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紫极黄图 生死寄托(中)10/325
此刻,第一场拍卖会临近尾声,已经到了最后一个拍品,拍卖师经过几次情绪语气的起落,也有些累了,但在这份拍品面前,还是振起精神,对着台下众修士露出笑脸:
“这个,就不用再介绍一回了吧。”
台下一些人发出会心的笑声,但更多还是紧盯着台上推来的车子,感受着那上面的玉碗中,全无遮拦的冥寂幽寒之意。
拍卖师刻意将声音放得低沉:“玄冥真水,十滴!”
随他的声音,几乎每个人的心脏都跳了一记。尤其是那些修炼特殊法门,需借助天地奇物修行的,更是眼睛都绿了。
十滴的玄冥真水,对法器、丹药的助益也许很大,但对他们这类人群,助益更是惊人,如果是一个步虚上阶的修士,说不定能一直用到长生!那就的的确确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前拍卖师所说的,没有半点儿夸张。
这一轮竞拍,自然不会再有玄冥真水主人的参与,而那些只是奔着玄冥真水来的修士们,之前一直忍耐着,此刻自然是摩拳擦掌,又或紧张调配资源,意图一举夺标。
拍卖师将台下众修士的情状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亦是颇为自豪,因为这种场面,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功劳。
他最后一次强调:“十滴玄冥真水,合并拍卖,不单独计价交易。那么现在……开始!”
拍卖场瞬间就爆开了,至少有三十人启动了座位上的投影法阵,将自家宝物的外形映射到台上去,心思细致的,还将相关信息罗列出来,一时间光影闪动,几乎将拍卖师给淹掉。
近两息之后,台上的法阵才将各方投影归拢清楚,依次摆列开来,分了上中下三层,供全场修士观瞻,而就是这段时间,投影的数目又增加了七八个。
这还不算那些“暗拍”的人物,他们是直接将宝物的信息导入鬼厌的私人法阵中,理所当然,这些宝物或多或少都有些见不得光,但比之台上罗列的宝物,整体上要胜出一筹。
跳跃的光影也搅乱了贵宾室里的古怪氛围,沈婉趁机直起身来,躲过了鬼厌的“轻薄”,但还不能翻脸,只能浅浅一笑,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轻声道:
“鬼厌先生可看中了哪个没有?”
看她的反应,鬼厌觉得挺有意思,便笑着回应一声:“是啊,看中一个。”
说是“看中”,其视线却根本没往前方整齐排列的宝物投影上,而是投射在沈婉脸上,其义不言自明。
沈婉刚刚泛起血色的俏脸,霎时间又是一片雪白。
鬼厌看得哈哈大笑,终于不再逗她,回过脸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些排列整齐的光影。
虽说里面宝物品质极高,单只是祭炼过百层的法器就有两件,距离单**圆满,也只是一线之隔而已。可他的原则没有变化,仍然是以东华遗宝为最优先,尤其是那些很可能涉及到东华宫废墟,或者是与黄泉夫人相关的物件。
这么一来,他很快就锁定了其中的两样,其中台上一件,他眼前一件。
台上那件,是一尊半边残缺的神像,约五寸高下,头部缺了大半,身躯也崩缺多处,看不出本来形象,但依旧是灵光隐隐,气机莫测,似乎常年都有加持。据旁边的说明,乃是地仙大战时,从战场附近的高处坠落下来的,也不能确定,是否是东华宫里的藏品。
至于投到鬼厌眼前的“暗标”,则是一件天成秘宝,状若飞轮,边缘锋利,其上还沾染血迹,分明是久远的留痕,却是鲜红如昔。这件宝物的来历则十分清晰,乃是东华宫已经身殒的七大教习之中,唯一的女修厉夏所遗之物。
那厉夏修为仅是一般的长生真人,却精擅巫蛊诅咒之法,其随身宝物,指不定就藏有什么险恶手段,大概也是这个缘故,现今的主人心中忌惮,就想着拿出来,看能否换个便宜回去。
殊不知,鬼厌正是看中了上面可能遗留的手段。
袍袖一挥,通过法阵作用,只留一明一暗两处投影,其他的宝物投影尽都消散。拍场内登时响起连番的叹气声,由于是最后一件拍品,有些人已经失望地起身往外走,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留在原地,想看看最终的结果。
场中一时颇为混乱。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直安坐不动的九烟和翟雀儿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还想看最后结果的顾执有些奇怪:
“不看看花落谁家?”
翟雀儿刷地一声展开折扇,给自己扇风,笑吟吟地道:“这只说明顾二门主你不懂得暴发户的心态。这不都很清楚了吗?”
“暴发户”无奈地瞥她一眼,而顾执当真是一点就透,当下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说话间,他也把江上雁唤了起来。
四人正往外走的时候,台上拍卖师宣布了结果:玄冥真水主人选择了那尊神像,但是,也指定某个“暗标”直接进入“宝场”,与他做面对面的交易。
拍卖场中一时低哗,余慈等人却是相视一笑,径直往门外去。
刚走到半截,余慈眉头便是微皱,门外有个感应,他实在不怎么喜欢,但终究脚步未停,待出了拍卖场,果然有人等在外面,而且非常直接地伸手拦阻。
“喂,都不打声招呼吗?”
伸手的人,是鬼神剑。
这一位刚刚还和鬼厌对峙,并发出“不吃屎的狗”的高论,眼前却又大咧咧地拦路,当真是讨厌得很。
他的动作太直接,以至于周围经过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鬼神剑身形偏瘦,颧骨甚高,形貌颇是丑陋,但气宇轩昂,不管什么时候,腰背都是挺直,有一种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神气,那种由内而外迫发出来的自信心,非常引人注目。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另一侧,那位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人,其人衣饰简朴到近乎寒酸,偏偏面如满月,唇红齿白,极致俊秀,让人一见难忘。而此人手中拈着一串佛珠,站在那里,微微笑着,有一种超乎外相的安详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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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紫极黄图 生死寄托(下)
鬼神剑二人当门拦人,高调无比,但若有人想窥探、监听,便感觉到耳目刺痛,却是被无形剑气所伤,出了几个倒霉蛋之后,大部分人便知道这里沾染不得,纷纷绕道,只有一些好热闹又自忖有些实力的,零零落落停在四周。
“好狗不挡路!”
