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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琊海礁     影视武侠txt下载     影视武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出不去

    平静的湖面上,忽然起了汹涌的浪涛,就仿佛风和日丽的海岸,骤起暴风,风在呼啸,海也在呼啸。

    又仿佛在湖底来了两条上古洪荒时的蛟龙,正在海中作生死的搏斗。

    神水宫的弟子都吃惊的跑了出来,这一潭澄清的湖水,本是她们心目中的“神湖”,如今怎会变成了“魔湖”?

    又见湖水忽然壁立而起,在初升的阳光中看来,就宛如一道碧绿的水晶墙,灿烂生光,不可方物。

    刹那间,这水晶墙忽又消失,水面上接着泛起了一连串的涟漪和水泡,又宛如有个多事的妖神,在湖底升起了一炉魔火,将整个湖的水都煮沸,然后再将天地生灵一起投入,供他咀嚼。

    这景象壮丽奇幻,却又带着一种不可形容的妖气,令人见了不但目眩神夺,而且毛骨悚然。

    神水宫弟子大都是自幼就入宫来的,在这种环境中生长,使她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和凡俗中的人不同,也不该有凡俗中那些凡俗的感情,所以她们从不知道“爱”是何物?也从不知道“恨”是何物?“恐惧”这两个字,她们更觉得是十分可笑的。

    可是现在,她们心里却起了一种莫名的震颤,仿佛觉得已有种不可抗拒的灾祸将要降临到她们身上。

    有些人甚至觉得她们生存的天地已将毁灭。

    这不但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恶战,也是一场妙绝人寰的大战。其中变化之奇妙,除了当局者只怕谁也无法体会。

    这一战更甚于昔年的天下第一剑客与韩文的剑道争雄,当日。黄鲁直亲眼目睹了韩文的威势,戴独行的人虽然并不在场,但他也在数里之外感受到了璀璨的剑芒。

    正所谓满堂花客三千醉,一剑光寒十四州,那一战,已经算是江湖武林十年来少有的大战了;

    但今日一战,却更甚那一战。似乎乾坤已被倒转,日月黯然无光……很难想像,人力。竟然会有这般强大!这已经如同妖魔一样了!

    “可怕!太可怕了!”;

    戴独行这位老爷子历经江湖六十余载,没错!这还仅仅是他在江湖上初露峥嵘到现在,六十余年,他见过多少事情?他甚至见证过天下第一豪侠铁中棠与魔教教主独孤残的巅峰之战!

    但今日的光彩。实在是摄人心魄。难以让他自拔!是以,他喃喃自语,甚至忘记了被水母阴姬打出来的水花堪比暗器,划伤了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小心!”,楚留香连忙将戴独行拉过来,看了黄鲁直一眼,又向后退去了不少。

    黄鲁直幽幽一叹。看着手中的长剑,黯然地摇头。道:“黄某六岁学剑,至今也有四十载,原本自己与观鱼老人可以煮茶论剑,可以与薛衣人一较长短,可韩先生接连两战……实在是让黄某连抓起手中的剑的勇气都快没有了啊!”

    楚留香摸着鼻子,他虽然不会剑法,当他品剑的能力也是天下闻名,无奈的苦笑道:“黄老前辈无需这般!他啊……就是个怪物!可现在,我还是为他担心!这一战,他只怕不轻松啊!”

    “哦?”,戴独行醒过神儿来,道:“他现在尽占上风,把水母阴姬压制住了,香帅又何出此言?”

    “戴老爷子!一鼓作气啊!”,楚留香砸了咂嘴,道:“若论及内力,水母阴姬更胜于他,他太骄傲了,可以克制水母阴姬的寒冰绵掌却不用,非要用剑;占据地利,水母阴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若韩文不能一鼓作气,怕是……难了!”

    韩文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话,他现在已经被镜湖中的惊涛骇浪所包围,只觉得身上负担的压力已越来越大,全身的血管都似已将爆裂,鼻子里也已将呛出血来。

    水母的掌力本就是在水中练成的,别人的掌力在水中发挥不出,但她的掌力却不过打了个折扣而已,韩文让了地利,又不用寒冰绵掌克敌,纯粹是自找苦吃。

    此时此刻,韩文只觉得四面的水似乎已越来越浓密,浓得就像血一样,他的身形已渐渐被滞住,渐渐不能移动。他自知已到了死亡的边缘,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用寒冰绵掌了!

    谁知“水母阴姬”的身法竟已慢了下去,举手投足间,也渐渐有了种力不从心的现象,韩文心中是暗暗蹙眉,他实在想不到水母阴姬内力那么深厚,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手中的剑停了下来,韩文一跃而起,不是向前,而是向后,他拉开了与水母阴姬的距离,道:“你刚才的表现……已经死了!”

    水母阴姬自水底出来,喘不过气来一样,脸涨得通红,高手过招,一瞬间就可以判定生死,韩文刚才已经可以置她于死地了,可他却没有那么做。

    喘息了良久,水母阴姬喝道:“你刚才不出手,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会对自己的做事原则后悔!我说要与你公平一战,自然要公平!”,韩文傲然的说道,同时,他也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双剑,一剑横于胸前,一剑竖于背后:“你调整好了吗?”

    韩文本想不通水母阴姬怎么会如此,但现在他明白了,水母阴姬是有……哮喘病的!因为哮喘病,她也练就了如同楚留香有鼻窦炎,用皮肤呼吸的特殊功夫,很奇特。

    如果楚留香在水里就像是鱼一样呼吸,那么水母阴姬就像是——海豚,一旦体内储存的气不足,她就会犯病,水母阴姬没想到韩文竟然如此厉害,几十招下来,她不得不沉在水下,借住水的能力来与韩文相争;

    她更想不到的是。这么多招下来,她竟然不能击败韩文,体内的气不足。又被韩文压制,自然是难以呼吸,劲道弱了很多,韩文可以取她的性命,偏偏却放过她了。

    “疯了!他这是疯了!”,楚留香连连摇头,他自忖。就算是连同黄鲁直与戴独行上前,与占据地利的水母阴姬搏斗,只怕三五十招之内。水母阴姬也能杀了他们,韩文……竟然如此托大!

    “他虽然放弃了杀掉水母阴姬的机会,水母阴姬的招式也还是那样的凌厉,令人震撼。但她的气势……再也压不到韩先生了!”。黄鲁直长叹一声,道:“这是王道之剑!水母阴姬要败了!”

    楚留香偏头看了一眼黄鲁直,又看向镜湖中搏斗的两个人,久久不语,但他却不住的点头。

    或许是觉察到自己在气势上处于弱势,水母阴姬与韩文且战且行,却是也学韩文主动的放弃地利,以图扭转在气势上的下风之势。她在陆地上也是一个超级高手,但……绝对是比在水中弱了不少。

    两个人直打的天崩地裂。树木成片的倒下,亭台楼阁被悉数摧毁,本来宁静的神水宫,却是被搅得天翻地覆,一直生活在这里的神水宫弟子全都是末日来临一样,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

    “你放弃了地利,虽然在气势上扭转过来,但你胜不了我了!”,韩文一边打着,一边说道:“三十招内,我就能取了你的性命!不知以为然否?”

    “狂徒!等你杀了我再说吧!”,水母阴姬娇斥一声,又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力拍来,空气中都是爆响之声,迷雾也全都被吹散,劲风呼啸,着实吓人的很。

    韩文不紧不慢、平平无奇的刺出一剑,以点破面,水母阴姬的掌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他的步履依然殷实,一步一步的向前,一步一剑,不断的破去水母阴姬的招式!

    刚好第三十招,韩文的剑,陡然间变了,像是九幽而来的厉鬼一般,杀意沸腾!脚步一踏,宛若缩地成寸,径直的刺向水母阴姬雪白的脖颈咽喉之处!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就是自叶孤城处传承而来的剑!

    水母阴姬似乎连凝练内力都做不到,她心生恐惧,平生第一次竟然想要逃走,她想要变换身法,躲过这一剑,可以她的武功造诣,她已经看到了,自己就算是有二十三种身法变换,依然要葬身剑下!

