌人注意力,从炸开的背面围墙缺口冲进去。为了能够更好的作战,当年陈克突袭上海巡捕房的训练被拿来套用。保险团将在在一片开火的沙地上画出刘家铺的具体地形,然后进行突入训练。
策划到这个程度,天都快亮了。同志们心满意足的去睡觉。天一亮,周义正和周兴瑞就前来营地拜访。
一见到章瑜,周兴瑞立刻就给章瑜跪下来。虽然心里面很受用,但是章瑜连忙把周兴瑞给扶起来。临时营地很简陋,都是保险团自己做的简易凳子。周兴瑞一坐下,立刻问道:“人民党的恩公,你们是准备打了刘家铺的围子之后再走,还是准备不走了。”
章瑜笑了笑,却不答话。
看了章瑜这样,刘兴瑞立刻起身说道:“恩公啊,我周兴瑞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只要您能破了围子,给我们粮食度过灾年,其他的东西我们什么都不要。不仅如此,只要恩公有令,让我们去打仗,我们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话也不是场面话,而是刘兴瑞的真心话。他已经知道靠他们自己是绝对打部下围子的。不仅仅如此,如果没有章瑜给的粮食,大家马上就得饿死。
更别说昨天快二十多人被生生打死死在刘家铺前面。周兴瑞和灾民们对刘家铺的刻骨仇恨也是实实在在的。既然遇到了肯救大伙的人,肯打刘家铺的人。周兴瑞绝对不会放弃丝毫合作的机会。
既然周兴瑞站起身来,章瑜也站了起来。他拉住周兴瑞的手,“周老哥,我们人民党就是要来救老百姓的。不能眼看着大家被饿死啊。既然大家都要破围子,我们倒有事情想拜托诸位帮忙。”
“只要恩公您说,我什么都干。”周兴瑞连忙答道。
“请周老哥讲讲这围子里面都是什么样的。”章瑜立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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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秀刘八爷名字很文气,但他并不是个读书人,实际上他从来不怎么爱看书。所以刘八爷从没读过“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诗。而在此时,陈克刚刚把白话文标准纲要写成了提纲,连凤台县根据地都没有普及,刘八爷也自然不可能听说过“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句话。
有种说法叫做艺术源自生活。刘八爷在文学艺术方面是个门外汉,在生活上却是一个绝对专家。昨天几个神秘蓝衣人的出现,那个枪手惊世骇俗的一击,家丁们自然希望再也不要遇到这样的枪手。而刘八爷却很想和这位枪手以及枪手背后的那股子势力好好谈谈。
作为淮北能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家族传人,刘八爷靠的不是仁义心肠,也不是心狠手辣。一定要说的话,刘八爷是作为守成者而并非开拓者存在的。遇到事情固然坚决果断,但平日里他可绝对不喜欢激化矛盾。
想不激化矛盾就得交流,交流就需要交流对象。如果不是水灾到了如此地步,刘八爷也未必不会施舍点粮食,缓和一下矛盾。这次天灾已经超出了刘八爷控制的范围,他不得不选择中止交流,闭门自守的策略。这样的策略固然稳定了内部,却也切断了刘八爷和外界的联系。
灾民打上门来,刘八爷还能下定决心坚持自己闭门自守的策略,那是因为他知道灾民实力有限,闹不出什么玄虚。可神秘蓝衣枪手的出现,已经证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全面介入了刘家铺。这帮蓝衣人很快劝走了灾民,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面,刘家铺外面无比清静。平日里常来哀求的灾民踪影全无。家丁们可以觉得放心,刘八爷可没有这样轻松,他只觉得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
当刘文涛进了自家院子,就见到大哥正背着手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凡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刘八爷都是这样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大哥,我又派出去两拨人。”刘文涛说道。
八爷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却毫根本没有停下步伐。见大哥不发话,刘文涛也不敢离开,就那么站在旁边等。直到站的腿都有些酸了,刘文涛却依旧没有见到大哥发话。他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干脆先回屋去,却见刘文秀八爷突然停住了脚步。
“老二,我们得派人出去。”刘八爷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
“我已经派出去好几拨人了。”刘文涛连忙答道。
“不是派出去探子和送信的,而是要带着一大批人出去。要让那些穿蓝衣服的知道咱们的厉害。”刘八爷慢慢的说道。
“知道咱们的厉害?”刘文涛很明显没有弄明白大哥的想法。这围子,墙头的那几百人,足够证明刘家围子的厉害了。还要怎么让蓝衣人怎么知道刘家的厉害呢?而且虽然派出去了人,但是关于那些蓝衣人的消息还没有送回来。就算是想让那些蓝衣人知道厉害,也得找到人家再说啊。
刘文涛是站在墙头亲自见到那一枪的,那个挥舞着红旗的蓝衣枪手矫健的身手,果断的射击,每次让他想起来都觉得一阵心悸。潜意识里面,刘文涛根本不想和那个枪手再打照面。而这种态度变成语言就成了另外的说法,“大哥,我看他们也没有几个人……”
“没有几个人?”刘文涛打断了弟弟的话,“没有几个人,那些遭灾的土匪为啥这两天不来了?他们这两天吃什么?喝什么?难道是把那几个穿蓝衣服的人给吃了?”
对于弟弟的这种态度刘八爷十分不满。“老二,如果他们当天就开打,倒是你说的那样,他们没有几个人。现在两天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动静,近千号人的吃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天灾什么模样,你自己清楚。哪怕这东西是咱五河本地运来的,光这些粮食就得多少人运。而且他们明显不是官府来赈灾。你说说看,这些人运了这么多粮食,就为了赈济那些个穷***?这么说你信么?”刘八爷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被哥哥这么一通训斥,刘文涛也觉得挺没面子。不过哥哥看事素来很准,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那大哥要让我带多少人出去?”刘文涛直截了当的问道。
“唉!若是当时我稍微给那些穷***放点粮就好了。”刘八爷突然长叹一声,“说到底,还是我私心重了。想着现在这样,地肯定要荒到明年。而且明年也未必能打多少粮食。只怕咱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够,其实稍微能给那些穷***放点粮,也不会闹成这般模样。现在人一死,说什么都没用了。”
哥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刘文涛倒非常不解起来。这么一个大灾年,放粮这事根本不能开头的。你今天放了,明天要不要放,难道还真的要把那些穷***给养起来不成?
“大哥,你这么说……,啥意思?”刘文涛本来想说大哥这想法未必对头,不过转念一想,大哥也不是那种喜欢懊悔的人,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意思,于是反对的话就变成了询问。
听了弟弟的询问,刘八爷叹道,“如果我们稍微放点粮,现在也不至于不知道那些穿蓝衣服的人在什么地方。去村里面稍微打听一下,就立刻能知道。”
“我已经派人去村里面打探了。”刘文涛连忙应道。
“哼,”刘八爷苦笑一下,“你觉得那帮小崽子们敢进村么?”
事实证明,刘八爷对自己家丁的看法是正确的。刘文涛派出去的探子真的没敢进村。附近的几个村庄现在基本都成了废墟,他们远远的在村外绕了一圈,就离开了。前天门口惨烈的攻门战,烧死了快二十号人。加上打死的那些冲上来的百姓,这可是二十几条人命。如果这些探子们还待在围子里面,他们或许觉得安全。可自己身处广大的外面,这些人只觉得仿佛身处敌境。这些天的水灾已经让这些人形成了心理暗示,只有围子里面才是安全的,离开了围子,一切都是危险。
“哥,咱们回去吧。”探子部队里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瞅着远处毫无人烟的村落废墟问道。
“十爷交代了,得把这几个村子都看完才行。”被少年称为哥的那个人说道。探子部队有四个人,两个年长的,两个少年。刘文涛虽然对于大事上没有他哥看的深远,不过在小事上倒颇有些门道。他没有选什么精明强干的,选得却是比较老实的人。那些滑头们派出去之后只会编一个瞎话回来骗自己。那些老实人瞎话都编不圆,他们知道自己骗不了刘文涛,反倒会卖力。
和刘文涛想的一样,那些年长者虽然也挺怕的,可是他们更害怕得罪了刘文涛。尽管弟弟说出和自己一样的恐惧感,但是年长者坚持要把几个村子都看完了再说。“走,咱们往下一个村子去。”哥哥带着头,拉着弟弟离开了。
等他们刚走远,村子的废墟里面突然站起两个保险团的战士,对于刘家铺的策略,保险团是早就有了相应的应对措施。孤零零的土围子里面或许能够产生几个聪明人,但是人民党和保险团里面却是用体制和制度这样的整体优势与这些聪明人对抗的。刘家铺外面虽然看似没有任何人,但是保险团的侦察兵们早就布下了自己的天罗地网。刘家铺的围子一派出探子,保险团的侦察兵们就已经对其进行了监视。监视的方式也不是跟踪,而是据事前做好的预案,根据探子们的行动路线和特点,在前面有计划的进行蹲点。
很快,侦察兵们通过旗语,通过改变各种明显地方的一些不起眼物品摆放,信息飞速的传回了参谋部去。
参谋部此时如同一个热闹的大蜂巢,作战计划随着信息的丰富一步步的完善和精炼起来。最初,水上支队凭着一股热情,要打围子。但是出兵前,部队的同志们就已经知道强攻的话,必然产要出现大量的伤亡。现在既然情况已经变了,不必临时强攻,部队可以详细的计划,然后进行更加周密的作战。水上支队自然不会固执己见非得强攻。刘文涛给了保险团时间,章瑜就充分的利用其这些时间和人力。部队针对刘家铺的围子内部地形进行专门的训练。
而蒲观水领导的新军也得以发挥自己的作用。他抽调了出身贫寒,比较可靠的一些新军官兵提供更有效的技术服务。工兵们已经在绘制地图,找到各种道路,约定各种通讯方式方面发挥自己的能力。
如果在以前,新军的官兵提供的技术支持或许能让保险团的官兵感到一些佩服,而这次完全没有这类情形。因为所有的技术支持是按照陈克提供的教程来实践的。
实战是最好的学习场所,这次水上支队里面的保险团,竟然能够凑齐攻打岳张集的一个完整的小团体。从参谋,到工兵,从侦察兵到战地医院。陈克给他们沿途上的教程完全是针对攻打围子制定的。蒲观水是个职业军人,是个专业人士。拿着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门道。而且他对陈克提供的战例教程,对部队作战各种环节的理解能力远远高于保险团的同志。
在蒲观水的帮助下,同志们对陈克的战争态度和战争技术的应用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这两天,水上支队里面经常有恍然大悟的惊叹,“原来打仗是这么一回事”是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一句话。
就连蒲观水这样的专业人士对陈克也是无比佩服。他最清楚,若是身经百战的军官,或许能在执行上做到陈克这样的水平,但是把这些军事理念变成教材,提炼成条例,这就不仅仅需要有实际战斗能力,更需要对战争本身的深刻理解。提炼条例最能看出军人的军事素质,那种纸上谈兵的人蒲观水见得多了去了,北洋新军里面这种人可以说是车载斗量。各种专业用词写成的笑话一样的条例,还有各级军官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写出来的比笑话还笑话的条例,蒲观水看到连笑都笑不出来。
而陈克的条例倒是让蒲观水私下偶尔笑出声来。和那些军人写的东西不同,陈克的用词一看就不是军人,而且用的都是大白话。所以难免就有如同拉家常那样啰嗦不清的文字在里头。但是这些外行用语说的却是内行话。让蒲观水特别赞叹的不是那些简明扼要的文字,却是那些在面对复杂情况下的说明,陈克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各种复杂的情况,然后一一归类。再讲出办法,再叙述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这样的文字让蒲观水觉得非常有趣,一个人用一种讲述种地一样的方法来教给别人打仗,这种事情是蒲观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保险团的官兵们则是一头雾水。负责分析现实情况,再选出符合当前情况的解决办法,这个工作就由蒲观水承担了。蒲观水一面做着这方面的工作,一面在心里面思索提炼着陈克的这些教程条例。
最开始的时候,蒲观水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项工作。但是越是想陈克写下的这些东西,他反而越觉得这些东西无法删减。文字或许可以精炼,用词或许可以专业化。但是陈克提到的这些战术方面的东西,只让蒲观水感觉越想越有道理,而陈克说的不是太多,恰恰相反,陈克还有好多东西没有讲清楚。很多奇妙的部分甚至能不知不觉之间把蒲观水的思路引出去很远很远。
蒲观水自然不可能知道,陈克这种21世纪网络上三脚猫的家伙,倒也是读过几十本经典军事著作以及解放军的教程,还有不少备战年代各种地方民兵作战的教程。花去过无数时间与网上热爱军事的朋友们吹牛讨论,他的知识本来就不是那种详细条理的玩意。陈克的知识杂乱不堪,混杂了各种玩意。从18世纪的排队枪毙,到21世纪的各种陆海空战术全面交织成了一个复杂的混乱体系。陈克本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把自己的知识在某一个方面理顺成能写出来的玩意。即便如此,陈克不知不觉之间还是把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填进了这个攻打围子的体系。
如果是保险团战士的话,他们对军事的理解不深。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而蒲观水这个内行对这些内容的敏感程度远比保险团的二把操们强的多,他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主题里携带的题外话。而这些题外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就让蒲观水加倍的迷惑了。陈克绝非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蒲观水能确定,陈克绝对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蒲观水更能确定。但是陈克的军事理念非常先进,蒲观水身为一名军人,非常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事实。
陈克在政治上有自己独特深邃的看法,而且在军事上也有着蒲观水看不到尽头的能力和潜力。蒲观水在休息的时候,忍不住想到,或许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明主”?因为不管别的东西,至少蒲观水深知,无论如何,自己是带不出保险团这样一支军队的。哪怕是把他放到陈克的这个位置上,蒲观水也绝对做不到。
得到了刘家铺围子派了探子的事情,参谋部立刻指挥百姓转移了居住地。反正现在满地沙土,反倒有一个好处,细菌滋生不厉害。灾民的住处本来就是临时的。转移也就转移了。探子们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反倒是高高兴兴的回去交差。
不管刘家铺内部有什么反应,保险团决定了破围子,这计划就不能改变。有了本地灾民的帮助,刘家围子的情形分析的越来越清楚,训练的针对性也越来越强。随着侦查,训练的完备,作战计划也日渐成熟。第三天中午,水上支队的指挥部已经下达了决定。第四天正式开始作战。
如果是后世的解放军或者八路这种身经百战的精锐,打个小小的围子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但是保险团这支建立不过半年的军队,能够以这种初具模样的正规模式训练,准备,三天的时间只能说绝对不算长。陈克曾经下过那么多的心血,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
按照人民党和保险团的规定,战前动员早就开始了。为什么要打仗,打仗的目的是什么,队伍里面开诚布公的说的清楚。作为老部队,党员众多,即便是普通战士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些人民党的志向。
造反这件事对中国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满清整个朝代,几乎没有一年不存在造反的。太平天国,捻军都是比较大的。白莲教等等组织发动过的造反遍布各地。小规模的造反更是此起彼伏。
和中国历史上的其他朝代相比,满清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太平年景。这个政权的历代皇帝,除了雍正一个人之外,也没有谁真的想建立一个太平天下。这个政权本质是建立在彻底的压迫基础上的,到了后期的所谓开明,只是无力压迫而已。
唯一像是一个中国皇帝的雍正,到了自己人生的后期,竟被生生逼得写了本《大义觉迷录》。陈克是看过的,里头这位兄台简直是直言不讳,有啥说啥。很多话作为一个政治家而言,甚至显得无比幼稚。但是这样的幼稚以及急切的心情,反倒是能够证明雍正本人是真的想履行身为皇帝的义务。因为这本书是全国发行,雍正希望全国的百姓都能知道他的苦心,他的所作所为。
除了雍正这么一个人之外,满清的其他时代就是彻头彻尾的黑暗残暴。这也是为什么各地起义不断的原因。
所以保险团的战士们并不对造反有什么偏见,也没有什么发自内心的热情。而且这次只是破一个围子,哪怕党员军官们都知道这次破围子的意义所在,但是士兵们还没有理解到这次破围子的历史意义。
和党历史上面对的情况一样,人民党就要告诉战士,为什么要破围子。破围子的意义所在。看到了那些惨不忍睹的灾民,保险团战士们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同情。而人民党在凤台县的所作所为,凤台县能够战胜天灾,恢复生产。恰恰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样板,告诉这才参与了灾后重建工作的战士们,天灾不是不可战胜,之所以这些五河县的百姓竟然弄到这样的死地,那肯定是有坏人在作恶。只要打掉这些坏人,五河县,至少是刘家铺的百姓就能过上有盼头的日子了。
动员期间,有个单纯的士兵问,为啥凤台县没有坏人作乱。结果同志们哄堂大笑起来。“有咱保险团在,哪个坏蛋敢作乱!”立刻就有同志们回答了这个问题。战士红着脸坐下了。但是那红色的面孔不仅仅是因为羞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理解到,自己身为保险团的战士,居然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守卫了家乡父老不受人欺负。
其实很多战士以前并没有这种自觉的,他们只是在无所适从中被迫接受了人民党和保险团的领导,为了混***命的饭吃,加入了保险团。直到亲自看到“真正的灾区”,他们才知道自己到底可能遇到什么样悲惨的命运。而他们自己在人民党和保险团的领导下,亲手创造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功业。
动员很顺利,蒲观水最终确定了全部作战计划细节之后,也想看看部队的情况。当然,也有一个别的原因吸引了他。外面整齐的口号声让蒲观水十分好奇。那是充满热情的声音,甚至充满了一种童趣的感觉。蒲观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喊一个口号居然能喊出开心的感觉。战争,应该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应该是森严肃杀。这种开心实在是过于儿戏了。
蒲观水到了部队聚集地的时候,却听到了他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番后号内容。准确的说,那不是口号,那是问道。
“大家要怎么走?”政委李照喊道。
“跟着干部走!”同志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干部让大家停,大家要怎么做?”
“我们立刻停下来!”
“受伤了怎么办?”
“服从干部和医生的命令!”
这是战场上行动的纲领,行动的方式。遇到各种问题该怎么应对处理的办法。保险团的战士大部分认了些字,不过这些字还不足以让他们能够顺利的读懂陈克编写的那厚厚的教程和条令。所以保险团就通过这种集体问道的方式来进行沟通,向战士灌输作战要领。
蒲观水从没想到过,军队里面居然可以采用这样的模式。在新军里面,都是靠殴打来完成纪律的灌输。即便如同蒲观水这种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军官,依然不反对体罚。而保险团不是,他们就是通过战士能够理解的方式,一遍遍的进行着灌输,一次次的进行训练。
看着战士们一张张开心但是认真的面孔,蒲观水突然有种疑虑,这样的训练真的能起到效果么?