说话的不是与鬼神剑刚结了仇的余慈,而是翟雀儿。这位一贯诡奇灵秀的女子,莫名地就炸开了一身刺芒,就像是毒蛇遇到了天敌,盘阵吐信,亮出毒牙。
余慈立刻就知道,面前是什么人了。
空有庵,胜慧行者。
似乎佛宗魔门存世的第一天起,二者对彼此而言,都是第一位的天敌,就算五劫之前有剑修西征,也没有把这个关系改变。
其实,从眼前的现实就可以看到了,鬼神剑和胜慧行者同来,并肩而立,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绝比不上翟雀儿那锋芒毕露,毒信吞吐的直白。
至于胜慧行者,依旧是祥和慈悲面目,可一个佛门弟子,面对天魔一脉的慈悲,不就是点化超度吗?
不提二人之间暗流涌动,鬼神剑倒是直接盯上了这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咧嘴一笑:“你们这一手很聪明,是从交易会寻找东华宫里的隐秘吧,不过来来回回,恁地纠结,何不来直接寻我?”
“哦?”
“拿着这个。”
鬼神剑劈头盖脸扔过来一样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加持了飞剑技法,相隔数尺,寻常人可能当场便被打爆了脑袋,而此物一接近余慈身外尺余,便是骤然减速,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上。
见状,鬼神剑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毛,转眼又笑道:“真不错,怪不得那鬼厌也要对你俯首帖耳,看来不知是你们那‘主上’的缘故……喏,拿着这枚剑令,你们大可直接去东华宫废墟,真挖着什么宝贝,大可拿去,只不过临去前,要从我们这里过一遍手,登个记。”
这家伙……知道得很多嘛!
未等余、翟二人理清思绪,鬼神剑已是讥笑道:“看,多么简单,哪还用得到你们这样自找麻烦,尤其是你,翟雀儿,两边的临时盟约还没过呢,用得着这样,跟偷人似的?”
余慈和翟雀儿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只一起拿看傻子的眼神看过去。
鬼神剑被他们看得脸皮抽搐,很想直接拔剑砍人,偏偏这个时候,一旁胜慧行者低喧一声佛号,柔声开口,唤了鬼神剑的姓氏:“项师兄,我看九烟大师他们,倒也不纯是为了进入东华宫遗址,应该是另有所图……”
一语既出,余慈先是愕然,随后就是佩服:这没剃度的小行者,是生怕自己不得罪人吧?
必须要讲,只这一句话,的确真实无虚。就像他说的,余慈这边不只是要进入东华宫就算完,鬼神剑的嘲讽,其实根本没打到点子上。
一句话不打紧,只看鬼神剑那张黑掉的脸,就知在不恰当的时间说实实话,会是怎样的后果。
而对余慈这边,他那句话岂不就是明摆着让论剑轩盯紧了,不要出了疏漏?
只一句话,得罪了两边的人,他却还是祥和安然,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很是佩服。
怎么看也不是个蠢货啊?
余慈倒是对这位来了点儿兴趣,主动和他搭起了话:“这位,莫不就是胜慧行者?”
“正是。”
“久仰大名……”
“九烟大师大约是不久前才听闻胜慧之名,何来久仰?”
“……”
余慈很少有这种尴尬的时候,偏偏翟雀儿还在一边用扇子掩嘴偷笑,但最后还是解释了一句:“胜慧行者乃是律宗大能,勤行戒律,不出妄语,也见不得别人如此,在他面前,你不用说那些客气话的。”
说着,翟雀儿便笑吟吟地问:“胜慧啊,我问你,你身边这位,扔个令牌过来,总不会是专门来惹人厌吧?你说说,他究竟想干什么啊?”
胜慧眉眼低垂,神色平静,却是非常配合:“项师兄实是宗门的传话之人,概因论剑轩已经决定有限放开东华宫遗址,从中寻觅北地魔劫发动之秘。至于更详细的情况,吾亦不知。”
至此,他话锋一转,又纠正起翟雀儿的说辞:“这位魔女知了,吾修行戒法,不及于他人。只是知道九烟大师亦非拘于俗礼之人,请他还本来面目罢了。”
鬼神剑上翻白眼,终于是受不了这位西来的怪胎,余慈则若有所思,
本来稀里糊涂的局面,被胜慧三两句话一说,立刻清楚明白,免了许多无谓的口角,这一位,倒似是大智若愚之人啊。
不过,他有一点儿想不通透:北地魔劫,真追究源头,勉强也能说源起于东华宫,但如今局面糜烂,东华宫里还有什么秘密,足够力挽狂澜吗?
再把视线转向鬼神剑,这一位“论剑轩的传话人”嘿嘿冷笑,一点儿也不为隐瞒了部分信息而尴尬,可他却理解错了余慈眼神的意思:“要说持剑令者,要参加一个会谈,商议里面的行事之法,但你们偷偷摸摸惯了的,也不会受我们约束,老子何必费这番口舌?”
余慈对着剑令打量几眼,奇道:“刚刚你和鬼厌碰面时也不说……”
“八景宫一门心思想着釜底抽薪,重塑法则,立意高远,气魄宏大,我们这些只懂得拿剑的粗人可消受不起。”
几句话便看出,两大门阀面和心不和之类的情况,也是很表面化了。
不过鬼神剑能这么坦白地讲出来,余慈觉得,有很大一部分,都归功于胜慧行者,正是此人,将谈话引导至目前的氛围和内容。
这一份心灵修为,着实惊人。
又看了胜慧行者一眼,余慈转向鬼神剑,借着目前的氛围,问一声:“时间?”
“什么时间……你说这个!嘿,你们要是想凑热闹,二十天以后,直接到太初峰上就好。”
余慈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其实只从时间安排就能看出,鬼神剑虽是极致嘲讽他们的行事,但对交易会的结果,还是抱有一定期待之心的。
这么看来,东华宫里,真的有击破魔劫的秘方?
可拖着胜慧行者,又是个什么章程?
吴钩城里,“倚天万里须长剑”的悲歌余音未消,论剑轩便要和佛门眉来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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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么累,战线也拉得很长,现在完全是迷糊了……今天就这一章,容后补,抱歉。
第九十三章 真文灵符 神君入梦(上)
正常情况下,余慈的疑问由于涉及到敏感问题,很难得到解答,甚至都不好开口去问,但如今有一位“不出妄语”的胜慧行者,情况自然不同。
所以余慈直接就问道:“胜慧行者此番东来,却是何故?”