    死亡是如此之近,水母阴姬几乎绝望了!她的手脚都动弹不得,她眼睛里已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种悲哀乞怜之意。韩文忽然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眼睛里流了出来。

    泪珠浮游在她苍白的面靥上流动着。死亡,是公平的,在死亡面前,最伟大的人也会变得很平凡,剑锋距离水母阴姬仅仅是那么米粒儿一样的距离,停了下来。

    韩文收了剑,道:“我赢了!”

    水母阴姬闭上了眼睛,默默地转过身去,在她的背后,就是她的庭院,她的房间,走了好一段距离,水母阴姬突然转过头来,道:“你也有怕的东西吗?”

    韩文微微蹙眉,良久,道:“有!但我怕的东西跟你们可能有些不同!”

    “不同?”,水母阴姬皱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韩文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本质上也相同,我也怕死!正因为如此,所以要比所有人都强……骄傲的人都是活不长的!失败,也许是新的开始,你,无需自寻短见!”

    水母阴姬一言不发,正因为韩文了解她,所以他才知道,水母阴姬只怕是想要自寻短见去。

    他的劝说却没起到任何作用,水母阴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理好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衫,如老僧入定,仿佛永远再也不愿醒来,就算是死,这个女人也崇尚着从容不迫的死亡。

    石门渐渐阖起,渐渐挡住了韩文的视线,将“水母阴姬”隔绝在门里,非但隔绝了整个世界,也隔绝了她的生命。这门,却是她自己造成的。

    韩文叹了口气,知道今夜只怕任何人再也见不着她了,他若从来也没有见过阴姬,他绝不会觉得有丝毫遗憾。但现在。也不知怎地,他心里竟觉得有些伤感。

    也许,这就是高手寂寞的感觉吧?

    .........

    .........

    “你怎么样了?”。楚留香已经赶了过来,伸手拍了一下韩文的肩膀,虽然他知道韩文很讨厌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噗——!”;

    韩文一直站在水母阴姬的院子前,被楚留香拍了这一下,却是一口血箭喷了出去,吓了楚留香一跳;

    韩文道:“有没有水?给我喝几口!呼!别担心。内腑被震伤了而已,毕竟是水母阴姬,就算是我也不能全身而退就是了!”

    戴独行与黄鲁直也赶到了。相视无言。

    韩文突然道:“人都到齐了,那么……出去吧!这里,让人不太舒服啊!”

    说完话,他拔腿儿就要走。楚留香却是叫道:“等等!”

    韩文回过身。道:“你难道还有事情要做?”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不是!我是在想……怎么出去!”

    “嗯?”,韩文面有惊奇之色,道:“原路返回……难道行不通?”

    楚留香点了点头,显得很无奈,说道:“进来的路与出去的路不是同一个!就算是你进来的那一条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出不去。需要另寻办法!”

    韩文面皮抽搐,良久。才问道:“你们是怎会来的?是不是苏蓉蓉终于还是将入宫的途径告诉了你们?那出宫的路径呢?她难道也不知道么?”

    楚留香苦笑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就求她说出来,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告诉我进来的路径,但出去的路……他也不清楚!”

    韩文有些郁闷,问道:“她自己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楚留香耸了耸肩道:“她怕跟我们一起来有所不便。”

    韩文道:“那么她的人呢?”

    楚留香道:“她说,她要赶到那菩提庵去,去寻脱身之法,现在看来,我们需要过去了!”,他笑了笑,接着道:“她倒是对你甚有信心,说你此战必胜。”

    戴独行在一旁苦笑着道:“看来她只不过有点为我们担心,再三劝我们莫要出手,可是我们一到这里,就将她的话全都忘了!一把年纪,脸都丢光了!”

    黄鲁直这时也走了过来,讷讷道:“敝友是谁,韩先生现在想必早已知道了,他早年所做所为,虽令人无法同情,但近年来他已改过自新。”

    韩文摇了摇头道:“他的事我都已知道,也很同情他,只可惜他……”

    黄鲁直面色惨变,道:“他……他莫非已遭了毒手?”

    韩文不语。

    黄鲁直嗄声道:“论起他昔年之行事,也的确死有余辜,可是……可是……在下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的?”

    楚留香天生就是八面玲珑的心,许多事情他稍加推断就知道了,插言道:“杀他的人也已被人杀了,我想而且是神水宫主为他报的仇,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想必已在天上团圆,前辈又何必再为他伤心?”

    黄鲁直黯然垂首,喃喃道:“不错,以他的罪孽,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也不能算是亏待他了!”

    话虽如此,他目中还是难免热泪盈眶。

    楚留香道:“水母阴姬呢?”

    韩文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间屋子,还是没有说话。

    楚留香摇了摇头,知道问不出什么,他忽然转身望着那神水宫的弟子,含笑道:“姑娘的芳名能告诉我吗?”

    这少女是伺候水母阴姬起居的,刚刚被水母阴姬赶出来,本已听得眼睛发直,走也不敢走,此刻又吃了一惊,吃吃道:“我叫南苹。”

    楚留香柔声道:“我们想到外面的菩提庵去找人,不知南苹姑娘你能带路吗?”

    南苹望了望那道已关得紧紧的石门,道:“师父并没有要我带你们去,我自己也不敢作主。”

    楚留香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你带我们去,她绝不会怪你的。”

    南苹咬牙闭唇,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留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南苹的脸也红了。想挣脱他的手,却垂下了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居然痴痴的跟他走了出去。

    黄鲁直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无论多凶的女孩子,一见到这楚香帅,好像就变得一点法子也没有了,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戴独行也笑了,道:“老弟。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黄鲁直道:“难道他对女孩子真有什么魔力,我怎地连一点也看不出?”

    戴独行笑道:“你若也看得出。那就糟了!”

    “为何?”,黄鲁直忍不住问。

    戴独行笑道:“那江湖上就要少了一个君子剑,多了个黄香帅!哈哈哈……”

    .........

    .........

    瀑布泻入湖中,湖水又自地下流出。瀑布不竭。湖水不溢,生生不息,永无断绝,这正是大自然的玄妙。

    韩文他们沿着一道地下的水流往前走,只觉地势渐高,尽头处又有十余石阶,石阶上就是出口。

    南苹道:“这上面就是菩提庵,也是本宫的门户之一。若有人想要入宫,这是最方便的法子。因为大师姐看来虽凶,其实心肠却很软,别人若是对她苦苦哀求,她很少会狠得下心来拒绝的。”

    走过这一段路后,她似乎已和楚留香变得很熟了,非但再也不害怕,一只纤手也始终让楚留香拉着,没有挣脱。

    但楚留香却在暗暗着急,她们的大师姐既然心很软,那么苏蓉蓉她们此时为什么还没过来接应他们出去呢?

    韩文突然问道:“听说从这里入宫的人,都是被装在箱子里送进来的,是吗?”

    南苹显然是有些害怕韩文,手上抖了抖,道:“不错,因为大师姐不能离开菩提庵,所以只有将人放在竹箱里,让箱子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这出口就在大师姐所坐的蒲团下,我们平时很少到这里来,因为自从大师姐获罪之后,师父就不准姐妹们和她来往。”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南苹道:“这……我不大清楚了。”

    她显然不愿再说起这件事,匆匆走上石阶,将壁上的铁环轻轻敲了敲,只听叮当之声,宛如龙吟,四面石壁都起了回应。

    南苹道:“因为大师姐终日坐在蒲团上,极少走动,所以只要铁环一敲,她立刻就会知道。”

    楚留香也不说话了,但心中还是有些紧张,这可是关系到怎么出去的问题啊!总不能就被困在这谷中吧!谁知过了半晌,地道上仍是毫无动静。

    南苹皱眉道:“奇怪,大师姐现在难道凑巧不在上面么?”

    楚留香心里虽急,反而安慰着她道:“也许她偶然出去走动走动,这也是人之常情。”

    南苹道:“她绝不会离开菩提庵,上面的地方并不大,她无论在哪里,只要环声一响,她本来都应该听得到的,除非上面也出了事。”

    戴独行砸了咂嘴,叹道:“上面不开门,我们难道就没法子进去吗?”

    南苹道:“没法子,这条地道的出口只有在上面才能开启,因为师父怕我们偷偷溜出去玩……”

    戴独行忽然一拍巴掌,失笑道:“我忘了一件事,想不到连你也忘了。”

    南苹怔了怔,道:“我忘了什么事?”