而在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呐喊声,这倒是把蒲观水吓了一跳。看了过去之后,却见到三百多灾民在不远处,扛着梯子,手拿各种农具和木头削成的长矛在练习呐喊。这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保险团并不想打草惊蛇,要打就投入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敌人。而在敌人那里埋设炸药就是重要的一部分,夜里面挖土动静太大,所以需要有人能够牵制敌人的注意力。周兴瑞领导的灾民就正好承担了这份任务。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们就要去骚扰敌人了。在这时候,好好练习一下,也是必须的。
这是蒲观水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战斗,看了看自己的怀表。已经是下午四点,要不了多久,这次作战的前奏就要开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战斗等着自己,蒲观水只觉得莫名的兴奋当中,夹杂这一股恐惧。那是真正的恐惧。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渴的喉咙,蒲观水决定去睡一会儿。因为接下来的战斗,没有再睡觉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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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铺围子里面的众人并不知道保险团已经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好几拨派出去的探子没有看到丝毫动静。周围十里八乡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刘八爷和刘文涛在问完了探子之后,也不能无限制的把他们扣在那里反复问。跑出去那么远,总得吃饭休息。于是关于外面的消息也就逐渐在刘家铺内部传开了。
对于这个消息,刘家铺上下的看法极为不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家丁们,特别是见过那个蓝衣枪手的家丁们,根本不想再和那个神枪手打照面。既然外面没人,那自然最好。谁没事吃饱了撑的想去找麻烦。
而对于极少数人来说,例如刘文秀刘八爷,这个消息让他觉得背上直冒凉气。突然出现的蓝衣人消失了,这倒不稀奇。但是近千号灾民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可就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那可不是几十号人,近千号人想消失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得到第一波情报之后,刘八爷就觉得事情不对,他专门派了几个精干的手下,让他们沿着上次灾民撤退时候走过的路,顺着脚印好好追查。
这次追查倒是查到了灾民曾经的营地,但是营地里面空无一人。想跟着灾民的脚印走,却发现脚印分成好几路,往哪个方向的都有。这些人数量本来就不多,让他们一起追查百姓下落,他们能做到。让他们分头行动,这些人深知上次灾民攻打围子的时候,已经和自己结下了死仇。孤零零的几个认若是落在百姓手中,那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既然不敢分开,那些人只好一路一路的查。找了一条路都走了好远,脚印依旧蜿蜒延伸。前头却根本看不到百姓的踪迹。眼瞅着日头偏西,这些人心里头虚了,连忙跑回刘家铺回报。刘八爷仔细寻问了细节,这才让探子出去。
“大哥……”刘文涛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这几天哥俩人没少讨论这些事情,周围也是灾区,就算是灾民真的想走,往哪里去?想把这些灾民接走,那得多少船?能在淮河上调集这么多船只的人,绝对是一方霸主,那些灾民对他们有什么用处?有那闲工夫把灾民用船运走,还不如把这些力气用来打刘家铺更划算。
刘文涛心中痛苦万分的接受了理性推论的结果。当他最终确定这股来路不明的势力已经完全盯上了自己家之后,刘文涛第一感觉不是恐惧,而是委屈。自家的围子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那些人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难道自己得罪过他们么?或者是以前有什么深仇大恨?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到大哥刘文秀刘八爷说道:“老二,从今天开始,墙头白天晚上的给我巡逻。”
文涛下意识的答道,然后他看着大哥,试探着问道:“大哥,这会不会是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
“仇家?”刘文秀刘八爷愣了愣,然后才想明白弟弟的意思,“那不可能!”刘文秀说的斩钉截铁,“现在是个灾年。不管那些人是谁,他们看上的是咱们刘家的财产。报仇什么的,顶多是个借口。若说有旧仇,他们不用翻出老帐,光是前几天的那些灾民,咱们落到他们手中会有什么下场?”
刘文涛听了这话之后忍不住点了点头,虽然听了大哥的话,刘文涛越来越想不明白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但是大哥的话的的确确讲清楚了问题的根本。敌人绝不是为了报仇而来。
看着弟弟抿着嘴,脸色凝重,却没有方才那种手足无措的模样,刘文秀刘八爷莫名的觉得有些欣慰,经历了大事,弟弟总算是有些长大了。刘文秀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弟,就算是咱们围子被破了,你也得记清此事。既然他们图的是咱们的财产,又是要在灾年动手。他们万万不可能留我们活口。所以就算被抓,咱们也绝对不能苦喊求饶。既然对方绝对不会饶了咱们,求饶又有啥用。就算守不住祖业,总得守住这点子骨气。”
“大哥,我记住了。”刘文涛连忙点头,“不过咱们这围子可不是那些人说动就能动的。”
刘文秀点点头,“二弟,你不要觉得我净说些丧气话。现在或许还有别的法子,若是那些人只是索要钱物,这次他们只要开口,便先给他们些钱物。然后这围子还能守得住。我怕就怕一件事,那些蓝衣人就跟上次一样,上来不吭声,只是一通猛打。那这围子可就未必能守得住了。”
“这又是怎么说?”刘文涛不解的问道。
没等刘文秀解释,外面突然想起了一阵嘈杂。兄弟俩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刚到了院里面,就见有家丁一路跑来。“八爷,外面有人打来了。”
“是前几天的土匪,还是那些穿蓝衣服的?”刘八爷连忙问道。
“应该是前几天的土匪。”家丁说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啥叫作“应该是”?刘八爷登上了墙头,只见家丁们再也不敢把身体露在围墙外面,而是躲在围墙后。至于望楼那边负责敲钟的,哆哆嗦嗦的根本不敢起身,他到也有办法,在锤子柄上绑了个长木杆,自己躲在围墙后,用加长的锤子去敲钟。不过这长杆不好操作,这钟虽然能敲响,却响得轻重长短不齐。不过刘文秀还真的没生这家伙的气,反倒觉得这家伙挺有办法的。
扶着墙头往下看,从衣服上看,倒是前几天的灾民。不过很明显,他们的这几天吃饱了,人人气色大不相同,全然没有了奄奄一息的模样。下面的人站在围子火枪射程之外,抬着长梯,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伙,正在向着墙头叫骂。
刘文秀刘八爷向下头喊道:“乡亲们,你们这么喊也没啥用。我说你们是为了活命,我们也是为了活命,既然大家都是要活命,有些事也没办法。我看你们已经有饭吃了,又何必想不开,再来我们这里呢?要不这样,大家骂几句,也就算了。”
这话也不是不合情合理,但是这是刘家铺围子里头人的情理,可不是外头这些兄弟们的情理。灾民一听,立刻如同火上浇油一般。骂声更加响亮起来。原先只是大骂刘文秀这些人没良心,现在就开始大骂刘家铺的人没良心,不得好死之类的。骂归骂,这些灾民却始终不肯靠近围子。吩咐家丁们小心看着,不要被灾民偷袭。刘文秀刘八爷下了墙头。
“大哥,就让他们在这里骂?”刘文涛问道。
刘文秀苦笑道,“其实现在最好能派人冲出去杀一阵。把这些土匪的气焰给压住。不过,咱们这边的人却也不怎么顶用。希望那些土匪就这么折腾一下就算了。”
“我带人出去杀一阵。”刘文涛自告奋勇。
虽然觉得很担心弟弟,不过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冲出去杀一阵。刘文秀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记住,不要追远。挑些跑得快的,冲上去杀一阵,把那些土匪杀散就回来。如果遇到那些穿蓝衣服的,你立刻就回来。千万不要恋战。”
刘文涛听了大哥的吩咐,兴冲冲的应了。然后挑人去了。
过了一阵,围子外面的百姓发现,墙头的人居然敢直起身子了。而大门处竟然有了些声响,接着几个月没有打开过的围子大门,就这么打开了。
见大门一开,周兴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立刻喊道:“跑!”灾民们扔下了梯子,立刻就往回跑。
等刘文涛带着人冲出来的时候,只见灾民们已经远远的逃开了去。思忖了一下,却见前面是大片的平地。也不可能有什么埋伏。刘文涛一咬牙,喊道:“追!追近了用枪打!”
和刘文涛一起冲出来的家丁都拿着火铳,灾民已经跑出了射程。现在再开枪根本没用。但是刘文涛坚信,自己这些人肯定比灾民跑得快,既然是平地,大家只要追过去从背后来一通火铳,绝对能够让这些不知死的“土匪”知道厉害。而且既然前面是平地,如果突然出现蓝衣人的话,自己只要抓紧往回跑,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想到这里,刘文涛觉得大哥打出去的计策还是非常可靠的。他一马当先,领着家丁们撵了过去。
不过想着简单,真的实施起来却远没有那么容易。攻打过刘家铺围子的“土匪”这几天看来是吃饱了。跑得速度可真不慢,他们本来就跑得早,而且这些人边跑边扔东西,先是碍事的梯子,然后是木棍。最后连珍贵的锄头,叉子等农具干脆也扔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虽然看着就是在前头,真的要追,还真不好追上。好在“土匪”们这几天来来往往都是那一条踩出来的路,他们也没有漫无边际的跑,两拨人一前一后的赛起跑来。
不过刘文涛等人体力的确超过灾民,灾民们虽然这几天终于有了吃的。不过毕竟这么多天的折腾,身体还是虚弱的很。跑了一阵,后劲不足,刘文涛终于追近了。灾民已经进入了射程,虽然瞄准射击的效果未必很好。不过刘文涛还是牢记大哥的话,没有恋战。他命令家丁们排成一排,对着灾民的后背,来了一次齐射。
齐射效果差强人意,远远看去大概有三五个人中弹。不过刘文涛这次本来也不是要杀光这些人,主要是让他们不敢靠近围子而已。有人中弹,向来这些“土匪”也会知道厉害。正准备收兵回围子。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了建立的号声。这和那种低沉的牛角号不同,这号声“滴滴嗒嗒”的尖锐刺耳。正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背后已经扑过来了一群人。不知何时,一群人竟然在这附近的沙土中挖了坑,藏身在里头。听到号声,藏在沙下头的人立刻就跃身而起杀了过来。
而且这些人实在是能忍得住,直到刘文涛他们的火铳放了一通之后,他们这才猛地攻击。这些火铳都不是连发的,单发火铳现在根本来不及安装子弹。那里来得及抵抗。那些藏身沙土里面的人都是身穿深蓝色衣服。刘文涛只觉得一阵无比的懊悔。虽然一直在防备这些人,却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就这么藏到了自己眼皮底下。
懊悔是没用的。这些蓝衣人一个个身手矫健,拎着长枪杀过来,抵抗的家丁顷刻就被戳倒了几个。剩下的家丁一看抵抗不了,扔下手里沉重的火铳就往前跑,力图躲开这些瘟神。不过他们很明显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蓝衣服的保险团虽然戳倒了几个人,却没有往要害下手。而往前逃去的那些家丁迎面遇上的却是杀回来的灾民。这次敢来作诱饵的灾民都是身体恢复的比较快,而且对刘家铺有着深仇大恨的。不是有家人被打死在刘家铺前头,就是把家人的死因怨恨在刘家铺。这些灾民和围子里面的人可以说是不共戴天,此时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他们哪里肯放过。保险团的军号一响,灾民已经杀了回来。周兴瑞的侄子外甥都被打死烧死在围子前面,他现在是灾民的头目,本来就撤退在后,现在他拎着从保险团那里借来的大刀,冲在头里。
见到迎面来了一个家丁,周兴瑞当头一刀就砍了过去。家丁立刻往旁边一闪,周兴瑞身后赶上两个灾民。他们拿的却是削尖的木矛,见家丁避开,横着调到了他们面前。两个灾民不约而同地挺起长矛向着家丁刺去。一根长矛深深***了家丁的小腹,另一根长矛刺断了家丁的一根肋骨,却没有能够刺的更深。家丁痛得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那种剧痛让他整个人就呆在原地。而这个家丁注定没有机会发出最后的惨叫了。后面继续跟上的灾民拿的是锄头,他一锄头就砍进了家丁的脑壳。接着如同种地一样用力一剜,伴随着头骨碎裂的声音,红红白白的脑浆被婉了出来。家丁两只眼珠真的彻底翻成了纯白色,接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百姓们嚎叫着涌了上来,和上次不同。上次的嚎叫中全部是绝望,而这次的声音里面则只有一个概念,“报仇!报仇!”
跟着刘文涛出来的家丁有二十多名。而对面涌来的是三百多人。保险团的战士打倒了六七个家丁,逃跑的着十五六个家丁迎面就撞上了这三百多人。所有出战的灾民都冲了过来。即便是那几个受伤的灾民们也没有停下来,他们虽然行动不那么方便。但是怒火更胜。
一个对二十个,家丁们根本没有胜算,他们转眼间就被百姓的洪流给淹没了。每一个百姓都靠近曾经残杀过自己亲人的敌人,各种武器玩命的向着敌人打去。就连撤退时抛下了手中武器,现在赤手空拳的人们,也拼命的靠过来,努力去踹一脚,打一拳。家丁们怎么死的已经不可考证。因为他们遭到了数不清的打击,层层叠叠的刺伤,击伤,捶击,都足以致命,到底是哪一击最致***本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有些人还能在临死前发出些喊叫,有些根本连最后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打死了。
这些人也曾经在高高的围墙上耀武扬威,但是一旦脱离了围墙,落入百姓们的手中,他们也不过是如同蝼蚁般的脆弱。
“打死这帮狗东西!”“打死这帮狗东西!”每个人人都这样吼着。在雨点般落下的猛击下,家丁们顷刻就被打死了。而复仇的百姓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吼叫着什么。
刘文涛从没见过三百多人向自己冲过来势什么模样。当他终于见到之后,他已经被这样的景象吓得动弹不得。那仿佛是洪水一样黑压压的人流冲杀过来。那种惊心动魄根本无法形容,每个人都在看着刘文涛,而刘文涛根本无法去一一注意那么多人。而在这期间,那些杀气腾腾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接着产生的就是一种无路可逃的绝望感觉。刘文涛呆在原地。
但是幸运的是,正因为刘文涛没有反抗,这反而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保险团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里面明确指出,不许***俘虏。那几个负隅顽抗,被打倒的家丁在战场上算不算俘虏,大家没经验不好确定。但是吓得动弹不得的刘文涛被保险团的战士抓住的时候,根本无力反抗。所以大家就把他算成了俘虏。百姓的打死了逃跑的家丁,就向着倒地的那几个家丁冲杀过来。保险团的战士只来得及拽着刘文涛跳开,接着一场血腥以及酣畅淋漓的殴打就发生在他们眼前,倒在地上的几个家丁顷刻就被打死。
灾民胸中郁闷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得到了抒发,不少人打得精疲力竭,然后突然跪在地上呜呜痛哭,有些干脆是站着哭。刘兴瑞拎着大刀在“战场上”到处寻找,却见每一个家丁都死了。转眼一看,就见到刘文涛正被几个保险团的战士扭了手臂,正被捆起来。见到刘家的人,周兴瑞眼睛都红了,他举起大刀就冲了上来。
保险团的战士连忙拦住了周兴瑞,“老乡,老乡。我保险团不让杀俘虏。”
“你把他交给我,我来杀。”周兴瑞喊道。
“我们把他交给你,跟我们自己杀了他有啥分别?老乡,我们保险团不让杀俘虏。那就是不让杀。”鲁正平拦着周兴瑞。
看到一直在拯救灾民行动中十分卖力的鲁正平拦住了自己,周兴瑞知道保险团应该是真的不让杀俘虏。他长叹一声,放下大刀。但是片刻之后,周兴瑞突然拽住了鲁正平胸口的衣襟,大声问道:“兄弟,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我们遭灾的时候,你们咋不早点来啊!”着声音里面有着不甘,痛心,悔恨,怨怼。种种激烈的情绪变成了指责冲着鲁正平扑面而来。
鲁正平没有辩解,他让周兴瑞拽着自己胸前的一幅,埋怨着,数落着,怨恨着。直到周兴瑞说不下去,停顿下来。鲁正平才大声说道:“周老兄,我们现在已经来了。你放心,这次不彻底打倒这些坏人,我们坚决不会走。”
周兴瑞方才喊叫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到鲁正平这斩钉截铁的话。他再次拽住鲁正平的衣服,然后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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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气氛开始在刘家铺围子里面扩散。平日里也算是精明强干的刘文涛竟然被抓住了。墙头的家丁一直没发现什么时候有人居然躲在了沙土下面。他们只是看到出击的家丁们和刘文涛一起被彻底打倒然后拖走。立刻有人飞奔去给刘八爷报信,剩下的人站在墙头只是咂舌,完全拿不出办法来。
陈克在《围子攻打手册》当中写道,“长时间窝在围子里,很容易让人生有种错觉,这围子就是自己的世界,围子内部是一个安全的环境。这种错觉的直接后果就是,他们受到的打击越沉重,他们就越不敢出围子。一旦给与敌人打击,就要立刻持续造成压力,以达成最大***敌人的目的。”
如果围子里面的敌人持续不断的采取分路出击,甚至多路逃窜的战术,保险团肯定是不可能彻底拦住的。定然能有人逃出去,甚至逃出去的是非常重要的人物。保险团在五水县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若真的是县衙门带头对保险团实施了一场围剿,胜负虽然且不说,这中间的麻烦肯定是难以避免的。水上支队最终决定的策略就是彻底消灭刘家铺顽固势力。不允许他们逃窜出去。
基于这样的战略构想,歼灭了刘文涛手下的家丁之后,灾民们立刻被组织起来,重新赶回了刘家铺围子前。没等灾民们赶到,围子大门已经紧紧地关上,生怕灾民乘机冲进来。刘家铺的围子也只有一个北门,灾民往那里一堵,再想出来就难上加难。
天色渐渐黑了,和头几天悄无声息完全不同,保险团和灾民们拉开了架势,六七百灾民和五百保险团的战士,一千多人把围子彻底包围了。这几天砍伐了不少枯死的植物,除了准备埋炸药的南边之外,东、北、西,三个方向上都点起了火堆。灾民们轮班上阵,在围子火枪的射程外不断的呐喊。或者突然熄了火堆,而那些胆子豪壮的灾民顶了些木板跑到敌人围子附近,伪装着要攻城。
这一宿闹下来,围子根本不得安宁。围子里面的每个人都知道事情已经非常不对头,但是偏偏无能为力。白天派出去的人顷刻就被解决,到了晚上,灾民在外面点起了几乎是通宵不息的篝火。贸然出去的话,在篝火的映照下,只会成为靶子。这点常识大家还都有。至于为什么这些土匪要整晚的骚扰,自然是传统的疲兵之计。
道理很容易懂,问题在于实践起来就非常不易了。以往的疲兵之计,一般都是聒噪。声音或许大,但是真的传到围子里面的时候,已经听不清楚。只要堵了耳朵,还真的能该吃吃,该睡睡的程度。
可这次围子外的人却大不相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人,说起话来却是集体喊话,声音极为整齐。在夜色中直接清清楚楚的从外面直传入围子里面。无论是墙头的家丁,还是围子里面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帮人喊话的内容无外乎三条,第一条就是敦促刘家铺投降。外头那些自称是人民党保险团的家伙们声称,如果刘家铺的成员肯主动投降,他们将确保刘家铺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这种话都是说过无数遍的套话,土匪来了这么说,官府来了也这么说。与官府和土匪不同的是,人民党保险团没有任何威胁的部分。那种如果不主动投降,就鸡犬不留的狠话,他们一字未提。
第二条就是保险团攻打刘家铺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抵抗。保险团向众人保证,即便是攻下了刘家铺,也不会抢劫百姓的私人财产。攻打刘家铺的目的是活得让当地百姓能够渡过灾年的粮食。而不是保险团自己通过抢掠百姓而获利。
保险团向百姓保证,只要躲在家里不出来,或者在战斗中跪在地上举手投降。都可以保有一条性命。保险团绝对不会秋后算账。
如果是普通的土匪喊阵,百姓们或许也就当个笑话听听。问题是几十号人一起整齐的喊话,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新奇的话,但是这种极为有纪律的方式仿佛天然就有一种说服力。不少百姓支楞着耳朵仔细听着这些话的内容。
第三条更加匪夷所思,保险团保证,如果刘家铺的人即便是和保险团战斗到底,只要没有被当场打死,保险团就会给与治疗。但是保险团告诫这些人,保险团优待俘虏的条例是针对放弃抵抗的俘虏。如果当了俘虏还不老实的话,保险团只好采取强硬手段进行处理。
这番话是李照根据陈克的文件整理出来的,核心目的无外乎一件事,告诉刘家铺的百姓,只要肯投降就能活命。保险团优待俘虏。虽然在告知刘家铺百姓的时候,保险团也偷偷在埋设炸药。不过这倒不是说保险团在欺骗百姓。攻打岳张集的时候,保险团和张家闹到那个程度,陈克最终也没有对张家斩草除根。不过是把他们给监禁起来而已。无论对方是如何的家伙,优待俘虏就是优待俘虏。既然对方已经屈服了,身为胜利者,就该有这样容忍的胸怀。
这次灾民把二十几个家丁活活打死,保险团里面私下开了会,传达了纪律。虽然没有直接批评这种做法,但是保险团反复强调,在保证战士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绝对不允许***俘虏,更不允许虐杀俘虏。