“八景宫邀约之故。”胜慧行者语音柔和,说话却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紫极黄图之会,为此界第一等之盛事,又涉及天地大劫,我西方佛国亦难置身事外,恰逢我与师尊游方修行在天裂谷一带,接了门中法旨,便一路东行至此。”
“为何行者不去云中山,反而滞留在此?”
“云中山自有师尊前去,我到此来,是与道华师兄一起,赴论剑轩之约而来。”也为增长见闻。”
“不知行者师尊是佛宗哪位大能?”
“吾师法号法慧。”
一问一答,就有大量信息收集进来,余慈这些年与人交往,还真的数这次最为轻松,感慨中,他又问:“行者最初是和道华真人一起,为何又与项道友同行?”
“因此地有佛缘。”
“唔,行者之意是……”
“我之前心生感应,似乎有一件与我佛宗相关的器物出现,故而寻来,半路与项师兄会合在一处。”
九烟心中突地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哦?可找到了吗?”
“尚未。”
“那行者可要再加把劲儿了。”这话说出来,余慈自己都觉得古怪。
此时,鬼神剑终于是受不了,找了个茬口,中止了二人的交谈:“行了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这儿唧唧歪歪的有完没完?”
还是头一次,余慈觉得这家伙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与此同时,他心里已经暗下决心,回头就把鬼厌手中那件法器处理掉,一时一刻也不耽搁。
接收到余慈的念头,贵宾室里的鬼厌便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也不再“折磨”沈婉了,径直起身,道一声“走了”,便要出门。
可这时候,沈婉却突然发声:“鬼厌先生……”
“怎么?”
他大概能猜到沈婉目前的纠结心态,也明白她大概的选择,不过出于某种心理,如果沈婉真的在此时示弱求助,他反而会挺失望的。
接下来,沈婉所言却是有些偏题:“奴家冒昧,贵主上可有经义典籍传下?”
鬼厌呆了一呆,幸好此时沈婉低着头,没有看到。
沈婉的问题,含义本是正常,甚至还有些试探性投身的成分。可对鬼厌及其背后的余慈来讲,却如当头棒喝一般。
沈婉提的是经义,而余慈想的是对自己神主名讳生出的困惑,继而是以前一直忽略的大问题。
建业立教,神主之故技,天上地下任何一位神主,包括佛祖、道尊,都绕不过这一关,这里面,教义的传播,又是很重要的一条。
但凡哪一位神主,在传播教义方面,都不会惜力,便是不靠谱如罗刹鬼王,在绝壁城都有玄阴教,收拢信众,至于罗刹教根本重地的东海上,更不用说。
在余慈那边久远的记忆里,紫雷、赤阴这两位如今看来荒谬可笑的“双仙”,还编订教义经文,让陈国民众日夜颂念,以收其心。
传播教义,绝少不得经义典籍。
暂时来讲,余慈还不明白其中的根本深义,不过世间行事,总是从模仿中起步,既然他要在神主的路途上走下去,一些事情,就不能自以为是地跳过去。
可就目前来说,他这里确确实实是缺乏相关的东西。
从眼前最现实的局面来讲,没有相关的经义典籍,就使得一个可能的信众失去了进一步了解“他”的机会,也就断绝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当然,他完全可种一颗魔种进去,可那样的话,他永远都是魔主,而非神主。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彻底明白了魔主和神主的差异所在。
扭头再看沈婉,他终于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主上根本经义,概不轻传。”
沈婉垂下头去,听到这回应,连她自己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但情绪莫名地愈发低落。
至此鬼厌话锋又是一转:“但有真文灵符一枚,专赠有缘之人,沈掌柜既然动问,给你一枚又何妨?”
说着,他伸出手来,沈婉很快醒悟,迟疑一下,也递出手,让鬼厌在她玉白的掌心,虚画了一道颇为复杂的符箓。
指过无痕,不过还丹修士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回头仔细回忆,总不会有所遗漏。
鬼厌一符书罢,袍袖一摆,径直出门,转眼不见。
沈婉看他背影消失,回到贵宾室内,关上门,待静寂淹没一切,她也终于坚持不住,就坐在鬼厌之前的位子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八景宫、论剑轩的到来、砸场,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她自认为应对得不卑不亢,绝没有弱了随心阁的气势,也将事态维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可是,有一个坎儿,恐怕她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了。
玄冥真水主人竟然是鬼厌!那个臭名昭著,至今仍被论剑轩通缉的大魔头!
不要看两大门阀对鬼厌的态度如何微妙,对一直盯着她,找她把柄的那些人来说,只要有“鬼厌”这个名头,他们就可以通过太老阁,名正言顺地将她从现在的位置一脚踢下去。
几十年辛苦,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向鬼厌示好,也终于得到了那人的回应。
无意识摊开手掌,上面似乎还留有鬼厌冰冷的指尖触感。
对鬼厌所说的“真文灵符”,她倒是深信不疑,大若佛宗玄门,也常有特殊文字、符箓之秘传,百十道条纹的勾勒,便能点化出深妙之意。这位至今不知其名讳的“大人”,能收服鬼厌这等魔头,想也是神通广大,将其经义化入符箓之中,并不奇怪。
可问题是,这样的成果,真的不值得高兴,因为她正迈入一个汹涌的漩涡里去,且那里的水流,混浊肮脏,一旦沾上,就再也洗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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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真文灵符 神君入梦(中)
沈婉的心事,余慈无从得知,此时他正举着那一件红皮葫芦,翻来覆去地打量,仔细观察其上透出的脉络。
这是葫芦的天然纹理和炼制、祭炼产生的符纹交织而成的图画,非常美丽。
葫芦的外形会给人错觉,以为这玩意儿很轻巧。
其实,葫芦拿在手中非常沉重,足有三十斤,透出一层层的寒气,就像是生铁铸成的一样,还是实心的——这是第二个错觉。
红皮葫芦的外壳很薄,内里中空,之所以给人这种感觉,一来里面承装的黑砂份量不轻,二来则是葫芦本身的符法祭炼问题。
余慈打开了葫芦塞子,往里面瞅了眼,又用手堵着葫芦口,晃了一晃,听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随声音一起流出的,是之前已经察觉到,而如今更为清晰的感应。
妙极!