    戴独行道:“我听说……你大师姐又聋又哑,只有坐在蒲团上,才能感觉到你在下面敲击铁环,若是走到别的地方了,哪里还能听得到声音?”

    南苹嫣然道:“她能听得到的。”

    戴独行道:“为什么?难道她既不聋,也不哑,只是故意装出来的?”

    谁知南苹还是摇着头道:“她的确又聋又哑,一点也不假。”

    这次楚留香也怔住了,道:“既然真的又聋又哑,又怎能听得到声音呢?”

    南苹笑了笑,道:“这原因你见到她之后,也许就明白了。”

    楚留香怔了半晌,恍然道:“我现在已明白了。”

    南苹道:“哦?”

    楚留香道:“有人只要看别人嘴唇的动作,就能猜出他在说什么话。你师姐想必也有这种本领。”

    南苹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她不但又聋又哑,而且……而且眼睛也不行了。”

    楚留香又怔住了。吃惊道:“她难道还是个瞎子?”

    南苹道:“嗯!”

    楚留香直揉鼻子,苦笑着喃喃道:“一个人又聋又哑又瞎,却能听得别人向她苦苦哀求,而且还能听到敲门的声音,我自负聪明,却也是被搞昏了头啊!”

    只听敲环之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南苹敲的声音更大。但过了半晌,上面仍然毫无回应。

    韩文忍不住也走了上去。将耳朵贴住上面的石壁,好半晌,道:“这面石壁有多厚?”

    “你该不会是想要直接斩开吧?”。楚留香咋舌。

    南苹道:“至少有三尺余厚!就连师父也不能破开的!”

    “她不是不能,是不想!”,韩文扭了扭脖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若我没有受了暗伤。或许在一炷香内连绵不绝的用剑气切割,或许可以,现在,内力不济,却是不行了!”

    ........

    ........

    谁也不认为韩文的话是在吹牛,可……现在吹不吹牛都没用了,楚留香在一旁问道:“你难道什么都没听到?”

    韩文皱着眉,道:“听不大清楚。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你可以自己试试!”

    韩文都办不到,楚留香虽然认为自己的鼻子不灵光。耳朵与眼睛很厉害,但他也不认为能比得上韩文。

    戴独行忽然自腰边的麻布袋里取出了个铁碗,道:“用铁碗扣在石壁上,就会听得清楚些。”

    楚留香自然不会明白声波的原理,诧声道:“真的?”

    戴独行笑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丐帮子弟偷鸡摸狗的本事冠绝天下,你难道还未听说过?”

    楚留香含笑接过了铁碗,扣在石壁上,再将耳朵贴住铁碗,他眼睛渐渐亮了,双眉却皱得更紧。

    韩文道:“有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韩文道:“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韩文道:“哑巴难道也能说话吗?”

    南苹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皱眉道:“这绝不是我大师姐说话的声音,她不会说话。”

    韩文道:“也许是苏蓉蓉她们再求她要进来!”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是……这是男人的声音,但嗓子很粗!”

    南苹吃惊道:“男人?男人在说话?”

    韩文失笑道:“男人也是一种人,有时也和女人一样地会说话的,姑娘又何必如此吃惊?”

    南苹道:“但多年以来,从来也没有人敢到菩提庵去打扰的,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菩提庵这地方。”

    韩文道:“连神水宫现在都有男人进来了,何况菩提庵?”

    南苹脸色又变了变,道:“可是到神水宫来的人一定都有很迫切的理由,所以才不惜冒险,菩提庵却只不过是个荒凉的寺庙,既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大师姐也绝不会和任何人结怨,他们到那里去的目的何在?”

    韩文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从那里秘密潜入神水宫来。”

    南苹道:“依我看,他们也许是为了你们的朋友才来的!”

    楚留香的眉毛蹙的更紧,突然间,他耳朵中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喃喃道:“没声音了!”

    沉默,有时固然比任何语言都值得珍惜,静寂,有时也比任何声音都可怕。菩提庵中此刻正是死一般的静寂,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上面的人难道在一瞬间全死光了么?否则为何会忽然沉寂下来?

    楚留香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等着,过了很久之后,戴独行忍不住问道:“还没有声音?”

    楚留香叹道:“没有。”

    南苹道:“也许……也许大师姐已将来的人全击退了。”

    戴独行道:“那她为什么还不开门呢?”

    南苹怔了怔,鼻尖也沁出了冷汗。

    楚留香有些着急了。道:“我看一定出了事,否则她们绝不会这么久都不开腔的,蓉蓉与红袖倒也罢。尤其是甜儿,要她闭着嘴实在不容易。”

    戴独行咳了两声,道:“也许她们还没有到这里来。”

    楚留香忽然道:“我们现在退出去,由外面赶到菩提庵要走多久?”

    南苹道:“那要绕个大圈子。”

    韩文道:“多大的圈子?”

    南苹道:“很大,轻功最好的人,至少也要走三四个时辰。”

    戴独行跺脚道:“这可怎么办呢?简直快把人急疯了,老臭虫。你怎地也想不出法子来?”

    楚留香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大师姐若是答应将人送入神水宫,是不是会先给她们喝一杯有迷药的茶。免得被她们看到入宫的途径。”

    南苹道:“不错。”

    楚留香道:“甜儿她们也知道这回事,所以她们明知茶里有迷药,也会高高兴兴的喝下去。”

    戴独行道:“不错,她们既然知道一喝下这杯茶就到了神水宫。自然非喝不可。”

    楚留香道:“她们喝下去后。就被迷倒,自然就不能说话了,所以我们才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戴独行拍手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这位大师姐还没有将她们送下来,菩提庵中就来了外敌,这些人也许真是为了甜儿她们来的,就要大师姐将她们交出来。”

    南苹抢着道:“大师姐绝不肯的,她们到了菩提庵,就是大师姐的客人。大师姐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们交给别人。”

    楚留香道:“所以那些人就要和你大师姐谈判,不到谈判决裂时。他们也不愿向神水宫的门下出手的。”

    黄鲁直道:“这也有道理,可是他们现在为什么不谈了?”

    楚留香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给了大师姐一个限期,要她考虑考虑,然后再答复。”

    黄鲁直道:“既是如此,她此刻必已身居险境。”

    楚留香道:“不错,来的人若非她的敌手,也就用不着谈判了。”

    戴独行着急道:“那么她为什么还不赶快打开这道门,让我们进去?”

    楚留香叹道:“她身在强敌环伺之中,又怎敢将神水宫的入口显露出来呢?”

    南苹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一个女人若用眼睛来赞美男人,那实在比说任何话都要令人喜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实在的情况是否如此,谁也不敢断定。”

    南苹柔声道:“但我却可断定你猜的一定不错,因为除此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别的情况发生。”

    楚留香叹道:“但我却希望我自己猜错了,否则甜儿她们既昏迷不醒,你大师姐又不敢开门,我们更无法及时赶去……这种情况可真的糟透了。”

    想到她们处境之危险,楚留香不禁忧形于色。但除了在这里干着急之外,谁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

    .........

    南苹忽又一笑,道:“其实各位也用不着太担心,大师姐本是我们本门姐妹中武功最高的一人,她如今虽已残废,武功并未失去,一定能将那些人击退的。”

    韩文摇着头道:“她若有把握能将那些人击退,一定也早就动手了,又怎会等到现在呢?”

    说完话,他就盘膝坐地,开始打坐运气,恢复内力,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用最暴力的方式破掉这扇石门。

    南苹嗫嚅着嘴唇儿,道:“可是……可是我师父常说,大师姐的武功已绝不在当今武林最负盛名的十大高手之下,那些人的武功难道还能比她更高么?”

    黄鲁直在一旁苦笑道:“敢和楚留香作对的人,自然一定有两下子。”

    戴独行道:“香帅能想得出那些人是谁么?”

    楚留香苦笑道:“我纵能猜得出那些人是谁,于事又有何补?”

    李玉函夫妇虽然死了,李观鱼也死了。但不要忘记,李家还有人没死呢!他现在就怀疑凌云阁这个观鱼老人的娘舅亲勾引了那些人,毕竟韩文与楚留香将“拥翠山庄”破坏了!