这一通折腾到早上三点多,保险团的进攻队伍全部开始休息。计划里面,早上六点半正式发动进攻。该喊的话喊了,该埋的炸药也埋了。这一宿的折腾,围子里面的人也是人困马乏,到了清晨迷迷糊糊的,一举打进去遇到的阻力更小。
而在另外一边,刘八爷却也算是应对得力,虽然自己的弟弟下落不明,估计是凶多吉少。他却亲自上阵,指挥家丁和围子里的百姓严防死守。虽然不知道外面自称人民党保险团的家伙们到底要怎么打进来。但是从这个架势上瞅的出来,保险团绝对不是长期围困的架势,而是准备一举打下围子。
早上六点多,天已经微亮了。一整晚没有好好睡过的家丁和百姓们被清晨刺眼的阳光照得眼睛生痛。不少人甚至留下了眼泪。一晚上折腾,大伙都觉得又累又饿。灾年大家一天基本吃顿稀的,吃顿半干的。而且早上是不吃饭的。平日里睡一晚上身体倒还能撑得住。可是这忙了一晚上,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偏偏刘八爷忘记了吃早饭这回事,围子里面的众人饿着肚子留在墙头,根本不知道是该溜下去吃饭,还是继续留在墙头看看会不会有饭吃。
也就在此时,随着一声从未听过的响动,南墙下突然间浓烟滚滚,砖石乱飞。整个围子如同奔驰的烈马一样颤动起来。不少没站稳的人从墙头直接掉了下来,就算是反应快,能够及时抱住什么东西,没有从围墙墙头掉下来的人却也没有好受多少。一种说不出的恶心,眩晕,耳鸣的感觉突如其来的出现了。那是冲击波抵达人体引发的生理反应。身体好的稍微能够抵挡一下,身体不少的直接引发了呕吐。可是大家胃里面空空荡荡,想吐也没什么可吐的。只能趴在地上或者墙头一个劲干呕。
也就是在此时,保险团冲锋号滴滴答答的吹响了。早已经埋伏好的战士们呐喊着冲向了南墙上的缺口。
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如计划的一般。当南墙上黑洞洞的缺口出现之后,章瑜就已经知道,作战已经不太可能失败。从现在开始,只有何种程度的成功而已。
但是章瑜却觉得有些失望,因为他不可能像陈克一样亲自带队冲进围子里面。攻打岳张集的时候,陈克亲自带队冲锋,那些干部战士们提起陈克的英姿,以及冷静娴熟的作战指挥,都是无比佩服。章瑜很明显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身为现在的最高指挥官,主攻也好,佯攻也好,都是由不同部队来的同志负责。章瑜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虽然不能亲自带队冲锋让章瑜有些失望,可是部队从缺口冲进围子之后,随即展开的枪战,又让章瑜觉得莫名的庆幸。倒是蒲观水作为突击队的指挥官,已经领着部队杀了进去。枪声越来越密,听了一阵,章瑜倒是觉得听出些门道。清脆的枪声距离比较近,而且由近及远的去了。想来是保险团的枪声。而低沉粗重的枪声始终在远方,应该是围子里面家丁放的火铳。
正判断中,冲上南边围墙的侦察兵们已经打出了旗语。身为水上支队的指挥官,章瑜本人精通旗语,只看了片刻,章瑜就高兴的喊道,“敌人已经开始崩溃了。”
敌人的确已经开始崩溃了。南墙上的敌人在爆炸中首当其冲,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直接被震落墙头,甚至有人被直接震死的。从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家伙们落到地上,即便没有摔死,也丢了半条命。墙头上的家丁都是围子里面的主力,南墙上家丁不多,但是都是些比较精锐的。这下出乎意料的被一网打尽,整个围子南边立刻就成了兵力真空地带。
保险团的战士们一路杀进去,竟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蒲观水亲自指挥突击队,如果按照蒲观水的习惯,他肯定会让部队以排枪不断压制墙头,然后缓缓前进的方式。
不过陈克的战术条例当中确有完全不同的建议。
“不管武器口径多么小,也不管武器数量多么少,要始终用火力支援步兵进攻。”
“谁先开火,并能进行最猛烈的集火射击,谁就能取得胜利。”
这两句话给蒲观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克的手册里面,建议只要有条件,就用猛烈火力消灭围墙和制高点上的敌人,夺取制高点,然后居高临下控制分割敌人。最终夺取胜利。
蒲观水就是如此进行的,在步枪队的掩护下,子弹以最大的速度射向高处的敌人。部队直插北面的院墙,根本没有停留。那里聚集了敌人的主力,大部分火枪和精锐都聚集在那里。只要能解决了北边的敌人,围子里面的抵抗基本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只是一通集火射击,敌人立刻就被打乱了手脚。其实保险团战士的射击水平并不如何高明,三十几个拿着汉阳造的战士,分成两队进行轮番射击,两轮射击之后,只打倒了七八个敌人。大部分子弹只是无谓的打在墙上,然后制造出各种或许恐怖的声音。
蒲观水看到射击效果不好,立刻根据陈克的指导性条例,“尽可能靠近射击。”他带着战士们向着北方飞奔而去。只要能够靠近敌人,射击精度绝对能够大幅度提高。
敌人虽然没有这样的军事条例指导,但是这些浅显的道理他们也是明白的。方才的那一轮排枪打得围墙上的人胆战心惊,有些胆小的趴在地上不敢露头。看到蓝衣战士们飞奔而来,完全暴露在围子里面的路上。家丁们随即向着这帮蓝衣人放了一通火铳。这样的战斗其实还算是尽心。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种做法实在是缺乏理性,而仅仅是对那些战士们方才那通排枪,进行的下意识的模仿罢了。
因为战士们还远远在火铳的射程之外呢。
蒲观水带着战士们冲到了家丁火铳射程之内的时候,家丁还在手忙脚乱的填装火药。能够扛汉阳造的战士,都是陈克精挑细选出来的。距离一近,这些人射击准确度大大提高。排枪在墙头的家丁中掀起一阵阵的血花。敌人没有能够坚持多久,然后就崩溃了。
但是一切计划都有其不可控的一面,战斗进行的过程到现在为止,还按照保险团的预计进行着,但是没多久,战斗就展现出了它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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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铺之战”作为保险团早期的经典战例,非常有代表性。战斗双方一边是组织完备,训练有力的新式人民军队。另一边是完全旧时代的骨干力量。保险团旧式力量了解很透彻,但是旧式力量对保险团毫无了解。在人民党领导的解放战争初期,与各方的战斗无一不是这样的情况。
在刘家铺战斗后不久就宣告成立的陆军学校没有那么多实际战例,刘家铺之战就成了经典课程。
当然,讲课不能说谁谁开了多少枪,谁谁打死多少敌人。课程必须从理论联系实践的角度入手。这次刘家铺战斗基本上贯彻了陈克的军事条例。
“不管是攻还是防,都要尽量靠前配置自动武器。”
“谁先开火,并能进行最猛烈的集火射击,谁就能取得胜利。”
蒲观水带领的突击队清一色采用了汉阳造,这款步枪采用了金属弹壳,五发弹仓式设计,射速根本不是敌人能那火铳或者为数极少的单打一火枪能够比拟的。猛烈的活力顷刻就瓦解了敌人试图使用火铳齐射的企图。
每次讲到这里,教官们都要强调一件事,如果双方形成了对射的局面,哪怕是敌人的火铳射程近,射速慢,只要对射局面形成,保险团步枪部队就绝对不可能没有伤亡。一旦形成伤亡,“支援火力”就会大打折扣。
从这个角度来看,蒲观水他们没有躲在城南,依靠步枪的长射距优势与敌人对抗,而是冲到了敌人附近,充分利用汉阳造的高射速优势,一举打乱了敌人的部署,这种做法才是保证第一阶段大获全胜的关键。
“刘家铺之战”不仅仅是军事学校的案例之一,在干部学校的课程里面同样也是重要的案例。大部分战斗并非取决于单纯的武器代差问题,刘家铺战斗当中,敌人首先被打垮的并非是武器上的全面失败,他们首先被打败的恰恰是自己的信心。
蒲观水他们冲到了相当于敌人阵地中央的位置,然后不管位于东面和西面围墙上的敌人想自己不断射击,集中火力持续打击北面墙头上的敌人。这种勇气才是这次战斗胜利的关键。如果在敌人从两侧向自己开枪的时候,部队立刻隐蔽躲藏,那么这场战斗虽然还会取胜,但是代价就会大很多很多。
“不管武器口径多么小,也不管武器数量多么少,要始终用火力支援步兵进攻。”
军事学校的教官们对这段话是反复强调的,刘家铺战斗中,蒲观水带领的突击队攻入围子内部不到十分钟,集中了敌人最精锐力量的北墙上的负隅顽抗就基本上濒临崩溃了。家丁们要么被子弹打的乱跑,要么干脆就趴在墙头一动不敢动。表现上形式一片大好,但实际上战况已经进入了一个危险期。蒲观水带领的步枪队子弹已经要用尽了。只要火力射击陷入停顿的话,敌人立马就会反扑。
蒲观水带领的突击队为后面的战士们正确到了极大的时间与空间。在步枪队猛烈射击陷入停顿前,肉搏战的大部队已经冲了上来。
保险团并没有人人拥有步枪,甚至连火铳都没有普及,部队一半以上的战士还在用红缨枪。不过在1906年,肉搏远远没有退出战争舞台。即便是在“未来”1914年发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上的肉搏也是最常见的战斗之一。堑壕战中的德国人发现,工兵铲是肉搏战的利器。这次刘家铺战斗当中,保险团步兵没有工兵铲,只有红缨枪。
刘家铺的围子有两个直通墙头的楼梯,砖石结构。负责肉搏作战的战士们在毫无敌人火力***的情况下冲到了梯子那里。他们在战前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只有跑得快,最快冲到敌人面前,才能发挥出红缨枪的作战威力。
在头几天针对刘家铺的训练当中,长枪手们已经选取了多条道路苦练。蒲观水的突击队进展极好,步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选择了最近,最直的道路直插梯子方位。部队的配置是一个班八个长枪手,两个火铳手。班长拿长枪指挥,副班长也是投弹手。
到了楼梯口,蒲观水已经让步枪兵们停下射击,填装子弹。围子里面短暂的恢复了些平静。
“扔”步兵肉搏部队的指挥官让副班长往上头扔了两颗黑火药陶瓷手雷。轰的一声,围墙的楼梯口上烟尘荡荡。试图守住楼梯的家丁们发出惨叫和惊叫。没等他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火铳兵在前,长枪兵在后,肉搏部队就冲上了墙头。
虽然只是爬高了几米,但是冲上墙头的战士立刻觉得视野开阔了很多。从炸药炸出来的墙洞冲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对于任何人都是心理考验。高高的围墙上都是敌人,身处敌人的地盘上。直到占据了围墙的一小块,别看只是一小块,心理上的变化已经大不相同。原本敌人都是高高在上的,现在大家已经变成了同一高度。
火铳兵们对着前头的敌人开火,然后就按照训练闪在了围墙边,他们举着枪靠在围墙上。后面的长枪手一声呐喊,冲了上去。
到了这个时候,家丁们知道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蓝衣人源源不断的冲进围子,转眼间就已经占据了几个要点。手持火铳的蓝衣人在最先冲进来的那些人周围站定,或者分成一小队一小队的,堵住了围子里面各个要点的路口和门口。
围子里面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吓得到处乱跑。下面的家丁们虽然想挽救家人,但是明显人数没蓝衣人多。他们要么拿着火铳,要么拿着刀枪站在家人前面,虽然虚张声势举着武器,但是很明显他们根本不敢对蓝衣人动手。围子里面的蓝衣人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只是靠数量优势逼住了围子里面的人不让他们乱跑。却没有抓人,更没有杀人。
但是这只是对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敌人,家丁们用刀枪面对冲上来的长枪兵进行着绝望的抵抗。勉强守住了东西的城墙。可没多久,蒲观水的突击队已经重新装填好了子弹,在蒲观水的指挥下,新一轮的齐射开始了。这次不是追求速度和火力,而是部队对敢于负隅顽抗的敌人进行打击。那些用刀枪抵抗的家丁,正在努力和正面的敌人拼命。却突然被侧面袭来的子弹打倒。或者把一定的注意力放在侧面,却被正面蜂拥而上的敌人乱枪刺倒。
有组织抵抗在这样的多重打击下终于土崩瓦解。保险团向前推进一尺,敌人就倒退两尺。可围墙就那么长,没过多久。围墙上的敌人就挤成一堆。不知何时,蒲观水已经不再射击。而保险团看火候差不多了,官兵们在胜利唾手可得的情况下,也不再猛烈进攻,而是选择了停顿,双方就这样面对面僵持起来。
家丁们虽然知道败亡已经不可避免,这些蓝衣人到底会怎么对待自己,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紧张的看着蓝衣人占据了所有的要地。实际上从进攻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分钟而已,保险团的雷霆一击彻底打懵了刘家铺的家丁。只需要最后的压力,就可以让他们彻底放弃抵抗了。
也就在此时,水上支队政委李照走了出来,他对被围在墙头的家丁们喊道:“刘家铺的兄弟们,你们打到现在,已经对得起刘文秀刘八爷了,大伙投降吧。只要放下武器,我们保险团优待俘虏。”
无论是军事学校还是干部学校,提及到这个劝降阶段为止的战斗过程,采用的都是的相当正面的评语。虽然战斗十分激烈,却还是战斗。
在家丁们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北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喊杀声。这喊杀声无论是保险团还是家丁其实都挺熟悉,这是刘家铺附近灾民的声音。保险团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北边吸引围子的注意。完全没有让他们打仗的意思。当然,灾民们也没有加入战斗的想法。他们就拿着攻城的梯子在北墙外面装模作样。
保险团迅猛攻下了墙头,灾民们都看得清楚。众人被叹保险团的强悍战斗力吓住了。他们万万想不到,从炸药爆炸开始,仅仅是十来分钟,保险团就攻上了北墙墙头。也就在此时,大伙却听到周兴瑞高喊一声,“乡亲们,该咱们拼命了!”
众人奇怪的看着周兴瑞,保险团都已经上了墙头了,自己还拼什么命啊?
周兴瑞接下来的话彻底的“提醒”了众人,“咱们什么力都没出,你说人家凭什么多给咱们粮食?”
对啊!百姓们觉得周兴瑞说到了点子上,自己啥都没干,就是在外头叫了这么一宿。如果是平常日子,不过一斗米就给打发了,大家还挺高兴。就算是灾年,给一个月的粮食也就顶天了吧。这围子是保险团打下来的,如果自己不实实在在的出把力气,保险团凭什么给自己东西?
想到这里,灾民们心中登时生出滔天的紧迫感。他们向着大门蜂拥而去。也不知道谁领的头,灾民的队伍里面立刻就是杀声震天。这的确得怪保险团准备工作“够充分”,做为迷惑敌人的部队,如果被敌人看到的装备不够,这诱敌工作就明显不合格。所以灾民手上的攻城装备真的足量。
如果墙头还有家丁守卫的话,这次冲锋立刻就会被打下去。但是现在家丁们自顾不暇,哪里有人进行抵抗。众人冲到墙下,顺势就把梯子给搭上,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有人顺着梯子往上爬。在没有任何人阻止的情况下,灾民们顺利“登城”成功。
这些人手里还都有家伙,第一个爬上来的灾民拎了根木矛,跳上墙头,就看到身边地上躺了一个腿上受伤的家丁。灾民二话不说高高举起木矛,一家伙就刺进了受伤家丁的小腹。家丁一声惨叫传出去好远。墙头和墙下的家丁与围子里面的居民本来被保险团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打懵了,枪声大作时,有人惨叫也不太让人注意。这会儿枪声停了,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大家都看了过去。只见在墙头上,一个灾民从一个倒在地上的家丁身上抽出血淋淋的木矛。然后双手高高举起木矛,用力刺了下去。
在这个灾民身后,其他灾民正顺着七八架梯子纷纷爬了上来。他们上了墙头,也是二话不说,对着墙头上倒地但是没死的家丁痛下杀手。
见到这个情况,围子里面已经不再敢动弹,决定投降的家丁和百姓们,现实目瞪口呆。接着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嗓子,“他们这是要把咱们杀光啊。大家伙和他们拼了!”
这话甚至已经不是煽动。灾民们的行径给百姓们的印象就是要杀光围子里面的百姓。而且,不得不承认,如果让灾民们放手大干的话,他们真的会这么做。
战败投降是可以的,但是投降之后如果还是被杀死,这谁都不能接受。原本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百姓们现在突然就开始反抗了。有人不顾死活的向着保险团杀过来。也有人被吓得失魂落魄,开始四处逃窜。
而被围住的家丁们也开始猛烈的反扑,李照不想把本来已经控制住的局面给弄乱。所以只是让长枪兵逼住试图反抗的家丁。可这些家丁里面有些人有火铳。他们以为保险团和灾民们都是要屠围子。反抗也是死,不反抗也是死。这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火铳给填火药,装铁砂。
无论李照怎么让他们停下来,他们都不听。而且在这些家丁听来,李照这么焦急的原因并不是想避免流血冲突。而是想骗自己不要抵抗。
蒲观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保险团进行了很多军事战斗的训练,但是他们没有接受过“维持战”的训练。打垮有组织的敌人保险团可以做到,但是如何管住四处乱窜的百姓,保险团根本不清楚。一开始进行良好的军事战斗,在灾民这个突然因素加入之后,顷刻就变成了一场“治安战”。原本就有些控制住的局面顷刻混乱起来,而且混乱还在不断扩大。
“砰”的一声,有人开了一火铳。那是墙头上的一个家丁突然开了一枪。蒲观水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能这么轻易结束。本以为能够清爽结束的战斗,突然就变得残酷血腥起来。他心里面叹了口气,却指挥着火枪队开始向着那些负隅顽抗的敌人猛烈开火。现在必须用更加残暴的手段来镇住场面才行。其实蒲观水现在最想射击的对象不是这些家丁,而是那些突然出现的灾民。
“于是战斗就变成了闹剧!”军校和干校对这个阶段的表现都是如此定义的。
由于登城太容易了,灾民就跟着了魔一样争先恐后往上爬,然后轻轻松松的登上了曾经高不可攀的围子墙头。看着整齐的围子房屋,看着各处大占上风的保险团蓝衣战士。灾民们抱着一定要“帮上忙”的念头,先杀死了周围能够看到的敌人,然后喊杀着冲向“围子里面的敌人”。灾民是真的把围子里面的所有人当作自己的敌人。
水上支队政委李照好歹反应比较快,看到事情不对,立刻让人堵住了下墙头的楼梯。但是他只来得让人堵住自己所在的这边。另外一边的战士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有十几号人冲下了楼梯。李照连忙让通信兵发旗语,这下对面的部队才明白过来,连忙堵住了楼梯。这么片刻间,又有十几号人冲进了围子里面。
冲进了百姓堆里面的灾民不会认错敌人。保险团统一是蓝衣服,带着极为特别的蓝色软帽。灾民们自己则是一身破烂衣服。所以只要穿的衣服好些的,都是敌人。混乱在继续在扩大。村民们四散奔逃,而保险团的战士拼命的拉住灾民。而灾民们此时却完全没有纪律可言了。终于进了围子,有人想起了吃的。这几天保险团虽然也提供了吃喝,可远不能让灾民们感觉满足。这一进围子,本来想帮着保险团杀人的。但是也不知道谁高喊一声,“乡亲们,找吃的去。”“找吃的去!”“找吃的去!”立刻就有人开始跟着欢呼起来。
原本被堵在墙头的灾民听到“吃的”,再也忍不住,不能走楼梯,灾民们纷纷从几米高的墙头跳了下来。只要落地的时候没有摔死,灾民纷纷爬起来向着各处房子走去。看到有人要进自家房子,村民最后那点胆怯也消失了。他们立刻拿起可以拿起的一切东西进行着反抗。
于是彻底的混乱终于降临了。
军事学校和干部学校提及这次事情的时候,总结的经验无外乎两条。第一,如果不是有意识制造这种混乱,那就绝对不要灾民带上战场,而且让他们自由行动起来。第二,如果发生了治安战,那么就无论对方是谁,以恢复秩序为第一选择。
每次提及第二条的时候,军事学校都会赞扬章瑜、蒲观水做事果断,干部学校则会称赞李照政委决定坚决。
其实这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命令,陈克提供的条例里面有这么一条,“如果遇到需要大规模紧急镇压的情况,不要用绳子捆绑,让需要被镇压的人手抱着头趴在地上。留下少数人负责看守。主力把需要镇压对象放倒在地即可。”
围子里面充满了惊叫,狂笑,怒骂,哭喊,惨叫。种种人类声音中,不时夹夹杂着枪声。只是不到十分钟的混乱和杀戮,灾民和村民们两边都有百十号人受了伤,双方各有十几个人已经没救了。三个指挥官指挥着保险团的战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灾民们都手抱头趴下。凡是不听话的,直接打倒。接着才威逼村民趴下。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秩序终于恢复。如果没有灾民的瞎掺乎,这个阶段可以早早的结束,而很多人本来不死的。
令村民们感觉稍微有些惊讶的是,在大混乱中,保险团却没有太照顾灾民。不仅如此,一些行事非常出格的灾民还被捆了起来。
在这样的混乱中,围子里面也不是没有始终保持着“秩序”的地方。章瑜亲自带着部队紧紧围住了刘八爷的住处。刘家上下几十号人紧紧的守住了院门。章瑜也没有硬攻的打算。只要能够堵住刘家,不让这些围子里面的主心骨冲出来添乱,只剩下刘家就很容易搞定。
在灾民闹出大乱子的时候,章瑜还觉得稍微有些担心,不过刘家很明显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等到混乱彻底被压制之后。刘家光听声音也知道没了希望。此时反倒有些鱼死网破的打算。章瑜二话不说,命令掷弹兵扔了保险团数量稀少的手雷进去。哄哄两声巨响过去。刘家彻底老实了。
就听院子里面有人喊道:“外面的英雄,我是刘文秀。”
“原来是刘八爷。刘八爷有什么吩咐啊?”章瑜笑道。此时完全控制了局面,他心情很轻松。甚至有开玩笑的余地了。
刘文秀刘八爷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回答,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轻松已经证明对方完全掌握了局面,原本他想说的一些条件只怕也派不上用场了。接着有人爬上了刘家大院的望楼,探头探脑的看了好一阵。只见围墙上站的都是保险团的蓝衣人。各个制高点上都有枪手。看了一阵,实在是找不到脱身的办法,那人见干脆就站在望楼上往下喊:“外面的英雄,我就是刘文秀,我认栽了。只请放过围子里面老少的性命,你们要把我刘文秀怎么样都行。”
章瑜向前走了几步,越众而出。“刘八爷,我是保险团的指挥官章瑜。我劝你现在就投降。我们保险团优待俘虏。我们绝对不会杀俘虏。”
刘文秀瞅了章瑜一阵,突然大笑起来:“这位章老弟,你们也未免太小看我刘文秀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这能骗住我么?”