余慈脸上露出笑容。
一旁,许泊和火炼的脸上,都显露出好奇又专注的神情,盯着那红皮葫芦不放,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独特的法器,是很招内行人喜欢的那种。
余慈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你们都看看吧。”
说着,他将葫芦递给了许泊,火炼和许泊的脑袋当即就撞在了一起,两人还都全无知觉,将葫芦在四手转来转去,立刻进入到状态中,全不知道余慈手掌翻转,不动声色间,将一把细沙似的碎粒收起。
由于三方元气的遮蔽作用,碎粒的气息一点儿都没有泄露。
能让余慈有这番动作的物件很少,缘觉法界碎片就是其中一个。
当年在黄泉秘府中,余慈承接十方慈光佛的宏誓大愿,得了无尽的好处,却也因此,要完成几桩极至艰难的大事。
收集被陆沉轰碎的缘觉法界碎片,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来,余慈的信众一直都没有放弃在北荒找寻,但暂时来说,还没有触及北荒以外的广大区域。
这颗碎片,还是余慈在北荒之外的首个收获。
这些细沙似的碎片,是从成百上千的毒砂中提炼出来,最小的几乎肉眼难辨,似乎是在炼制的过程中,与原本的矿石、矿沙融在了一起,也就是余慈身具心炼法火,否则这就是一个难以估量时限的大工程。
对于这一批在北荒外出现的缘觉法界碎片,余慈给予了高度的重视。
因为这么一批数百粒碎片,几乎不可能是由一或者几个整片磨碎了的结果——莫看当年陆沉一拳将缘觉法界打成了碎末,整个修行界,数劫以来,也只有一位陆沉而已。
如果缘觉法界的结构,随随便便就能研磨成粉,它也就不可能成为西方佛国“十法界”的根基。
退一万步讲,真有什么办法可以将碎片磨得更碎,可缘觉法界有自我修复能力的,在本来结构中相邻的碎片,会彼此感应,自动拼接在一起。
而这一撮细沙似的碎片,完全没有这个迹象。
由此可以推断出,这些碎片齐聚在此,应该有一个收集的过程,不管这个过程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个非常有价值的推断,如果能抓住里面的蛛丝马迹,说不定还能有更大的收获。
为此,鬼厌在和对方交易的时候,已经暗中施了手段,检测葫芦前主人的记忆,发现此人并不知情,只是在一个竞拍会中获得此件法器,重新加以祭炼,一开始也觉得威力不俗,但祭炼了八重天后,感觉到里面有些窒碍,越来越耗时间,威力增长却是有限,担心损了修行,便决意将其卖出。
除此之外,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余慈有些不甘心,干脆就把葫芦拿出来,希望能够利用许泊、火炼在炼器、祭炼上的造诣,包括其对此领域的了解,再找出几条线索来。
而在眼光高明的许、火二人分析下,红皮葫芦的炼制和祭炼的手段,逐一被解开。
当然,那两位此刻是绝没有闲心为余慈解释的,而只需听他们交流,也足以将事情了解个七七八八。
“看起来是一件法器,其实应该是两个。”
“是啊,葫芦和内里毒砂的炼制手法完全不一样,甚至不是一个流派的。”
“发现了没,炼制葫芦手段很特殊……”
“的确,不是寻常的路数,甚至不像是炼器,而是炼剑,这手段,很有些南派炼剑师的气象!”
“南派?论剑轩可是代表来着……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师傅曾讲过,似乎是上一劫的时候,论剑轩曾经开发出一种独特的炼器手法,试制了一批法器,以器之形,藏剑之意,本是想着另辟一方天地,但因为宗门内强烈反对,无疾而终,炼器手法未臻完善,法器大都处理,流散在外,是不是这一批呢?”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如果真是如此,我倒知道一个辨别的法子。”
许泊一边说着,一边将红皮葫芦单手捧起来,另一只手掐了个印诀,在外壳上抹过,片刻之后,葫芦忽地不击而鸣,铮铮之音,如若金铁交击,但里面还掺有部分杂音。
许泊颔首道:“确实是论剑轩‘绕指柔’的技法。不过,后续的祭炼不怎么契合,已经有些损伤了原本的结构,当然,本来结构可能也有问题。”
他话里有一个歧意,所说的“绕指柔”,其实不是某种炼器的手法,而是论剑轩中,专事剑器炼制的一个堂口,其间所出的剑器,许为天下第一,便是有许央坐镇的百炼门,在声势上,也有所不及。
火炼则是若有所悟:“这样的话,葫芦本身,应该就有特殊的功效。”
说着,他也不问余慈的意见,找了个容器,径直将里面的黑沉毒砂倾倒出来,确定已经清空之后,眯着眼睛往里面瞅了几眼,点点头,想试试效果,却又有些挠头。
这葫芦已经是被人祭炼过的,要想使用,还要洗去前个主人的印记,重新祭炼一番,这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余慈见他模样,便猜了个**不离十。也不多说,屈指一弹,劲风打在葫芦上,铮鸣声里,葫芦口便有森然剑气横过,切过地面,留下痕迹,深近尺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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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吧,熬过这星期……
第九十三章 真文灵符 神君入梦(三)
由于捧着葫芦,距离最近,剑气刺得火炼眼睛都眯起来,但他一点儿都不在意,睁大眼睛,盯着余慈:“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这葫芦可不是天成秘宝,是需要祭炼的法器,这上面前任主人的印记犹在,又没有经过任何祭炼,怎么能发挥其威力?
余慈微微一笑,直接带偏了话题:“这么说,这本是一个剑气葫芦,后来被改动,用以驱役葫芦里的毒砂?那么,这其中改动的手法,是否有迹可循?而且,照两位的意思,毒砂也是一种法器?”