    楚留香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现在只希望你们的大师姐已看出自己的武功绝非对方的敌手。”

    南苹皱眉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只因她若被逼得无法可施时,也许就会不顾一切,将这道门打开了。”

    戴独行拊掌道:“不错,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南苹道:“若是换了别人,到了绝境时,也许会这么做的,但我大师姐宁死也不会。”

    戴独行皱眉道:“为什么?”

    南苹叹道:“因为我大师姐就因为无心泄露了本宫的出入道路。所以才受到重责,她这次又怎敢再重蹈覆辙?”

    这似乎已是最后一个希望,此刻希望又告断绝。大家都不禁为之失色。

    楚留香却眼睛一亮,忽然冲上去,用手敲击着石壁上的铁环,四壁都起了回声。震得人耳朵都麻了。

    南苹失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楚留香笑道:“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戴独行拍手道:“不错。那些人听到地下有声音传出,就必定已能猜到神水宫的入口是在什么地方了,他们若已知道神水宫的入口在何处,那位大师姐也就没有什么隐瞒可言了,她若已没有顾忌,也许就会将这道门打开。”

    楚留香也已喜动颜色,道:“到了聪明的办法没用的时候,笨方法也许会有用!”

    “有用”两个字刚说完。已有一线天光照了下来。

    庵堂的光线也不亮,日色被浓阴所掩。仿佛自古以来就照不到这里,使得这古老的佛堂,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意。

    黄幔低垂,也看不出神龛里供的是什么佛像,案上铺着和神幔同样陈旧的黄缎,低垂到地。

    一个瘦削苍老的青衣尼,垂眉敛目,盘膝坐在神案前的蒲团上,虽然是坐着,犹可看出她的身材很高大。她枯黄的脸上已瘦得没有一丝肉了,露出了高耸的颧骨,使得她看来更憔悴苍老,也更严肃冷酷。

    在她面前左右两侧,还有几具蒲团,左面蒲团也盘膝坐着三个很美丽的少女,头垂在胸前,似已沉睡。这三人正是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

    右面蒲团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面色苍白,似乎戴着个面具,但青衣上血迹斑斑,又似受了重伤。他紧咬牙关,紧闭着眼睛,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

    那女的面上蒙着一方丝巾,只露出一双很动人的眼睛,只不过目光中也充满了惊惧和悲愤之色。佛堂中本来激荡着一阵阵震耳的金铁交击声,声音显然是来自地下,到了这时,才忽然停顿。

    这时那青衣尼座下的蒲团已在缓缓移动,蒲团中露出了个洞穴,然后,就有三个人狡兔般窜了出来。楚留香与黄鲁直还有戴独行率先上来了。

    蒙面的女子瞧见了他们,目中蓦然现出了惊喜之色,但青衣尼那双灰白的眸子里,却射出了比刀还锐利的光芒。她长袖一展,但见乌光闪动,带着一股强劲绝伦的风声,呼啸着向楚留香他们三人卷了过去。

    单只这一股劲气强风已令人难以抵御,何况劲风中还带着“神水宫”见血封喉的独门暗器。戴独行首当其冲,只觉寒风扑面,骤然间竟被逼得透不过气来。

    他大惊之下,身子一缩,凌空倒翻了出去,“砰”的,撞散了窗户,飞出窗外,只觉鞋子上微微一震,以他应变之速,竟还是难免被暗器击中,幸好他行走江湖多年,有个独特的喜好,喜欢穿大漠人才会穿的厚重牛皮靴,这原因自然是经穿。

    否则他就算不死,这条腿也算废了,戴独行身子还在空中,已被惊出一身冷汗。窗外的古树浓阴,木叶甚密,他正想先掠到树上再说,谁知就在这时,忽听“哧”的一响。

    寒光闪动间,已有一柄剑毒蛇般自木叶浓阴间刺了出来,来势之快,出手之毒,竟不在青衣尼的暗器之下。这一剑来得更大出他意外,他一口真气已用尽,身子还在空中,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躲不开这一剑了。

    他嘴里刚冒出口苦水,手持打狗棒,准备拼这一剑,突见黑呼呼一团黑影自窗子飞出,迎着剑光飞了过去。只听又是“哧”的一声,剑光已穿透了这团黑影,竟是只蒲团,但戴独行并没有看到这是什么。

    他脚尖一沾地,已又窜入了窗户。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那只手

    戴独行惊魂未定的回来,心中暗道好险,只见楚留香与黄鲁直仍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动过,方才的劲风和暗器,也不知他是怎么躲过去的。

    再看南苹也已跃了上来,正拉着那青衣女尼的手在说话,显然正在为楚留香他们求情,为他们解释。

    戴独行抹了抹汗,道:“楚香帅,看来我又欠你一次情。”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次救你命的倒不是我。”

    戴独行讶然道:“是谁?”,他嘴说着话,头已转过去,这才发现方才坐在地上的蒙面女子已站了起来,座下的蒲团已不见了。

    当下,忍不住摇头苦笑,自己这张老脸是接二连三的丢人,如今更是要一个小女子来救他。

    虽然郁闷,但戴独行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拱手道:“姑娘救了老朽的命,老朽却去谢别人,实在不好意思得很,但姑娘也莫要见怪,我这人虽笨,倒也知道好歹,以后姑娘无论要老朽做什么,要我水里去我就水里去,要我火里去我就火里去。”

    蒙面女子目光闪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这时南苹已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大师姐想要问问你们的来历,和本宫可有什么渊源……”

    她是背对着那青衣尼姑,此刻忽然向楚留香眨了眨眼睛,才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和本宫有很深的渊源,否则师父她老人家就不会叫你们来这里了,所以你们还是向大师姐说明的好。”

    其实她用不着眨眼睛。楚留香也明白她的意思──她虽然将他们带来这里,心里还是害怕得很。

    楚留香自然也不会要她来承担这责任,沉吟着道:“此中详情。一时间也不能详说,等姑娘见到令师时,自然会明白的,此刻还是先应付这里的事要紧。”

    戴独行抢着道:“不错,我老人家只想知道鬼鬼祟祟躲在外面暗算人的那些小子究竟是谁?我好歹也要给他们个教训。”

    青衣尼目光虽在闪动着,但面上却木无表情。她的眼睛几乎全是灰色的,就仿佛死水中的寒冰。而她的脸就像一湖死水,冷酷中又带着出奇的宁静。

    戴独行忍不住又要去摸鼻子,苦笑着道:“你……大师真的不能说话?”

    青衣尼点了点头。

    戴独行道:“但大师却能听得到我们说话?”

    青衣尼竟摇了摇头。

    戴独行怔了怔。道:“你明明听得见,为何偏偏要说听不见呢?”

    南苹道:“我大师姐真的听不见。”

    戴独行道:“若是听不见,她怎会点头摇头?”

    南苹瞧了那青衣尼一眼,欲言又止。

    戴独行饶是见多识广。此时也是挠破头也想不出来。苦笑道:“求求你们快说出来吧,莫要再打哑谜了,我简直已快被急得发疯。”

    看来楚留香猜的并不错,果然是有人要找他们的麻烦,可问题是……那人真的是凌云阁?但这些人究竟是谁呢?看那一剑来势之狠毒辛辣,他们的剑法之高,并不比黄鲁直差多少。

    凌云阁又从哪里找来这许多高手?

    还有,这蒙着面的一男一女是谁呢?为什么要如此神秘?

    楚留香心里实是疑团重重。却偏偏遇上一个哑吧,再加上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又昏迷不醒。无论谁遇着这种事。不急得发疯才怪。

    就在这时,突听窗外一人厉声道:“此事和各位全无关系,方才那一剑也只不过是聊以示警而已,毫无伤人之意,只要各位将本门的叛徒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秋毫无犯;但各位若是定要来淌这浑水,只怕就难免要玉石俱焚了。”

    听他们的口气,竟似并非因“拥翠山庄”之事,来找韩文与自己!难道自己想错了?

    楚留香皱眉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是你们的叛徒?”