章瑜也装作放声大笑,“刘八爷,想灭了你家,我们强攻也好,放火烧也好,你觉得我们做不到么?我们不这么做,是真的不想杀这么多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不想杀人。不然的话,我们把灾民调过来,他们能放过你们么?所以,刘八爷,赶紧投降吧。你能住在这围子里面,好歹也是个人物。你若想当缩头乌龟躲过这场事,肯定是不行的。”
刘文秀听章瑜这么说,就知道场面话没用了。他也不再装出任何惺惺作态的模样,“诸位,你们为什么要打我的围子?请诸位说个明白话,让我刘文秀死也死的明白。”
章瑜喊道:“刘八爷你自己就猜不出来么?猜猜看。”
刘文秀见章瑜这样戏弄自己,真的是怒火中烧,他吼道:“你们难道要造反不成?”
“正是如此,我们就是要造反了。”章瑜喊道。
刘文秀本来只是气话,见章瑜如此轻松的认同。反倒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却听章瑜接着喊道:“要造反就得有人,有地,有粮,有枪。我们造反的目的就是要救这天下的百姓。所以我们才要打你的围子。我们就这么一个围子一个围子打,一处百姓一处百姓的救。总打到满清,救了天下的百姓。”
“你!你!”刘文秀被章瑜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想大骂却不知骂什么。
章瑜接着劝道:“刘八爷,我之所以到现在还留着你,原因很简单。我要把你全家送去我们的老营。看看我们的首领准备怎么处置你。俗话说,千金马骨。你刘八爷也算是个人物,或许有用也说不定。所以你现在投降吧,如果不投降,我也只有火攻你的院子。那时候只好死活不论了。”
正说话间,突然战士带了几个脏兮兮湿漉漉的人过来,章瑜让战士把这几个人带到刘文秀能看到的地方。这才喊道:“刘八爷,你让人从地道走。我觉得不合适啊。就把他们请过来了。你要不要下来和他们说点啥?”
刘文秀看到儿子们被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几乎要从望楼上栽下来。院子被围,儿子被捉。就听章瑜笑道:“刘八爷,我们说优待俘虏,就会优待俘虏。我们绝对不会杀你儿子。不过我给你两个小时,你要是不投降。我们就攻打你院子了。反正你儿子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杀他们已经给你留了后,对你们院子里面的人,只要抵抗,我们就格杀勿论了。你好好想想啊,刘八爷。”
大家就这么讨价还价,花了一个小时。在保险团强大的武装力量压迫下,刘文秀最终还是投降了。
“派船回去送信。把刘文秀全家也给带上。”章瑜随即下达了战后的第一个命令。
陈克是在四天后得到消息的。他命令把刘文秀家压运到了岳张集监狱关押,随即召开了党委会议。七***听完刘家铺战斗的汇报,陈克忍不住和尚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打出去吧。”华雄茂说道。
“没错,不打出去也不行了。”游缑很是支持。
何足道不吭声,但是大家都知道何足道绝对支持打出去的看法。
最后的***,七位***一致同意打出去的意见。
但是出人意料的,陈克***在党委常委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却是派人把远在河北的陈天华召回中央工作。人民党里面的同志倒是知道陈天华在河北,对于陈克为什么要现在把陈天华召回中央,大家很不理解。不过也没有人反对。
1906年9月20日,水上支队全体船队完成了送新军士兵的任务之后返回根据地。随即,参加了这次战斗的部队与一团二团进行了大量的人员交换。新组成的水上支队规模三倍于以往的部队规模。船队再次出动之后,破围子,救百姓的战斗随即在淮河两岸展开了。
人民党的军事斗争竟然会这么早的展开,在此之前,包括陈克在内的人,谁也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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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no_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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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平原的九月份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与安徽水灾后的惨状不同,河北没有遭灾,庄家已经顺利收获,秋天的原野上到处是一堆堆的麦秸,高粱秆子,还有别的一些农作物秸秆什么的。这都是农民家作燃料的东西,自然得好好的准备。
今年河北的收成不好不坏,平常的年景。日子马马虎虎总是能过下去。按照农村的惯例,到了这个时节,总得有些庆典什么的。而今年,河北邢台南宫县的农村好像有更能吸引百姓注意力的事情了。
虽然绝大部分庄稼都收获了,但是农活还得持续很久才行。现在已经不用下地,村民大多数都是在村里面干活,何家村和平日里一样,早早的就有了人烟。但是今天众人却没有认真干活的意思。虽然手里也在做些事情,但是大多数人却跑到了街上,往村口不停的瞅。村口路边插了一杆青色的旗子,旗中间一个白色圆底,上书黑色的“庞”字。这面旗就那么孤零零的插在村口路边,却没人去动它。
日头慢慢升了起来,村口突然间有人喊道:“庞大王来啦!”这嗓子仿佛是炸响了一个惊雷,众人放下手里的活计,一窝蜂的往村口跑去。
远处,十几名骑士和三十几匹马沿着土路向何家村飞驰而来。为首的一人个举着一面大旗,青色旗面,中间是白色圆底,书写了一个大大的“庞”字。除了尺寸之外,与何家村外的那面旗帜一模一样。
马队来的很快,村民们没等多久,马队就到了村口。小孩子已经欢天喜地的围了上去,他们抬着小脸看着高高坐在马上的庞梓,兴奋的喊道:“庞大王!庞大王!”
庞梓哈哈一笑,随手掏出一把铜钱向旁边撒了出去。小孩子欢呼着扑上去捡钱,前面的道路无人阻挡。庞梓一催马,带着马队继续向前。经过村口那面旗子旁边的时候,庞梓顺手抽起旗子来哈哈大笑。
村民们看着庞梓这模样,年轻人里面不少人已经跃跃欲试。就见庞梓笑完。这才高声喊道:“乡亲父老,我庞梓前几天来这里的时候说了,若是有觉得我庞梓不该管这个村子的,等我来的时候,就拿着旗来见我。如何比试我让那人划个道。若是没人找我,那我可要找大家比试啦。”
“庞大王,你要比什么?”已经有年轻的村民忍不住喊道。
“就是,比什么,赶紧说。”
庞梓看着年轻的村民一个个已经急不可耐,却故意不急着说话,他微皱的眉头四处打量一圈。看周围没人真的对自己有敌意。庞梓这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庞梓是个酒囊饭袋,咱们就比吃肉喝酒。”
这话一出,村民们已经是欢声雷动,特别是年轻的村民更是急不可耐的开始往外头搬桌子,准备碗筷。
庞梓一挥手,他的手下从驮马身上卸下了酒肉吃食。鸡鸭鱼肉都有,却是以猪肉和鸡肉为主,还有已经准备好的南宫熏菜。白面馒头更是装了十几大布袋,都是早上刚蒸好的,虽然不再冒热气,却依旧鲜腾。酒更不会少。村里面早就烧上了水,这些肉菜馒头重新上笼一热,立刻就是香气四溢。
虽然号称是比试,但是庞梓却没敢少了任何礼数。村里面年高者们被请上了上座。酒肉饮食先在他们面前放好。庞梓先给老爷子们敬了酒,等老爷子们动了筷子,这才回到年轻人聚集的桌子前面。这是十几张桌子拼成的一个长长的大桌子。何家村不大,也就是五十多户人口。年轻男子百十人。这么一大桌也就坐下了。大家瞅庞梓过来了,纷纷起身,“庞大王,我们得和你比试比试。”为首的一位笑道。
“放马过来!”庞梓笑道。众人就坐在桌边开始吃饭。酒先喝着,众人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筷子,不停地吃。年轻人哪里见过这么多肉,闻着肉味,已经口水长流。见庞梓动了筷子,大家立刻开始吃起来。一碗碗的***肉就这么上了桌,然后被吃的干干净净。整只的烧鸡上来,每个人面前甚至都能分到一只。大家伙埋下头猛吃,但是只吃了半只鸡就吃不动了。绝大多数青年从没有一顿饭吃过这么多荤腥,咽下去这么多油水。此时嘴里面虽然感觉还是很不足,可胃里面已经感觉饱了。虽然强撑着还想吃些东西,却怎么都塞不下。
庞梓就没有这个问题,他边吃肉边吃馒头。两碗***肉下肚,把那只鸡吃了一半。然后把烙饼拿来,把南宫熏菜、大肉、鸡肉放在烙饼里,往里面倒了不少豆瓣酱,撒了葱丝,把饼卷成拳头大小的卷儿,拿着就吃。一会儿就吃完。大碗里面撑了红豆小米稀饭,一开始就在旁边晾着。此时庞梓拿来,呼噜噜的就把粥喝光。再看同桌的众人,面前剩了好多没吃完的饭菜,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庞梓这么放开大吃。
庞梓得意的笑道:“不过是这么点东西,俺还没有放开吃。一顿三五斤肉,吃下去不受累呢。不然你们觉得俺着几百斤的力气从哪里来的?”
胖子有没有几百斤力气,何家村的青年们是不知道的。但是庞梓这饭量却是实实在在能看到的。所以大家比较倾向于相信庞梓的话。
“诸位,你们还有没有什么不服气的?”看众人眼神中有着佩服,庞梓趁热打铁的说道。
“这……”青年们没什么不服气的,但是众人都是晚辈,他们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算。
胖子对这些心知肚明,他哈哈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你们能不能做主的事情,我不向大家收粮,也不让大家给我交什么利钱。我只是想给大伙说,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直接去找我就可以了。若是你们不服气,觉得你们谁比我强,那就站出来,咱们比比。这谁强谁弱不就清楚了。咱们都是男人,说个痛快话!”
庞梓没能成功的说服年轻人,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天来这种事情遇到的多了,从一开始的着急不满,到现在能够坦然对待。庞梓觉得自己也是进步很多。吃喝完毕,庞梓场面话总得撂下的,这次劝说的对象就是那些长者,“乡亲父老,我庞梓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但是总想给大伙出把子力气。现在我开了家镖局,就走咱们南宫县,走的就是咱们邢台的买卖。若是大家不嫌弃,想找点事情干的,就去找我。”
这话说完,庞梓也不多留。和手下的人翻身上马,庞梓朝众人拱了拱手,“老少爷们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辞。”说完,庞梓掉转马头,带着手下呼啸而去。
众人虽然心理面有各自的想法,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却不是考虑庞梓的话,而是赶紧把这满桌的酒肉尽量往家搬。家里面女人不能上桌,她们在家等的早就着急了。
马匹飞驰,庞梓觉得十分开心。不仅仅是大吃一顿之后的爽快,那些村民羡慕,渴望的眼神让庞梓觉得自己的人生意义已经实现了很大一部分。人生来就该让众人羡慕妒忌。这是庞梓的观点之一。所以他其实是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赶不上景廷宾大叔的。
这不是能用很清晰的话直接阐述的玩意,非得强行说的话,庞梓知道,景大叔是个“正经人”。而自己远没有景大叔这种“规矩”。当年无论是喜欢景大叔的人,还是不喜欢景大叔的人。无论是地主,士绅,还是百姓,都认为景大叔的所作所为是“道理”。当面虚以委蛇也好,背后插刀子也好。但是哪怕是反对景大叔的那些人,实际上都不敢说景大叔做的事情亏了道理。
与景廷宾大叔相比,庞梓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口碑。在南宫县里面,庞梓是属于一个喜欢结交那种不三不四的家伙出名的。这种口碑直接结果就是庞梓的形象遭到了极大的影响。而庞梓本人也没有模仿景廷宾景大叔的意思。对于被称为喜欢结交“下三滥”这件事,庞梓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景廷宾和赵三多两位大叔领导的造反,几乎把从邢台到山东有血性的男子们都给鼓动起来了。起义失败之后,袁世凯领着北洋新军残酷的镇压。那些敢战的,要么战死,要么背井离乡到了别处。能剩下来的都被吓破了胆子。让他们干点事情,这些人思前想后,哪里有以前前辈们生死之交一碗酒的豪气。
以前的前辈们并不是为了那碗酒,那顿饭而许下生死的诺言。让大家能够真心相交的是景大叔拥有的“道义”。俗话说,铁肩担道义。景大叔就是那种人,他几乎是嫉恶如仇,遇到不合道义,不合礼法的事情,景大叔总是能站出来。他不是匡扶正义,而是在维护道义。
庞梓并非这种能担当道义的人,景大叔在世的时候,他可没有少挨骂。按理说,景大叔过世了,庞梓应该能够自由的发展,再也没有人能够束缚庞梓了。但是令庞梓自己都奇怪的是,现在他最想做的反倒是景大叔这种人。不是模仿景廷宾景大叔,而是从根子上拥有那种“有道义”的人生。
这些年,庞梓发现一件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世道开始变化了。在以前,洋教士,洋货到了哪里,那里肯定就会乱起来。景大叔他们平生致力于消灭洋教,抵制洋货。就是为了能够恢复传统的道义。但是现在,中国教士,中国人自己生产的洋货开始不断出现。原先看到那些曲率拐弯的文字,就知道那是洋货。现在都是中国文字,你怎么知道那是假洋鬼子造出来的?
庞梓的理论和实践知识都很不足,他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怎么了。他仅仅知道这个天下在缓慢但是不可阻挡的发生着缓慢变化。整个国家变得浮躁起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再也不是仅仅依靠“道义”作为标准。好多东西都在不断变化。庞梓在景廷宾大叔看来,已经是个离经叛道的孩子。但是面对这样的整体变化,庞梓第一想法居然是希望这个社会,这天下能够回到庞梓熟悉的那条道路上去。
想让这世道回到胖子想要的道路上去,那就得有人,有枪。不然没等庞梓达成自己的理想,他就被人给做掉了。对于这点,庞梓是很清楚的。景大叔死后,邢台曾经被压制的势力纷纷浮出水面。原本根本没人搭理的那些家伙,现在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庞梓认为现在的对手就是他们,如果不能压制住这帮人,自己绝对成不了南宫县的头面人物。
哪怕是采用再不寻常的方式,只要能够短期内夺回南宫县的主导地位,庞梓并不在乎到底与谁合作,也不在乎采用什么手段。这就是庞梓遇到陈克之前的想法。
遇到了陈克之后,更具体的说,是得到了陈天华的帮助之后,庞梓发现突然间,自己就有了很多可以利用的新筹码。陈天华致力于建设饲养场。那时候武星辰还在南宫县,有他坐镇,庞梓也不敢直接反对。饲养场就这么干了起来。
中间经历了不少波折,不过总算是搞成了。先是鸡蛋,鸭蛋。然后是鸡肉,鸭肉,半年多后饲养场养的小猪居然也长到了百十斤的模样。若是按照普通的养猪,这样的猪已经可以杀了吃肉。而庞梓也是这么做的。自称为“酒囊饭袋”并不是庞梓的爱好。现在庞梓可没有更多可以收买周围村民的手段。反正饲养场也没有什么投资,这些肉类和蛋类若是花钱买,倒也需要不少钱。可是拿出去做人情,就很便宜了。庞梓希望这种整天有酒有肉的生活能够吸引那些青年加入自己的队伍。
何家村离庞梓所在的高家寨不是太远,去的时候带了一堆酒肉,花的时间长了些。回来的时候轻装上阵。加上趁了酒劲,花了两个多小时骑马回到高家寨的庞梓丝毫没有以往的疲惫感,此时他到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翻身下马之后,庞梓把缰绳扔给在自家大院门口候着的部下。然后大踏步走进了院子。
这院子和陈克与陈天华一起来的时候没太大变化,除了庞梓实际上已经把这院子给陈天华居住之外,别的就没什么不同。现在庞梓主要是在县城活动,这是他到现在为止,这辈子自认为干的最漂亮的一件事。
四个月前,也就是武星辰离开邢台之后的一个月,陈天华和武星辰一起闹起的饲养场已经能够稳定提供鸡蛋和鸭蛋。那时候正好是四月,马上就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庞梓立刻召集了南宫县县城以及周围的各地的无地穷汉。这帮兄弟大概有二百多号。庞梓把他们给弄到高家寨的时候,还真的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这些人一看就是那种不再图什么前途的兄弟,今天有酒今天醉的典型。招呼大家吃饭的时候,众人吃的不快也不慢。喝酒吃肉与吃馒头并没有任何区别。虽然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那种颓废。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帮人身上还有着庞梓非常在意的一种气质。往好听的说那是一种气度。让这些人绝望的并不是生活的无助,不仅仅是无法活下去。
一定要说的话,那是一种被主流抛弃后产生出的那种绝望。如果在别的很多人看来,这些人遭到的挫折不过是暂时的。但是这些人却有一种再也不能被“正途”接纳的想法。与其说他们被逼到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还不如说这帮人是选择了自我流放,想让自己在这条闲汉的道路上面对人生的终点。
为什么这些人会有这样的态度,庞梓实在是无法理解。但是庞梓知道自己找到了需要的人。面对大家,庞梓问的话,“怕不怕掉脑袋?”
下面的这些人既没说怕,也没有说不怕。大家反问道:“给吃饱么?”
庞梓笑道:“只要大家在县城,我想吓唬吓唬官府。也不知道大家怕不怕。”
“怕什么?砍头?挨板子?”大伙笑道。
庞梓听了也笑,这些闲汉们并没有害怕的意思,“砍头未必,挨板子,被枷这只怕是少不了的。但是该给大家吃的,用的,我庞梓绝对不会少了。而且大家以后想在我这里干活,就干。我这里不缺。如果不想干活,这口饭可也不会少了大家的。”
“只要管饭,我们害怕啥?干事干不成,起个哄还能做不成么?”闲汉们给出了自己能做的底线。而庞梓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底线。
商量一番之后,庞梓带着二百多号闲汉先占据了南宫县县衙前的街。闲汉们列好了队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来回走了几趟。队伍就开始围着县衙门绕起了圈子。如果只是在街上来回走,那只是引起了衙役的好奇。这围着衙门绕圈子,衙役们立刻就恐慌起来。
县太爷得到禀报,派人前来询问。闲汉们见有衙役前来问话,立刻聒噪起来,“你问我们想做啥?现在日子活不下去了,我们想造反了!”
听了这话,衙役脸色顷刻变的有些发白。“老兄,别开玩笑了。”衙役试图缓和一下大家的情绪。
庞梓和闲汉们早就商量好了事情,挺衙役这么说,闲汉们顷刻就喊起来,“日子过不下去啦!造反了算逑!”
