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一刀断江
叶清玄入水江中，护身罡气显如龙形。
【降龙十八掌】在水中，如龙游大海，酣畅自如，同时掌力传递之快速，威力之澎湃，也比陆上高出三分。
这是当初与冥游子江底大战时领悟到的战法。
反观“枯魂”路达，他的阴毒罡气本质更为轻虚，待入水之后，凭借比空气密度大出八倍的压力，罡气运转极为迟滞，威力也因此小了数分。
此消彼长之下，叶清玄竟然能够与路达在水底打了个平手。
“枯魂”路达心中大为恼怒，暗骂上了小贼的当，但身为几百年的江湖名宿，他实在放不开脸面，就此脱离江水，逃上虚空。
天下英雄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丢不起这人。
轰！
一道形如龙爪的暗流迎面抓来，路达一记横拳，将其击溃。
但转瞬之间，又是十余道龙爪抓至！
路达身躯一颤，一朵骨质莲花盛开，护住全身。
十余道龙爪同时抓住骨质莲花，磅礴巨力捏得江水隆隆作响，“枯魂”路达大喝一声，骨质莲花猛地涨大十分，在水底极速旋转，那十余道龙爪系数被莲花瓣切割得粉碎。
“枯魂”路达望着眼前阴沉一片的江水，虽能感受到无数暗流涌动，但无法抓住叶清玄身影分毫，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虚无缥缈的声音向四外扩散：“叶小儿，以为用如此龌蹉手段便能取胜吗？如此战法，哪怕十天十夜，也分不出胜负。何不速速现身，你我一决雌雄！”
声音以震动方式，在水质中快速传递。
路达看似约战，实则侦查叶清玄的真实位置。
不管是在岸上，还是在水中，声音都是一种音波震荡的方式，只要叶清玄一回话，路达当即便能找到他的位置。
喊话同时，路达身躯之后，数十道灰色的暗流向四下扩散，一方面增大探知范围，另一方面则是提前做出快速反应。
片刻之后，远端江底一处，便传来同样的震动声音：“老匹夫，少爷有的是时间陪你玩耍，别说十天十夜，就是一个月，你又能奈我何？”
在这！
叶清玄话音刚起，路达身后暗流已经极速接近，待对方话音将尽之时，路达猛地原地一闪，瞬间出现在叶清玄声音响起的位置，双手罡气凝聚，化为两把骨刀，迅捷无比地挥砍过去。
嗡！
两道灰蒙蒙的刀气排开江水，在江底制造出一个真空，位置正于叶清玄所在，真空骤然出现，接着肆虐的罡气连同强大的水底压强，朝着真空位置狂涌而来，瞬间造成的力道，强过百万斤之重。
这等威力，别说是叶清玄，便是毗魔逆天在此，也不敢硬撼其锋！
路达万分得意这一招的威力，但转瞬间，脸色却是大变……
他击空了！
这一招击出，平坦的江面陡然向下一沉，显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接着轰的一声震动，一股勃然强大的力道，冲天而起。
江底放佛爆开了一枚小型核弹，整条江都被掀翻了过来，巨大的水流冲上天空足有百米，接着如城墙一般快速向四周扩散！
方圆百里之内，数千艘大小船只发了疯一般向外奔逃，但船只的速度哪里比的上激流的速度……
转眼之间，无数舟船便被巨浪推上了半空，接着从百米高空倾覆而下，顺着狂暴的江水向四周冲去。
只有区区十余艘大船和驻有高手的舟船幸免于难。
那些高手拼命施展内力，与舟船合为一体，死死压在江水之上，虽然随着江流上下起伏，看似危险，但最终都能平平安安地渡过那道滔天巨浪。
其中最抢眼的，莫过于严公展和楚灵虚二人所在的大船。
严公展伫立船头，面对百米巨浪，催动罡气，竟然将那五层楼船催逼得如离弦之箭一般，逆着巨浪直冲而上，飞上高空！
而楚灵虚安然坐于船甲板中央，与展雄飞煮茶对饮，巨浪横空而至，轻轻一挥衣袖，明月般罡气罩裹住全船，任由巨浪扑面，将巨船卷入江中，待巨浪冲过，一轮明月冲破江面，悠然自得地继续飘在江上。
除了一脸惊容的船上群雄之外，楚灵虚与展雄飞杯中之茶，竟无一滴落于杯外。
各路豪雄尽显其能，最后能将舟船安于江上者，无一不是天下间有数的大宗师。
即便不能保住船只的，也有不少归虚境高手仗着内力深厚，从水中一一跃起，衣不沾水地上了其他船只。
观战群雄说起来损失并不严重，只是船只倾覆，并被巨浪推出去二十余里。
不少武者落水，但哪怕不识水性，只凭一口真气，也能坚持到救援之人赶来，亦或倒霉许多，被巨浪直接冲上堤岸。
严重的，只是周遭黎民和低阶武者罢了。
江水滔天，卧龙岛首当其冲，无数营寨，比武场，楼舍……
统统在江水倒灌之下，被尽数冲毁，唯独几间建在岛中高山上的建筑得以幸免。
江水溃散，分别向四周而去。
激流之强劲，便是南方百里之外的长潭府也未能幸免。
大股的江水汹涌而来，漫过渔港，直入城中，半个城池都陷入一片汪洋之中。
展雄飞微微一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慨然道：“这路达手段狠戾，却是不管不顾，如今江南百姓蒙难，看来我也坐不下去了。诸位”
“末将在！”
“鹰王吩咐！”
群鹰与群雄齐声应答。
展雄飞长身而起，朗朗道：“随我援助灾民。”
“好”
群雄齐声应和。
就在此时，孟源筠面色惊恐，遥指江面，大喝道：“大家快看！”
群雄齐齐转头，望向五十里之外的江中……
一抹毫光冲天而起！
强光之下，天地为之一黯……
群雄目瞪口呆地望着江心
一道巨大的裂缝，将江水整齐的一分为二，长及二十里，阔余十丈，深则直入江底之中。
江水左右二分，数十息间不能合拢。
江底叶清玄孤傲的身影，历历在目，左手负于身后，右掌做刀状劈出，竟是以一记【神魔斩】，劈断江水，一刀断江！
再觅处……
毫光消散之虚空中，“枯魂”路达衣衫破碎，露出枯骨般的胸膛，一道血痕清晰浮现胸口位置。
路达不能置信地看了看胸口，又盯着百丈之外的叶清玄，嘴角露出一丝惨笑，缓缓道：“好刀法！”
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从空中坠落，直入江水之中。
“救人！”严公展大呼一声，神色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慌。
这一刀，败了路达，也连他的信心一同斩断！
【400】胜在局外
“哼，路达竟然输了！”卧龙岛未被江水淹没的一座孤峰之上，黎道天冷冷望着江心，面带不屑笑容。
在他身后不远，一座巨石之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嗓音：“换做是你……只怕也必输无疑。”
黎道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微微侧头，淡淡道：“还未谢过慕儒兄的鼎力相助，让小弟逼疯了帅继绝，在天下人面前大大的露脸……只不过……慕儒兄，这掘坟逼迫一事，为何不提前说起？一旦泄露出去，只怕于小弟声名有损。”
冷嗤一声，李幕儒从巨石后显露半个身子，脸色嘲讽地盯着黎道天，冷冷道：“就算知道了掘坟抛尸这种事情，黎兄会不用那个玉簪吗？名声……哼哼，与胜负比较起来，黎兄不会蠢得分不清轻重吧？”
黎道天面色不虞，冷哼道：“可说到底，还是你利用了我！”
“我这是帮黎兄……”李道宗声音骤冷，不悦道：“如果黎兄觉得不妥，不妨待会当众认输，保证可以挽回些名声……但九龙宫方面如何看待……就不是李某可以左右的事了。”
如果说李幕儒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那么黎道天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真小人。
他只是不忿被李慕儒利用，占了自己的便宜，但如何取舍，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他心里比所有人都清楚的很。
黎道天眼珠一转，哈哈笑道：“李兄，切莫动气。老哥我开玩笑罢了。不过我好奇的是，这种事连九龙宫都打探不到，甚至连投诚过来的纪灵君和厉阳老祖等人都一无所知，李兄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李道宗冷冷瞥了黎道天一眼，淡然道：“黎兄想探我的底？”
“哈哈，误会，为兄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李道宗冷嘁一声，道：“黎兄乃天地枭雄，当知有些事只问可不可为便可，何必穷究其源？大家都是为了利益，只要九龙宫能够获得武林盟主的地位，你我总还是可以顺风顺水，地位登高一步。”
黎道天连忙打了个哈哈，扭转话题道：“那是，那是……姜大家已有先言，待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后，将设有‘天、地、人’三个副盟主，正合严公展与你我三人。到时候，这江湖上，你我兄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需要鼎力互助才是。”
哼哼哼……
“希望如此。”
冷笑声中，李幕儒缓缓转出身形，站在黎道天身边，望着远端江心处那一道惊人裂痕，叹息道：“只可惜，原本的必胜之局，却因这叶清玄，又增添了一道变数啊！”
黎道天眯着眼问道：“你是担心……楚灵虚？”
李道宗沉声道：“当徒弟的尚且如此，当师父的会差到哪去？这么多年，楚灵虚一直把徒弟顶到江湖中，吸引众多敌人的注意，当天下人知晓深浅，再回头看时，昆吾派这个已经覆灭百年的门派，竟然一跃成了新晋的十大门派之一。楚灵虚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他能把一个门派隐藏的如此之深，那他的武功，又将可怕到何等地步呢？”
黎道天深吸一口气，面沉似水，冷冷道：“李兄可还有回天手段？毕竟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李幕儒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唇上修剪整齐的胡须，缓缓道：“胜负之间，我无法左右。不过嘛……”
“什么？”黎道天连忙追问。
李幕儒冲着他挤了挤眼睛，笑道：“谁说这场胜负的关键，是这场比武呢？”
“李兄此言……何意啊？”黎道天一脑门子问号。
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中，李幕儒转身飘然而去。
“叶清玄啊，叶清玄，这一刀断江，江湖上只怕又多了一段佳话啊。不过，这胜负之间，不在手上，而在人心啊。哈哈哈……”
在黎道天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李幕儒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黎道天朝着对方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骂了句：“伪君子……”
**********
这一日的比武，最终以叶清玄获胜，路达重伤落败而告终。
叶清玄最后一刀之威，本有杀死路达的可能，但武林大会的重要性在前，叶清玄不好下死手，只能在最后一刻收刀，让路达逃过一劫。
因路达那一击，江水倒灌长潭府，天下群雄纷纷在展雄飞的组织下，前往救助灾民。
最大的损失在于建筑和财产之上，而人员……
初步统计，共有五千余人丧失家园，而被淹死者，少说也有八百之数。其中半数以上，都是观战的低阶武者。
这场比武大会，本为团结天下武者，共抗魔门，拯救天下黎民为宗旨，结果魔门未除，自己却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确是悲剧，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整日的救援之后，大会组织者与四大势力首脑再次商议，这最后一场比武，确不能如之前这般放纵，一是地址当选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保证不会伤及无辜；二则是取笑观战的普通民众，只选取二百实力在归虚境以上的宗师级高手观摩，而且距离也要适当放远。
群雄研究一日光景，终于选定了一处位置。
便在卧龙岛下游三百里处，江心正中一座巨大如岛的礁石之上。
那座礁被称为“横江石”。
周长千丈，高两百丈，通体是一块巨大的花岗岩，洁白如玉，寸草不生。
便如当年群雄鏖战罗破敌的“玉皇顶”一般。
之前焦急催战的严公展，以救治路达为名，极力要求比武之日延后三天。
群雄嗤之以鼻，却无人反对。
“三月十五，武冠横江”！
整个江湖的目光，都注视向了这里，所有人都以为，武林盟主的诞生，将从这里产生，殊不知，就在同一时刻，另一场腥风血雨，却爆发在了千里之外的京兆府。