    窗外还未答话,那身负重伤的蒙面客忽然跳了起来,挣扎着向外冲出。楚留香刚怔了怔,只听“叮”的一响,那青衣尼和蒙面女子已双双挡住了蒙面客的去路。

    蒙面女子颤声道:“我们既已到了这里,一切事就该听凭大师作主,你此刻若是冲了出去,岂非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青衣尼目光灼灼,瞪着那蒙面客,缓缓点着头。那蒙面女子每说一句话,青衣尼的脚下就有一阵轻铃般的声音响起。

    楚留香忽然发现她脚下竟系着一条极细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却被掩盖在黄幔低垂的神案下。

    蒙面女子说一句话,这条铁链就动一动,铁链在青石板上震动着,就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叮当”声响。

    戴独行这才明白聋子是怎么会听见别人说话的了,他实在忍不住想过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躲在那神案底下?为何也如此神秘?但他还没有走过去,楚留香已用眼色阻止了他。

    ........

    ........

    窗外那人冷笑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堂堂男子汉却逃到这里来求妇人女子的庇护,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简直连我们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那蒙面客身子颤抖,忽然一闪身,自青衣女尼和蒙面女子之间窜了过去,他身法之快,竟超出楚留香意料之外。

    那青衣女尼这次也没有拦住他,只见他身披的宽袍随风扬起,左面的一只衣袖,竟仿佛是空荡荡的。

    眼见他已将冲出门,外面风吹木叶,沙沙作响,显见他只要一脚跨出这菩提庵门槛,就不知有多少道剑光要向他击下。

    但就在这时,又有人影一闪。挡了他的去路。

    这人后发先至,身法竟比他还要快得多,不问可知。自然就是轻功天下无双的楚留香了。

    蒙面客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闪开!”

    楚留香微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会和我无关呢?”

    蒙面客身子一震,嗄声道:“你……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楚留香叹道:“就算你不认得我,我还是认得你。”

    蒙面客忽然反手一掌,切向楚留香的咽喉。但楚留香既不招架,也不闪避。蒙面客这一掌果然到了半途就硬生生顿住。

    楚留香凝注着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红兄。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素来不肯求人,但到了现在你若还要隐瞒,就未免将我看得不够朋友了吧?”

    蒙面客霍然转过身。肩头颤动。显见得心里实在激动已极,那蒙面女子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目中已流下泪来;

    那蒙面女子正是曲无容,她不禁凄然道:“我不能好好照顾他,反而要来求……求人,我实在觉得无颜再见你们之面了,可是……可是……”

    楚留香摇了摇头,道:“小胡误伤红兄。这件事情我也是有责任的!那么……外面的人!若想找他的麻烦!还是先来找我吧!”

    话音未落,已有两道青光自木叶丛中闪电击下。

    这时黄鲁直和戴独行两人一左一右。向窗外掠了出去;只听戴独行笑骂道:“好猴儿崽子,真下毒手呀!”

    又听得黄鲁直沉声道:“这些人剑法辛辣狠毒,自成一家,戴老爷子小心了。”

    一点红反手甩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但他的眼睛却仍是那么冷酷倔强,跺脚道:“这是我的事,你们何必插手?”

    楚留香道:“戴老爷子欠你的情、我也欠你的情,黄老爷子古道热肠,谁能坐视不理?”

    一点红咬了咬牙,道:“但这件事却是无论谁也管不了的。”

    楚留香道:“为什么?”

    一点红神情显得更焦躁,哽声道:“你也用不着多问,你若真是我的朋友,就带着他们快走。”

    楚留香叹道:“以你我的交情,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的吗?”

    一点红只是挥手道:“快走!快走!你若再不走,莫怪我跟你翻脸。”

    曲无容黯然道:“他实在有难言的苦衷……”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忽然问道:“你看见外面那棵树了吗?”

    曲无容怔了怔,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句话,还是点了点头,道:“看见了。”

    楚留香道:“一棵树从地上长出来,也和人一样,是为了要成长、结实、传宗接代,但现在它却被这些人的剑光砍得乱七八糟,这是不是很可惜?”

    曲无容怔了怔,望着窗外纵横飞舞的剑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还是不明白楚留香的意思。

    楚留香已接着道:“无论是人的生命也好,树的生命也好,它若还未成长就被摧毁了,总是件可恨的事,但你能说这是剑的错吗?”

    曲无容道:“这……这我也不知道。”

    楚留香凝注着她,一字字道:“剑本身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只握剑的手。”

    曲无容动容道:“你……你已知道他的事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了那面铜牌──铜牌上刻有十三柄狭长的剑,围绕着一只手。

    一点红骤然失色,厉声道:“这是哪里来的?”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却长叹道:“这只手,只怕就是世上最神秘、最邪恶、也最有权力的一只手了,因为他不但在暗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而且还令人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直到死后还不知世上有这只手存在。”

    他瞪着一点红,沉声道:“世上只要有一只这样的手存在,至少就有一两人难免生于恐惧,而死于黑暗,若将这只手消灭了,大家的日子都会过得太平得多,是吗?”

    一点红用力咬着牙,嘴角的肌肉却还是在不住抽动,哽声道:“你想消灭他?”

    楚留香厉声道:“你纵然不想消灭他。他也要消灭你的。”

    一点红急促的喘息着,忽然疯狂般大笑起来。

    楚留香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很可怕的人,但无论多可怕的人我都见过了。”

    一点红骤然顿住了笑声。道:“我知道你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可是他……”,他一双眸子忽然变得更黑,看来就像是个无底的深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无底的痛苦。

    楚留香道:“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一点红嘴角抽动着。嗄声道:“你莫忘了,我是他养大的,我的武功也是他传授的。他纵然要杀我,我也不能出卖他。”

    楚留香默然半晌,长叹道:“这是你的义气,我绝不勉强你……我只问你。他今天来了没有?”

    一点红望着窗外的剑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今日若来了,外面只怕早已住手了!”

    楚留香道:“为什么?”

    一点红道:“因为当今世上,他的剑法已无人能比。”

    楚留香目光闪动,试探着道:“那么,现在的薛衣人呢?”

    一点红又沉默了半晌,道:“薛衣人的剑法,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根绣花针而已。”

    楚留香道:“绣花针?”

    一点红道:“绣花针只能绣花,若用来缝衣衲被。就要断了。”

    楚留香道:“此话此讲?”

    一点红道:“薛衣人的剑法好看,他的剑法实用。”

    楚留香想到一点红剑法之辛辣有效,不禁苦笑道:“不错,好看的剑法未必能伤人,杀人的剑法未必好看。”

    一点红道:“正是如此。”

    ........

    ........

    “那我呢?”,突然间,地道中又走出来一个人,一袭黑衣,与之前不同,这时候的他,目光湛湛有神,看样子神采奕奕。

    楚留香喜不自禁,道:“你恢复了?”

    不是韩文又是谁?点了点头,他说道:“七七八八,但放眼天下,五指之数可为敌手!一点红!你好啊!好久不见了!今时今日的你,为何这么狼狈?”

    一点红神色复杂,却是没回答韩文的话。

    韩文叹了口气,道:“我对你的期望很大,原本以为你的剑可以更上一层楼,可惜,你虽然领悟了什么是‘爱’,可你的剑却还没有领悟到……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想见他一面了。”

    一点红似也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还是不见的好。”

    韩文笑了笑,改口问道:“今天他们来了几个人?”

    曲无容道:“八个。”,她咬了咬嘴唇,道:“本来是十个的,但在济南城外,已被我们除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为何忽然走了。”

    韩文皱眉道:“他们在济南城已盯上了你们?”

    曲无容瞧了一点红一眼,黯然道:“他……他本来还不信那些人会真的对他下毒手,直到他受了重伤……若非他受了重伤,我们也不会逃到这里来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因为我师父以前对我说过,以后我无论遇着什么危难,都可以到这里来求大师庇护……那时,她实在对我不错。”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已渐渐红了,似又想起了石观音昔年对她的恩情,而忘却了她的仇恨。

    楚留香忽然发现这冷漠倔强的女子,在这一个多月里,已变得温柔得多,也变得更多愁善感。他知道惟有“爱情”的力量才能令她转变得这么快、这么多,他不禁暗暗替一点红感到高兴。

    因为他知道一点红迟早也会被这种力量软化的,这孤独的少年就像一棵生长在危岩上的树,实在太需要感情的滋润了。他却未发现那青衣尼听了曲无容的话,脸色忽然大变,灰白的眸子里,也燃起一股火焰。

    曲无容望着他手里的铜牌,道:“他们十个人之中有个人忽然失踪了,莫非是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杀他,但他倒的确是来杀我的。”

    曲无容道:“我们这一路上,和他们交手不下七次。据我所知,失踪的那人乃是其中武功最差的一个,他们怎会要他去对付你?”