边说,边拿出各种家伙向县衙围了过去。衙役一看事情不对,吓得飞奔回衙门禀报去了。而闲汉们把县衙紧紧围住,开始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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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刁民就不怕王法么?”南宫县的周县令在衙门里面气得浑身发抖。但是被人堵在衙门大门口,就这么持续下去,以后自己这县令还怎么当啊。
“外头到底有多少人?”南宫县县令问道。
“大人,我看外头至少得有二百多人。”衙役回话的声音不敢太高,生怕刺激到这位县令。
“嘶!”县令觉得有种类似于牙痛的感觉。不用讲,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先弄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县令大人命令道。
有些时候就是县令这等百里侯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南宫县县令突然发现几百个泼皮闲汉们能一条心,这也非常难对付。衙役们想出门打探消息,一开门就见到门口站满闲汉,他们喊着:“日子过不下去了,要造反了。”根本不让衙役们出门。
“你们要造反么?”衙役喊道。
“我们就是要反了!”闲汉们对着喊。
面对这样的滚刀肉,衙役们也实在没有办法。手里拿着家伙,衙役还真的不敢打出门去。不然打出门,那就只好回来。向县令大人禀报了事情之后,县令大怒。这也欺人太甚了。
“来人,本官亲自带着你去看看。若是本官一声令下,你们就给我打出去。”县令大人喝道。
这次一开门,闲汉们还是在门口。瞅见县令大人的官服,闲汉们又是一通吵吵,“活不下去啦,造反啦!”听了这些话,县令脸色阴沉,正准备让衙役们打出去,却见两个人挤到了门口。县令大人的手本来举起,指着闲汉。一见挤到门口的这两个人,县令的手指哆嗦着,阴沉的脸色几乎要气绿了,“把这两个混帐给我拉进来。”县令大人对着衙役喊道。
两人被拉进大门,然后门哐一声就关上了。衙役们拎着家伙正准备等着周县令发话,却见周县令直接冲上来,对着两人每人先来了一脚。他边踹边喊“造反?真反了你们了。”
两个青年挨了一脚却也没有丝毫怨言,倒是都笑嘻嘻的开了口,“舅舅大人好。”“老师好。”
这话一出,衙役们都很诧异。周县令对衙役们摆摆手,“你们下去吧。”说完之后,县令余怒未消,又对着两人各踹了一脚。这位周县令是河北巨鹿人,被他踹了的这两个青年,一个是庞梓,曾经跟着这位周县令读过几个月的书。一个却是周县令的外甥,庞天硕。庞梓和庞天硕是远房的堂兄弟。
看到这两个混小子居然给自己玩这手,周县令气的几乎是气乐了。带着两人进了书房,县令大人开口就骂道:“景老哥怎么就有你们这样的亲戚呢?”
“老师,我这是没办法……”庞梓说道。虽然只在周县令那里读了几个月书,但是庞梓还是不敢对老师造次。
周县令盯着庞梓看了一阵,却没有继续骂下去,“造什么反?我开个押票,以后你领着这些闲汉们给人押货去吧。”
这本来就是庞梓这次行动的目的,他本以为还得有些波折,没想到周县令竟然如此轻松的答应了。这让庞梓喜不自胜,“多谢老师了。”
周县令却正色说道:“我却只帮你这一次,以后若是出了其他的事情,我可只能公事公办了。”
也就这样,庞梓得到了押票,开起了镖局的生意。
每次想起这次的事情,庞梓都是觉得幸运。其实周县令平素是个很严肃的人,能让他这么痛快的出力帮忙,实在不是容易事。
“星台先生在么?”进了自家院子,庞梓就喊道。
“陈先生不在。”出来应声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家伙。
“他又去饲养场了?”庞梓问这孩子。
“陈先生去农会了。”
在庞梓得到镖局的押票之后,陈天华则在高家寨办起了第一个农会。第一批农会会员都是参加了饲养场的农民。在那之后,陈天华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农会里头,庞梓也已经习惯了。
为了今天去何家村收买人心,庞梓从前天开始,就从饲养场弄走不少鸡鸭和猪,虽然准备马上就回南宫县,但是庞梓觉得还是要在走之前和陈天华打个招呼,感谢一下。如果不是陈天华饲养场办得好,哪里有这么多牲口家禽让庞梓用呢?想到这里,庞梓起身出门,往饲养场找陈天华去了。
从去年到现在,陈天华在河北待了几乎一年。由于学了陈克交给的汉语拼音,现在他的口音里虽然还是有着浓厚的湖南味,但是说出来的话河北人都能听的懂。
此时,陈天华正和其他饲养场的人员一同在蚯蚓田里面整理肥料。拎着锄头熟练的干着工作,也就说,把由草秆,猪粪、鸡粪沤好的腐殖物盖在已经整理过的蚯蚓田上面。秋收之后,秸秆这些东西都不缺。铺一层沤好的东西,再铺一层麦秸和高粱秆,再撒上一层土,再覆盖一层腐殖物,再铺上秸秆和土。每个在蚯蚓田里面的工作的百姓都带着口罩,即便如此,刺鼻的味道依然熏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被陈克留在河北的时候,陈天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未来的工作会非常艰辛。但是与陈克分别前的长谈中,陈克给了陈天华三个建议,一就是不要向百姓宣传什么打跑外国人。老百姓根本不关心这种事情。二就是一定要明白,现在的问题是要发展生产力,让百姓们能够多生产出吃的来。三则是要组建起真正属于老百姓的组织——农会。
陈天华对陈克可是非常佩服的,既然陈克这么说,陈天华就真的去贯彻陈克的三条建议。其实陈克只是听说过陈天华的大名,因为历史上陈天华在1905年自杀,所以对于陈天华的“可能性”,陈克并没有概念。这也是陈克为什么要把陈天华留在河北的原因。陈天华是个能看到当前表面问题的人,能提出比较深刻问题的人。至于如何找到解决当前中国问题的办法,陈克身为后来者,他对这时代人们解决问题的能力评价极低。
历史已经证明,只有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革命,将旧有的一切秩序粉碎,在中国将重建一个新的秩序。这样才能够拯救中国。任何改良主义都是扯淡。
陈克一直很不解一件事,工业化时代与农业时代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社会情况。为什么总有人身处工业时代,然后死抱着农业时代的那些“温情脉脉的面纱”不放手呢?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界,这种傻瓜依然层出不穷。这帮人基本上都自称“公共知识份子”,绝大多数都有一个特点,他们尊崇的不过是中国农业时代那种“读书人”的地位。认为自己认了些破字,读过几句酸文。就可以高高在上了,天生的应该享有权力了。这帮人多数推崇什么“民国范”。
所谓的“民国范”的民国,就是这种读过些书的“公共知识份子”在社会中居于高位的时代。这些21世纪推崇“民国范”的无一例外,都是些自认为读书人高人一等的家伙。
由于陈克对陈天华很有好感,但是既然没有陈天华1905年后在历史上的痕迹,陈克就必须让陈天华证明他自己不是这种“民国范”。因为陈克其实有一个很认真的想法,如果他当了权,这些“民国范”的前辈们根本别想拥有一丝一毫的政治权力。哪怕是橡皮图章的政协会议,陈克也不会给这帮人任何机会。所以陈克非常希望陈天华能够经受这样的考验。
当然,这也是陈克不知道1906年安徽会有这么一次大水。在灾区,陈天华绝对能够经受更加严酷的考验。如果知道的话,他就会把陈天华给带去安徽了。
陈天华并不知道陈克的真实想法,他只是知道陈克让他在河北实践一条非常辛苦的革命道路。利用已有的社会矛盾发动革命这种事情,陈天华参与过。但那都是社会中层对满清政权的不满,这些人或者出于义愤,或者因为长期积累起来的经济矛盾。
在河北,陈克要求陈天华研究一下底层百姓对革命的需求。百姓们到底需要什么,他们的革命需求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怎么告诉百姓一个事实,如果不革命,他们永远没有未来。
陈天华问及陈克,怎么与百姓打交道的时候,陈克只说了一句话,“和老百姓一起干活”。
现在陈天华就在努力干活。陈天华家境虽然贫寒,但是他父亲是个读书人,所以陈天华本人倒也不缺书读。后来读书读的好,有人出钱相帮。他就继续深造,甚至能够出国留学。农活对于陈天华并不是太习惯。至于陈天华主营的饲养场,那就更不用提了。这是陈克模仿21世纪的饲养场弄来的一个模式,对饲养场管理模式的理解上,双方就有近一个世纪的差距。
所以工作自然是非常辛苦的,有了庞梓的帮忙,陈天华首先把村子周围那些盐碱或者湿洼土地所有者给聚集起来。这种地都是烂地,有这种地的人都不是穷人。因为这些地都不怎么产粮食,如果是穷人的话,这些地肯定早就出手,卖了钱买好地,或者干脆换地。
陈天华不缺钱,由庞梓出面牵头,以一年五十两银子的租金,二百多亩连成大片的“烂地”被一次性包了下来一年半。有了地,就得有人伺候,还是庞梓出面,村里面那些缺地、无地,或者被强行夺佃的百姓被安排过来劳动。
这个饲养场很快就成了周围十里八乡的笑柄。有人居然养蚯蚓,还专门用砖修了些操。大家都笑话陈天华这些人,光这些砖钱,养蚯蚓一辈子都赚不回来。想挖蚯蚓,直接去地里挖不就好了,何必费这么大劲呢?
别说第一次接触这种人工饲养蚯蚓的百姓,就是只看过陈克写的书的陈天华也是心里面惴惴。但是他就是凭了对陈克的盲信,按照陈克写的书上的东西坚持下来的。直到两个多月后,初步掌握了蚯蚓繁殖规律的陈天华终于从村民手里开始开始购入第一批鸡娃、鸭娃和小猪。又过了一个月,附近村民惊恐的发现,陈天华领导的饲养场养的鸡长的极快。都是一多月的小鸡,饲养场的鸡鸭就比其他家的鸡鸭大了一半出去。
于是自然有人来打听,得知这些鸡鸭都是以蚯蚓为食,而是几乎是以蚯蚓为每天的主食才得到的效果。知道了这个“秘诀”的村民们却只能摇头了。村民们会在雨后蚯蚓经常出没的时候抓些蚯蚓,捞些鱼虾作为鸡鸭饲料的补充。大家养过鸡鸭的都知道,这些蚯蚓和小鱼虾偶尔弄些可以,若是天天专门去弄,是极为不划算的。
而陈天华办的饲养场,大规模的饲养蚯蚓,活蚯蚓用来养鸡鸭和猪之外,还在专门挖出来的鱼塘里面用来饲养小鱼虾。所以这些村民单独去自然环境里面捕捉非常不划算的东西,在陈天华这里通过人工饲养极大的降低了成本。
实际上陈天华仅仅是把知识带到了农村,经过组织,稍微利用了一下这里的资源,就得到了极大的成果。
在1906年,如果有人一天一个鸡蛋或者鸭蛋。五天吃一次鸡鸭鱼肉,这得是多大的门户才能做到的呢?在饲养场的贫苦百姓基本上就实现了。
如果是普通人,能够做到这样的成绩,让百姓过上如此日子,自然会志得意满。陈天华实际上也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志得意满的原因很简单,陈克给他留下的计划书里面专门对这个阶段的情况进行了论述。到了现在,陈天华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工业化生产”,什么叫做“小农经济”。
“小农经济”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而进行的生产,而“工业化生产”是以“交易”为目的进行的生产。虽然小农经济也会养鸡、养鸭、养猪,那都是附带的。陈天华亲自搞起的这个饲养场是以生产出更多家禽和牲口为目的。而这些生产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些家禽和牲口卖了赚钱。在有足够销路之前,陈天华发现自己居然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了“产品积压”。好多“鸡鸭”根本吃不了。
而凭着对陈克的一种狂热的支持,陈天华甚至强迫自己把《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这本书当中,关于“农业社会”与“工业社会”变迁的那部分耐着性子给读了。
在这部分里面,陈克就是阐述“农业体系是如何在平日里和丰年中看着温情脉脉”,到了灾年就成了人间地狱的。所以陈克坚定的认为,必须用工业化制度彻底摧毁替代农业体系。例如,在农业体系中,只要有一个工业化变量的加入,立刻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因为小农经济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与工业化比成本低廉的,陈克在留给陈天华的文件里面告诫陈天华。把饲养场的生产出来的产品无偿的分给穷苦百姓是一种绝对的愚昧行径。
只要陈天华的饲养场成功的那天,实际上基本上就判了南宫县想靠饲养家禽牲畜发财赚钱农民的死刑。小农经济是绝对不可能和工业生产相比的。除了让所有农民都加入饲养业联合会,也就是农会。任何竞争都只会让农民不断破产。
陈天华还真的不太相信,因为他开始建议高家寨的百姓们加入农会的时候,遭到了“围观”和拒绝。北方人对陈天华这个南方蛮子毫无信心。众人知道陈天华是和庞梓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一起来的。既然庞梓都不是什么好人,陈天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俗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天华的好心既然得不到大家的认可,他就只能按照陈克提供的方法来办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南宫县的家禽,鸡鸭蛋,价格下跌了三成。南宫县本来就是交通便利,商贾云集,有“临清水码头,南宫旱码头”之称。商贾云集意味着消费旺盛,饲养业看着不起眼,实际上也是不少人获取钱财的一个方式。只是很多人没有感觉到而已。
而且饲养业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牲口和家禽只要活着,就得吃。吃得少就会瘦,瘦了就卖不了高价钱。如果在这些牲口和家禽肥的时候杀了,肉如果不能立刻卖出去,就会变质。还是卖不上价钱。
陈天华的大倾销,顷刻就让很多家庭感觉到了危机。因为陈天华的饲养场,饲料里面蚯蚓和小鱼虾比例很高。这就意味着蛋白质与磷等含量足够。而且消耗的粮食量少得多。其他家庭饲养对于粮食的需求量高的多,别看是三成的降价,立刻就让养鸡养鸭变得不划算起来。不仅如此,如果单单以粮食看,或许用粮食向陈天华交换鸡鸭可能还更划算。
在饲养场开门第五个月的时候,终于有人上门找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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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的说,1906年南宫县高家寨并没有一个叫做“饲养场”的企业。庞梓前去寻找陈天华的时候,在那个被统称为“饲养场”的地方,草草垒砌的围墙上写了句话,“老百姓的事情,老百姓说了算。”而简陋大门上挂了招牌,上书“高家寨农会”。这是陈天华俊朗的手笔。
“星台在么?”庞梓一走进农会的大门就喊道。
景思德正领着几个农会会员边整理独轮小车,边商量着今天要完成的挖土工作。见庞梓过来,他连忙说道:“庞队长,陈丈夫正在蚯蚓田里面呢。”
胖子对外虽然被称为庞大王,但是在农会里面,庞梓担任了“运输大队”队长。实际上也就是武工队与商队的结合体。地位暂且在农会之下。庞梓能够至少在表面上接受农会的“指导”,一来是陈天华的努力劝说,二来,庞梓从景廷宾大叔那里学到的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想让人家跟着你走,你就得给人家办事。
虽然地位在所谓“农会”之下,但是农会好歹也是当地百姓们的组织。而且农民们并没有胆量真的去使唤已经威名赫赫的“庞大王”。
“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庞梓边说边要离开,却突然停住脚步冲几个人笑道,“这鸡鸭实味道实在是不错,辛苦大家了。”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景思德也笑道。看着庞梓急急忙忙赶往蚯蚓田,景思德想起庞梓拉走的那一大批鸡鸭和猪就觉得心疼。然后景思德又觉得一阵好笑,若是四个月前有人告诉景思德,他会跟着那个南蛮子陈天华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景思德绝对会和那人拼命。
南宫县本来就是交通便利,商贾云集,有“临清水码头,南宫旱码头”之称。从山东的运河把物资运去太行山,走南宫县是条大路。更别说1906年京汉铁路全线贯通,交通便利带动了南宫县的贸易发展。特别是原本半个月才开一次的集市,现在已经五天一开了。
集市上的商品也越来越多,很多便宜的小玩意,铁钉,铁丝,洋火,煤油灯这些玩意卖的也越来越多。大家嘴里不说,但是心理面都知道,这些小玩意对于生活来说还是极为方便的。
从高家寨到南宫县的集市有十几里,
五月的一大早,集市上就热闹起来,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拿着自家生产的东西,有粗布,有一些蔬菜,更多的是鸡鸭,或者用提篮小心拎着的鸡蛋鸭蛋。街道是能容五六个人并排走的路,买卖这些禽蛋的人基本都在路的那一边扎堆。清晨的太阳从树枝间斜射下来,落在景思德和几个同乡的肩头上。他们女人和孩子坐在独轮车上,小心的拎着筐,鸡鸭则在脚边偶尔发出几声鸣叫。
自从京汉铁路贯通之后,往来于运河与铁路之间的商旅就多起来。对于禽蛋的需求量变得更大,甚至专门收购禽蛋的铺子规模也大了很多。在1906年,农村百姓们的生计很简单,家里面养了鸡鸭,收了些鸡蛋和鸭蛋,或者小鸡小鸭养大了之后卖掉。只要不是灾年,大概的价钱都是有个定数的。几个鸡蛋能换一根红头绳,几只鸡鸭能换几尺布,或者换些别的日常用品。或者干脆能卖多少钱,这都是有定数的。自己带的几只鸡鸭和二十几个蛋能换到多少东西,景思德早早的已经算好了这个数目。
“鸡蛋两文一个,鸭蛋五文两个,咸鸭蛋十文三个。”伙计报出了一串数目。
“什么?”景思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好的希望登时一沉,他和其他几个人都呆住了。
“二月里不还是四文钱一个鸡蛋么?”
“五文也卖过,别说四文了。”伙计答道。
“那怎么会便宜成这样?”景思德忍不住责问道。
伙计笑道:“老兄,最近有人出货出的厉害。人家的东西也真好,便宜,量还大。这些天来这里买他家东西的客商能排起长队来。这价钱就到了这个地步。”
景思德一大早就推着独轮车和同乡一起赶了大早。这时候的东西最好卖。一路上鼓足的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松懈下来。“你这个价钱也太低了。我卖了要赔钱的。”
伙计看来是见景思德这种人见得多了,看着景思德那阴沉诧异的神色,伙计忍不住劝道,“老兄,我觉得你现在就干脆卖了。我们掌柜的这几天一直在说,过几天是不是干脆不收别家的鸡鸭和蛋了。”
“你不收?你不收我自己在街上卖去。”景思德来了脾气。
伙计见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绪,只是笑了笑,却不再说什么。
但是自己要在街上卖只是句气话,景思德今天要干啥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能早早赶回去的话,好多事情就要耽误了。他正在迟疑间,却又见几个人拿着自家养的禽蛋过来。很快就得到了同样失望的答案。
“我们去高家寨把东西卖了吧。”后来的那几个人明显不是高家寨人,他们商量着说道。
“高家寨的集市不开。我就高家寨的。”景思德忍不住说道。
那几个人一惊,却也没了主意,最后忍不住哀求伙计道:“老弟,你也不用赚这么狠吧。这价钱实在是太低。鸡蛋还是按照四文一个来卖吧。”
“是啊,你们又不缺这点钱。我们也卖不了几个蛋,你就帮帮忙吧。”
伙计苦笑了一下,“这可不行啊。这买卖都是老板来节钱,你们和我说也没用的。”
众人知道这做禽蛋买卖的老板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找他去谈价钱根本没用。而且所谓到别的地方去卖,根本只是个气话而已。且不说能不能跑去,大家其实对其他地方的集市根本不熟的。到了别的集市,有没有**鸭买卖的都不知道。实际上他们只有这一家店可以卖。
一大早出门的欣喜烟消云散,几个人看着手心中少得可怜的铜钱,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正沉默间,突然见到路边远远的来了一大票人。他们用的是骡子拉的大车。没过多久,车就停在店门口。车上是一层层的笼子,里面装买了鸡鸭。把这些笼子从车上往下卸的时候,鸡鸭都叫了起了。一时间真的是沸反盈天。不仅仅是鸡鸭,车上还运下来十几筐蛋。少说得有上千个。
景思德等人把这些看在眼里,这才知道伙计说的竟然不是瞎话。而且那鸭蛋不少竟然是青色的,搬运中一个鸭蛋掉在地上,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摔碎,而是咕噜噜滚了过来。这竟然是腌过的咸鸭蛋。
景思德这次带了自家的孩子过来,小孩子看到鸭蛋直奔自己而来,就喜滋滋的上前抓住拿了起来。搬运的那人景思德认识,也是高家铺的乡亲。减到是熟人,那人友善的笑了笑,竟然不再过问鸭蛋的事情。这明显暗示着,鸭蛋就送给景思德了。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景思德的娃已经开始给鸭蛋剥皮。白生生的蛋白看着就让人喜欢,“娘,你先吃。”娃娃很孝顺。景思德老婆听儿子这么说,已经笑出声来。娘俩推让了一下,母亲小小的咬了一口,咬下的部分里面竟然露出了油滋滋的暗金色蛋黄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随之散发开来。景思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人家的鸭蛋真的比自家的强出去太多。自己的鸭蛋怎么腌,都不可能这么油。
看着这就是陈天华那个饲养场养出来的东西了。景思德不是没有听说过陈天华他们弄得那个饲养场,但是既然人家没有来招惹自己,景思德也不愿意没事找麻烦。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想不遇到就遇不到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南宫县的禽蛋市场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饲养场那压倒性的产品质量,以及压倒性的销售价格面前,各路商家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固定收购饱和了。既然陈天华的饲养场能够稳定的大量出货,零散收购就变得无利可图起来。那些明显质量落了下成的禽蛋,不收购反而能少了很多口舌讲价的麻烦。
于是南宫县的农民发现,自己家的鸡蛋、鸭蛋,鸡鸭不仅仅远远卖不上以往的价钱,甚至连卖都卖不出去的时候,他们曾经祖祖辈辈都能维持的规矩,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这样的混乱维持了不过一个月,百姓们已经群情激愤起来。
陈天华还记得第一次被人堵门的情形,七八个农民,里头还有妇女就站在饲养场门前开始骂街。骂的内容其实各式各样,和饲养场貌似没有关系。但是字字句句都是一个意思,陈天华为富不仁。不让大家好好过日子。
陈天华是一个真正的忧国忧民的知识份子,是一个真心希望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的革命者。所以,被人骂为为富不仁,陈天华真的感觉非常委屈。如果不是陈克走之前专门给陈天华上了课,而且还留下了专门的文稿。只怕陈天华会忍不住掉眼泪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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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堵在饲养场外头骂街,陈天华若是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种气愤更多的是委屈。在后来的日子里头,陈天华每次回想起1906年5月底被村民们痛骂,他都忍不住笑了。这些纯朴狡狯的农民兄弟实在是质朴的让人生不出一丝的恼怒。为了自己的利益,农民们可以哀求,可以骂街,可以捣乱。这些百姓这么做却不是因为他们本性恶劣,只是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让他们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活锱铢必较。
外面的农民在骂街,饲养场的“员工”一开始摸不着头脑,都非常紧张,外头都是自己的乡亲,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得罪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明白了外头的乡亲到底想要什么了。于是里头的百姓们愤怒了。
“凭什么不让咱们卖鸡蛋鸭蛋?”年轻人立刻就愤怒起来。自从跟着陈天华先生之后,开始的日子倒也挺辛苦,现在饲养场终于理顺了,开张了,大家一天就要吃几个鸡蛋鸭蛋,三五天就能吃顿鸡鸭。那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过上那么好的日子。而且完全不靠别人,只是靠了自己的力气,靠了陈先生的指导。而且陈天华管理上账目公开,饲养场投入多少,消耗多少,收入多少。上上下下的“员工”在一次次会议上知道的清清楚楚。分红、发薪水都从不拖欠,大家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
陈天华先生把饲养场的大伙组织前来,建了一个“高家寨农会”,有事就商量,不明白就讲道理。人人都不受气,你只要好好干,谁都不说你一个字。若是不好好干,也是开会一起说事。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自己偷懒,都不用人家骂,你往大家面前一站,自己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重要的是,陈先生从不骂人,他只是找出办法来。
你早上起不来,没问题,有专人去叫。年长的叔叔爷爷往你床边一站,你还真敢躺在那里不动?