早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一只鹞鹰便带着重要的消息，传递到了此地。
而几日前，又是一只鹞鹰落至，早已秘密埋伏此地多年的一股人马，开始缓缓向鹰王留驻此地的府邸接近……
鹰王的家眷，小鹰王展羽的妻子楚蝶衣，此时正在书房之内，一手捧着书卷，轻声细语的朗读，一边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展昭，以为爱儿能听懂一般。
叮铃铃，叮铃铃……
小小孩童脚腕上套着一对漂亮的银铃，正是展羽亲自央求藏剑先生为爱儿打造的，并急不可耐地用鹞鹰送了回来。
此时夜黑，风高……
杀机骤起！
【401】横江石上
三月十五，武冠横江。
两百艘双桅大船，载着数千面战鼓，将那横江石围得水泄不通。
千帆遮江面，万旌掩碧空。
十万武者不约而至，遥遥地围在那两百艘双桅大船之外，哪怕不让进入一步，也愿在百里之外的此地遥遥观望。
天色初放亮，江上薄雾依旧，远远地看到那横江石般的横江石跃出雾色之外，横亘大江之中，云带奇峰，雾锁寒壁。
清晨水涨，巨浪冲上外围的礁石，不住发出使人心颤神荡的惊天巨响，不肯有一刻放缓下来。
咚咚咚！
九时二刻，一通鼓起！
宏大入天的鼓声，在江面上荡起一道强风，横江石四周的薄雾，随着鼓声轰然飞散，整座礁石在阳光中骤然显现，放出灿烂光芒。
围观武者哗然惊叫，直叹此地景色，宛如天门现世，心中没由来的一片豁亮。
更有甚者，高呼神迹显现，正应武林盟主受天眷顾，无论何人当选，必为武林之福。
四方势力，四艘大船，载着各自高手，凑近到横江石的近前。
来自九龙宫的五层巨舰，在放下载着严公展的小艇后，绕了横江石一周，停到横江石的北面，便再没有任何动静。
楚灵虚同样解了一艘小艇，缓缓消失在横江石下的烟云怒涛之中。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无论这一战的胜负如何，这场旷日持久的武林大会，终于到了最后一幕了。
楚灵虚全速催船，宛如一艘快艇，乘风破浪，直插横江石而来。
这片水域，只此一块山般巨岩，此外无一处暗礁阻挡，楚灵虚的小艇在江面上划出一道水线，气势磅礴的横江石在眼中不断扩大，似要迎头压下，教人呼吸难畅。
前路虽无暗礁怪石，但江浪却是极大。
巨大的江浪拍击在横江石光滑如镜的墙壁上，化作冲天碎花，迸发出尖厉的嚎叫声。
楚灵虚心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宁和，眼前惊心动魄的骇人江景，却像是异世幻境一般无法令他有丝毫分神。
百年蛰伏，终于等到了今日一飞冲天！
但他的心中并无欢啸之意，有的只是对世事的感慨和故人的眷念……
曾几何时，那些让昆吾派血流成河的对手，血煞、天机阁、风云盟、大密寺、凤仪阁……惧已陨殁无迹。
罗破敌、赵封禅、天机老人、卓惠梵……或已伏诛，或以不足为患。
这一切的尽头，便只有毗魔逆天一人。
江湖风云变幻，你争我夺，多少新秀崛起，又有多少豪雄折翼。
这一切，终于要到终点了。
咚咚咚！
九时三刻，二通鼓响！
一个巨浪袭来，将楚灵虚连人带船，毫不费力地抛向了横江石壁，眼见就要在墙壁上撞个粉碎，却见楚灵虚身上白光一闪，连人带船裹挟着，沿着光滑如镜的石壁一路向上，两百丈高低石壁瞬间及顶，凌空而起之后，方才落到被风化得寸草不生的巨岩之顶。
闲庭信步般步下小船，迎面处，严公展雄伟如山的躯体现身在峰顶边沿处，望着远端千帆竞流的情景，慨然道：“江山如画，美景当前。为一世人杰，却不能尽享天下美事，枯坐深山终老，岂非憾事？楚兄，你懂我否？”
楚灵虚慨然长叹，道：“严兄心中孤寂，贫道心中深知。但江山易改，美梦易碎，若非昆吾派百年血仇压于肩上，贫道不得不发，只怕也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与地下长眠了。”
严公展仰天长笑，豪放道：“所以，我要争，我要夺！我要千古留名，我要万世敬仰……否则，我不甘，不甘！”
楚灵虚寂然无声。
此时他方才明白，这严公展野心之所以如此之大，只怕是追逐天道的行途上，自知已经到了尽头，再难有所突破，方才选择重新入世，弥补当年舍世修行的遗憾。
一生追寻天道，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楚灵虚不由得微微同情严公展。
至于自己……
终生目标不过诛除元凶，重立山门。
此时目标达到泰半，了无遗憾，反倒身心轻松，楚灵虚微微一笑，道：“如此江山美景，能与严兄一决雌雄，足慰平生。你我便为了各自所望，痛快地战上一场吧！”
咚咚咚！
十时正，三通鼓响！
二人眼神交接，天地交感，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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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气怎么回事？”孟源筠抬头望天，刚才还是清澈澄明的天气，转眼间便是乌云密布，风雨满楼的模样。
众人纷纷仰首观天。
东边一抹又厚又重的乌云，挟着闪动的电光，正由湖沿处迅速移来，铺天盖地的气势，看得人心生寒意。
昂！
一声鹰啼。
一只鹞鹰冲破云际，从天外直冲而下，在江面四艘大船间盘旋了一个来回，直落向叶清玄等人所在的楼船。
“是我们的信鹰！”
血鹰越众而出，伸开手臂。
鹞鹰扑击而下，稳稳落在血鹰手臂之上。
展雄飞和飞鹰堡众人都是眉头一皱，这等紧要时刻，怎会有信鹰飞至？
从信鹰爪上找到信签，血鹰大吃一惊，却是机密等级最高的紫金绶，忙不迭取下递给了鹰王。
展雄飞眉头大皱，打开一看。
淡金色的面孔当即煞白，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死死攥在掌心！
“父亲，何事？”展羽离得最近，发现父亲脸色骤变，忙不迭关心询问。
展雄飞强忍胸中抑郁之气，深深望了儿子一眼，久久无语。
“到底何事？”展羽奇问。
四周群雄也纷纷望来，不知发生何事。
“无事。”展雄飞慨然一笑，朝着群雄道：“不过开封府邪道异动，有徐正奕和萧不乾坐镇，当无大碍。”
群雄恍然出声，转身继续观战。
小鹰王不疑有他，转身与诸位兄弟谈笑依旧。
鹰王强揉胸口，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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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公展两手负后，目光如电，嘴角带着自信笑容，欣然看着傲立眼前，意态自若的楚灵虚，没有说话。
楚灵虚背后“月如玉”还未离鞘，手中却先是一甩“荡魔拂尘”，卷起漫天锐风细线，看似杂乱无章，偏又封着严公展身前身后所有路线，密密麻麻的瞬间席卷而来。
【402】阴险威胁
“良龙”严公展浑身罡气一振，一团巨大的罡气罩护住身躯，灰布长衫无风自动，右脚踏前一步，同时一拳向前轰来！
脚下与拳风同时爆响，发出有若闷雷的声音，整座横江石都仿佛摇晃了一下，崖下巨浪滔天的声响全部压了下去，波纹逆推江浪，直达远端船体。
整个空间回响不绝，威势慑人。
楚灵虚以漫天锐丝手法攻击而来的一招，登时被对手这一拳完全震散。
锐风消散，荡魔拂尘猛地收敛，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楚灵虚面带轻笑，一动未动，像是从未出手一般。
严公展豪气震天，朗笑道：“好一个楚灵虚，进而不惑，退而不靡，我严公展侵淫上百年的这套【六征】，终于找到对手了！”
“六征！？”楚灵虚眼中精光一闪，沉喝道：“好一个严公展，原来是消弭千年之久的兵家高手！”
严公展仰天大笑，豪声道：“有见识，不愧道门大宗师。今日我们便以六招为限，定个输赢……”
轰隆隆！
话音落时，乌云盖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
楚灵虚抬头远望，眼神放佛穿云透雾，夷然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兵者，天地之大杀器；道者，顺天地以合人心。兵家杀气太重，于天地不和……”
严公展肆声狂啸：“哈哈哈，兵伐人，人伐地，地伐天，人定胜天！”
话音一落，严公展深吸一口气，全身衣衫忽拂汤飞扬，猎猎狂响，锁峰的云雾绕着他急转起来，情景诡异之极。
严公展卓立于卷飞狂旋的浓雾之中，不住催发玄功。
楚灵虚微微一笑，手往后收。
全身精气不住在毛细孔间来回呼吸，天地之间灵气，不住洗涤身心，令他灵识达到前未有过的高度，刹那间，精神境界达到至高玄妙之境。
尽管眼前的严公展浑身被浓雾掩盖，却依旧能分毫不差地掌握对手的动静。
二人都在默默等待。
等待那无懈可击的真正第一招交手！
天际的雷鸣，隐隐传来，更增添两人正面交锋前那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浓雾中，严公展嘶嘶的吸气声逐渐沉重；
巨岩上，楚灵虚背后的月如玉嗡嗡跳动……
轰隆！
一道闪电劈在二人中间的巨岩之上，一时间强光眯眼，电花四溅。
翻卷着的浓雾风云的呼吸声倏地静止
时间，刹那凝固了一般。
铮！
楚灵虚名震天下的月如玉像有灵性般由鞘内弹了出来，不知如何的，来到楚灵虚修长的指掌内。
同一时刻，严公展似若由地底冒上来般，现身在楚灵虚身前丈许处，横空一拳击来。
严公展身后的浓雾瞬间炸裂，发出崩裂天地一般的声响。
这一刻，他的速度竟然超过了音速，破开的空气发出剧烈的音爆，却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兵家六征第一拳“冲阵”！
叮！
同一时刻，楚灵虚的月如玉迎拳而至，毫无花俏地点在了严公展的拳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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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江石下，四艘楼船上的二百高手，以及百里之外，十万观战之人，全都正全神贯注、目瞪口呆地看着横江石方向的天空中，如怒龙盘旋一般狂舞的云烟，惊叹声震耳欲聋，不能相信那是人为的力量。
乌云密布之下的巨型岩石，急旋的云雾直通天地，放佛整个天空都成了狂吸而下的漏斗，骤然的电闪雷鸣，已不在天空，而是直接在人间，就在眼前崩开一般。
隆！
轰雷声远远传来，众人这才惊觉天地间已经陷入一片狂风暴雨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鹰王等人所在的楼船附近，江水之中突然迸射一道黑影，利箭一般直射船上。
人影一闪，小鹰王展羽飞身而上，轻松将来物提在手中。
一方锦盒。
这是……
群雄登时诧然。
这等时刻，会是何人投来此物，居心何在？
噗通！
夜鹰直入水中，片晌后露出水面，连连摇头。
展雄飞面色苍白，嘴唇颤抖。
“我来打开！”
叶清玄自告奋勇，一把夺了过去。
熟悉机关埋伏的叶清玄稍一检查，便知晓这只是普通锦盒，连忙打开一看……
啊！？
盒中之物，令他目瞪口呆。
啊呀！
同时一声惨叫，却是身旁观瞧的小鹰王展羽……
只见展羽一把将锦盒夺取，瞬间目赤欲裂，身躯不能控制的一软，接着几步窜到软坐在椅子上的父亲身旁，咆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距离最近的宁惠茹见到锦盒内之物，瞬间掩口。
只见那用上好黄绸垫好的盒内，完完整整的便是一截女人的手指，上面还还戴着一枚戒指……
玉指修长，戒红如翡。
别人兴许不识得，但展羽却又如何不识？
那不正是结婚周年之际，自己亲手送予爱妻的红雀舌宝戒么！
展羽心思缜密，一见到这警告般的威胁，瞬间想到了那令父亲色变的鹰信，于是毫不迟疑地直接质问父亲。
知晓此间出了大事，群雄纷纷侧目走来。
宁惠茹知晓此事绝不可声张，连忙带领弟子，将群雄拦下此层。
即便她心中火急火燎，也知道这事定是与武林大会有关，又涉及鹰王家人，外人实在没有任何话语之权。
见到宁惠茹使来的眼色，叶清玄心中一沉，只身留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展羽悲泣咆哮。
展雄飞摊开手掌，露出一张纸条，语气艰难地道：“你们看吧。”
展羽夺过来打开一看，上书
三月十二，京兆府邸被袭，少奶、幼主被劫!