    韩文道:“因为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刺杀的对象是我们。自然要留下主力来对付你们,派最差的一个去下手。”,他忽又问道:“如此说来,剩下的这八个人,武功难道都比他高?”

    曲无容叹道:“我们和他们交手有七次,每次虽然都能死里逃生,但也实在侥幸。有两次连我自己都认为是难逃毒手的了。”

    韩文砸了咂嘴也瞧了窗外的剑气一眼,皱眉道:“既然如此,他们两人以一敌三四。只怕还是……看来,我也该出手了!原本这种滥造事儿我可是实在不想管呢!谁叫我好奇心这么重?”

    .......

    .......

    突听铁链击地,叮当不绝。

    青衣尼满面怒容,瞪着那黄幔垂地的神案。她足踝上缚着的铁链。也在不停的牵动着。

    南苹更是满脸惊慌焦急之色,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窗外剑光虽强,却还并未将那道犀利的剑气和那片夭矫如龙的棍影完全压倒。

    楚留香向南苹招了招手,悄声问道:“你大师姐为什么发脾气?”

    南苹瞪了曲无容一眼,道:“这位姑娘方才好像在说我大师姐无力保护这地方的人,我大师姐听了很难受,想要出去和那些人一较高下,可是……”

    突见青衣尼跺了跺脚。转身飞掠而出,但刚到门口。她足下的铁链已被绷得笔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南苹叹口气,黯然道:“可是她却永远无法走出去。”

    只见青衣尼满面怒容,青筋一根根暴起,显然已用了全力。楚留香方才接过她一掌,自然知道这老尼内力之惊人。但她纵然用尽全力,却仍无法将那细细的一根铁链挣断;

    南苹望着这已如琴弦般绷紧了的铁链,叹息道:“据说这铁链乃是寒铁精英所铸,纵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利刃,也难将它砍断,何况人力呢?”

    只见铁链越绷越紧,那神案也摇动起来,黄幔中响起了一种极轻细的喘息声,似乎神案下也有个人在用力拉铁链。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铁链的另一端,不知是缚在什么地方的?”

    南苹垂下了头,道:“你既已看出来了,何必还要问我?”

    楚留香道:“难道铁链的另一端也缚在一个人的脚上,他却藏在神案下,不肯现身,只是拉动着铁链,和你大师姐来通消息?”

    南苹叹道:“否则我大师姐又怎能听到别人的说话呢?”

    楚留香道:“但这人是谁呢?为什么不肯让你大师姐出去?为什么永远躲在神案下不肯见人?”

    南苹沉默了半晌,轻轻道:“这也是个秘密,连我们都从未见过他……”

    忽然间,只听“蓬”的一声震动,那朽腐的神案经不起真气的冲激,竟被震散,木屑纷飞中,一条人影带着凄厉的啸声冲了出去,却用那覆案的黄幔将面目四肢一起裹住,还是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形面貌。

    韩文歪了歪脑袋,看了一眼楚留香,道:“最后帮你一次!看在你来帮我的份儿上!”

    楚留香唯有苦笑,这位爷还真是谁的情儿也不想欠啊!

    ........

    ........

    韩文掠出窗外,只见一道剑光如匹练般自木叶丛中飞出,闪电般刺向那刚从神案下冲出去的“怪人”。

    他连头带脸都被蒙在黄幔里,根本什么都瞧不见,任何人都以为他是万万躲不过这一剑的。谁知剑光刺下,他身形忽然一闪,已游鱼般自那黑衣劲装的长剑刺客面前滑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青衣尼身影也一闪,自黑衣刺客身后掠过,他们两人的铁链就绕在黑衣刺客身上。

    只听“嗤”的一声,那黑衣刺客连惨叫之声都没有发出,就已被这铁链生生勒成两段。鲜血旗花般飞出,铁链又已绷得笔直,青衣尼姑和那身披黄幔的怪人已向另一个黑衣剑客掠过去。

    他们这种杀人的方法实在匪夷所思,身法之怪异。出手之辛辣,连韩文见了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暗道好狠的手段!

    那边正有六七个黑衣刺客在木叶中和黄鲁直、戴独行二人缠斗。

    浓密的枝叶被剑气所摧,雨点般四面纷飞。十几株浓荫如盖的老树,几乎都已剩下了一截光秃秃的树干。那看来就像是一些被脱光了衣服的老头子,露着苍白、孱弱、生满了皱纹的皮肤,在西风中颤抖着。

    黑衣剑客掌中的剑也正和一点红昔日所使用的一样,长而狭窄,而且分量比一般剑都要轻得多。他们的剑法自然也和一点红同样辛辣而狠毒,绝没有什么花俏的招式。一出手就要人的命。

    而且这些人交手的经验都丰富已极,显然看出黄鲁直和戴独行这三人都不是好惹的。所以他们绝不和戴独行他们正面作战,第一人长剑刺出后。身形就立刻闪到树后,第二人长剑已自另一个方向刺出。

    几人剑光缭绕,招式配合得点滴不漏,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到后来戴独行根本分不清对自己刺来的一剑究竟是谁刺出的了,他们以二敌六,本来以为自己只要对付三人就已足够。谁知他们每个人都要对付六个,这六人车轮般转动不歇,竟使得他们的力量无法集中。

    黄鲁直显然已动了真火,但他掌中的一柄君子剑正气浩瀚,长虹贯日。却还是伤不了对方一片衣角。

    韩文一眼瞧过,已知道曲无容畏惧的并非没有理由。这些黑衣刺客的确都是久经训练的凶手。照这样打下去,戴独行他们非流血不可。

    但这时,青衣尼和那身披黄幔的怪人已飞掠过去,两人左右包抄,中间的铁链长达两丈开外,似乎想将戴独行、黄鲁直,和那六个黑衣剑客,一起用铁链柄住,再勒死。

    这铁链此刻变成了一种最奇特、最有效的武器。

    戴独行他们一时间显然都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武器,他们只有向后退,黑衣刺客中有一人反手一剑,向那铁链剁了下去。

    只听“铮”的一声,火星四溅,这黑衣刺客掌中的剑竟被震得脱手飞出,铁链仍纹风不动。

    黑衣刺客一惊,再想退,已来不及了。但见人影一闪,但闻“喀”的一声,鲜血旗花般飞激而起,黑衣刺客的身子已断成了两截。

    那铁链还是绷得笔直,只不过青衣尼和那怪人已换了个边而已。

    黑衣刺客们大骇之下,纷纷向后退,但黄鲁直和戴独行却正在后面等着他们。

    他们长剑一展,分成五个方向闪入树后。只见人影一闪,其中又有一个被铁链缚在树下……

    只不过在刹那之间,他们已活活的勒死了三个人,韩文发现这三次攻势,都是那怪人发动的。他身法似乎比青衣尼更快,韩文实在想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那黄幔却连他的足踝也一起盖住了。

    他根本什么也瞧不见,但却似有种蝙蝠般的触觉,根本不必用眼睛,也能“看”得见。

    韩文知道唯有瞎子才会有这种奇异的触觉。一个瞎子和一个又聋又哑的人配合在一起,竟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韩文除了可怜他们之外,又不禁很佩服。

    但这瞎子究竟为了什么事不敢见人呢?他和那青衣尼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水母阴姬”究竟为了什么才将这两个人禁锢在一起?

    .......

    .......

    这时黑衣刺客只剩下五个人了,这五人似已不敢再出手,只是在树干之间来去,但他们也不敢退走。

    那只手里显然还握着根鞭子,他们若是没有达成任务就退走,所遭受的必定更惨。他们的剑虽然不知杀了多少人,但他们自己的命运,也许比他们所杀死的人更悲惨。

    韩文纵身掠了过去,只见一个黑衣剑客刚从黄鲁直的剑光下窜出来,青衣尼和那怪客已忽然自他身旁的两棵树后闪出,那致命的铁链,已扼断了他的去路,也扼断了他的生机。

    黑衣刺客狂吼一声,长剑毒蛇般刺出,但那怪人脚步一滑。已自剑光中滑了出去,铁链已绕住了他的身子。

    眼见他咽喉又将被扼成两截,但就在眨眼之间。韩文的手掌已抓住了铁链,道:“他们也是可怜人,饶了他一命吧!”