其实,这样的话题才是余慈需要的。毕竟他的重心是放在黑砂上,可不能任由二人在葫芦上发挥。
“毒砂肯定是法器,祭炼的痕迹非常明显,也因为如此,才有打落法器之效,至于改动手法的话……”
许、火二人商量了半晌,终于得出结论:“改动手法倒是没什么出奇,应该是为了驱役毒砂,做出的改变,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有照顾到法器的整体结构。”
余慈得出结论:“也就是说,改动剑气葫芦的那人,其实是先有了毒砂,为了发挥其效用,才又改动的剑气葫芦。其必然认定,毒砂的效用,在剑气葫芦之上。”
许泊赞同道:“对,是这么个道理。”
如此众人的思路便统一了,关键果然还在毒砂上面。
火炼拿手指轻搓砂粒:“毒砂的原料,应该是拦海山特有的‘暗潮砂’,炼制手法则应该也是那一带比较传统的方式,不过……”
“不过还有细微的不同。”
拦海山位于北地三湖的西北端,在洗玉盟的势力范围,是多种矿物的出产地,百炼门在那边也有产业。故而许泊在此事上更有发言权:“暗潮砂出产丰富,又因为出产海岸的差别,造成性质差异,再加上其极高的可塑性,形成多种炼制派别,甚至还有专门接受订制的……这个应该就属于订制的一类。”
火炼表示赞同:“应该是为了随后的祭炼,因为这毒砂虽是做了掩饰,但其祭炼之术,非是东方修行界的路数,而是佛门大咒加持,唔,应该有毒龙咒、金刚咒、空相咒……”
他一连报出十多个佛门大咒,余慈挑了挑眉毛:有门儿!
许泊叹道:“也无怪乎于前主人祭炼不出效果,葫芦的炼法是一层,改法是一层,祭炼之法又一层,再加上几乎格格不入的毒砂又是一层,几乎不相统合,只是祭炼葫芦,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进展。”
对此,余慈才不会关心,他只关心毒砂的问题:“原料来自于拦海山?”
“嗯,是‘青滩’的上好砂质。”
“擅长炼制这种毒砂的门派或者匠师……”
“那就比较多了。”
许泊张口就说出七八个比较有代表性的目标,余慈暗中记下,又问起火炼有关“毒龙咒”消息,但这次他很失望地得知,在西方佛国,毒龙咒、金刚咒等都是比较普遍的一种加持咒法,其普及性几乎不在东方修行界的天罡地煞祭炼法之下。
而其中的精妙之处,比如为何能在对敌时打落敌方法器,就要看里面如何搭配、加持,这些都是佛门秘传,佛国大小乘秘传、三十三宝刹,十万八千法门,各有不同,又各有联系,想从中得到线索,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余慈只能放弃这个方向,但有拦海山“青滩”这么一条线索,暂时也足够了,更重要的是,有这些缘觉法界碎片在手,他就可以对其余流散在外的碎片生出感应,不会耽搁寻觅的进度。
此时,他见许、火二人依然在一边讨论得热火朝天,而且话题分明就涉及到改变祭炼方法,寻找将葫芦和毒砂统合在一起的祭炼之术,便道:
“不如这样,这件法器就先由二位保管、研究,作为交换,等交易会结束,我要一份关于此宝的详细的文章,不留死角,全方位的那种。如何?”
这个决定对许泊和火炼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自然是答应不迭。
看两位痴人欢天喜地离开,余慈微微一笑,随即通过心神联系,对鬼厌吩咐几句,刚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翟雀儿走过来,催促道:
“快点儿吧,赶紧把今天的功课做完,一会儿我还有事儿出去呢。”
刚才翟雀儿已经向他提起过,余慈虽然好奇,却也没有阻拦。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想来翟雀儿也要好好筹谋一番,还要向魔门东支报备。
当下再不耽搁,随心阁那里早就安排好了闭关用的静室,余慈和翟雀儿在里面结束了今天的功课,后者匆匆离开,余慈本来是想着,去拜访一下顾执二人,询问北地局势,也探一探步云社的底,可也在此时,奇妙的感应,从虚空深处透过来。
那是沈婉。
第一场拍卖会结束之后,沈婉一直没有离开贵宾室,就坐在鬼厌之前的座位上,看着拍场内人来人往。一直到第二场拍卖会结束,鬼厌都没有过来,而拍卖会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不是太热烈,也没有冷场。
沈婉没有做分析,也没有下指令,就这么看着,脑子里昏昏沉沉,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直到手下管事找她请示,她才勉强回神,简单应付了过去,又觉得这样下去着实不好,强打起精神,撑着扶手想站起来,心里微动,伸出右手,上面鬼厌手指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
随着她心念流动,那繁复的轨迹自然重现——不是在掌心,而是在心底,清晰得令人恐惧!
沈婉不自觉地将心神聚焦在上面。
鬼厌口中的“真文灵符”,看起来确实有“符文”的模样,笔画曲折,似字而非字,十非古怪。还好沈婉自幼修炼玄门正宗心法,又见多识广,也懂得一些玄门符箓,仔细分辨,连蒙带猜,总算有了一个答案。
也在答案浮出心湖的瞬间,那真文灵符的种种模糊难解之处,突然一洗而空,符文的真意清晰显现:
死!
第九十三章 真文灵符 神君入梦(四)
符文真意显化之际,便似阴霾四合,横绝万里,倾压而至,一发地积郁心头。
沈婉心神剧震,又像是被人施以重拳,晕眩中依稀看到,狰狞的恶魔从阴云中露出头脸,出奇地熟悉。
陶供奉!
荣昌!
雷争!
当前的强压和未来几不可逾越的绝关同时出现,沈婉呻吟一声,窒息得难受,她想想停止这一切,整个心神却全被真文灵符牵引,欲退不能。
陶供奉是证得长生的真人境界强者,是荣昌的得力手下,他代表的就是随心阁“三大姓”的主宰力量。
而雷争,这个一手催毁了沈氏家族的雷家族长,在其貌似公允的面目之下,是毒蛇一般欲择人而噬的心思。自此劫之初沈家败落以来,不是没有过精英人物,想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却被此人利用各种手段,逐一打落,终至人材凋零,难有后继。若非如此,偌大的沈氏家族,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她一个女流之辈抗起半边天来。
沈婉无比清楚,只要有雷争在,有雷氏家族在,沈家想要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就微缈近于无。而在此期间,她的任何一个冒头的趋向,都会招致雷争无情的打压。
从已经建立了稳固根基的北荒平调至东华山,仅仅是一个掩饰在公正面目下的警告,接下来,她每向前一步,头顶上的铡刀都会落下一分;而她甚至没有退避的机会,因为一旦出了错——就像今日,雷争绝不会介意落井下石,再踏上一只脚!
倾压而至的阴霾中,正是雷争的那张面孔,占据了最中央的位置,旁边就是荣昌看似和善实则冷酷的脸,还有抓着她把柄的陶供奉,整个身形都扭曲着,张开大手,劈脸抓来。
在这三人之中,流动的阴霾云气里,还有无数影影绰绰的怪影,依稀就是这些年来,受雷争驱使,处处与她为难的鹰犬。就那么扑击过来,尖笑吼叫,要将她分而食之。
这是一场恶梦,一场醒不过来的恶梦!