“我杀了这群混蛋！”展羽瞬间狂怒，起身便欲腾身而去。
“拦住他！”展雄飞大喝一声，叶清玄连忙扯住展羽，急声道：“人质在对方手里，你不要嫂子和侄儿命了？”
展羽瞬间僵直，双眼迷离，六神无主。
“鹰王……”叶清玄嗓子干涩，转头沉声道：“家人要紧！不如休战！有此物在手，天下群雄面前，九龙宫难辞其咎，不敢造次。”
“如果他们假托是魔门所为呢？”展雄飞语气低沉，面露狞色。
展羽大怒，对着父亲不管不顾，道：“此时此刻，怎会是魔门所为？我们不如直接杀过去……”
啪！
一记耳光，将展羽打得怔然。
【403】兵道之战
展羽被父亲一记耳光打得一愣。
“你给我清醒一点！”展雄飞须发皆张，怒不可遏，道：“这不过是敌人的一次警告！目的不外乎这个武林盟主之位。楚道长与严公展胜负未分，敌人断然不会对我儿媳孙儿下毒手的……你切勿闯祸！”
展羽也不是蠢蛋，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只是被人抓了妻儿，一时怒气冲顶，坏了思绪。
此时终于冷静下来，一把推开叶清玄，冷声道：“不论胜负，敢对我妻儿下手之人，我都要将他剖心挖肝，以泄心头之恨。”
说完不理二人，独自闯入一间舱室，把自己反锁了起来。
鹰王微叹一声，吩咐残鹰几人好好守护，独自靠在椅背上，陷入深思之中。
叶清玄知道现在是鹰王饱受折磨的时候，自己无法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要求和道德绑架鹰王一家，此时此刻，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默默支持。
**********
兵家出招，一往无前，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十万大军，依旧睥睨一切，奋不顾身！
“冲阵”，首在“勇”字！
严公展这一拳之威，已道尽“无畏”之精义！
面对敌人无畏之“勇”，楚灵虚淡若无欲无求的双眼猛地睁亮，爆出无可形拟的精芒，月如玉划出一道亮如弦月的飞虹，看似轻灵舒缓，慢慢悠悠，却在顷刻间点在在严公展的拳锋之上。
拳剑相交，却没有丝毫声音。
原来硬桥硬马的一拳，却被绵绵不绝的剑意斜斜指向了天空……
【太极剑】，“撩剑势”！
道家无为，顺天达意。
顷刻间，那股无匹的拳罡带着剧烈的冲击直上云霄，差点将天冲开一个窟窿。
拳罡之上千米之遥，冲散了漫天风雨，横江石上，一时风停雨住！
一拳无功而返，严公展非但没有气恼，反而爆发出惊人的战意，狂笑声中，飞身而起，犹如天外陨石一般，一肘探前，当头砸落。
楚灵虚一剑指天，月如玉剑尖骤放盈光，急点严公展肘下大穴。
严公展胳膊猛一转，手肘猛地绷直，一拳抽向楚灵虚额角。
楚灵虚剑锋一抹，再次挡住……
而此刻的严公展扑来之后，手、臂、肘、头、膝、脚，凡是能够用上的部位，全部用上，宛如一条疯狂的八爪鱼，朝着楚灵虚便展开了最严密的攻击。
一时间噼噼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只是呼吸之间，便有上百拳脚招呼了过去……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六征】第二势“百战”。
楚灵虚额头见汗，但手中剑招依旧从容不迫，刺、劈、挂、撩、云，抹、带、崩、绞、架，【太极剑】的精要剑诀，被他一一施展出来，将严公展不可匹敌的攻势系数化解。
严公展双目通红，将自己的拳速逐渐提高，直到极致。
那狂暴的拳锋划破空气，发出呜呜声响，拳速逐渐超过了的音速，将剧烈的音爆之声甩在了拳头之后，最后甚至因为拳头与空气摩擦，带起了无限火焰。
这火焰不是罡气，而是实体能量。
片晌之后，楚灵虚的身体已经被一团浓烈的火焰包围，而严公展的身法也快过肉眼识别，放佛消失在空气之中。
四周围观武者，起先只在漫天乌云和风雨中，能听到峰顶不时传来的“砰、砰”声响，后来这声响逐渐绵密，中不间断，所有人又犹如在耳畔放了上百串的鞭炮，颇感热闹。
到了最后，峰顶上火光渐起，犹如一轮太阳慢慢从东方爬升，引得天下人惊叹莫名。
不明所以的凌云宫一方，自是紧张不已，反观九龙宫一方，却是一片慰然之色。
**********
哈哈哈……
“驼龙”沙峰兴奋得手舞足蹈，高呼道：“二哥能将‘百战’拳法施展到这一步，显然局面占优，压制得那楚老道无法还手了！”
“酒龙”余醉捋须赞道：“二哥的这套百战拳法，力量、速度都是逐渐增加，越用越快，楚灵虚初时不能反制，只会越来越被动……哼哼，以我之见，就算楚灵虚武功再高，也绝难再坚持一分钟！”
话音刚落，只听得崖顶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嘹亮鹤唳，瞬间洞穿天地。
接着崖顶那冲天的火光倏然一敛，在众人眼中还未适应之时，却是一轮明月升出崖顶……
**********
毫无花巧的一剑，偏偏凝聚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道家天地人之间的秘密。
楚灵虚这一剑，只是将【太乙玄元凝玉功】运转到了极致，广布天地之间的灵气，倏忽间聚拢到了剑尖之上，漫天烟雨俱被迫散，一轮明月横空出世，那皎洁的月光就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洞穴。
整个峰顶刹那暴露在明月的盈盈月色之下，天地一片澄明清澈。
如波如水、如梦如幻！
面对如此梦幻般炫美的剑招，严公展大喝一声，双掌借着快如云巅的拳速，猛地掌根相对，同时往前一推！
双掌与明月印在了一处……
严公展【六征】大杀招“倾城”。
轰！
就像世界末日般的巨响，从崖顶传开，横江石一侧四分之一左右的崖壁，顷刻脱离崖体，从峰顶坠落江中。
巨大的声响，带着十几米高的巨浪，席卷而来。
好在这一次天下群雄早有准备，并未因此发生任何损失。
咔！
一道从未有过的闪电，电光金矛般穿云刺下，在两人头上裂成无数根状的闪光，历久犹存。
明月失色，乌云盖顶。
滂沱大雨漫天打下，又把这对世上顶尖的高手卷入茫茫的风雨雷电之中。
严公展身上光线阴晴不定，时而明亮，时而暗沉，脚下步伐似慢实快，双手间充满了诱惑力的挥舞，令楚灵虚一剑之后，再无法锁定对方的身形，接下来的强攻反击瞬间化为乌有。
这一招，身法唤“阴阳”，手法为“伐谋”。
楚灵虚这突然爆发的一剑，让严公展迫不得已产采取了守势，而且还是两招同施，效果极佳！
楚灵虚微微一笑，道：“严兄，好身法，好手段。”
“彼此彼此。”严公展早已收起轻视之心，反倒是因为全力对抗，整个人达到了极度兴奋的状态。
“第几招了？”
严公展身躯一定，朗声道：“刚刚好，还有最后一招！吾之【六征】，前五招分别为冲阵、百战、伐谋、阴阳、倾城，而将这五招合为一招，便是最后的最强一击破国，楚兄，可要一试？”
“求之不得！”楚灵虚淡然应道。
双方目光对在一处，天地风云，再次色变。
【404】最后逼迫
狂风暴卷，电闪雷鸣。
这一刹那，天地间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瞬间的诡异情景所吸引，并将萦绕一生，再难忘却。
楚灵虚神目如电，与严公展凌厉的目光剑锋般在空中交击着。
“良龙”严公展整个人已晋入前所未有的超凡入圣的境界，颅后神光如同灿烂金银之盘，不断旋转，一吞一吐间，将天地间所有杀伐之气，以自己拳锋作为媒介，源源不绝地轰向楚灵虚的体内。
只要楚灵虚稍有松弛，那非凡体可抗御澎湃惊人的力量将可把他炸成粉末，不留丁点痕迹。
这倾城破国的强悍一击，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便是鬼神也承受不住天地之间的杀伐之气。
他相信，便是楚灵虚也做不到！
楚灵虚的确承受不住如此凌厉的杀伐之气，但不意味着他就会在此招之下败北。
一轮明月般的神光浮现在楚灵虚脑后，萌萌月色，却虚若空洞。
一丝淡淡的笑意浮现在楚灵虚的嘴边，无比真诚。
瞬间，严公展骤然发觉楚灵虚脑后的神光放佛变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虚空，自己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经过楚灵虚的经脉，被那轮明月系数吸收，疯狂填充。
杀伐之气不能在楚灵虚体内存留，自然不会伤害他的身体。
呼吸间，严公展的拳头变得虚虚荡荡，所有力量忽然无影无踪。
同一时间楚灵虚吸纳了他的所有杀伐之气，猛地一声断喝，闪电般反击而回！
破！
危急关头，严公展一声大喝，脑后神光猛地一闪，水银泻地般的杀伐之气再次袭来。
双方这次冲击的力道，全数贯入两人之间的月如玉中。
在两人相距的方圆十丈处，干干爽爽的，没有一滴雨水的痕迹。
咻！
灌输了二人无穷罡气的月如玉颤抖难耐，竟然瞬间崩离了楚灵虚的控制，直入半空
千百道电光激打而下，同时轰在了飞腾的月如玉之上。
一团强烈至极的毫光在虚空中浮现，接着一声轰鸣，爆开了虚空，散发出使人睁不开眼的巨大电光火团。
所有观战人员无不为之掩面躲避，久久无法睁开眼睛。
等到一时片刻之后，方有高手能够在强光余韵中看到眼前的景象，但无一人不被惊呆……
之前那座高耸入云的横江石，竟然消失在了茫茫大江之上。
留下的只有十丈左右高低的石台，石台的表面平滑如镜，布满了被罡气震碎的石粉，接着又在拂来的江风中，被吹得一干二净。
**********
天地大放光明。
漫天乌云，系数被这强力一击震散。
所有观战之人聚精会神地呆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时候，一叶扁舟从横江石方向飘了出来，楚灵虚与严公展分立船头船尾，对视不语。
但很显然，二人已经没有再动手的打算。
胜负已分？
带着这足以撼动武林的疑问，双方楼船快速接近……
二人对双方快速靠近的楼船视若无睹，各自充满钦佩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对手，最后终于忍耐不住，齐声大笑起来。
“你毁了我的月如玉……”楚灵虚笑道。
严公展摇头笑道：“但我终究没能赢你。”
“你也没输。”楚灵虚淡然一叹。
“你放心，我会信守诺言……”“良龙”严公展转头望向苍茫江水，悠然道：“今日一战，不想竟是我此生最艰难、也是最痛快的一战……但所得胜却所失。在月如玉爆破的刹那，似乎早已为紧闭的天道之门，又为我打开了一道缝隙……楚兄，日后但凡严某有任何所得，皆拜楚兄今日所赐。”
“严兄言重了。”楚灵虚遥望天际，淡然道：“贫道所为，不过为求世间一个公道罢了。”
严公展失笑一声，长叹道：“天道真是有趣，偏偏我这等入世之人，醉心追求出世之法，反而你这等本应出世的道人，却始终为了入世之人而费尽心力。这天道一途，你说到底是为了出世，还是为了入世？”
“出世入世，皆为本心，本心清明，即为真人。”
“楚道兄高见。”严公展认同地点了点头，略一拱手，慨然道：“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以六招为限，六招不能取胜，那严某就只好……”
“且慢！”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断喝，阻止了严公展的认输。
群雄赫然回头，却都是同时一怔，因为出言大喝之人，竟然是“鹰王”展雄飞。
只见此时他高立楼船之首，冷目注视着数十丈外的严公展，拱手道：“严兄还请稍安勿躁，容展某说上一句……”
严公展大为诧异，奇道：“展兄既然有话要说，但请直言无妨。”