觉得干活累?没问题,工作按照点香来计算。一炷香之后,大伙一起歇一小会儿。然后一起继续干。
觉得干的不顺手?没问题,好些不同的活计,你可以挑么。具体怎么干,大家商量了一起做。
至于分钱,更是根据不同的工作,参加农会的老少爷们一起商量。总是能拿出一个大家虽然都不太满意,可是总是能接受的分配方式。
农会运行的时候,农会成员们自己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是一旦有外人来骂街,农会里面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立马群情激愤起来。
陈天华见几个性子急躁的青年起身准备出门,他疾步冲向门口,拦住了大家。
“陈先生,让我们出去骂他们!”青年们已经忍不住聒噪起来。
陈天华连忙劝道:“同志们,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出去骂了有啥用啊?顶多骂完打一架。人家不是真的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也不会这么骂到咱们头上来吧。”
“自己过不去那就忍着,来我们这里耍什么横?我们就是今天不出去,他们天天来骂,我们难不成天天在这里听?”青年们很不满,如果不是陈天华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威望,青年们估计根本不会和陈天华讲理,而是先出去骂完了再说。
陈天华连忙对青年们摆摆手,“同志们,人家在外头骂,咱们不出去和他们对骂,咱们让他们进来。把话说清楚么。”
说完,陈天华打开门走出去。只见外头几个男人面红脖子粗的在外头叫骂,在他们身后,女人领着孩子委委屈屈的站在自家汉子背里。外头的众人见陈天华一个人走了出来,倒是有些惊讶。里头的人吵吵着要冲出来,门外的人已经知道了。既然赶来骂街,这些人也没有准备善了。不就是打一架么?打就打了。谁怕谁啊。而且打了这一架,正好有了借口来这个饲养场捣乱。这些纯朴的农民都是急着用钱,自家的禽蛋卖不出去,计划好的事情被耽误了。他们也不准备让饲养场好过。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遇到了麻烦事,但是光在外头骂没用啊,咱们到里头把事情说开。”陈天华笑道。
“说开?怎么说开啊?我们的鸡鸭你们买了,这就能说开。不然的话,怎么都说不开。”景思德立刻喊道。
“买你们的鸡鸭,这不可能。”陈天华笑道。景思德早就知道肯定有这样的结果,听陈天华说的干脆,他眼睛一瞪就准备继续开骂。却见陈天华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我们高家寨农会想让大家加入咱们的农会,大家出一份力,挣一份钱。这不比在外头你骂我我骂你强么?”
景思德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到了饲养场门口骂了这么一阵,居然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他半张着嘴,骂人的言语顷刻就被噎在喉咙里面再也说不出来。
“乡亲们,大家请进吧。”陈天华再次邀请道。
人就是这样,若是没有求人的地方,自然是理直气壮,而陈天华非常有礼貌的邀请众人一起进农会的院子,更是邀请众人一起参加农会。方才气焰嚣张,怒火万丈的景思德等人立刻就没了那股子神气劲。几个人一进农会的院子,立刻看到七八个小伙子站在门口对他们怒目横眉。景思德等人马上脸上就讪讪的。
“搬个桌,给这几位相亲倒水。”陈天华对青年们说道。青年们虽然心中大不乐意,不过陈天华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搬了桌椅重重的放在院子里面,其中一个青年倒是起了点坏点子,他直奔左边屋子里面而去。陈天华本来心思就细,这些天更是学会了陈克所说的“细心工作”。他干脆自己去右边的屋子里面拿了水罐出来。左边屋子里面的水缸中盛的是苦水,那是用来洒水清洁用的。饮用水是放在右边的屋子里面。想小小报复一下的青年见陈天华看破了自己小技俩,脸上一红,干脆就跑了。
陈天华也不去怪他,只是给景思德等人倒了水,这才坐下。
景思德也没真敢喝水,他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陈先生啊,我们是真的要用钱。你们的东西一卖,我们的鸡鸭还有蛋根本没人买了。我们也不敢打搅你们太多,您能把我们的鸡鸭买了,我们是再也不敢养鸡鸭了。我们争不过你们,我们认了。”
“你们以后不卖鸡鸭,你们怎么挣钱呢?”陈天华温和的问道。小农经济本来用以赚取货币的手段就不多。种地顶多能混个吃饱,买粮食能赚的都是极少的钱。不靠陈克书里面写的“农副业”,农民日子其实也过不下去。所以他根本没有想用饲养场挤垮其他“竞争对手”。而且陈天华也从来没有把农民兄弟当成自己的对手。
“这……”听了陈天华的话,景思德无言以对。
陈天华接着劝道:“能挣钱,为啥我们不十里八乡的乡亲一起挣钱,我一个人挣这么多钱有啥用啊?我方才说想请大家一起加入农会,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见陈天华态度温和诚恳,真的不是在糊弄自己,景思德也干脆说了实话:“陈先生,我现在没钱啊。就我所知,入会的话,这都要交钱的。我可没有。”
这年头,加入各种帮会或者其他组织,除了得有人引荐之外,缴纳一定的钱财也是必须的。对于普通的帮会和民间组织而言,虽然打着各式各样的口号,但是他们自己也必然要敛财的。营运一个组织需要资金,这种组织一般说着要为百姓出头,可实际上出头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常见。更别说陈天华和庞梓在一起,庞梓弄起了一个押货保镖的行当,也是地方上数得着的组织。加入这种组织要缴纳的钱财或者粮食绝不会太少。至于保人更是不能少。景思德等人本来就是遇到了问题才来闹的,他们自己已经急缺钱,哪里能有钱给陈天华呢?
陈天华知道这些,他笑道:“咱们农会不要加入的钱,只要是咱们自己庄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加入。你放心了,我们不收钱。”
听了这话,景思德和其他的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在对方的眼神中,他们都看到了疑惑。这么好的条件,听着怎么都不靠谱。若是说不为了自己,陈天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天华看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神色,他正色说道:“无利不早起,大家肯定觉得我有什么心思。我知道。但是呢,我刚才给大家说的就是咱们这高家寨农会的章程。现在我们就是这么干的。以后我们也会这么干。要不这样把,大家既然急着用钱,我呢给大家两条路。你们自己看看如何。”
“您说,您说。”景思德连忙应道。
“第一,大家把你们要卖的鸡鸭和蛋都拿来。我现在就拔现钱给你们。我买了。价钱就按照四月份的一个鸡蛋五文钱那时候的价格。大家觉得如何?”
听陈天华开出这个价钱,所有的人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是众人一开始根本没有能够想到的。
“这……,这可太谢谢您了。”景思德不敢相信的说道。
陈天华摆了摆手,“不过这可有个条件。”
听陈天华这么说,众人立刻就觉得陈天华肯定要勒索一把,方才的感激之情顷刻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村民们一个个竖着耳朵准备听陈天华准备怎么刁难自己。
“鸡鸭和蛋卖不上价钱的绝对不是你们几位。说起来这都事我们有干系。这一两个月以来,大家肯定吃了不少亏。咱们村里面的乡亲们对我们肯定不待见。我想让大家带着我们一家家的去说,这样乡亲们也会信我们。从现在起,一个月内,我们都按照这个价钱收鸡鸭和蛋。好歹不能让大家吃亏。”
听了这话,景思德的嘴张的老大。这种仁义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景思德口干舌燥,觉得满嘴都是苦味。他端起水碗喝了一大口,然后不可思议的问道:“陈先生,您这不是花椒我们的吧?”
陈天华认真的说道:“我们建这个农会真的是想让大家都多挣钱,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得罪了乡亲们,这不让乡亲们消消气,你觉得大家怎么肯听我们说话呢?”
景思德仔细的看着陈天华,从陈天华严肃认真的神色上,景思德看不出丝毫的欺骗。他用力点点头,“好,陈先生,我就带你们去给大伙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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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了1906年9月份的时候,庞梓依然不清楚陈天华身为一个外地人,到底是怎么花了从5月到9月的四个月时间,就在高家寨以及周边的几个村子里面建起了农会的。农会的章程庞梓倒是看了,简明扼要,说白了就是农会围墙上刷的那行字,“老百姓的事情,老百姓说了算。”
农会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农会会员集体***的方式来决定。陈天华对庞梓说了一个很新奇的名词,叫做“人民代表大会”。据说是远在南方的陈克提出的新鲜玩意。庞梓不喜欢陈克,立刻就没了深入了解的兴趣。而陈天华就靠了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把农会从一个小小的饲养场变成了遍布周边五六个村子的南宫县大势力。
按照景思德提供的消息,庞梓果然在蚯蚓田里面找到了正在工作的陈天华。两人其实也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当陈天华抬起头看向庞梓的时候,庞梓突然发觉了一件事。这快一年来,他每次见到陈天华,都会强烈的感觉到,陈天华身上有着非常明显的变化。
最初的时候,陈天华很明显不很想留在南宫县。那时候的陈天华还是一身学生装,留着齐颈的头发,“东洋味”十足。这个洋学生一开口就是“国家”,“革命”,“宪政”,“外国”,虽然有趣,听着却跟说书的一样。
后来陈天华把头发剪成了陈可那种极短的样式,衣服也换成了河北农民的衣服。说话做事也渐渐变了。开始兴建饲养场之后,庞梓一开始也跟着干了一段,陈天华开始变得憔悴起来,除了体力劳动带来的疲惫之外,整个人却变得有些焦躁和神经质。那些农活很明显让他极为不适应。有时候陈天华喜欢大声说话,有时候却会用湖南话自言自语什么。除了干活之外,他就拿着陈克写得厚厚的小册子看,眉头紧紧皱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饲养场的工作又累又繁琐,庞梓也没能坚持太久也跑了。直到饲养场能够开始稳定提供禽蛋之后,庞梓才多来了一些次数。陈天华却变得开朗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和庞梓在一起的时候再也不提以前的“国家”,“革命”,“宪政”,“外国”。除了具体的饲养场工作之外,陈天华竟然不说任何别的事情。
不仅如此,这个青年身上有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变化。他终于肯认真倾听别人说些与国家大事完全无关的小事。庞梓以前可是领教过,无论自己说起什么来,陈天华虽然也在听,但是最后都要把话题给扯到“革命”上去。现在陈天华决口不提“革命”,而是认真的听别人说些具体的事情,然后也会与别人商量着怎么解决这些事情。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总是试图当别人“先生”的青年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质朴的农民,一个普普通通种地的青年。
在1906年9月,庞梓见到陈天华之后,他非常敏锐的感觉到陈天华又变了。一种熟悉的东西在陈天华身上开始显露出来,那是庞梓曾经在景廷宾景大叔身上见到过的东西,那是庞梓最羡慕的东西。
陈天华拿着锄头的时候,他真的是在干活,而且“仅仅”是在干活。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专注,即从容,又温和。只要看到陈天华,大家就知道他在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大家知道陈天华很清楚该怎么把现在的农活干到最好。
在庞梓见过的人里头,景大叔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一种说服力。在大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当年问题的时候,景廷宾景大叔可能也未必知道,但是大家相信景大叔一定能找出办法来。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庞梓虽然不知道陈天华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景廷宾景大叔的地步,可陈天华现在一举一动,却让跟随了景廷宾景大叔多年的庞梓看到那熟悉的动作和眼神。
发觉到了这些的庞梓忍不住有些发呆。
“庞队长,好久不见。你来了可就太好了,我正说想找你呢。你先等我一下。”陈天华喊道。说完,陈天华向一起劳动的农会成员交代了几句话,农会成员没有完全弄明白陈天华的意思。陈天华也不着急,他先是认真听完了会员的问题,想了想,这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个农会会员既然弄明白了,就继续干起来。陈天华在旁边看了片刻,觉得农会会员已经真正领悟到了正确的做法,这才从田里面走出来。
“陈先生,我马上就要回县里头去。走之前就是想见见你,这就来了。”庞梓笑道。
陈天华也是笑了笑,却没有寒暄。“庞队长,我想找你问问,上次说的钱庄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钱庄?”庞梓稍微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最近要么忙着在远处不断扩大地盘,要么就是忙着押运货物的事情。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陈天华的确说过有这么一回事。“陈先生,咱们现在没几个钱,办什么钱庄啊。”
陈天华很严肃的说道:“咱们要向农会的乡亲们放钱,没有个钱庄是不成的。”
“咱们还要放印子钱不成?”庞梓觉得很奇怪。
“不是印子钱。我是想以年息一分的利息向农会的乡亲放贷款。秋收了,不少乡亲想多置办些东西,明年大干一场。既然咱们手头有些钱,我觉得不妨农会开个钱庄,咱们借钱给乡亲们。这样农会能有些收入,乡亲们也不用借高利贷。”陈天华解释道。
庞梓对于财政没什么特别的概念,让他做做生意还行,让他搞钱庄庞梓就完全不懂了。但是陈天华神情严肃,想来这件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庞梓说道:“那咱们就好好合计合计。”
这年头银钱越来越不好弄,苛捐杂税越来越多,大伙的日子也一日苦似一日。景廷宾大叔以前领着大家造反的原因之一,就是朝廷向乡里面派发了“洋捐”。景大叔明确表示,我是中国人,为何要交这洋捐?于是振臂一呼,八方皆应。按照以前陈天华所说,这是中国的钱都被外国人给抢走了。朝廷想搜刮钱财,就对百姓加税。
自从搞起了农会之后,庞梓的押运队伍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把卖禽蛋挣到的钱,大量购买很多日用品。因为庞梓的队伍能够走到更远的日用品产地去,大量购货,价钱也便宜。这些便宜货并不图赚多少钱,因为禽蛋家畜也是大量免费供应庞梓的马队成员食用的。庞梓出去收买人心也需要大量的这些肉类。加上买东西的钱是农会出的,所以庞梓也没有真的想从中大赚一笔的意思。
结果农会成员们就可以用远低于当地日用品贸易的价格购买到很多商品。真的是人人都有实惠。庞梓其实不知道,农会的快速发展和这种农会内部的商品供应渠道密切相关。加入农会不用掏钱,农民们不惜力,这年头卖力气挣到的钱其实很有限。能通过农会的货运渠道得到廉价日用品,本身就能省很多很多钱。这种大实惠乡亲们可不会放过的。
庞梓没有经济方面的知识,他能够直接体会到的就是,农会能够提供的商品越来越多。这些商品通过庞梓的商队运到运河码头,直接买到山东和天津北京等地。以现在为例,京津地区的咸鸭蛋已经有了两个供应商,一个是白洋淀,那里的鸭蛋根本就是白捡。基本成本只是去捡鸭蛋的劳力。而另一个就是南宫县的饲养场,与白洋淀的鸭蛋不同,南宫县以鸭蛋品质均一,油多,美味,供货十分稳定为特点。北京和天津都是非常有消费能力的城市,这两地的市场需求庞大。在南宫县终于能把咸鸭蛋的价格降到足以与白洋淀能够竞争的水平之后,南宫县与白洋淀已经基本上瓜分了京津的市场。
而周边的那些日用品供应商们对财大气粗买货豪爽的“庞大王”更是百般奉承。不过是半年时间,“庞大王”的名号就响遍了运河商界。庞梓现在已经看不上那些二道贩子和三道贩子了。他购买的大宗日用品已经从京津的产地直接运来,这可是连景廷宾大叔都没有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庞梓并没有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连提出开办钱庄的陈天华自己以前也是绝对不知道的。陈克的留给陈天华的文稿里面比较简略的介绍了农会的组建原则,能够行使的功能。而陈克明确指出农村信用社的建设意义之后,陈天华这才准备动手办一个试试看。
庞梓虽然说“合计合计”,但是他只是想听听而已。其实庞梓有着更大的计划。
陈天华说道:“这个钱庄的章程,最要紧的就一件事。钱庄不放钱给人花,而是在农会和商队提供的买卖里头,给他们留一份。谁想干什么营生,只要咱们能帮他们卖出东西去,能赚到钱,咱们就借钱给他们干这买卖。”
对于放钱让人干营生,庞梓能理解。对于不放钱给人花,庞梓没有搞明白。他也就老老实实问陈天华这是什么意思。
陈天华解释道:“就是说,婚丧嫁娶都要花一大笔钱,谁想借钱庄的钱干这个,我们不借。”
“你这是屁话!”庞梓听完立刻答道:“我听说农会能让大家干的活多了去了。干什么都能挣钱,不是这些大事,谁没事借钱啊。”
其实陈天华也不懂经济,他的经济学概念都是从陈克这里学到的,在实践中逐渐发展起来的。可是陈天华本人还有些旧知识份子的那种习惯。不爱谈钱。就算是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他也依然对财政是个门外汉。最重要的是,陈克也没有想到陈天华在河北能弄到这个程度,留给陈天华的文稿涉及经济方面的很有限。
对于农会钱庄,陈克只是反复强调,绝对不放任何消费型贷款。因为农民偿还能力有限,消费型贷款一旦发放,放贷风险太大。而生产性贷款,只要能够保证物流,其实可以不用提供现金,而是用生产工具,以及别的方式提供信用贷款支持。更明白地说,“钱”只是用来衡量的一个标准,实际上只是账面上存在钱。实际当中,仅仅是物资的交接而已。
例如农民想置办新的铁犁,向农会钱庄“贷款”。农会通过庞梓的商队搞到了铁犁,花去了一个银元。然后农会与这个农民签订了协议,直接把铁犁给农民,而农民也不用真的一定在年终支付一个银元的本金和利息,可用免费劳动与农产品来支付。“一个银元”仅仅是账面上用来衡量这些劳动与农产品是否等价的“一般等价物”。“一般等价物”本来就是货币的本来面目。
陈天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熬白了两根头发才明白了陈克对于货币的概念。等他理解到了这个概念之后,陈天华对陈克“渊博的知识”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站在这个高度上,陈天华回想起当年与黄兴、宋教仁等人一起闹革命的时候,大家都是看到了表面上的玩意,然后一通胡来。根本没有理解到革命的真正含义。
如果是以前,陈天华一定要向庞梓详细解释这套理论的意义所在,经过了这快一年的实际革命经历,陈天华再也不会贸然的做这些无用功。反正农会现在的经济营运不归庞梓管,这件事以后再说也是可以的。他说道:“庞队长,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你这次来不会是光来看看我吧。有什么要农会做的,你来说说。”
庞梓听陈天华这么说,立刻兴奋起来,“我准备做硝盐的买卖。咱们农会在平乡那里也建了吧。我去弄了那些盐丁,农会出人,出工。这可是大买卖,一旦搞成,咱们可就发财了。那点子婚丧嫁娶的钱算个屁啊。我们那时候能把整个南宫县的地都给买下来。县太爷可以去……”
庞梓说的高兴,本来想说县太爷可以去死了。但是立刻想到县太爷是自己的老师,他立刻就把话给停住了,想了想用词,这才说道:“县太爷可以把公事交给我们来办,他老人家享清福就行啦。”
与庞梓不同的是,陈天华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兴高采烈起来。“庞队长,你这么干,是不是得罪的人太多。”自从开办饲养场以来,陈天华已经体会到“工业化生产”对小农经济的破坏有多么强烈。农会的兴起一方面是加入农会的确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另外一方面,陈天华也希望通过把农民都拉入农会来减轻越来越兴旺的农会对南宫县地区经济的破坏。
即便如此,在农会收集的情报中,被排除在农会与庞梓运输队构成的经济循环体之外的南宫县本地的手工业已经面临全面破产的窘境了。庞梓想插手硝盐,这已经不是做买卖的,而是实打实的抢夺。矛盾只会更加激化。陈天华对此颇有些担心。
“星台,你怕了不成?”庞梓笑道,“有我这几百兄弟们撑腰,就那点子盐丁,他们敢不识相,我随便伸伸手就能把他们给打的落花流水。”