长年在随心阁的圈子里挣扎,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压倒性的力量。
在随心阁以万年计的漫长时间中,形成的成熟规则的掩护下,她还可以维持着基本的安全,可一旦失去了这层保护,她毫无疑问会被彻底绞杀干净。
而这一刻,在恶梦中,她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心神接连震荡,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陷入到这样的局面中,她不是在感悟鬼厌所赠的真文灵符之玄奥吗?
若说这是个陷阱,鬼厌要害她,又何必用这种手段?
长年累月的倾轧中,形成的刻在骨子里的冷静,让一个判断从慌乱的心境中挣扎着冒头:
解铃还需系铃人,何者引发,便从何者求解脱……
一念既生,漫天阴霾轰然激荡,层层乌云浊气之后,有光芒隐透,真文灵符似便在那处,又似一只冷漠的眼睛,看她狼狈挣扎,如视蝼蚁,如观尘埃。
作为蝼蚁,作为尘埃,沈婉在阴云之下,在魔侵之中,瑟瑟颤抖,光芒却似透不透,总是隔过一层,无有光明。
其实,只需要一点点儿的光芒、一点点儿的热量就可以……
沈婉唇齿开合,想向此刻主宰她心志的强大存在求助,可这时候,她才记起,由始至终,鬼厌根本没向她提及任何有关那位“主上”的信息,自然包括一直讳莫如深的名讳,以至于她就是要呼唤,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终,她只能呻吟着挤出两个音节:
“救我!”
音节简单,字意单纯,可一旦吐出,沈婉突然就丧失了一切的力气,整个心志都昏蒙过去,心底最深处,那一堵筑起的堤坝,瞬间被一股不可阻挡的恐怖力量一击打穿,积蓄多年的惶惑、恐惧、高压、绝望就此倾泄而下,淹没了她所能感知的一切。
也在这一刻,乱中生静,沈婉心头灵光闪动,照亮了灵台,也将那狂乱情绪之后隐藏的真意映出:
是的,在绝望的局势下,她一直在抵抗,可她也一直在盼望,盼望能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横空出世,挡下凄风苦雨,撑开一片晴空。
她终究是一介女流,一个注定不会像黄泉夫人、叶缤那样睥睨当世的普通女子。
她本应该在父辈的庇护下,按部就班地到随心阁第一流的店铺积累经验,一路成长,期间或许会和某个大姓子弟联姻,待羽翼丰满,再一跃飞空,执掌一方。
便是不能做到,也应该一世富贵,就像是随心阁诸姓的后进一样,天然就是富贵中人。而绝不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虚伪、凉薄的人情世故中挣扎,朝不保夕。
这本不应该是她的命运!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命运已经做出了限定,就是一张挣扎难出的罗网,可在她全力付出的这一切之前,难道就不应该稍微改变一下?稍微给她一点儿喘息的空间?
她没有得到该得的,虽然她所要的并不多,只是想着从这泥淖中脱身出来——可她还是在里面越陷越深,渐渐灭顶,直至今日!
便在今日,她遇到了一个只存在于臆想中的、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强大存在”。
并且,向她显露出一点点儿的“意向”。
便如溺水之人抓着一根浮木,在心神的封闭的空间里,她再也不用故作坚强,在昏蒙和凄苦中,对着看不到尽头的阴霾,对着那始终隔着一层的真文灵符,抛去一切矜持,嘶声叫喊:
“救我啊……只要能让我出来,你想怎样都行!”
心神空间震动,光芒终于撕裂了层层阴霾,显露本来面目,无数纹路交织,生就曲折深奥的符箓文字,符文一生,便撼心头,直指真意,而那又与先前所见全然不同……
更准确地讲,是截然相反。
生!
下一刻,生转死,死化生,翻动不休,一念百变。
沈婉的心神倏然静寂,她依稀感觉到,这其中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可对她来说,不需要再深究了,她只选择她一直盼望,一直追求的那个!
“我选‘生’……求主上恩赐!”
第九十三章 真文灵符 神君入梦(五)
隔着数层岩石和空间,余慈微皱眉头。
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做任何引导,也无意做引导。
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沈婉心神受生死符牵引,自发产生的幻觉,由此也可见出她的根基。
沈婉心思很重,在修行上,真的不怎么有天赋。
鬼厌给她的,是从余慈生死符真意中撷取下的片断,类似的情况,无羽就能感悟玄武真意,凝就真武法相,将自身境界重新推至步虚境界,而沈婉却只是发一场恶梦,浑浑噩噩,两人的差异真可算是天差地别。
当然,她的状态也实在不好。不管是在玄门还是佛宗,又或是其他有“真文灵符”传承的体系、门派中,要体悟这等秘要,焚香净手,澄净心神,是最最起码的要求。
所谓的“真文灵符”,本就是对该体系、法门的拟象和描绘,以区别于寻常文字的更有效率的方式表现出来。高效率也代表着大容量,以及更为深奥沉重的压力。..
她昏昏沉沉地触及真文灵符,是犯了大忌,受到反噬也是理所当然的。
坦白讲,余慈对此颇有些失望,以沈婉的心志,应该能做得更好,可她心底的虚弱本质,使得成效大大下降,原本的“jīng进”品质……
唔,不对!
他很快就醒悟过来,这可不是在种魔啊!既然如此,又何必计算六yù、jīng进、超拔等层次,分得那么清楚?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关注于“种子”的品质,或多或少还是受到魔门心法的影响,而这个思路,并不适用于当前。
一念至此,他的心态益发平和,就那么冷眼旁观,看沈婉究竟能从“生死符”的真意中,能从他这里获得什么。
到目前为止,就算沈婉已经触动“生死符”的真意,初步建立起了与这边的联系,却仍然是隔过一层,未得其门而入。
究其原因,就在于贯通二者之间的“种子”,不再是由余慈主动植入,而要由沈婉自己完成。
以沈婉的资质和目前的心态,要做到这一步,循常规之法,着实艰难。
沈婉也渐渐感觉到了这一点。
她已经与那生死翻转的真文灵符建立了联系,感受到里面恢宏澎湃的力量,可无论她怎么乞求,那力量是如何贴近,与她总是隔了一层,分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中间。
那是什么?
困惑没有持续太久,她毕竟jīng通商事,无论对什么事情,都有一个概念,那就是:
交换!