展雄飞深吸一口气，私下里指掌却是狠狠攥在了一起，强忍心头悲愤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多年以来，武林中纷争不断，魔门邪道兴起，百姓与各大门派、绿林英雄，俱都饱受磨难，为了团结各方义士，共抗魔门邪道，方才有此次武林大会之举，而且核心目的，便是团结一致。但至比武以来，各方尽出高手，权衡武功高低，非但没能起到团结之意，反而因争斗而分化了诸位之间的和气。这实非展某所愿……”
众人听得不断点头，但却对展雄飞此时说这番话有些不明所以。
厉阳老祖更是忍不住高喊道：“展兄所言何意，我等都是粗人，道理听不太明白，还请直接明示，莫要绕圈子……”
展雄飞长叹一声，大喝道：“展某……德行不足以教化，武功不足以服众，思量再三，决定……放弃武林盟主之位……”
此言一出，群雄大哗。
尤其不能相信的，便是凌云阁一方的人马。
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严公展明显就是服软认输的架势，何以鹰王在必胜之局面前，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就算是为了团结九龙宫一系人马，但这个举动也太过仓促了。
更何况，诸多凌云宫一系高手为此付出太多，盟主之位，早已不是一人一派之得失。展雄飞怎能不经商议，私自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这将置天下英雄于何地啊？
此行为一出，无论结果如何，展雄飞都将在自家群雄面前英名尽丧。
展雄飞又何尝不知此等结果。
但他又能如何选择？
此时，他怀中紧贴胸口的锦盒，一只被刚刚切掉的稚嫩小手，正随着他的呼吸，不断震颤着……
【405】实属万幸
“老展，你搞什么？”唐二先生首先压制不住怒火，大吼一声喝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宁惠茹心知此事由来，连忙插口道：“展堡主，可是发了什么事情，受了他人逼迫？”
展雄飞心中暗叹，却朗声道：“诸君勿要多疑，这是展某最终决断，无人逼迫，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说完深深一躬，长拜不起，无论群雄如何喝问、责难、哀求，展雄飞一动不动，默不回答。
群雄万般愤然，对鹰王此举大为失望。
燕翩飞紧攥剑柄，长身而起，低喝一声：“绝翎，我们走！”
说完一把扯着侄儿燕绝翎，转身踢断一截栏杆，飞身踩上，滑水而去，竟是连船都不愿同乘。
有如此重量人物当场翻脸，许多同样为之愤然的独行之辈，纷纷离去。
“鹰王多多保重，某家告辞了……”
“展兄……好自为之。”
“告辞，告辞……”
“十二飞鹰堡，哈哈哈，原来也是一群沽名钓誉的怂货……”
……
转瞬间，包括蜀山剑盟的丁敬音、韩真子，唐家的唐二先生和唐彦几位，汉中的秦钊、龙云大师等等，系数离去。
凌云宫一方近百高手，走了差不多一小半。
此举落在九龙宫和游龙帮两方人马眼里，自是狂笑嘲讽之语不断，其中尤以游龙帮的黎道天等人笑得最是张狂。
直言展雄飞一向道貌盎然，如今却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纯为咎由自取。
笑声弥漫江面，直到被“良龙”严公展一声断喝，方才有所收敛。
“良龙”严公展眉头紧皱，一双冷目一一扫过己方人员的脸面，其中深含自身兵家心法“军威”，若是心中有愧者，无法与其对视。
果不其然，只是一扫之间，竟然发现有七八人纷纷侧目，露出心虚表情。
其中尤以黎道天为甚，反倒是他心底最为堤防的李幕儒，毫无所觉，不但脸容一片宁洽，对视时嘴角还能逸出一丝纯真有若孩童般的笑意，不由得让他惊了一惊。
此时展雄飞深躬未起，楚灵虚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既然鹰王有如此决断，昆吾派自当随行。比武事了，贫道先行告退了……”
说完，冲着众人一礼，转身踏波而去。
严公展终于转过头来，长叹道：“展兄所言，可是当真？”
“自是当真。”
“那如此一来……”
展雄飞站直了身体，朗声道：“获胜者，自是九宫龙无疑。”
虽然知道这次取胜，背后必然有巨大的问题，但如此重要之事能够成功，严公展自然当仁不让，不会傻乎乎地往外推。
一声长啸。
严公展笑声威震九霄。
同一时刻，武林大会的礼官团队，向全天下武者发布了最后的宣布，获胜一方为九龙宫，武林盟主，当然就是“金龙”姜断弦。
天下武者，欢呼声冲破天际。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武林大会热闹固然是热闹，但最重要的，还是决出武林盟主的人选，用来消灭魔门。
不论这个最后的结果是威仪天下的展雄飞，还是武战头魁的姜断弦，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
大胜的九龙宫，返回了卧龙岛，利用最快的时间恢复了设施，并举办三日三夜的庆功大会，招待天下英雄。
当然了，无名无号、实力不济的，并不在邀请范围内。
但可以说的是，四方报备的“百贤令”高手，都在邀请范围之内。
可凌云宫方面的高手，除了有些的几人之外，大多数百贤令级别高手都没有参加，反倒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接踵而至。
其中便有广清派悬镜先生和横山门梁八公这样的老狐狸。
至于鹰王等人，没有回到卧龙岛，而是乘坐楼船，一路直达武陵府。
就在鹰王当众宣布放弃武林盟主之争后没多久，一封鹰信从武陵府传来，说是少奶奶和幼主被人送来了。
楼船还未靠岸，几道人影已经飞射而出，直奔鹰王在此地的府邸。
轰隆！
跃过大门，中庭的房门被展羽直接冲破，几名飞鹰卫拔刀而出，发现是少主时忙不迭停下，刚刚一声大喝：“少主回来了！”
衣袂破空声起，展羽已经跃过中庭，到了后院。
“蝶衣，昭儿！”
展羽心急如焚，这种火上烹烤的滋味简直令他发疯。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生、不怕死的江湖浪子，可当他有了家庭，有了爱人，有了孩子，他才发现，世界的重心早已改变，天地再不是以他为中心旋转了……
吱呀！
一扇房门被快速推开，楚蝶衣满脸泪花，悲呼一声：“相公！”
“蝶衣！”
展羽飞扑而至，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举在空中好一阵旋转，接着把她紧搂在怀，紧得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差点被挤进展羽的骨头里，融为一体。
楚蝶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低声唤道：“相公……小心昭儿……”
展羽大为激动，“昭儿，昭儿怎么样了？”
“嘘，小点声！”楚蝶衣伸出左手放在唇间，柔声道：“一切都好，昭儿刚刚喝了奶，睡了！”
一见楚蝶衣还包着染血纱布的左手，展羽登时青筋直跳，轻柔的将爱妻左手放在掌心，看到那被斩断的无名指，心疼万分，悲愤道：“好贼子竟然伤我妻儿，我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对了，昭儿的手……”
想到爱子右手被斩，展羽几乎当场发疯。
“孩子很好，没有受伤！”楚蝶衣的话让展羽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
房外传来一个声音，慨然道：“这怎么不可能？”
夫妻二人回头，连忙齐齐施礼。
来人正是鹰王，身后跟随着叶清玄和银鹰、残鹰。
展雄飞心有余悸地长叹道：“你与蝶衣相识日久，自然认得妻子之手，但昭儿出世不久，你并不熟悉，自然可以骗得。别说是你，便是老夫，也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啊……不过还好，对方不想与我们结下死仇，只想得到武林盟主之位。”
这时叶清玄也走上前来，掏出藏有手指的锦盒，道：“二哥，二嫂，断指并未坏死，我以生系罡气护住，并已冰封，请容我为二嫂接上断指。”
【406】备选方案
楼船上的群雄被安排妥当，只有几位核心人物，被秘密请到正堂之内。
在经过鹰王简单的介绍之后，现场诸人无不恍然叹息，同时对九龙宫方面的做法大为不满。
“不能让九龙宫的贼人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司空见愁更是脸色阴沉，冷声道：“他们敢抓咱们的小辈，老子就敢杀了那几条臭泥鳅……”
百里无及翻了个白眼，道：“哎呀，你整天就知道杀杀杀的，要是能翻脸，你以为老展会这么忍气吞声？”
宁惠茹道：“百里兄说的不错，此事牵扯太广，若是妄动干戈，确是与我们一直的目的相违背。”
“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忍了？”司空见愁沉声道，“就算我们这次忍了，但如果他们仗着指挥整个武林，却反过来压制我们呢？难道一味退缩不成？”
“魔门未除，九龙宫断然不敢如此……”展雄飞从座椅上站起，慨然道：“展某虽然丢了盟主之位，但我方实力尚在，九龙宫仰仗我们之处多矣，断然不会在此时主动挑起与我方的纷争，更不敢削弱我们实力……”
宁惠茹皱眉道：“展兄的意思是……暂且合作，先铲除魔门？”
展雄飞长叹一声，沉声道：“天下为重，江湖次之，个人声名最轻。若是能铲除邪魔，我一人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宁惠茹点头赞道：“展兄果然世之人杰，竟有如此胸襟。既然如此，我凤仪阁依旧愿追随展兄之后……”
“宁阁主错了。”展雄飞突然微微一笑，打断宁惠茹的话。
“我错了？哪里错了？”宁惠茹诧异问道。
展雄飞无奈一笑，道：“展某放弃武林盟主之位，于名声还是有极大影响。恐怕现在白道武林，都认为我是沽名钓誉之辈，更伤了不少同道的心……故而展某不再适合担当领袖人物，这个位置，还是由宁阁主来主持为好。”
“啊！？这……”
宁惠茹万万没有想到展雄飞竟会有如此提议，一瞬间都呆在了原地，半晌反应不过来。
司空见愁和百里无及面面相觑，却在转念间，心底都明白了展雄飞此举的目的。
主动放弃武林盟主之位，无异于抛弃了一向支持展雄飞的武林豪杰，这层伤害极其致命，可以说让不少豪杰都不再相信展雄飞的信义，此时转换正道领袖，确是迫不得已的办法，这样一来，还可以再次团结蜀山剑盟、蜀中唐门这样的白道大派。
至于这个人选……
身为凤仪阁的当代阁主，宁惠茹却是当仁不让。
“展兄此举是否有欠妥当？”宁惠茹想了想道：“说起在我方正道人士心中，宁惠茹并没有如此实力和名望代表武林正道，若是展兄确有退一步的想法，我觉得灵虚道长方是合适人选。”
话音刚落，一阵慨然笑声传来，正堂外的大门无风而开，楚灵虚缓步迈进正堂，笑道：“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对这等事务实在难以上心，宁阁主费心费力，还请一并担待了吧。”
楚灵虚一现身，诸人连忙起身相迎。
横江石一战，即便展雄飞认输，但楚灵虚战平严公展，也足以让天下群雄为之震骇。
如今楚灵虚的名头，已经跃过天绝榜高手，成为天下人人敬仰的白道领袖，其威名不下于九龙宫诸人分毫。
展雄飞表情极为严肃，郑重道歉道：“惭愧啊，枉我展雄飞雄心万丈，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更因此丢失武林盟主之位，连累楚兄了……”
楚灵虚淡然一笑：“楚某不过出些蛮力罢了。倒是展兄这一招急流勇退，却是颇为漂亮。”