    青衣尼瞪着韩文,仿佛又惊又怒──铁链已被韩文抓得紧紧的,她自然无法“听”到韩文在说什么。

    那黑衣刺客面上虽蒙着头巾,但看他的眼睛,也是惊疑多于恐惧。他更猜不透韩文为何要救他。

    韩文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说任何事的。因为我知道你宁死也不会说,现在我只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黑衣刺客目光闪缩着四面望了一眼,这时戴独行他们已停下手来,另四个黑衣刺客虽仍在流动。身形也已渐缓。

    几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韩文。终于有一人问道:“什么交易?”

    韩文道:“只要你们敢走,这次就放你们走,并没有任何条件。”

    黑衣刺客们全都怔住。这交易实在太合算,他们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韩文悠然道:“各位只怕要以为天下绝没有这种便宜的,是吗?其实你们这次来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是吗?我既已答应了你们,你们就只管放心走吧!”

    这黑衣刺客忖了半晌,纵身一掠。自铁链中飞起。

    韩文又道:“一个人只要活着,以后总还有机会。死人就永远没法子办事了。”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但听了这句话,黑衣刺客们才忽然下定决心,飞掠而去。

    戴独行立刻跳了起来,道:“韩先生!你不会是想做和尚吧?但和尚也不会像你这样乱发慈悲的,居然平白就将这些凶手放走!要知道他们……”

    韩文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并不能算是凶手,只能算傀儡。”

    戴独行皱眉道:“傀儡?”

    韩文道:“不错,傀儡!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系着根绳子,绳头就在那只手上,你就算将他们全杀死了也没有用,那只手很快就会再找十三个傀儡来杀人的,而且这次你杀了他十三个,下次他说不定就会找二十六个。”

    戴老爷子摇头道:“但……但你就这样将他们放了,总不是生意经。”

    韩文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戴独行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你放他们走,就是为了要他们带你去找那只手,可是,你的线又在哪里?”

    韩文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一抹香灰,笑了笑,道:“看来我要做一次逐臭之夫,就可以追到那条大鱼了!”

    他话刚说完,只听铁链“叮”的一响,青衣尼和那怪人已飞一般掠了出去,韩文这一次没有阻拦,只是说道:“两位!你们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说完话,也不给他们还转的余地,韩文就已经出发了,没用多久就追了上,远远跟着青衣尼和那怪人,很是有耐心的追逐着,忽然间,他的脸色骤然变了。

    .......

    .......

    前面的密林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呼。

    呼声凄厉,仔细一听,竟是五个人发出来的,而且并非同时发出,只不过五人发出惨呼时虽有先后,相差却极微,是以听来宛如一声,而且十分短促,显然他们惨声刚发出,便已气绝。

    青衣尼和那怪人已抢入密林。

    只见五个黑衣刺客已横尸就地,喉咙间的鲜血仍在向外涌,一个又瘦又长的黑衣人,正俯望着他们咽喉间的血花,目中带着很满意、很激赏的神色,就像是一个画家正在欣赏自己刚完成的杰作。

    他穿着件长可及地的黑袍,脸上戴着个紫檀木雕成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几乎完全是死灰色的眼睛。

    面具显然是高手雕成的,五官栩栩如生,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笑容,几乎连一根根眉毛都数得出,但颜色却是红中露紫,紫里发青,再加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他手里提着柄狭长的剑,剑尖还在滴着鲜血。

    那五个黑衣刺客剑法都不弱,而且轻功也很高。但竟在一刹那之间,就全部遭了这人的毒手。

    这人手段之辣、剑法之快,实是骇人听闻。

    青衣尼目中露出愤怒之色。和那怪人左右包抄过去。

    黑袍客似乎全未觉察,连眼皮都未抬起。

    青衣尼和那怪人闪电般抄向他身后,铁链已绕住了他前胸,两人身形只要一错,他身子就要断成两截。

    谁知就在他们身形交错的刹那之间,黑袍客掌中的剑忽然毒蛇般反手自腋下刺出,“哧”的刺入了黄幔。

    长剑拔出时。鲜血也随着箭一般射了出来。

    黑袍客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似乎早已算准了这一剑绝不会落空。

    这一剑其实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但他出手实在太快。时间实在算得太准,出手的部位更大出对方意外。

    看来这简直不是剑在刺人,而像是自己往剑尖上送过去一般,最妙的是。这柄剑刺出时若有丝毫偏差。若是慢了半步,固然不可能得手,这柄剑刺出时若是快了半步,也是万万无法得手的。

    他算准了对方两人身形交错时,才是他们防守最疏忽的一刹那,只因他们眼见自己即将得手,欢喜之心一生,警戒之心就弱了。

    何况他们两人联手。中间又有铁链相连,可说浑如一体。这一剑无论向谁刺出,另一人都可出手援救。

    只有在两人身体交错的这刹那间,青衣尼被挡在那怪人身后,黑袍客一剑刺出,她根本看不到。

    这正是他们防守上的唯一弱点,但要看出这弱点来,却谈何容易,何况这一刻正如白驹过隙,眨眼即过,要把握这一刹那出手,更是难上加难了。

    只见黄幔一阵颤动,里面的人已倒下。

    青衣尼身子冲出,骤然回头,冷漠的面容如遭雷殛,眼鼻五官都已收缩到一处,发了狂似的扑到那堆黄幔上,竟似已忘了那柄杀人的剑距离她已不及一尺。

    黑袍客转身望着她,目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冷冷道:“你感情如此脆弱,根本就不配练武的,我索性成全了你吧!”

    青衣尼根本听不到,长剑已缓缓刺下。

    .......

    .......

    “哦?听你这意思……你就配了?”,突然间,树林中传来了悠然之声。

    黑袍客停住了手,却未回头,只是淡淡道:“韩文?”

    韩文也未上来,只因他知道黑袍客掌中的剑随时可刺下,他纵然有心救这位女尼,但他身法再快,过去也来不及阻止了,他身形在一丈外就停下,目光灼灼,盯着那只拿着剑的手,沉声答道:“没错!”

    黑袍客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道:“很好,我早就知道你我两人终有一日会见面的!用剑的人,是敌非友!”

    韩文道:“阁下就是那只手?”

    黑袍客似乎怔了怔,道:“手?”,但他瞬即恍然,阴森森笑道:“不错,我就是那只手,世上大多数人的生杀之权,就操在我手上。”

    韩文忍不住嗤笑,道:“但现在你的生杀之权,却操在我的手上。”

    黑袍客道:“哦?”

    他冷漠的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之意。

    韩文一呲牙,目光炯炯:“你不信我能杀你?”

    黑袍客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冷冷道:“自然不信!”,忽然,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哦?”,韩文挑了挑眉毛,道:“可惜什么?”

    黑袍客道:“若是换了平时,阁下先斋戒三日,将精神体力都培养到最佳状态,再选一样顺手的兵刃来和我交手,也许还能跟我过上五百招,但今天……”

    韩文道:“今天又怎样?”

    黑袍客道:“今日阁下双目失神,脚下虚浮,显然已将力气消耗了大半,而且也睡眠不足,腹内更空虚,即便是恢复了不少,十成武功,最多也不过只剩七八成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道:“阁下在这种情况下和我动手,实在是不智之举!不过,我倒是好奇,以你的身手,是谁能把你逼成这个样子?李观鱼已死,江湖上更能办到这一点的人可是不多啊!”

    “那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韩文笑了笑,道:“你很不错!就是口气狂妄了一些!”

    黑袍客悚然动容,道:“难不成是……水母阴姬那个怪物?”

    韩文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章 大结局

    雾霭霾霾,朦胧深处,不见光影。

    夜,月圆。

    山林,风起云涌。

    怪石嶙峋之地,一人、一剑、一壶酒。

    黑衣如墨,目光如刀。

    今天,今时,今刻。

    “没有比这更好的光景了!”,韩文感叹着。

    是的,他不由得不感叹,因为——他要回家了!