见庞梓如此自信,陈天华知道自己绝对劝不了庞梓收手,他只好点点头,“我会让农会时候出人出力。”
“那就一言为定。我这就去县里头先准备一下。”庞梓办成了自己的事情,随即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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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no_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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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梓性情很急,和陈天华谈了插手硝盐买卖的事情后没有任何耽搁,庞梓立刻带人回了县城。
南宫县城南边的半条街现在都是庞梓的地盘了。这半年来,因为有农会自己的买卖,押运队伍规模扩张的极快。1906年走镖的人多数都不是良家子,挣了钱,大家就开始吃喝。对于其他队伍来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个奢侈的生活。对于庞梓,这反倒是不需要什么特别支出的项目。
一进镖局的大院,就是一阵酒肉香气扑鼻而来。南宫熏菜本来就有名,现在肉类供应充足,更是美味。院子里面和平日一样,十几张桌子拍成两遛,桌边坐满了人。得有百十号之多,一见庞梓进来,大伙纷纷起身。“庞队长!”“庞大哥!”热情的招呼声让庞梓心里头很是惬意。
“庞队长,看你满面春风的,难道有什么大买卖?”庞天硕看来是喝了酒,脸红红的,他很有醉意的说道。
庞梓知道这是种假象,庞天硕酒量极大,但是哪怕是喝一小杯,就很是上脸。但是这家伙精明得很。总是用这种假象来糊弄别人。
“关上门,我有话说。”庞梓喊道。
立刻有人关上了大门,众人见庞梓这么做,心知有大买卖。性急的就围了过来,嘴馋的则一面往嘴里面猛塞吃的,一面瞅着庞梓。
“我是准备做做硝盐买卖。这买卖有多赚钱大伙肯定知道。”庞梓朗声说道。
“哦!!”下面一阵惊叹。南宫县产硝盐,几条苦水河的河滩泛出的盐碱水富含盐分。虽然有山东的盐沿着运河来回卖,但是这年头硝盐怎么都不缺销路。可是一个大买卖。
有人连忙从嘴里把鸡腿腿骨上的肉咬光,然后喊道:“庞大哥,咱们干了。”
“就是就是,这买卖咱们不做可惜了。”
庞梓提供足量的酒肉,但是这些镖局的兄弟们吃了几个月,虽然不能说吃腻了,可是早没有了初期的兴奋。因为酒肉供应充足,镖局的薪水就不怎么高。如果能占了硝盐买卖,这分到的钱绝对能提高一大块。想到这里,兄弟们立刻是兴致勃勃。
“庞队长,这硝盐买卖是咱们镖局自己来做吧?”有些人问的更直白。镖局给农会运物资很多,农会毕竟是“自己人”,而且提供酒肉,胖子不让多收钱,大伙也不敢多要。但是这年头运货的买卖也不是那么多,想养活几百人,这些人自然拿不到太多钱。
庞梓怎么可能不知道下头这些人的心思,他笑道:“放心吧,这买卖不会让大家缺了钱花。”
此言一出,下面的兄弟们立刻是欢声雷动。“干了!”“干了!”众人纷纷表态。
“我娘上次还说要给我娶个媳妇。但是人家要的彩礼可不少。庞大哥,我跟着你好好干!”一个年轻人充满憧憬的说道。
“你?你娶媳妇?我说你是看上了小桃红了吧。”庞天硕打趣道。所谓温饱思姑娘,这些年轻的汉子们整天喝酒吃肉,一身精力早就攒足了。南宫县的妓院现在最大的客户就是这帮人。听了庞天硕的调笑,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现在就赶紧给我吃饭。咱们合计一下,明天后天就先去平乡探探路子。”庞梓说道。众人自然答应了。瞅大伙都很赞同,庞梓喊道:“快点给我上菜,我也饿了。”
平乡这地方正在苦水河边,好大一片盐碱滩上只是长着耐盐碱的稀疏植物。滩上竖着不少绳子圈起来的盐滩,苦力们在盐丁的指挥下把渗出地面的苦水汲出来,然后运去煮卤水的地方。滩涂十分湿滑,这些苦力一个个滚的跟泥猴一般。理论上,这年头的盐丁们应该亲自来干这些事情,不过和其他朝廷垄断的行业一样,这些本该身体力行亲自劳动的盐丁们早就成了不干活的那帮人。经过几百年的淘汰,这些行业已经被某些大势力给垄断了,盐丁虽然也有定额,不过那已经是纸面上的玩意。所有的盐丁名额都成了垄断大家族用来避税的方法。
现在的盐丁与其说是劳动者,不如说是打手。他们负责监管苦力,镇压各种反抗。百姓们为了谋生活,必须出卖力气,但是即便如此,到盐场来干苦力也是很多人走投无路才会选择的方式。盐场这里不仅辛苦不说,给的工钱也少的多。
庞梓带了十几个人,都是骑了马,一路疾驰到盐场附近。滩涂上没什么障碍,盐丁们老远就看到庞梓等人,他们立刻警惕起来。马队终于放缓了速度,却没有停步。煮卤水的地方就在路边一处高地上,庞梓他们到了附近才停下来。而盐丁们也已经拎着刀枪挡在场地前面。
“哼!”胖子冷笑一声。这帮人有十几个拿的都是些刀枪火铳,而庞梓自己虽然没有带枪,但是身后的兄弟们背着的却是步枪,最差也是老套筒。双方的力量对比一看可知。居高临下的瞅着盐丁们,庞梓喊道:“让你们管事的出来。上次的药钱是不是该还了。”
盐丁们没见过庞梓,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结实的青年到底是哪路人。听庞梓这么一喊,盐丁们更加弄不明白了。“你是干啥的?”有个小头目喊道。
“我是干啥的?”庞梓听完之后冷笑道,“我是来收帐的。”说完,庞梓向背后的兄弟挥了挥手,兄弟从马鞍边递过来一面旗子,庞梓举起旗,猛地把旗杆插在自己马前。一阵风吹来,青色旗帜中间的白色满月中,“庞”字看得清清楚楚。
领头的稍微认点字,虽然不认识这个字,却知道庞梓肯定是大有来头。他连忙拱拱手,“请问这位老兄怎么称呼。”
“我叫庞梓,今天是来收药钱的。让你们管事的赶紧给我出来。”庞梓很高兴的看到,听了这话,盐丁们立刻变了脸色。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变得敬畏不少。只见盐丁们稍微耳语几句,就有人回去通报了。
和书里面的西门大官人一样,庞梓名下有一家生药铺。虽然也看病,不过更多的是提供药品买卖。这是陈天华的请求,农会里面的会员需要看病。而这年头看病的价钱太高,抓药更是如此。庞梓也就干脆开了这么一家药铺。药铺的原始资金来路很简单,陈克治疗花柳病的特效药“914”在河北也是紧俏货。胖子不过是给几个染病大户家看了看病,就赚到了药铺的起始资金。等于是白落了这么一个药铺。
而盐场的现任主人名叫景庭烈,和庞梓还是远亲。他儿子去了趟北京,就染了病回来。庞梓当时给他治了病,却没有立刻要钱。这就是庞梓这次来的借口。
景庭烈的自然不可能在盐场亲自管事,来的是他家的师爷。庞梓见到他之后,立刻厉声问道:“说好治病的五百两银子呢?啥时候给我?”
师爷景庭钧本来是笑脸相迎,没想到庞梓一开口就是这话。登时也变了脸色,“大侄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庞梓冷笑道:“上次你们家人染了花柳,我来治病,说好了给五百两。现在人早就好了,怎么钱没动静了。你们这是要坑我是吧?”
景庭钧一听就知道庞梓这是来找茬的,他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根本不是五百两银子的事情,更别说根本不可能给庞梓五百两的要钱,他也干脆冷笑道:“你这空口无凭的,你说治病救治病啦?”
“很好。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要是欺负到我头上来。那你们试试看。明天我还来,就在这个旗子这边,我也不逼你们。明天若是没有把五百两给我送到旗子下头,你们这盐场就别开了。啥时候把钱还清,啥时候再开张。”说完,也不管景庭钧再要说什么,庞梓掉转马头带着手下急驰而去。
“我叫庞梓,今天是来收药钱的。让你们管事的赶紧给我出来。”庞梓很高兴的看到,听了这话,盐丁们立刻变了脸色。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变得敬畏不少。只见盐丁们稍微耳语几句,就有人回去通报了。
和书里面的西门大官人一样,庞梓名下有一家生药铺。虽然也看病,不过更多的是提供药品买卖。这是陈天华的请求,农会里面的会员需要看病。而这年头看病的价钱太高,抓药更是如此。庞梓也就干脆开了这么一家药铺。药铺的原始资金来路很简单,陈克治疗花柳病的特效药“914”在河北也是紧俏货。胖子不过是给几个染病大户家看了看病,就赚到了药铺的起始资金。等于是白落了这么一个药铺。
而盐场的现任主人名叫景庭烈,和庞梓还是远亲。他儿子去了趟北京,就染了病回来。庞梓当时给他治了病,却没有立刻要钱。这就是庞梓这次来的借口。
景庭烈的自然不可能在盐场亲自管事,来的是他家的师爷。庞梓见到他之后,立刻厉声问道:“说好治病的五百两银子呢?啥时候给我?”
师爷景庭钧本来是笑脸相迎,没想到庞梓一开口就是这话。登时也变了脸色,“大侄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庞梓冷笑道:“上次你们家人染了花柳,我来治病,说好了给五百两。现在人早就好了,怎么钱没动静了。你们这是要坑我是吧?”
景庭钧一听就知道庞梓这是来找茬的,他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根本不是五百两银子的事情,更别说根本不可能给庞梓五百两的要钱,他也干脆冷笑道:“你这空口无凭的,你说治病救治病啦?”
“很好。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要是欺负到我头上来。那你们试试看。明天我还来,就在这个旗子这边,我也不逼你们。明天若是没有把五百两给我送到旗子下头,你们这盐场就别开了。啥时候把钱还清,啥时候再开张。”说完,也不管景庭钧再要说什么,庞梓掉转马头带着手下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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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匹马准备一起出发,那场面还是颇为壮观的。至少在南宫县城的大街立时就被这五十匹马给堵满了。路人根本不敢和庞梓他们抢道,都躲在路边看着这满大街的人。镖局的兄弟们都站在自己的马匹旁边。为了防备马匹半道上出事耽误事情,还有十个人一人两马。每个人都背着枪,带了刀枪棍棒,牵着缰绳站在马匹旁边。也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马匹也很有精神,或者用蹄子刨着地面,或者打着响鼻。镖局的兄弟看着路人们敬畏的神色,更是大声说话,或者大口吐痰,一幅志得意满的神情。
庞梓是最后出来的,瞅了一眼兄弟们的豪迈模样,庞梓也很是高兴。他扳鞍认蹬翻身上马,然后高高举起右手。左手拽动缰绳,马匹顺从的原地打了个旋,所有的兄弟都看着庞梓这个威武潇洒的动作。就听庞梓一声大吼,“上马!”
随着这个命令,五十人纷纷上了自己的马匹。
“走!”庞梓接着吼道。
如同卷起的海浪一样,庞梓率先前进,沿着大街一拉溜排开的骑手们当庞梓和他身后的队伍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也策马加入这支队伍。行进的骑兵队伍人数越来越多,最后全部行动起来。两百多只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此时没有任何人敢挡在这支骑兵队伍前面,庞梓的马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沿着县城的大道从大门处呼啸而出。荡起的滚滚烟尘半晌都没有尘埃落定。
平乡的盐场和昨天看着没什么区别,苦力们在泥水中滚的一身泥水,盐丁还是在监视着苦力干活,除了庞梓插下的那面旗被拔掉之外,一切都照旧。看到大队的马匹呼啸而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面的活计,目瞪口呆的看着庞梓他们冲了过来。
马队在庞梓昨天插旗的地方停下,庞梓瞅了瞅地上那个旗杆戳出来的孔,满脸怒色的高喊道:“让管事的出来见我。”
昨天还敢挡在庞梓面前的那些个盐丁没人敢应声,远远的就见到有人撒丫子跑去报信,庞梓也不管那么多。继续喊道:“让管事的出来见我。”
景庭钧这次来的很快,见庞梓这么大动静,景庭钧板着脸走了过来,庞梓居高临下的瞅着景庭钧,之间他装的还算是镇定,可四肢有些僵硬,脸上的肌肉明显有些***。这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害怕。
突然间,景庭钧换上了笑脸,“庞侄子,你这是何必呢。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你非得弄成这样。你这是让谁看呢?”
庞梓冷笑道:“呦!景叔叔,您这会儿想起咱们是自家人了?那钱你什么时候给啊,我这么多兄弟要吃要喝,你要是觉得咱们是自家人,早该把钱给我们送来了吧。”
“可是大侄子,当时的药你可没说要钱。”景庭钧大声说道,试图占据些道义上的优势。
“我说的没要钱?”庞梓立刻提高了声音喊道,“我是说若是没有治好,我分文不要。景庭烈家的小子自己不争气,染了花柳病,你们到我门上来求药,我说的是五百两,先治病,没治好的话我分文不取。这可是够意思了吧。”
庞梓的话立刻得到了镖局兄弟的赞同,他们纷纷呵斥起来。
“就是啊!前几天我还见到景庭烈家的小子呢。一点事都没有了。出了事,你们跑的比兔子还快,这病好了,你们就人影都不见了。我们庞大哥人仗义,你们这欺负到庞大哥头上可不行。”
“你们这么大一个盐场,咋会缺那几两百银子。”
“一条人命就值几百两?景庭烈家的人就那么不值钱了?”
听这些镖局的汉子怒喝着,景庭钧没法回应。平心而论,景庭钧到不认为庞梓索要五百两的药钱真的有多过分。问题他只是个师爷,昨天他回去禀报的时候,景庭烈让景庭钧对庞梓的要求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既然主家有这样的想法,景庭钧又能如何,难道自己掏钱给庞梓不成?
想到这里,景庭钧忍不住心理面大骂景庭烈不仗义,这明摆着是要把自己放火上烤。当年景廷宾造反的时候,庞梓就是著名的干将,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次本来庞梓也不算理亏,不管景庭烈有什么想法,闹起来之后怎么都不会善了。
果然,只见庞梓举起了右手,镖局的兄弟们顷刻就安静下来。
“景叔叔,我只让你传句话。既然景庭烈他不肯还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盐场的生意你闷不妨就先停了,啥时候把这五百两凑齐,啥时候开工。”说完,不等景庭钧再说话,庞梓对后面的人挥了挥手,“兄弟们,让这些人都散了吧!”
镖局的兄弟早就等这话等了很久,五十人分成两队,一队纵马而上直奔煮盐卤的场子。盐丁们倒也想反抗,十几个人中间两三只火铳举起来,就见镖局二十几条汉子人人手里有火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自己。这些人平日里对待苦工们倒是颐指气使胆大包天,可真的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人,登时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镖局的众人举着枪,把盐丁逼到角落,开始收缴了盐丁手里的凶器。凡是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识相盐丁,镖局的兄弟上去先是一嘴巴抽脸上,接着夺下凶器,再反手给两嘴巴。挨打的盐丁是一声不敢吭。其他盐丁再也不敢反抗,全部乖乖交了家伙。
另一队人下了马,直奔盐场,他们一面高喊着“别干了,都给我出来。”一面把苦力们都给驱赶出来。对于这些苦力,镖局的兄弟也没有难为他们,每个人给扔了穿起来的二十文钱,当作不能干活的补偿。苦力们万万没想到庞梓他们居然如此仗义,一个个倒是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接着却听到镖局的兄弟们喊道:“大伙从现在开始,就先别来了。啥时候让你们来,我们会告诉你们的。你们若是敢再来,让我们看见,可就没有这么客气啦。”
连哄带吓的把苦力撵走,庞梓把景庭钧与盐丁们赶到一处,“景叔叔,你回去给景庭烈叔叔说,我以后每天都来这里等着他送钱过来。如果他不给钱,这盐场是不用在开了。”说完,他指挥镖局的兄弟把已经煮出来的硝盐都用麻袋装了,放上马背呼啸而去。
景庭钧看着庞梓马队的背影,又看着空荡荡的盐场和熬盐的锅一个劲的叹气。庞梓是摆明了要做对到底了。景庭烈可不是什么善茬,被人欺负到门上来,今后的事情绝对不会善了。只是自己在的时候被抢走了这么多硝盐,怎么也得被回去骂一顿。对自己来说,这可真的是无妄之灾。
景庭烈听完景庭钧禀报此事之后,只是哼一声,既没有发火,也没有懊恼。他只是挥挥手,“不妨事,庞梓这小子根本不是为了这五百两银子。他这是看上硝盐的买卖了。给不给钱他都要来。”
“二哥,那咱么办?”景庭钧问道。虽然作为师爷本该出谋划策,但是景庭烈现在这么说,摆明了是早有打算。既然如此,就得先问清楚才行。
景庭烈只是笑了笑,“哼,我们什么都不用干。只是把这件事散布出去就行。现在看庞梓不顺眼的人这么多,你说他们知道庞梓要插手硝盐生意之后,会怎么想?另外,咱们也别闲着,报官就好了。”
“报官?”景庭钧有些不解,这报官有啥用?庞梓可不是打着要来抢劫盐场而来的。至少名义上庞梓这是来要债的,报官用处不大。
“不是让找县令,而是找北洋军。”景庭烈冷笑起来,“北洋军和庞梓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了。庞梓现在聚众造反,北洋军怎么都得出来管管不是。”
景庭钧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这招可太狠了。身为师爷,听了东家的话,景庭钧已经给庞梓安排好了“打劫盐场,意图造反”的罪名。北洋大臣袁世凯现在正在推行新式警察体制,对于河北的治安是在强化的。一旦这个罪名扣上,北洋军肯定不能坐视不管。更别说庞梓以前和北洋军打过仗,拿庞梓的人头来威慑不法也不是什么坏事。
自己的东家现在看着被庞梓欺负到门上来,实际上庞梓倒是大祸临头。
庞梓抢了平乡的盐场,准备插手硝盐生意的消息飞也似的传遍了整个邢台。若是以前,这种事情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资料。可这次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以南宫县为中心的周边地区,地主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惊愕,然后就群情激奋了。
自从以庞梓的镖局为武力依托,陈天华开始办起了饲养场与农会之后,地主们突然发现自己的生计一下子就变坏了不少。地主们虽然不靠卖禽蛋致富,可他们掌握着地方上的买卖和作坊。地主经营着各行各业的买卖,而庞梓现在对各行各业都插手进去。庞梓的镖局自己经商,运来的日用品以低廉的价格供给农会成员。这对于地主们掌握的买卖而言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有了农会的支持,百姓现在越来越少靠给地主干活来打些短工赚钱,直接导致了地主们缺乏人手。本来就几乎撑不下去的买卖更是雪上加霜。如果让庞梓再插手了硝盐买卖,本来就势力越来越大的镖局就再也无法撼动了。
对于地主来说,这已经是生死攸关的关口。平素里不怎么来往的地主不得不开始串联起来。先是经营布坊的地主,然后是经营手工陶瓷的地主,地主们越来越多的沟通。到了9月20日,第一批状纸就送进了南宫县衙门。
“什么?有人告我?”庞梓得知了消息,登时大怒起来。
这半年间,庞梓已经在衙门里面疏通了门路,对于衙门里头的消息得知的很清。
“正是!”县衙的班头答道。
“都是谁?”庞梓立刻追问道。
“这个么……”班头打起了马虎眼。
庞梓立刻掏出几块银元递过去,班头拿在手里拎了拎,满意的揣进怀里。“庞兄弟,其实告状的倒没什么。我却听说,运河防营里面,好像有人想对你动手。”
听到这个消息,庞梓愤怒的神色登时就平静下来。的确,告官没什么。县令是自己的老师,而且庞梓做买卖也不是什么罪名。那些地主们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运河的防营才是真的大威胁。庞梓不是不知道自己买卖做的大,防营早就打上了自己的主意。只是庞梓根本不想平白的给这些防营送钱过去。日常的打点虽然有,只是为了能表面上能过得去,实际上双方根本都互相看不顺眼。
想到这里,庞梓对班头深深一拱手,“那就有劳老兄了帮我查清楚,防营里头到底是谁对我起了坏心思。”
“庞兄弟,不是我不肯帮你忙。就我所知,现在是防营上下对你都不满。你若真的要说谁想打你主意,我觉得谁都想打你主意。所以,庞兄弟,你自己要小心了。”班头说完就起身告辞。
当天下午,庞梓罕见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镖局的兄弟们从来不知道庞梓居然能这么有耐性,平日里只要没事的时候,庞梓就出来和大家喝酒说话,或者拉了人比试武艺。庞梓白天不爱睡觉,从屋门看进去,庞梓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也根本没睡。众人觉得奇怪,机灵的已经隐隐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
到了傍晚,庞梓终于出了屋子。他先下令,所有的兄弟都先回来。这些天暂时不接压货的买卖。然后庞梓把几个心腹叫进屋子。关上了门窗,庞梓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不造反是不行了。”
几个兄弟被吓了一条,这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提起造反的事情呢?