“此话怎讲？”司空见愁诧异问道。
楚灵虚呵呵一笑，道：“还不是展兄之前便担心的事……万一九龙宫方面不肯屈就，暗里地再使出损招，我等在魔门面前就大有可能被出卖。但九龙宫得了盟主之位，我等只需催促及配合便可，天下英雄面前，谅他们也玩不出花样，这样一来，主动便掌握在我们手中。”
宁惠茹听得连连点头，追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众人目光唰地齐齐聚集到宁惠茹脸上。
“看我做什么？”宁惠茹一脸诧异。
“副盟主之位。”展雄飞呵呵笑道：“九龙宫无法忽视我们手中的力量，势必要以一个副盟主之位来安抚我们。宁阁主，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那我岂不是要……”
“没错。”楚灵虚笑道：“九龙宫这三日的庆功宴，就要劳烦宁阁主代我们走一遭了。”
展雄飞继续道：“一旦宁阁主得到副盟主之位，第一件事，便是救援开封府！”
宁惠茹深吸一口气，深感肩头重担，郑重道：“惠茹定不辱命。”
这时百里无及插言道：“那接下来……老展你有何打算？”
“我？”展雄飞深沉一笑，缓缓道：“当然是退出江湖了……”
“这，这……又何必？”司空见愁大吃一惊。
展雄飞缓步向外，推开房门，此时外间天色已晚，夜风凉爽，众人身心为之一敞。
望着布满星光的夜空，展雄飞朗笑一声，道：“既然九龙宫对我展某人处处提防，这个时候，我又何必处处惹人讨厌呢？退隐江湖，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不过嘛，哼哼……”
“不过什么？”百里无及追问。
这个时候银鹰从外间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鹰信，几步到了正堂之中，冲着诸位一礼，对展雄飞禀告道：“启禀主上，朝廷任命已经下达，由明日起，您便是皇甫王朝的‘一等郡王’，正一品，统领南朝水陆大军，继任大将军一职。”
哗啦
众人惊喜而起，欢畅莫名。
百里无及翘起大拇指，由衷赞道：“跳出混乱纷扰的江湖，重入朝堂之中，哈哈哈，展兄，你这一手，确实漂亮。嘶老展，这一步，莫不是你就有所准备？”
“有备无患罢了。”展雄飞浅笑答道。
宁惠茹心思缜密，瞬间了悟，笑道：“展兄，这么说来，你将要以南朝大将军的身份，再与武林盟主展开合作？”
展雄飞微微一笑，道：“我这个掌握了南朝一百二十万大军的大将军，跟他姜断弦坐下来聊聊，应该不会让他太为难吧？”
【407】城府之深
轰隆！
一座巨大的极品金丝楠木书架，连同上千本珍贵的孤本书籍，都在黎道天一掌之威下变成了火焰。
火光只是一卷，旋即成灰，落满一地。
但这显然不足以掩盖黎道天此时的愤怒，此时他的头发直接变成了燃烧的烈焰，呼吸的气体也变成了两道火焰，随着火焰腾腾的双眼，不断地吞吐着。
身体周围一丈之内，宛如烈焰地狱，而一丈之外，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热度。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黎道天将咆哮声压低到了极限，脑门青筋直跳，不停叨咕道：“展雄飞老奸巨猾，不久前还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想不到刚一转身的功夫，不但让卓惠梵领了个副盟主，还成了南朝统兵的大将军，与姜断弦平起平坐，研究起开封府的解围战……你能相信吗？你敢相信吗？”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八仙桌对面，端着茶碗、一副悠然自得做派的李幕儒。
看着李幕儒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黎道天心底火气更旺，忍不住嘲讽道：“李兄，看来你这套手段算是白废了，展雄飞虽然没当上武林盟主，但现在的身份，却更加超然，更有威望。而武林盟只留了三个副盟主的位置，宁惠茹夺走的那个，可是你的……”
面对黎道天的冷嘲热讽，李幕儒微微一笑，答道：“没得到武林盟主之位，那有如何？”
黎道天差点掀桌子，冷嗤道：“难道你费尽心力，所求的不是这个位置？要不是帅继绝无力承担，只怕三个副盟主都得拱手让人。”
李幕儒磨了磨茶碗，吹开碗中茶末，冷笑道：“黎老兄，就算帅继绝重伤未愈，他的那个副盟主位置，也轮不到其他人坐……毕竟，三圣岛还有道圣和释圣呢……这三个副盟主，本就是为你们三家败者准备的。”
黎道天一愣。“那姜断弦当初还许诺你副盟主之位？”
“因为他也没料到楚灵虚会赢。如果九龙宫压倒性获胜，那九龙宫的威望如日中天，再加上老夫在底层武者中的名声，他姜断弦根本无须别人，便有足够实力控制武林一半以上的力量。这无论是对邪教、魔门，都已足够。可惜事与愿违，楚灵虚硬生生夺走了原属于他们的一半名望……许多中间势力，态度又将左摇右摆，暧昧不已。这时只有团结凌云宫，才能达到想要的力量……”
黎道天眼睛一眯，浑身烈焰倏然收回。
狭长的眸子冷冷注视李幕儒，黎道天慎重问道：“九龙宫把你当猴耍，你就不气？难道就这么算了？”
“生气有什么用？”李幕儒轻轻放下茶盏，笑道：“我不但就这么算了，还打算继续帮忙。”
“这么好脾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幕儒哑然而笑，道：“这次我成全了九龙宫，不管他严公展还是姜断弦，都得为此记得我的好……而且还会想方设法，极力挽回我的忠心……嘿嘿，黎兄，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黎道天木然摇了摇头。
李幕儒长身而起，望着院落里错落有致的盆栽假山，欣然道：“我猜……严公展一定会给我一个看上去名头不大，但却极有实权的位置……”
“比如……”
“比如……总巡察使！”李幕儒答道。
黎道天瞬间不语，赞叹不已地冲他翘起了大拇指。
武林盟中设立四方巡察使和一个总巡察使，任务主要是协调各方帮派之间的消息传递，类似武林盟的特使，同时还具有监察各派、巡视江湖、纠正错漏、整肃奸佞等事务。
简直就是戏文里“八府巡按”的江湖版，可谓位高权重。
说白了，如果李幕儒当上这个职位，只要师出有名，完全可以指挥手中力量，随意灭掉一两个中小型的门派。
想到其中好处，就连黎道天都羡慕万分，由衷赞道：“李兄真是深谋远虑。如果在下所料不差的话，当初你答应姜断弦招揽之前，便已看好了这个位置吧？”
李幕儒笑而不语。
“如果当初你当了副盟主……”
李幕儒哂然道：“当然要退位让贤了。毕竟九龙宫里的那几位可不好惹，我又何必贪恋那些名声，却得罪吃味小人呢……”
“高，高高！”黎道天哈哈大笑，“只是李兄想法虽妙，却怎知姜断弦一定会给你‘总巡察使’这么重要的位置呢？”
李幕儒淡淡一笑，看着黎道天，这时候，外间传来一阵粗犷的长笑响起：“黎帮主、李庄主可在？老夫仙龙前来叨扰一番了……哈哈哈……”
侧目处，仙龙老祖虎步龙行，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脸急色的黎正阳。
很显然，这位向来行动粗狂的匹夫，没容得黎正阳的通禀。
黎道天虽然心底不虞，但面色如常地挥了挥手，见到黎正阳退下之后，方才呵呵一笑，拱手道：“仙龙老祖，许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刮来小弟此处啊？”
“还不是给两位道喜？”
“哦？喜从何来啊？”黎道天瞥了老神在在的李幕儒一眼，笑着问道。
仙龙老祖哈哈一笑，大马金刀地往靠背椅上一坐，拱手道：“一则是恭喜黎兄升任副盟主之喜，二嘛，则是恭贺李兄，当任‘总巡察使’一职了。”
果不其然。
黎道天暗自一叹，看向李幕儒。
李幕儒长笑一声，起身道：“汗然啊，汗然。之前仅仅与仙龙老兄说了一些心里话，想不到仙龙老兄就如此上心，真的为李某促成此事……真是有愧啊！”
“哈哈哈，哪里哪里……”仙龙老祖随意地一摆手，笑道：“老朽虽然新晋加入九龙之中，但在姜断弦面前，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之前听到李兄一番肺腑之言，表示愿以仁义之德行，肃正武林不正之风，真心真意为江湖做些实事，老朽心中甚是感动。这‘总巡察使’一职，自然非你莫属了……哈哈哈……”
李幕儒一副羞愧地谦让一阵，一边对仙龙老祖感恩戴德地道谢不已。
黎道天心中长叹，这李幕儒果然心思缜密，知道仙龙老祖在九龙宫中无依无靠，分外想要结交盟友，以固自身地位。
李幕儒主动示好，对仙龙老祖来说，可谓雪中送炭。一个“总巡察使”的位置，仙龙老祖自然为他极力争取，加上他又被迫放弃了副盟主之位，九龙宫诸人，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
李幕儒城府之深，令人警觉……
看来，自己也要开始堤防他了。
【408】乘舟而至
铁甲连天，胡骑呼喝。
开封府城外，连营百里，来自冀州的太平道贼兵，头缠青巾，札甲齐备，正有条不紊地在开封府东西南三面堆砌土山，其中东面工程最是完备，距离城头百丈之外的土山，几乎已经与城头持平了。
而在开封府的西北面，大河浩荡，无数楼船斗舰穿梭其中，不少地方更横亘着粗如大腿的铁索，将接近开封府的航道完全封锁了起来。
太平道的十万大军，加上东胡的三万铁骑，已经围困开封府三月有余，直直地把这里的营盘打造得铁桶一般，大大小小上百战，让开封府的军民始终活在一片火热之中。
开封府城头的望楼之上，徐正奕陪在“逍遥王”皇甫延昭的身旁，静静等待老王爷每日必行的巡查结束。
轻轻一声冷哼，老王爷一边挖了挖耳朵，一边冷声道：“符遥修道有一套，这治兵却是不擅长。古语有云：围三阙一，又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我开封府有精兵两万，他太平道围了许久，打又不打，撤又不撤，留在这里徒耗粮食，真是愚蠢至极。”
徐正奕呵呵一笑，答道：“这也怪不得符遥。纳兰成吉可是个狠角色，一日联盟不成，符遥都不敢放手与我们一战，万一被东胡的纳兰成吉炒了后路，可不是说笑的。东胡为北狄所困，一时抽不出兵来，直到近前，纳兰成吉才取得惨胜，最后抽出这么三万胡骑。”
逍遥王脸色阴沉，面色不虞，道：“他符遥也是祸害。为了引胡骑援助，竟然答应纳兰成吉割让燕北六府，简直混蛋至极。”
燕北六府，险要之地，易守难攻。乃隔绝中原与东胡之间一道重要屏障。
失去燕北六府这个北部屏障，直接导致中原地区**裸地暴露在北方游牧民族的铁蹄下，这里有中原最好的马场，最大的铁矿，靠海还有三座大型盐场……
得了这里，东胡实力大幅增加，更可怕的是，这里的土地和人口，远胜东胡势力下的任何一个地区，用不了多久，掌握了大量人口和粮食的东胡，将把铁蹄踏在中原的土地上，大江以北，将无安宁之地。
符遥这招的祸害，胜比魔门的恶劣影响。
胡骑南下，北朝毫无反应，而从冀州由北往南，中断了北朝东西两部的链接，不但冀州被太平道完全掌握，孤悬在外的燕州，以及被截断在东部的齐州，都有反复之状。
燕州被符遥口头割让，民众惶惶不可终日，而其州府官员，竟然因恐惧而带家眷财产出逃，令燕州呈现无政府状态，至于齐州，虽然情况稍好，但有消息说，齐州主政王遵之竟有脱离朝堂，独立称王的趋势。
若如此，不需几年，天下便分崩离析，群雄混战，民众便再无皇甫王朝统一天下的心愿了，那时野心之辈倍出，人人都觉得有机会夺那天下唯一的一把椅子。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卧龙岛传来了好消息。