而现在,她又有什么能够拿来交换的东西?
那位冷眼旁观的“主上”,究竟又看中了她的什么?
她不清楚,因为她对“主上”一无所知。但她明白,如何才能让一笔交易近乎绝对地完成
保持她的“价值”,让她的“价位”跌下去!
她便在似梦非梦的心神空间中祷告:“信女沈婉,唯望主上以无边神通,赐以‘生’之妙诣,助信女护持沈氏一族,根泽绵延。信女别无他物,唯有身心内外,无遗无漏,供奉主上,雷霆雨露,皆受之、喜之、悦之,恭望圣慈,俯垂洞鉴!”
至少此刻,沈婉祷告之辞,字字句句,都由心底而发,无遮无伪。
正是这真心之祷告,终于达成了“交易”的最后一项要求,微弱而又真实无虚的“信力”从本心萌发,像是甩出的钩线,与真文灵符相勾连。
这一瞬间,沈婉没有得到意料中的神通力量,相反,她倒是被真文灵符的力量反拉起来,迎着投shè下来的光芒,轻飘飘投向yīn霾云层深处。
雷争、荣昌、陶供奉等人的狰狞面目就在眼前滑过,可沈婉甚至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便将他们连带着yīn霾云层一起抛在了下面。
她仰头上望,却见碧空如洗,天阙隐现,天人驾鹤往来,殿堂云桥勾连,层层而上,渐次铺开,难见边际。
一转眼,又有仙娥笑语,飞天接引,盈盈而至,引她趋入此间。循云桥曲栏,穿堂过室,至含香之殿,翠玉之房,内有垂幕粉帐,清露麝香,又有仙曲纶音,绕梁不绝。
恍惚之间,仙娥宫女齐聚,笑盈盈拥她步入帷幕之后,玉池兰汤,熏香沐浴,一洗尘埃。又有热气氤氲,熏人yù睡,昏沉沉裹起丝袍,又被推上牙床。
粉帐如烟,锦被如云,她也是迷离惚恍,如在云端,
将要到来的事情是如明晰,就是神智昏昏,亦可知晓。偏偏她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力气,只有一个念头,由弱而强,终是轰隆隆在心房震鸣;
雷霆雨露,皆是神恩;雷霆雨露主,皆是神恩!
刺喇喇霹雳横飞,殿堂抖颤,翠房动摇,纶音断续,仙娥星散,只有她孤零零一个,蜷缩在云锦牙床之上。她昏沉沉睁开眼睛,却见那至极无上之界,一直以来的冷漠双眸中燃起了火,转瞬化为炽烈的艳阳,映照殿宇,轰然飞落!
下一刻,炙烧的热流一击将她贯穿,呻吟声中,她身子弓起,旋又在这微弱的挣扎中丧失了最后一点儿力气,彻底瘫软下来,任内外热流汇聚、交迸,又溢出去。
余慈愕然。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婉的梦境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但细究其根由,又非是无因。
那沈婉不知其名讳,不解其真意,不谙其法门,纯以“信”入其门,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的认识,全来自于鬼厌,而鬼厌在此界的名声也不用提了,种种因素汇集一处,恍惚迷离中交织错杂,误导衍生出来,化为一场chūn梦,也并非不可理解。
只是这般,他岂不是变成了俗世yín祀的邪神之属?
这可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了。
偏偏这种稀里糊涂的场面,竟然还真有效果。
沈婉的意识的昏蒙迷幻,一则是潜意识里的羞耻心和本能之yù望作用,一则是其“信力”引发了真文灵符的奥妙,但因其内蕴的信息量太过庞大,超出其所能承受的极限,而她也没有无羽那样扎实的根基,以及《五斗三元真一经》的解析能力,被激流一冲,便污了清明。
可也是这般情境,正代表着她身心完全开放,全无自主的松弛状态。
便如一张白纸,任源自“生死符”的力量,自然流泄,曲折成痕。
第九十三章 真文灵符 神君入梦(六)
沈婉霍然睁目,什么天宫仙阙、香殿翠房、曲栏云桥,都如一个泡沫般,无声碎裂,终至虚无。她依旧是倚坐在室内的高椅上,竟是发了南柯一梦,此时汗透重衣,发绺也给打湿,十分狼狈。
更难过的是私密之处,正在最后一波余韵的尾声,清晰感受到花浆汩汩而下,她脑际倏乎间一片空白,更受本能支配,纤手紧扣着椅子扶手,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便在这要命的时候,外间石门轰隆打开,有人不告而入。
沈婉整个人一激,僵着颈子,勉力回眸,却见是道袍披发的鬼厌,不知为何心中一安,然后才是女子本应有的羞愤,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对冲,几等于是又被重重一捣,她无声张口,津.液出奇地盈.满,几要溢了出来,身躯则在不可抵御的本能驱使下,强烈抽搐,迎来了更难自抑的欲流大潮。
也在此刻,鬼厌冰冷寒彻的惨绿眸光照下。
沈婉骤然惊悸,受此影响,心神倏地洗脱一切浑蒙,身躯却还陷在生灵本能的浊欲中,挣扎难起。
可已经有了清晰思维流动的沈婉,隐约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状态,本人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利用起来,但下一刻,她福至心灵,也不顾鬼厌如何,心神沉潜,向那位“主上”发出祷告。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某种奇妙的感应便从虚空中来,那似是某种心法,但更为直观,又非常契合她如今的状态。
刹那间,她依旧在欲潮中抽搐中的身子,便失去了一切实质感,倏化为阴阳二气,盘绕在虚空之中,摩挲和合。
她如今阴气极盛,便有阳气自虚空透出,与之匹配;阳气稍稍溢过,其阴气又涨,彼此消长、增益,从来没有过止歇,直至进入到一个圆满无瑕,又律动不息的妙境中。
沈婉舒服地呻吟起来,而这与先前浊欲横流的境况,已是截然不同。
“咳!”
鬼厌突然咳嗽一声,将沈婉从妙化无穷的境界里扯出来一点儿。
她勉力睁眼,有些迷茫地看向鬼厌。
“陶供奉来了。”
沈婉倏地一激,心神终于又分离出来一些,可那阴阳和合的境界感悟仍未消褪,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似乎那位“主上”就在这虚空之后,沉默凝注。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位鬼厌?