等庞梓把防营的事情给几个心腹兄弟讲了之后,这几个人也不再吭声。防营是老淮军在运河上的部队。创建北洋新军的时候,招兵都是招的河北的良家子,运河防营身为淮军老部队其实早就烂掉了。袁世凯也没有从这些渣滓里头招人的打算。
但是不管防营如何是渣滓,但是他们毕竟是官兵。运河防营负责缉拿运河盗匪,若是他们真的要打过来,庞梓他们一旦和防营打起来。那可真的就是造反。
大伙平日里可以嘴里头吵吵着要造反,真的面对是否造反的选择。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立刻做出答复。
“大伙有什么打算?”庞梓神色严峻的追问道。
终于,庞天硕仰起头,恶狠狠的说道:“奶奶的,老子好不容易吃几天肉。他们就要来打老子!庞大哥,我跟着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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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以前,只要陈天华听到有人说出“革命”二字,他肯定会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1906年年初,陈天华整天拉着庞梓讲革命道理,所以庞梓万万没有想到,1906年9月底,庞梓亲口说出自己“要造反,要革命”的时候,陈天华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看到陈天华这样的反应,庞梓相当的泄气。虽然在兄弟们面前表现的极为镇定,就内心而言,庞梓一点都不乐观。所以庞梓才会真心实意的找到陈天华来寻求帮助。
在外人看来,庞梓以前参加过景廷宾领导的起义,现在有拉起这么大的家业,实属见多识广的能人。而庞梓自己知道自家的事情。就是因为见过那么多失败,庞梓心中才充满了恐惧。
庞梓并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把防营打垮,就可以在这邢台称王称霸。义和拳一度有朝廷支持的力量,动员起了河北很多地方的兄弟堂会,到最后是死。景廷宾大叔谁都不靠,自己拉起十几万人的规模,最后照样是死。这些庞梓亲自参加过的武装斗争,现在仿佛还历历在目。对于没有任何悬念的结局,庞梓觉得彷佛有一种无形的东西紧紧压在身上,让自己不能正常的呼吸视听。
“庞队长,你既然决定要造反,那又在怕什么呢?”陈天华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不相信革命能成功么?”
若是以前,陈天华沉默半晌后一张嘴就露出了“革命党”的本来面目,庞梓至少会冷笑一下作为嘲讽,现在毕竟是关乎到自己的生死存亡,比山高,比海深的压力下,庞梓的思维已经完全被逼到寻找存活方法的狭窄小道上去,连一丁点冷笑都挤不出来。即便如此,庞梓依旧死马当作活马医,勉强问道:“陈丈夫,革命了就能有活路么?”
看着庞梓故意装作镇定,也勉强看上去镇定的脸,陈天华完全没有把握能否把自己的整计划让庞梓弄明白。自从庞梓对盐场动手开始,陈天华就知道事情不对头了。其实农会的消息之灵通甚至在庞梓的关系网之上。庞梓只能通过打通上头的关节才能得到消息,如果对方有了戒心,例如平乡的景庭烈就严厉的***自己消息,庞梓就无法得到任何内部消息了。
而农会就大不相同,农民们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胖子固然得不到关于景庭烈的消息,陈天华却做到了。一个农会成员亲戚的干爹就在景庭烈家当仆人,平日里负责端茶倒水的事情,连高级仆役都不是。但是他却恰恰听到了景庭烈要向北洋新军举报庞梓造反的那番话。而且把话给递了回来。
发现土豪士绅们竟然如此敌视庞梓,陈天华连忙开始收集情报。地主们开会虽然够谨慎,他们的聚集总是避不开人民群众的视线。只要地主们敢在会议上使用出身仆役的百姓,陈天华就总是能够通过农会和这些仆役搭上线。至少到现在为止,有过胆小的仆役怕被报复,不敢说出地主们开会的内容。却从没有仆役死心塌地站在地主那边来反对农会的事情。
但是陈天华一点都不想现在把这些情报全盘告诉庞梓。这不是因为陈天华看不起庞梓,而是他并不认为庞梓真的能知道为什么百姓们会这样认真的支持农会。
只要有了这些信息,庞梓针对敌对的地主们进行行之有效的攻击,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压力。甚至有可能避免与官府正面对抗。可是陈天华采用这种做法的意义何在?如果庞梓自己不能给出一个能让陈天华满意的答案,陈天华并不想把情报与庞梓分享。
庞梓询问革命能否成功,陈天华立刻非常认真的看着庞梓的眼睛,然后答道:“革命肯定能成功。”
听了这话,庞梓丝毫没有被陈天华坚定的眼神打动。他总算是自嘲的笑了笑,甚至连回话都没有。
陈天华正色说道:“庞队长,你不过是担心你打不过北洋新军罢了。北洋新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是邢台这么大的地界,他们想找运输队这么点子人,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庞梓听完之后眼睛一亮。其实他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胜算,以前庞梓都是跟着别人,即便是失败,庞梓自己却能够重头再来。现在是庞梓自己领着人干,一旦失败的话,庞梓就永远别再想从南宫县这里翻身了。多少次的出生入死,见过多少兄弟们倒在自己身边。如果这一切的结果是庞梓再也不能回到故乡,庞梓觉得干脆自己战死在南宫县算了。
听了陈天华的话,庞梓真的是眼前一亮,如果是流动作战的话,作为当地人,自己的确有很大的回旋余地。不过转念一想,庞梓又觉得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没等庞梓提出自己的想法,陈天华就问道:“庞队长,你肯定觉得就算是景廷宾丈夫那样的人物,照样被北洋军给堵上了。那我想问你,如果当地百姓们都不向北洋透露你们的消息,你说北洋找你们这样的小队伍,容易么?”
即便是心情低落,面对陈天华这样幼稚的问题,庞梓依旧忍不住冷笑一声,“哼,说的好听。这乡里乡亲平日里都是嘴上亲,到了这关键时候他们不主动去卖你,就不错了。”
陈天华针锋相对的答道:“呦喝,庞队长倒是怪起百姓们不讲江湖义气了。你说百姓们不是真心对你,那庞队长,你拍拍胸脯问问自己,你啥时候真心的为过乡亲父老做了什么事情。”
庞梓皱起了眉头,陈天华这话说的已经是极为不客气了。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天华一番,庞梓忍不住问道:“陈丈夫,你到底是站在哪边说话啊?”
陈天华回答的利落,“我身为农会会长,我肯定站在农会的百姓这边说话。”
庞梓横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有人敲门,没等陈天华应声,外面一个青年已经冲了进来,进门之后,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喊道:“陈丈夫,出事啦。防军已经动身要去打运输队啦。”
屋里面的两人听完之后都瞪大了眼睛。陈天华微微咬住嘴唇,考虑着对策。庞梓则猛地站起身来,上前就拽住了这个青年胸前的衣襟,“你听谁说的?”
青年被这么一吓唬,话都说的不怎么利索,“这个……,有人让我告诉陈丈夫,防军要打运输队在县城的驻地。”
庞梓可一点都不傻,听完这话,他思索片刻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猛地转过头来,抬起手指着陈天华,“姓陈的,你娘的阴我!你知道的事情一点都不比我少,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亏我还对你当成自家人,你这白眼狼!”
陈天华不生气,不恼怒,被庞梓看穿这些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这也不算是太大的事情。他等庞梓骂完,这才问道:“庞队长,咱们兄弟们吵架什么时候都能吵,你准备怎么对付防军。”
这个问题顷刻间就让庞梓清醒过来,就算是陈天华知道了消息又能如何。陈天华手下就那么一群种地养鸡鸭的百姓,让他们去打仗那就是开玩笑。和陈天华什么时候都能谈,可县城的老窝被端掉的话,那就什么都完了。
“陈丈夫,你这消息不是瞎说的吧?”庞梓问道。
“应该不是瞎话。”陈天华回答道。
听了这个保证,庞梓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方才进来的青年心里面很是着急,他急切问道:“陈丈夫,我家向农会借钱买的那张犁耙还没到,这不会有事吧?”
“不用怕,农会说过,向农会借钱买的东西只要没到,农会就不会给大家算利钱。这个你放心好了。”
青年虽然知道农会素来讲信誉,但是现在毕竟面对庞梓的运输队遭到官军袭击的事情,他也有些慌了神。陈天华把青年打发走,拿出本小册子开始研读起来。封皮上写了行字——《红旗能够打多久,革命游击战的推演》。
庞梓起码回南宫县城的时候,心里头都是迷茫。为什么陈天华居然能知道这么多,这是庞梓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防军要对自己动手的事情,庞梓只对几个心腹说过。而这些人平日里根本不和陈天华打交道,想来不是他们出卖了情报。那么只有一个理由,陈天华自己建立了一个情报网。可平日里陈天华从来不和邢台有名的人物来往,从来只是和那些普通百姓打交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的?
不过这种事情瞎想也没用,庞梓强行收回心思,考虑了一番怎么对付防营。其实大家早就做好了计划,只是不知道防营什么时候出动。毕竟大家都不是真的想造反,如果防营不来打自己,大家就觉得谢天谢地,在镖局里头,想主动进攻防营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回到县城,城里面一切看着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胖子突然怀疑陈天华那边的消息是不是假的。他连忙把庞天硕叫过来问道:“让你派出去看着防营的那些兄弟们传话回来没有?”
“庞大哥,还没有传话回来。”庞天硕笑道。
“我让他们无论有什么消息,每一个时辰回来一个人,去一个人。这些兄弟都说什么。”胖子接着问。
听了这个问题,庞天硕答道:“还没人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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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天硕随口答了一句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就见到庞梓立刻变了脸色。接着就看到庞梓用一种凶狠的目光盯着自己。庞天硕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视线,那是震惊,不安,怀疑的目光。此时的庞梓再也不是那个亲如兄弟的老大,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这样的视线让庞天硕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也就是片刻间的事情,庞梓转眼间已经想明白了关节。他问道:“这两天兄弟们到底谁出过县城?”自从得到防营要对镖局下手的消息之后,庞梓就把兄弟们都收拢回县城,严令众人不得擅自离开。庞天硕不可能是叛徒,虽然还不能这么完全确定,但是如果庞天硕是叛徒的话,他就完全没有必要把镖局的探子没有回来这个实情说出来。甚至不用这么麻烦,他只需要让探子们回报假消息就行了。
所以庞梓的失态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已经断定,如果庞天硕不是叛徒,那么叛徒肯定要亲自去和防营联系,至少是派人出城去联系。果然,庞天硕寻思了片刻答道:“高松龄出城了半天,我问他的时候,他说他家里出了点事。”
“还有别人没有?”庞梓追问道。
“还有几个小子偷偷去逛窑子,被我逮到了。一个人扇了两嘴巴。”
庞梓一一问清楚了这些人的名字,这才庞梓吩咐道:“好,你告诉兄弟们,我们现在就出发。你先把这几个出过城的人叫过来,啥也别说。先把他们叫过来。”
“怎么了,庞大哥。”庞天硕见庞梓脸色不善。
“你啥也别说,只是连同他们这几个人连同在一起的人都给我叫过来。去吧。”
镖局的兄弟们本来就集中在一起,集合起来也颇为方便。很快,大院子里头已经满是人了。庞梓让关上大门,这才说道:“兄弟们,我说个事,防营是准备来打咱们的主意了。我听说这些人正带了人过来。”
众***多数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突然听庞梓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庞梓知道大伙心里头惊慌,他笑道:“兄弟们,咱们好好的行商走镖,咱们招谁惹谁了?防营想打咱们主意,你们说为什么?”
“肯定是看上咱们的钱了。”这些镖局的兄弟都不傻,大伙天天大块肉,大碗酒,县城里的人那种羡慕妒忌的眼神平日里大家都看在眼里。若这种日子不遭人妒忌那才是大笑话。镖局的兄弟出身很多都是闲汉,他们虽然不知道马克思把他们列为“流氓无产者”,但是四邻的确不认为他们是什么好人。若是他们没有在镖局混,而是在街头,遇到庞梓这样的队伍,肯定也想打打秋风。所以防营为什么要对镖局动手,他们清楚的很。
就因为很清楚防营的想法,所以短暂的惊慌之后,这些人倒是恢复了正常,“庞大哥,你说怎么办?你划条道,兄弟们就跟着你走。”众人喊道。
“人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那帮人看上咱们的钱,就不会轻易罢手。等他们打上门来,他们是官,咱们民。哪里还有咱们说话的去处。与其在这里等死,我们还不如直接就动手。现在防营已经动身了,咱们就在半路上把他们给打了。他们知道了咱们得厉害,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庞梓高声喊道。
“庞大哥,打了他们,他们要是报官怎么办?”有人不安的问。
“咱们把脸蒙了,只要是咱们打赢了。没有人落到防营手里,到时候他们说是咱们干的,谁能证明?”庞梓笑道。
平心而论,这个主意实在是够烂。防营若是真的要向上级汇报,别说庞梓他们把脸蒙上,哪怕真的不是庞梓他们打的,他们也能把罪名扣在庞梓头上。但是这些兄弟们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借口来说服自己,至于借口是不是真的合理,反倒不是最关键的。听了庞梓蒙脸袭击防营的主意一出,不少人就已经叫起好来。
“就是,咱们把脸蒙了。等那些人问起来,咱们不承认不就行了。”已经有人兴高采烈的喊道。
“大家都是我的好兄弟,我庞梓平日里对大家如何?”庞梓喊道。
“没得说!”
“庞大哥,我们跟着你就跟对了。”
听着兄弟们大表忠心,庞梓满意的点点头,“打完了防营,咱们就去高家寨避避风头。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山东。我也不会傻到非得硬扛到底。”
这话一出,兄弟们觉得有了退路,更是放了心。
见士气已经稳定住了,庞梓笑道:“但是,咱们必须的打这一仗,若是平白的跑了。防营只会得寸进尺,咱们就再没有安生日子。所以这次,也不是为了多杀人,只是要把防营给打跑。这样兄弟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防营没死什么人,也不好把事情给弄大。但是咱们得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不是防营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揍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
“得让他们知道咱们不好惹。”
这些镖局的兄弟本身就是好勇斗狠或者泼皮无赖之辈,知道有退路,又不是真的要玩命,这帮人立刻就来了精神。
“好,那现在大家带上家伙分路出门,在县城北边十里处聚头。高松龄,你和这几个兄弟跟着我一起走。”庞梓命令道。
镖局的兄弟们应了一声就纷纷去牵马带家伙,庞梓带了些心腹还有高松龄等几个不可靠的人等在最后。等其他兄弟分拨开拔,庞梓突然猛地沉下了脸,他让高松岭等人站在自己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庞梓对大家如何,你们说说。”
这些人不知道庞梓怎么突然这副模样,几乎人人脸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庞梓一一盯着这些人的眼睛看了一遍,然后喝道:“有人背后卖我!这人就在你们当中!”
这声断喝让这些人都是脸色一变,庞梓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过去。高松龄身边的那人躲避不及,被正踹在小腹上,他蹬蹬连退几步,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庞梓看的清楚,当自己盯着这些人的眼睛看过的时候,其他人的眼神都是莫名其妙,只有那个人的试图躲开自己的眼神。而那声断喝后,其他人忍不住站直了身体,只有那个人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李坤!你好大胆子!”庞梓一挥手,“把他绑了!”
两边的兄弟立刻上去把李坤按在地上,开始找绳子捆人。庞梓死死盯着高松龄的眼睛,却不说话,高松龄已经知道庞梓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他立刻脸红脖子粗的辩解道:“庞大哥,我可没有卖你啊。我家真的有事,我给家人带了些外头卖的农具,这次知道防营相对咱们不利,我把农具给带回家。你可要信我。”
说完这些,高松龄看庞梓还是冷冷的看着自己,又连忙说道:“我的确怕咱们打不过防营,我专门让家里头把这些农具给埋在地里。我可以带你去看,真的不是我。”
看高松龄一不攀扯,二不躲避。只是玩命的给自己辩解,庞梓已经能够确定,高松龄不是叛徒。连偷藏农具的事情都能说出来,高松龄应该说的是实话。
“我不是不信你,这关系到咱们几百人的命。而且咱们很可能有兄弟已经落到了防营手里头。我不能再冒险了。”说完,庞梓走到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李坤面前,“李坤,你说还是不说,我也不吓你。你说了,等打败了防营,我就放你走。你若是不说实话,我把你带到兄弟面前问话,你看他们敢不敢一刀刀把你活剐了!”
李坤知道庞梓绝对不是吓唬自己,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大哥,我对不起你啊。”
“别废话了。到底怎么回事?”庞梓怒喝道。
“我看上了小桃红,去了好多次,钱都花光了。还借了不少。后来老板突然问我,咱们到底知不知道防营准备对咱们动手。他说只要我把咱们的事情给他说了,他不要钱,就让小桃红陪我几晚。我就说了咱们派出探子的事情。”
“你娘!”庞梓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耳光就扇在李坤脸上,“这么多兄弟的命,就他妈值一个***陪你几晚?你他妈还是人么?”
这耳光打的极重,只见李坤的脑袋跟要被扇飞一样。鼻血蹭的就飞溅出来。原本还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把他嘴堵上,装麻袋里带走!”庞梓喝道。
庞梓心里头这个恨啊!他其实还是在奇怪,为何防营这么快动手了。原来真的是得知了自己这边的情报,知道自己有了防备,这才突然动手。庞梓其实觉得兄弟们好歹要讲点江湖义气,哪怕是再不成器的家伙,遇到这等事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出卖兄弟们,而这李坤平日里也是很受器重的家伙,分钱分的不少。却没想到为了一个***,他就敢出卖大家。
几个人把嘴堵的严严实实的李坤装进麻袋,然后上马向着县城西边的十里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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