武林盟终于成立，并且群雄城议，将解开封之围，当成了首要任务。
老王爷眉头一挑，问道：“展雄飞来信，说是什么时候能到？”
“援军1万，顺渭水，经大河，还有十日可到，而武林盟的高手，三日可到，若是有人星夜兼程……应该即日便到……”
即日？
皇甫延昭眉角一抖，正待细问，突然二人同时有所感应，转头望着西北方向的大河看去。
浩荡烟渺的大河之上，从一个极为狭小的边角处，飘荡出一叶扁舟，径直朝着开封府所在的码头靠来。
呜咽号角和隆隆战鼓声齐鸣，太平道水师的两艘大船，气势凌人地冲撞过来。
那两艘大船，只比出海的五层大船稍逊一筹，但依然设有三层，高九丈，饰丹漆，裹铁甲，置走马棚，上下语音不相闻，女墙上的箭孔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更有巨型拍竿，一竿拍下，寻常大船都要被拍得支离破碎。
至于河中那叶小舟，不需用拍竿，便是轻轻一挤，便将成为大船之下的碎片。
那船上之人，只怕不变成了肉泥？
眼见小舟就要临近，两艘大船在江面上一横，二话不说，先是两蓬箭雨落下。
那叶小舟猛地加速，宛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跃前十丈有余，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两拨箭雨，距离两艘大船不足百丈。
船上指挥明显大怒，嘶吼着、怒骂着船上弓箭手，再次协调，再次射击……
蓬！蓬！
又是两蓬乌云般箭雨落下，那小船又是往前一窜，避开了覆盖。
这时候小船全力加速，百丈距离，瞬间被拉至五十丈距离……
轰隆隆！
有投石机发射，威胁小舟安全。
但那艘小舟如同有着生命一般，不断左躲右闪，将一**箭雨和石块避了开来。
眼见小舟一路到了跟前，就要从两艘大船中间的空隙溜过……
呼呼！
两艘楼船上的指挥使，同时飞身扑来，合力向着这位孤身涉险的敌人发起最无奈的舍身攻击。
亮光一闪而逝！
那两名最起码有先天中期水平的指挥使，同时从两腿至眉心，齐刷刷的被剖成了两爿。
同一时间，二人身后的两艘楼船，也在这一剑之威下，从船头到船尾，被竖着剖开，船员的惊叫声洞彻天地，跳水逃生者不断涌现，不一会功夫，小舟左右两侧的水面上，便已经布满了扑腾的身影。
小舟速度不变，径直向前，在横江的铁索到来之际，再次一剑而过，粗如人腿的铁索轻易斩断，小舟片刻便到了码头之上。
舟上之人轻松写意地拍了拍衣衫，摘下头顶的斗笠，转身望去
近处，无数身影在江面上拍打起白色的浪花，那两艘楼船已然倾覆，仅有半截船尾支在江面子上，但稍逊也消失无踪；远处，无数大小船只，无一敢靠前半步，生怕被他一剑斩断。
千百艘大小战船，只是遥遥相望，宛如面对足以毁天灭地的神明。
叶清玄嘴角微微一笑，再次转身，飞登开封城楼而来。
【409】开封攻防
开封府经历逍遥王经营多年，城高池深，粮草丰足，又引大河之水入护城河，绝非等闲可以攻取。
太平道大军深入中原腹地，又引胡骑来助，围困开封府三月有余，也仅仅拔除了外围的八座营垒，对于开封府城大小一百余战，双方伤亡近万人，依旧束手无策。
自胡骑到来，引用了号称“北部枪王”韩世昌的计策，堆土为山，步步紧逼的策略之后，这才让胜利的天平稍稍往己方倾斜了一些。
驱赶了十万民夫劳作，那城墙一般高低的土山，不断向城墙移动，哪怕每天只有数丈距离，一月时间也前进了百余丈。
如今敌方的弓弩手，站在土山之上，便可以与城墙上的守卫互相对射，照这个情形，无须将土山推至墙下，便可以一鼓作气，攻占城头。
三个方向，三座土山，逼得开封府方面数次出手，想要摧毁土山，但太平道方面早有准备，不但土山之后备有长矛步兵，便是那些胡骑，也会趁机突击，给予开封府将兵以重创。
但随着武林大会结束的消息传来，太平道和胡骑方面也发生了变化，很显然，退与不退，是个问题。
不过留给双方犹豫的时间显然不多。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叶清玄等人还在等候鹰王援军到来的时候，太平道和胡骑双方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攻击，是试探，也是冒险一搏。
牛角号连营吹遍。
漫山遍野的营地内涌出大股的青巾军，分成了五个巨大的方块，每个方块足有万余人，呼呼喝喝地排列整齐。
隆，隆，隆！
队伍中推出数十面用牛车拉着的战鼓，隆隆战鼓声不断，四处旌旗招展，指挥着大队人马向前推进。
在队伍的最前方，二十多辆攻城车和云楼，被缓缓推进。
已经推进到六十丈外的土山上，人头汹涌，无数神射手到位，隔着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试探性地射箭，测量双方距离。
城头上的开封府守军，也忙碌异常，不断将守城器械搬运到位，大捆大捆的羽箭也被抬上来，分发到每伍士兵的身后。
逍遥王打磨多年的兵将，个个威武雄壮，除弓弩手外，人人手持长矛大刀，更有两丈多长的拐枪队，用来推、挡、刺爬上来的敌军。
呜，呜呜……
号角声起。
战鼓声和喊杀声猛然间大作，一列万人队呼喝向前，土山上和云楼上的射手，开始弯弓搭箭，朝着城头射来。
与此同时，那支万人队中推出十余辆云梯，随着二十多辆攻城车，一起朝着城头冲来。
城头上，叶清玄深吸一口气，这种古战场的情景刺激得他热血沸腾。
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所谓大场面，与真实的战争相比，连万分之一都不如。
真实的古代战争，根本没人会扛着长梯子冲向城头，最次的也是云梯，那是一种巨大的战争器械，底下是巨大的木床，有六个轮子，长梯布置在车身底盘之上，倾斜一定角度，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根本不需要肩扛手抬。
而除了云梯之外，大多数的冲锋战士更是会藏匿于“攻城车”之下，那就是个古代的运兵装甲车，是个带轱辘、可移动的三角形帐篷，厚厚的牛皮加上防具，什么弓箭、擂石、金汁，都不能把它怎样。
“左弦五，上臂四，放！”
己方城头上，一名武官挥舞着锦旗，大声指挥着城墙内部下方的抛石机。
带着一股恶风，一块300斤巨石被抛飞了出去，横越五十丈距离，擦过一座云楼，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翻滚十余丈距离，砸倒了一溜青巾军。
蓬！
又是一蓬箭雨从城头射出，乌云一般，投向云楼和土山上的射手。
己方的压制行动开始了。
对方出战的一万青巾军，第一批的三千人，全部都在云梯和攻城车的掩护之下，即便将目标瞄准他们，也取得不了多大的效果。
指挥作战的将官，都是百战之人，他们把目标放在了延后没受到保护的青巾军中，切断攻城器械与大部分人马之间的紧密联系，同时也很好地照顾了云楼和土山上的敌方射手，压制对方，令其难以援助攻城之士。
唯有那些云梯和攻城车中的敌人，顺利地地冲到了城墙之下。
轰，轰轰！
攻城车和云梯，同时撞在了城墙根下。
啪嗒！
云梯上的副梯弹开，顶端的钩爪牢牢抓在了城墙之上。
喊杀声大起！
无数敌兵从云梯内部和攻城车中钻了出来，沿着云梯疯狂冲杀上来。
搭上城头的云梯，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推翻的，但可以砍断。
几乎瞬间，每架云梯的城头位置，都出现了数名手持巨斧的剽悍勇士，怒吼声声，齐用大斧狂砍云梯。
手持两丈多长拐枪的士兵，则从侧面女墙探出长枪，不断戳击云梯上的敌军。
噗噗声响，几名一脸凶悍的青巾军惨叫着滚下云梯，砸到底下的攻城车顶部，发出巨大的声响。
滚木擂石此时完全无用，有经验的将军都呼喊着倾倒桐油，用火来焚烧这些攻城器械。
咻，咻，噗噗！
敌方的射手不断袭扰，一名持斧壮汉被一箭射穿了脖子，竟一声不吭，连续劈砍数下，劈翻了一名露头的敌军，终于力竭，飞扑而上，与第二名敌军滚落云梯，砸落城头。
“放箭，放箭！”
一名校尉嘶声怒吼，大批弓箭手将目标转向八十丈外的云楼，但大批利箭虽能射到远处，却纷纷钉在了云楼外的护盾之上，无法对立面射手造成有效杀伤。
反倒是一枚石弹几次射空之后，终于有一枚砸中，将一座云楼放倒。
叶清玄历历在目，冷哼一声，随手抬起一块抛石机用的300斤石弹，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稍加瞄准，接着便呼的一下丢了过去。
砰！
木屑纷飞，血肉飞溅。
云楼顶层瞬间被石弹砸个粉碎，惨叫声从云楼内部传了出来，低下几层的射手顿时乱成一团。
刹那的静寂之后，己方战士的欢呼声鹊起。
叶清玄大感有趣，甩手又是一记石弹丢了出去
轰！
土山上人仰马翻，烟尘滚滚，之前嚣张无比的青巾军神射手吓得丢弃弓箭，躲到山后。
【410】剑破千骑
大河上，一轮浑圆的血红太阳，映照得天地一片绯红。
无数胡骑在远处平地上来回驰骋，随时都有可能扑杀过来。
数辆被摧毁的云楼横亘在战场中间，无数人影惊慌失措的从中逃了出来，城墙下几辆攻城车被点燃，浓烟直冲天际，让血日变得更加昏沉。
砰！
就在叶清玄连续轰塌两座云楼之后，他的第三发石弹终于遭到了敌方高手的拦截。
一柄粗如鹅蛋的纯钢弩箭，裹挟着爆裂罡气，横空袭来，将自己丢出去的石弹准确地轰了个粉碎。
叶清玄眉头一皱，遥遥望去，却见来回奔驰的胡骑当中，窜出一个雄壮异常的将军。
那将军样貌三旬出头，汉儿模样，面容冷硬，下颌一圈硬邦邦的络腮短须，头戴圆顶毡帽，两侧豹尾流苏垂在双肩，背后插着数杆标枪，却正是之前破掉石弹之兵器，手中一杆漆黑的玄铁大枪，胯下乌骓马壮硕异常，黑漆漆的没有一根杂毛。
整个人雄赳赳气焰滔天，浑身散发着黑色火焰般的罡气。
旁边徐正奕靠前一步，说道：“这个便是‘北地枪王’韩世昌了。据说枪法不在当年‘枪王’赵飞鹏之下，只是碍于赵飞鹏的万枪会势力庞大，一直没有南下。这次赵飞鹏一死，又有纳兰成吉撑腰，这货倒是敢下中原，到这里耀武扬威了。”
叶清玄微微冷笑，欣然道：“且容他嚣张一时。千军万马之中，取其首级倒也不难，但这里十几万大军蜂拥而退，乱兵必然祸及百姓，不如等待鹰王飞骑到来，将他们一举歼灭在大河南岸。如此一来，冀、齐二州便在我兵锋之下，便是燕州也能从东胡围困中解脱了。”
徐正奕听了连连点头，笑道：“确是如此。若能将太平道主力在此地歼灭，中原以北却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音落时，远端胡骑中传来一阵牛角号声。
滚滚铁蹄倏然翻转，开始朝着城下冲来，在逼近城墙五十丈外，猛地分开左右，宛如一个巨大的“人”字形。
哨箭破云而至，尖啸直达众人头顶，与此同时，那下方五千胡骑，齐刷刷地弯弓搭箭，朝着城头攒射而来。
呼，呼呼！
胡骑飞射之技，漫天箭矢如乌云一般落下。
噗噗噗……
利箭穿透人体的声音不断传来。
这五千胡骑的一轮骑射，城头开封府兵士瞬间被射翻了三分之一，便是刚刚爬上云梯的不少青巾军，也被射得刺猬一般，惨嚎声铺天盖地。
借着城头守军被压制的瞬间，之前被弓弩隔断在外的大股青巾军终于冲至城下，顾不得惨叫连连的己方伤员，不要命地朝着城头再次爬来。
己方人马被胡骑的弓箭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自然无法形成有效防御，只是片刻功夫，大批青巾军就已经杀上城头，与守军展开了最激烈的肉搏战。
大批的守军从各处调集而来，先期攻上城头的青巾军数量足有三百人，与守军密密麻麻的挤作一团，任凭你武功再好，也难有辗转腾挪的余地，甚至就连将兵器都没有抡动的空间，什么刺击、抡斩，都难以成行，唯有架着盾牌，不断向前推挤，同时单手持着刀斧，不断在头顶向下劈砍……
呼吸之间，狂飙的鲜血和凄厉的惨叫便已弥漫这条城墙。
轰!