    归乡之路,道长且艰,熬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了!自《楚留香》归来之rì,他又漫步于《倚天屠龙》、《神雕侠侣》乃至于《秦时明月》那种未完成之处。

    他走过了无数的地方,战胜了无数的人,但最终,他想战胜的唯有一个不是人的人!

    没错,就是掌握着他命运的那个人,带着他对回家的眷恋,带着他煎熬无数年的寂寞、孤独,带着“小恶魔”的期盼。

    “战胜她!我们就能回家!”,小恶魔陷入了沉睡;

    或许,她将会一睡不起,因为她消耗了自身多半的能量,用来加强韩文的实力,也用来将他送到这个地方。

    一个想要回家的人,一个想要挣脱束缚的人,而最终,他们只能挑战!采用最古老、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

    小恶魔曾经说过,她说韩文:你必须要具备五个扫地僧的实力,方能冲破那道枷锁!

    那现在呢?饶是小恶魔将自身的能量转化到韩文身上不少,他也并没有具备那种实力!

    很快。韩文也知道了小恶魔当时为什么会那样说。

    脚步声炸响,似乎丝毫不在意韩文是否能听到。

    慢慢的将酒葫芦中最后的一滴酒喝干,韩文站起了身体,挺立得如标枪一般。狭长的眼睛jīng光暴闪,两条眉毛却纠结在了一起。

    一人白衣胜雪,缓缓而来,一人狐裘似锦,踉跄而至。

    “咳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子也咳出来一样,身着狐裘的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面上是病态的红晕,他抬起了头。眼睛中是一抹笑意。

    白衣胜雪之人并未言语。他仅仅是伸出了一只手。意向不明。

    韩文闭上了眼睛,胸腹起伏的很剧烈,良久。一柄剑,已经挡手为白云的剑被他扔给了对方:“没想到……是你们?不!不是你们!你们是他!他却不是你们!无论有多像,你,始终不是他们!”

    “我在等着你!”

    白衣胜雪之人与身着狐裘的人一起开口了,声调各异,却说出了一样的话。

    寒芒乍闪,韩文手中长剑暴起,一抹剑气宛若惊鸿。

    白衣胜雪之人手腕一番,白练一样的剑气也针锋相对,刹那间。却又是一道光芒闪出,却是那身着狐裘之人出手,他的手修长有力,手中的刀似乎还没有他的手漂亮!

    天外飞仙!叶孤城!

    小李飞刀!李寻欢!

    刀之巅,剑之极。

    从没有人能把剑用到叶孤城这样优雅过,也从未有人将刀用到李寻欢这般怪异过。

    他们,不是真的他们,他们只是这个武侠系统演化出来的拦路虎,他,那是掌控着这个武侠世界的掌控者!这就是韩文的话的意思。

    风,越吹越急,光,越来越亮。

    韩文手持三尺青锋,且战且行,倏忽之间,便是一抹剑气激舞而出,这两个被掌控者演化出来的人,实力远远高出从前的模板,决不可轻慢懈怠。

    回家,就在今rì!

    脚踏电光疾行步,韩文愈来愈快,忽然之间,却是又一道光芒出现,但这却是个人,是个人的影子,伴随着百鸟鸣叫的声音,他像是一个王者,高傲、优雅——白凤!

    “你还复制了谁?全都出来吧!”,韩文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说道:“按照小恶魔的估计,你要想杀掉我,就会以实体出现,我想……你把自己分成了多少个人呢?”

    很快,又有几个人出现了,七个,有剑魔独孤,有少林扫地僧,有武当张天师,有成是非、有萧峰、有卫庄、有东皇太一。

    先前出现的叶孤城变了,变成了朱无视,李寻欢也变了,变成了黄裳,还有白凤,他已经变成了盖聂。

    这么十个人的组合,别说是十个联手,便是其中任何之一,放在任何一个武侠世界,想必也是大名鼎鼎之人吧?

    韩文闭上了眼睛,五个扫地僧的实力……够吗?他不知道啊!但是!他要回家!这是谁也不能阻挡的!

    “砰——”;

    仿佛是金铁交鸣之神,却见韩文身上的黑sè上衣被他脱下,打着赤膊,用剑拍了一下自己的上身儿,韩文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金灿灿的颜sè,这是——金刚不坏神功!

    一直以来,金刚手都是韩文常用的,但金刚不坏神功,他却从未用过,虽然,他一直对外宣称,这是改良版的,只有一只手臂可以刀枪不入,实际上,那是他跟小恶魔商量好,用来作为底牌的存在!

    有了九阳神功源源不断的内力,有了金刚不坏之身的超强防御,再加上韩文自创的,采百家之长的、简单粗暴的剑术……也许,并不是没有一拼之力不是吗?

    漫天的寂静,整个山巅都似乎在这一霎凝固下来了一般!山巅之上,一道犹如惊雷般的声音,在云雾之中响起——战斗!不!战争开始了!

    rì月为之失sè,星辰暗淡无关,这一战,形容为天崩地裂亦不为过啊!

    ......

    ......

    数年之后,风和rì丽的天空下,那是一艘大船在海岸线不远飘飘荡荡,船上传来欢声笑语。

    “你看!你看!她在嘲笑我!这个小鬼!”,一个穿着火红sè裙子的女孩儿大叫不已;

    而在她的对面儿却是一个恬静无比的女人,她的双眼,是灰蒙蒙的,她看不见东西,但她却微微翘着嘴角儿,而她的怀里却是一个小小的婴孩儿,很是可爱——独孤玉。

    甲板上,梳着满头小辫子,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sè的女孩儿,愤愤的丢下了钓鱼竿,怒道:“什么破东西!钓了半天,不上钩!”

    陪着她一起钓鱼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儿,神sè冷峻,眼看着黑姑娘的气急败坏,她也是笑着说道:“你太能动了,常小雯!鱼儿都没你吓跑了!”

    “就你厉害!哼!”,常小雯很是不满的哼哼:“脱脱,我看你叫冰块儿好了……”

    “夫君还没回来吗?”,另外一个怀抱婴儿的贵妇人走了出来,不满的问道。

    “谁知道!又是小恶魔那个狐媚子!借着方便,总是去婆婆家!还不带我们去!”,常小雯不满的嘀咕。

    正在这时,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阵波纹,两道人影出来了,一个就是韩文,另外一个则是个美丽的御姐儿,乍看一下,的确与小恶魔很像,但她的头上已经没有了那两根恶魔角。

    两只秋波流转的眼睛转了转,小恶魔狡黠的问道:“刚才……又是谁在说我的坏话了?”

    她显然是明知问,很快,她就扑向了常小雯,又是一番打闹。

    韩文目视远方,走向了甲板,懒洋洋的躺着,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他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事实上,面对那十个人,他就算底牌频出,也绝无可能战胜,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小恶魔又一次欺骗了他,也欺骗了掌控者,她假装沉睡,只不过是麻痹掌控者,让他尽快的去除掉韩文这个巨大的变数。

    趁着韩文与他纠缠不休的时候,小恶魔从根源上给予掌控者致命一击。

    饶是如此,韩文当时可以说,也已经……死了!或许可以这样说吧!他成为了一种特殊的灵体,成为了与小恶魔一样的存在。

    看似,回家的梦就此破碎,其实不然,韩文成为了新的掌控者,可以再造身体,并且拥有了穿梭各个世界的能力,他将他的那些女人,一个个的带到了一起,生活在一起。

    因为很羡慕楚留香那样的生活所以,他也有了这艘船。

    当然,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可能就是,他每次在现实世界能够停留的时间都不是很多,一年之中也就两三个月,这不?他刚刚陪着父母过完了年……

    (全书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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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武侠介绍:
“你愿意用你的生命去赌博吗?” 当一个长着两支恶魔角的美女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又该如何? 韩文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后悔去年买了这块表! 以影视中改编的武侠剧为主要版本,如《陆小凤系列》、《锦衣卫》、《四大名捕》、《天龙八部》、《大旗英雄传》···顺序未定; 可能穿插一些原著观点,考据党勿喷;影视武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视武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影视武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