就在双方鏖战，战况焦灼的时刻，双方兵士中隐藏的高手终于出手，一名头缠青巾，赤着上身的剽悍大汉，手持双斧，从云梯炮弹般砸入守城士兵的人群之中，瞬间四五名重甲兵士，被其撞得骨断筋折，甫一出现空洞，大汉厉吼一声，身形一旋，手中大斧上下翻飞，将挤成一团的守城士兵，劈得人仰马翻。
空挡瞬间扩大，眼见守方抵挡不住，就要崩溃的时候，一独眼刀客咆哮声中一跃而起，竟从城内平地直接跃上城头，朝着那双斧大汉只是一刀劈落，那青巾大汉忙不迭架双斧迎击……
匹练般的刀光一闪，那青巾大汉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对手一刀从左肩到右肋，劈成了两爿。
刀锋一卷，斗大人头滚落。
己方士气陡然狂升，瞬间填补了空地，刀斧齐加之下，将冲上城头的三百青巾军系数斩杀。
同一时刻，叶清玄飞身城外，只是沿着城墙飞奔一遍，剑光如虹，搭上城头的十余架云梯全部居中而断，无数青巾军抱着梯子，惨叫坠落。
当！当！当！
云梯一断，青巾军攻城之势顿时为之一阻，太平道方面知道无法再攻，忙不迭鸣金收兵，撤下阵来。
大批弓弩手追着敌方背影一阵攒射，又捞取了不少胜利果实。
不过那五千胡骑再次飞射箭矢，压制得城头弓弩手纷纷躲避，只能眼看着那些青巾军从容逃出射程之外。
持续一个上午的厮杀，再次画上了句号。
叶清玄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紧急时刻救援到位的“煞刀”祝雄微微点头。
开封府三处城墙，分别由几名高手驻防，叶清玄、徐正奕这样的人物一般很少出手，只有特别危机时刻，才能解难，否则一旦被战事缠住，就有可能被敌方高手乘机突入，造成更大伤害。
叶清玄望着对面缓缓收回营地的士兵，问道：“中午时分，敌方埋锅造饭。不知平日里，他们会在下午再发动攻势吗？”
祝雄答道：“午后凉爽，正是出兵最佳时机，他们怎会错过……”
叶清玄点了点头，正待出手救助一些重伤士兵，突然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城外。
与此同时，徐正奕和祝雄二人也先后有所感应，纷纷向外看去。
红日如火。
大河灿烂。
城墙下，硝烟弥漫，乱兵密如蚂蚁。
一人闲庭信步般走来，直入那万千乱兵之间。
其人显然也引起了韩世昌的注意，一声大喝，一千东胡铁骑，呼啸而来。
金戈铁马，大地为之震动。
来人步履依旧，放佛眼前一马平川，径入无人之境。
希律律……
战马嘶吼，箭离弦惊！
那千名胡骑距离来者不足五十丈距离，漫天箭矢已如雨而至，闪亮的马刀齐刷刷举至头顶，就要将那无知之人斩做数段，踏成肉泥。
就在这时，来人手臂微微一抬，一道剑光闪过……
那些脸上带着狞笑的胡骑，突然发现自己竟飞到了半空，而自己下半身却随着战马，依旧前行。
漫天血雨，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剑破千骑！
叶清玄叹息一声：
姜断弦来了……
【411】城下鏖战
鹰王未至，姜断弦却已出马，这等事情确乎超出叶清玄等人预料。
呜，呜呜……
牛角冲天响起，大股的胡骑并没有继续出击，而是结阵缓缓退后。
遥远的江面上，近千大船顺流而下，火焰一般鲜红的旗帜迎风招展，太平道的水师只是抵挡片刻，就已招架不住对方的凶猛冲势，被击沉数艘战船之后，便开始向下游退去。
三百多艘战船压阵，五百多艘运兵船直接登岸，大批身穿红色重装铠甲的骑士从船上奔驰而下，眨眼功夫便已是千余骑，呼啸着扩大登陆场，护卫其后的辎重和步兵。
在那最为高大的一艘战船之上，昂然站立着一群傲然之士，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火神”黎道天。
“北朝出兵了。”徐正奕面色一沉，沉声说道：“看来皇甫泰信也不是蠢猪，知道不能任由鹰王领兵平了冀州和齐州。”
叶清玄看着眼前的场景，面沉似水，突然说道：“我若是韩世昌，当半渡而击之。”
趁着敌方立足未稳，率领大批胡骑出击，确实有一鼓作气，击溃黎道天军势的可能。
但对方毕竟是外族和邪道，若是取胜，对收服天下的正道并不利。
可是，一旦北朝收回了冀州和齐州，天下一统的局面，也更加复杂，鲜血也会流的更多了。
考虑到最后，叶清玄等人也只是无奈的一叹。
可就在这时，一阵号角声响起，韩世昌指挥着退却的胡骑大军，却突然拐了个弯，宛如一大群迁徙的野牛，倏然朝着河滩上尚未完全摆足阵势的北朝大军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回营的太平道大军，也在战鼓声声中，重新开拔，在营寨外重新列下阵势，并向河滩位置缓缓压来。
很显然，敌方阵营中也不乏识战之人，知晓一旦让北朝大军站稳脚跟，别说这开封府攻防战功亏一篑，恐怕就连之前夺得的大河以南的势力，也都将被对方重新夺回。
之前选择避其锋芒者，不过因姜断弦一人折了士气，暂时退避。但面对大军压境，生死存亡之际，与其灰溜溜的逃走，不如放手一搏。
胡骑飞驰而下，数量足有近万，漫天的杀气盈天而起，韩世昌一马当先，手持大枪，直搠登陆的北朝大军而来。
刚刚登陆的北朝早有准备，不但楼船上床弩备齐，射手立定，更有刚登岸的千余骑兵，手持长枪大盾，朝着杀来的胡骑便冲击而去。
斩！
姜断弦自然不会放过施展神威的机会，手中宝剑再次袭来，漫天一道剑气，摧枯拉朽一般的威势，横亘胡骑之前。
但这一次，胡骑领军者则是有着“北地枪王”之名的绝世高手韩世昌，面对如今正道第一高手的拦截，竟然毫无惧色，高举手中大枪，呼喝一声
唰，唰唰
身后近万胡骑同时拔出亮晃晃的弯刀，直冲天际。
漫天杀气萦绕骑阵之上，韩世昌大枪一晃，划出无数圆圈，那漫天的杀气瞬间凝聚，以万骑之杀气，助力了韩世昌这惊天动地的一枪！
“杀”
韩世昌双目赤红，手中大枪卷起的罡气漆黑如漫天狼烟，如尖锥般的骑兵阵势之前，河滩上飞石乱滚，被那锐不可当的杀气犁出数道深达尺许的沟壑……
咄！
一声闷响，韩世昌胯下乌骓马一声嘶鸣，硬生生人立而起，韩世昌面色一红，忙不迭将手中大枪向后一杵，砰地砸出一个大坑，如此才稳住身形。
强忍一口喷涌而出的鲜血，韩世昌非但不惊，眼中反而露出一丝傲色。
他，竟然能汇聚万军之勇气，硬挡了前代剑神的一击，说出去，必然天下震动，名扬四海。
事实也却如他所料一般，只是这一枪之威，姜断弦不禁面露惊诧之色，便是黎道天也被吓得一哆嗦。
本以为无敌于天下的人物，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借外力可予抗衡的招数。
姜断弦冷冷一笑，露出大感兴趣的表情，自言道：“尝闻二弟说及，上古兵家有借杀伐之气的功法，道家也有借天地玄气之法门，上古更有皇者携天地大气运而破虚而去之人……原本只道是传说之言，不足为信，想不到今日却真的见到其旁支末学，确是有趣……”
经此一招，姜断弦收剑而退。
他的大宗师气度不容他如野狗抢食般与万千兵士抵死拼杀，既然一招无功而返，自然退出这场低劣的厮杀。
而另一边韩世昌受此攻击，一时间也无法随军冲击。
大批胡骑从他身旁呼啸而过，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胡人尚勇，韩世昌能够一枪与那一剑破千骑的高手对撼不落下风，已经赢得了他们的绝对崇拜。
东胡骑兵，包括北狄狼骑，自古以来都是擅长骑射，借着马快轻便，与中原军士拉开距离，以强弓袭杀，消磨中原士兵的锐气，再一鼓作气围而歼之；而中原骑兵，不善骑射，但装备精良，士气悍勇，一向以正面冲击为主要攻击手段。
这一次胡骑突击，仗着人多势众，一轮箭雨过后，便拔出弯刀，与手持长枪大盾的中原骑兵冲击到一处。
远处城头上所见，两股激流毫无花俏地撞击到了一处，迸射出无比壮烈的激情和火花，这里没有高手对决的技与美，却有着最原始力量的雄与壮，哪怕是叶清玄这等早已超脱凡人的绝世高手，也看得热血沸腾。
北朝骑兵的重甲长矛，无疑是骑兵冲击作战的利器，哪怕来自大草原上的精锐骑兵，在舍弃了擅长的骑射之术后也占不到丝毫便宜，一个照面便有无数胡骑被刺落马下，只有双方交错混战之时，方才利用手中弯刀，将北朝重骑兵的队伍一点一点地削薄。
北朝重骑兵毕竟人数不过千人，而面对的胡骑却有万余，双方的对冲只是稍稍迟滞了胡骑的冲势，接着便有大批胡骑从两侧绕过正面，直扑背后还未立下阵势的步兵。
这个时候，黎道天出手了！
双掌托天，燃起冲天烈焰，接着向下一压，两只巨大的火焰手掌便在冲来的胡骑面前布下了一片火海。
数量过百的胡骑躲避不及，瞬间连人带马成了惨叫的火炬。
【412】破贼之日
黎道天狂笑震天，身躯跃离楼船，带起漫天火云，直扑近万胡骑。
乌云般箭矢飞射而去，却在距离他二十丈外的距离便开始燃烧，即便有高手攒射，那携带锐利罡气的箭矢也顶多到达身前十丈，变化为了灰烬。
离火焚天！
血红色的天空在无尽火云映照之下，更显得诡异恐怖，那炽烈的火焰在胡骑头顶凝聚，下方近万胡骑为之大惊。
眼见那成团的火球便要从天而降，一声娇叱，江霁月倏然破开一侧江面，直扑而来。
流光溢彩的【相思宝钗】宛如绣女那神奇变幻的剪刀，将那火团锦簇的火云天空一裁而开，露出天空本色。
同时这一钗威力不减，直奔黎道天而来。
“江霁月！？”黎道天大吃一惊，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这个妖女。
此女若是在此，那竺无生是否也来了呢？更何况还有个符遥未曾现身……
几乎在他单掌接下江霁月这一钗之力的瞬间，远端江畔山麓之上，腾起一抹烈日般光华，又有漫天黄沙飞舞，宛如大漠烈阳之下，山麓上郁郁葱葱的森林，顷刻被烤得一焦，又迅速在黄沙中失去水分，大片大片的枯萎。
那里，正是姜断弦离去的方向……
很显然，竺无生和符遥二人早有埋伏，共同出手偷袭了悻悻而去的姜断弦。
刹那间，惊人的剑气破空而起，与烈日黄沙纠缠在一处。
这一场不下与毗魔逆天动手的正邪较量，竟然如此仓促的爆发了。
叶清玄等人骇然相顾，终于明白，在武林中人召开大会的同时，他们之间也做出了最后的整合，知晓如果不破坏武林大会，或是不杀死信任的武林盟主，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整个武林在统一指挥之下，对他们进行无情的绞杀。
江霁月、竺无生和符遥三人，身为白莲教和太平道的最高领袖，此番可谓孤注一掷，想要致姜断弦于死地。
暗中有此准备，胡骑和太平道的青巾军瞬间士气高涨，发了疯一般朝着登岸的北朝大军杀来。
没了黎道天的阻隔，近万胡骑将那一千北朝重骑兵包围在核心，奋力围杀，两侧更有绕过重骑的胡骑直接突击到了步兵方阵面前。
好在经过己方重骑兵的拼命阻挡，利用这一时片刻的时差，登岸的三千重装步兵迅速结成战阵，大盾长枪在外，弓弩手在内，借助四周几艘大船辅助，箭雨纷纷，阻挡住了胡骑的冲击。
两千胡骑宛如撞在礁石上的巨浪，崩散出无穷浪花，但礁石虽有数处破损，但坚硬依旧。不但硬生生消耗掉了这些胡骑的冲击，更缓步向前，开拓出更加广大的登陆场，后续部队持续下船，北朝大军的数量，很快达到了八千之数，以登陆场为中心，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半圆防线，形成了背水一战的格局。
这个时候，千余重骑终于在胡骑的围攻下，消耗殆尽，但登陆场也逐渐稳固，大批北朝士兵不断上岸。
隆，隆隆！
整齐的步伐传来，太平道的三万青巾大军，以五千人一个巨型方阵，总共六个方阵，整齐划一地压了过来。
北朝大军所在的滩涂岸边，地质坚硬，布满砂石，但位置稍稍低凹，而这三万青巾军从外围而来，占据了几处高地，形成了对北朝大军围剿的阵势。
只是北朝大军的阵势又厚又坚，每次承受攻击的面积只容得青巾军五千人左右的攻击，人数再多，也无法攻击到敌人。
五千人一次的冲锋，显然这种填油战术不是好的战术，对方统军人物颇识兵法，并没有这么愚蠢的发动攻击，而是调动之前攻城的残留的几座云楼，慢慢向前，占据了几处制高点，以箭雨压制，这才令大军以五千人一组，发动凶悍的攻击。
喊杀声弥漫河滩，尸横遍野，鲜血横流，只是半个时辰的冲杀，河滩边上横流的鲜血便已侵入河水，将近岸染成了一片赤红。
青巾军仗着生力军足够，五千人的冲杀完全不许留力，都是最为凶悍的死拼，一旦攻击受挫，不待己方造成大规模的死伤，立即换下一组强攻。
即便没有重骑兵，这种强悍的步兵冲击，依旧造成了双方大量的伤亡。
之前消灭了北朝一个千人重骑兵的胡骑，也开始在青巾军身后集结，前方青巾军让开一个口子，好让这些胡骑能够发动强于步兵数倍的冲锋。
为了更好的登陆，黎道天选择的这片河滩地质极为坚硬，方便了重装步兵的上岸，但同时，这样没有多少淤泥的河滩地质，也利于胡骑的强力冲锋。
背水一战的北朝大军，情形不容乐观。
轰隆，轰隆，轰隆！
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叶清玄等人回头一看，逍遥王皇甫延昭竟然一身重铠戎装，带着开封府的几位骑将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老王爷，您这是……”徐正奕大吃一惊，连忙喝问。
皇甫延昭哈哈一笑，朗声道：“老夫数十年未曾着此重甲了，几乎忘了它的重量。如今这个局面青巾军明显不把老子放在眼里，竟然把背部让了出来，老子若是不趁机捅它一刀，都对不起祖宗！”
“煞刀”祝雄呵呵一笑，道：“老王爷不准备坐山观虎斗？眼前的情景，完全就是黎道天等人抢夺功劳所自找的。”
皇甫延昭仰头大笑。“自找不自找老夫不管，老子只知道，眼前是千载难逢的破贼良机……为将者，看到战机岂能不心动？诸位，破贼就在当日，且看老夫一展雄风！”
果然不愧是“逍遥王”。
既没有朝堂上的阴谋诡计，也没有江湖习气的小肚鸡肠。
心胸之坦荡，天下无人能及。
他的眼中只有胜利。眼前是击败太平岛的良机，那就足够了。至于被围困的是不是自己的死敌，坐视他们被围歼对自己是否有利，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弄死黎道天，他有的是机会，但决然不会是作为战场上的旁观者。
“好！老王爷果然豪气干云。”叶清玄大喝一声，道：“在下与您同去……”
“不必！”逍遥王傲然地指了指身后，道：“有冯阿三陪我，还有这两千铁骑，足矣。”
说完一甩大氅，傲然直下城楼，上马提枪，冲着身后黑压压的一片玄甲重骑，高呼道：“众儿郎，随老夫上阵杀贼！”
“诺。”两千重骑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答声。
【413】重锤击砧
两千铁骑以逍遥王为箭头，锋矢般冲驰而去。
凄厉的号角声响彻开封城下，太平道和胡骑方面显然没有料到以往势同水火的江南江北两个朝廷会在此时合兵一处。
面对开封府铁骑的冲锋，太平道的步兵完全被其气势所惊倒，以自身血肉之躯抗衡铁骑的践踏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那两千铁骑扑面而来的威势，那可比一辆迎头撞来的火车还要骇人。
尤其对方袭击的方向，正是青巾军的后背，没有了巨盾大枪的严密防御，这些手持一丈长矛的步兵根本无法阻挡这些手持丈八大槊的重装骑兵。
宛如巨浪溃堤，只是一个照面，青巾军位于最后方的一个五千人方阵，便被一冲而溃。
惊天的惨叫和血花喷涌上天，玄色的铁甲冲入青色的阵营之中，顷刻便透阵而出，须发皆白的老王爷在手持大斧的冯阿三护持之下，以锋矢箭头第一个杀阵而出，胯下白鬃马和老王爷的胡须，尽数染红，两千铁骑随之透阵而出，五千青巾军死伤泰半，挡在铁骑正前的青巾军不是被大槊搠死，便是被铁骑撞得骨断筋折，接着在铁蹄下被踏成了肉泥。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百丈厚度的五千人方阵便被冲个透亮，老王爷呼喝一声，率领麾下重骑，继续前冲。
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后方出了大问题的青巾军，慌忙整军备战，不过这两千铁骑造成的杀伤，已经让下一个方阵的青巾军胆战心惊，还未受到冲击，便已经开始向后退却，慌不择路之下，开始冲击己方前沿阵列。
大批青巾军基层军官狂呼大喝，手刃不知多少己方士兵，依旧无法弹压崩溃的势头，逍遥王的铁骑还未冲至，青巾军军阵便已大乱崩溃，眼看就是全线崩盘的下场。
借助这个时机，北朝大军全线反扑，青巾军阵脚不稳，开始缓缓后撤。
如果此时青巾军后线完全崩盘，整个战场的局面都将扭转，胜利天平开始向朝廷一方倾斜。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令人无法预料之事突然发生。
一队万人胡骑突然从斜方杀将出来，在开封府两千铁骑即将再次冲破青巾军方阵，造成不可挽回的崩溃之时，骤然拦截住了开封府铁骑的攻势。
原来胡骑方面总共有四个万骑来到开封府城下，之前韩世昌率领一个万骑向滩涂冲锋，留下一个万骑戍守营地，而另外两个万骑正整装待发，朝着滩涂缓缓迫近。
那韩世昌与姜断弦一招对撼，震撼住了他的冲势，身势为之一缓之际，错过了冲击北朝登岸大军的机会。
之后双方大军在河滩对峙，局面对己方大为有利，韩世昌不紧不慢地整理后续两个万骑，以待一鼓作气，将北朝大军歼灭在河滩之上，偏偏此时开封府铁骑骤然出现，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
韩世昌颇识兵法，当然知道这将是这场战斗胜负关键之所在，故而毫不迟疑，换了一匹大宛黄骠马，扳鞍认镫，飞身上马，大枪一举，招呼身后一个万骑朝着老王爷的两千铁骑便冲了过去。
就像一柄烧红的铁锤重击铁砧一般，砰然巨响中，火花四溅……
韩世昌颊侧豹尾飞荡脑后，噼噼啪啪，上打额角，下打肩头。
手中大枪直搠前方，宛如下山猛虎，入海蛟龙，全身鼓荡的罡气裹挟住了胯下骏马，人马合一，人枪合一，直入开封府两千铁骑之中。
一名开封铁骑迎面而至，韩世昌手中大枪抖出万朵梨花，腾的一下，磕飞了对手的马槊，手中铁枪“噗”的一声穿透对手的护身罡气，再穿胸甲，直透后背，直达枪铛位置，才没有继续贯入。
那名铁骑尚未断气，便被韩世昌一枪挑起，甩飞出去，砸倒左侧一名铁骑之时，铁枪回手一记横抽，拍飞了右侧挥刀铁骑。
韩世昌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奋驰片刻，便已直达逍遥王面前。
“老贼受死！”
韩世昌一声大喝，人马骤然跃地而起，飞腾三丈有余，跨过逍遥王数名亲卫，直达老王爷头顶，宛如猛虎扑击，大枪呼的一声，照着皇甫延昭的头顶便劈斩而下。
老王爷惊呼一声，顷刻间须发皆张，手中斩马刀倏然脱手，直插韩世昌咽喉，同时左手一抹马侧兵器袋，双手瞬间握持住一根粗大金锏。
韩世昌扭身避过斩马刀之际，手中大枪气势稍弱，老王爷豪勇不下当年，用着朱胜北遗留的一根金锏，奋勇磕击韩世昌的大枪，猛喝一声“开”！。
当！
双铁互撞，火星迸射。
希律律……
韩世昌胯下黄骠马一声嘶鸣，却是承受不住反击的力道，被一锏磕退数步，马腿不住地打着哆嗦。
不但胯下健马受不得震荡，便是韩世昌此时也是双耳嗡嗡作响，脑袋瓜子阵阵发晕。
这老头，好厉害！
韩世昌心中一寒，暗叹一声，只怕老头年轻几分，自己并不见得是其对手。
一击之后，韩世昌后退几分，但逍遥王却是噗的一声，喷出一口热血，身下宝马却是悲鸣一声，整个软榻下来，倾倒在地。
却是被韩世昌这一枪之威，给活活震死。
这都是逍遥王护身罡气溃败，连累了胯下坐骑。马尚且如此，可见逍遥王所受危害，也绝轻不了。
韩世昌心中转瞬大喜，正待上前取其性命。
但只是他稍退的功夫，周遭数十亲卫不要命地冲上前来，奋勇拼杀，竟拦截了韩世昌的去路。
“挡我者死！”
韩世昌豪情万丈，掌中大枪上下翻飞，好似蛟龙出海一般，将左右逍遥王亲卫尽数磕飞，死伤无数，韩世昌狂笑声起，桀骜至极。
就在他得意非常之时，横里两把板斧劈落，宛如泰山压顶一般，裹挟得放佛整个空间都向他坍塌而来，压力从四面八方齐至。
啊！？
韩世昌大吃一惊，忙不迭横起大枪向外一磕
嗡！
远比之前的撞击更加沉重……
巨大的震荡波瞬间从撞击点扩散开来，四周骑兵无分敌我，宛如遭遇了一场狂风一般，系数向外抛飞，方圆一里之内的马匹，若无高手以罡气保护，系数受到惊吓，半数以上就此不受控制地四外奔逃。
大批青巾军中，修为稍好者掩耳惊呼，修为低下之人，更是当场晕厥，耳孔流血……
冯阿三从天而降，横眉怒喝，咆哮道：“胡贼欺我老丈，老子活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