此时再看鬼厌,感觉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倒有许多亲近之意。
她这么一出神,陶供奉敲门的声音都没听到,又或听到了,懒得回应。陶供奉对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冷哼一声,径直拉开石门,大门走入。
“道华他们我安顿好了,沈掌柜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
话音倏地打结,却是见了鬼厌,给唬了一跳,本能地做出防御架势。
然后他就看到侧坐在椅上沈婉,同样是猛吃一惊。但见这女掌柜鬓乱钗横,散丝成绺,衣裙不整,汗迹隐隐,细究来,这贵宾室之中,还有一股极是暧昧的异香,再看一旁鬼厌,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的沈婉,刚刚在噩梦里见到此人,骤然又打了个对脸,胸口也猛然一滞,不自觉就让过视线。
两下一合,陶供奉差点儿就笑出声来,当下戒备之心骤消,代之而起的,是讥嘲、不屑、好笑等等情绪,可谓七情上脸,半点儿都不遮掩,但转瞬间,他突地醒悟一事,心神再惊:
不好,这贱婢分明和鬼厌勾搭成奸,两边合作一处,与先前大有不同,若是他们翻脸不认人……
陶供奉已经再提警戒,可来来回回的心神变化,已经极大地消去了他的反应速度,未等完全明晰且做出反应,整个脑宫便似被烧红火的铁钳硬插进来。
他惨叫一声,一时四方四域扭曲,中央泥丸跳荡,带动全身气脉都离乱不堪,大骇之下,再看沈婉身边的鬼厌还在,却是摇荡缥缈,只不过是一具幻影而已,真正的鬼厌分明已经对他发动攻击!
至此他如何不知失了先机?
他也是老到的人物,压根儿就不想该怎么扳回局面,身上数件护体法器同时张开,闷着头就往外冲。
先机既失,也就别想着再扳回来了,干脆发力逃走,再图谋其余不迟。
然而,才冲到门口,幽暗虚空就在他眼前裂开。
虚空开合的奥妙,就在刹那间展露无遗,而在更幽微玄妙的层次,更有奇特手段施为。
自辟虚空的时机打开得很妙,陶供奉明明感应到虚空的微弱波荡,却还是避让不及;而直抵形神源头的手段做得更妙,危机临头,他却是半点儿提气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眼睁睁冲了进去,连带着又一声惨叫都给吞没。
沈婉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又因她在虚空阴阳的状态下,不自觉就用这个视角观察,虚空开合之间,亦离不开阴阳二气衍化,其中消长盘绕运转,莫不玄奥渊深,看得她似明非明,又隐然有所悟。
鬼厌这才转过脸来,对她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沈婉终于记起此人的一贯作风和名头,本能地抬手掩住有些松散的衣襟,红云上脸。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没有恐惧,反而很是安心,陶供奉怎么说都是一位老牌长生真人,可在鬼厌手下,一两个回合的功夫就给收了,有这样一位“同伴”,或曰“同修”,又怎会不安心?
鬼厌则根本没往她那边看,表现得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现在咱们说正事。”
说着,他拿出一枚玉简,递给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沈婉:“我那边有事儿,主上需要的东西,就由你来安排吧。”
沈婉本能地伸手接过,没等细看,便见到鬼厌转身离开,一时愕然。想叫住,又觉得眼下这模样,实在很是尴尬,一个迟疑的功夫,鬼厌却又转回来:“对了,这个家伙给你……”
说话间,虚空再次开裂,一个人影从里面滚出来,旋即起身,像个木偶一般直直立住,就在沈婉身边。
陶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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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点半到家……还好结束了。今晚会再拼两更。
第九十四章 临时小聚 魔潮前锋(上)
安抚了沈婉,鬼厌从交易会场出来,几步的功夫,便身化虚无,跃入半空。
由于沈婉那边的情况,导致他必须临时抽身,如今另一边的好戏已经开场了。
还好整个坊市也没多大,几乎就是一跃而至。
他到的虽快,那边结束得更快,许泊所在的铺子里,如今已是一片狼藉,许泊的居室更是彻底崩解,只余四壁残墙,尘埃未尽,可已再无声息。
鬼厌搭眼一扫,便将其间局势尽入眼中。
火炼坐倒在地,许泊挡在他身前,两人都有些狼狈,后者还受了伤,万幸性命无忧,但屋子外面,却有一人如死狗般躺在地上,余慈刚交出去的红皮葫芦就在此人身侧,斜倒在一边。
鬼厌早确定那人的身份,正是在交易会上,盯着红皮葫芦原主人不放的那位黑天教众。
更远一点儿,还有两位,也是今日之事的正主儿,正遥空对峙,敌意倒也不彰。鬼厌的到来已经极致隐密,却还是被这两人发现,他也不奇怪,大大方方现身出来:
“雷真人,胜慧行者,这是怎么回事?”
对峙两人的视线一起落在他身上,雷同豪眉心有紫芒流转,脸色不怎么好看:“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
一语既出,他又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将视线又移回到院子里躺尸的那人身上。
虽未亲见,鬼厌也完全可以推断出之前发生的一切。
很显然,许泊和火炼抱着红皮葫芦回到店铺,准备深入研究,却不知已经被人盯上。黑天教众突然下手抢夺,一击得手,但很不幸,这位一定没有踩好点儿,被随后赶来的两位真人打得半死。
想也知道,雷同豪定然是在火炼身上安有示警的法器机关,至于胜慧行者……
果不其然,如果黑天教众都能生出感应,这位正宗的佛门弟子没有理由忽略掉。
之前他所说的“佛缘”,十有**,就是应在这红皮葫芦之中。
余慈将葫芦拿出来,其实也就是再做一番确证。
鬼厌的到来其实是打破了对峙的均势,就在雷同豪讲话的时候,胜慧行者径直走上前去,将红皮葫芦拾了起来。
说也奇怪,这一番动作,至少花了两息时间,雷同豪也的确将视线锁在胜慧身上,却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反对。
仿佛胜慧行者所为,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下一刻,雷同豪喃喃道了声:“无作戒体……”
鬼厌没理解那是什么意思,接下来,雷同豪便扬声道:“兀那行者,你拿那葫芦作甚?”
胜慧行者用他最标准的态度回应:“我察有佛缘在其中。”
说着,他已经将葫芦塞子打开,径自将里面的毒砂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落在地上,沙沙有声。
他都这么做了,言行之间,依旧是让人提不起阻止的心思。
这下,鬼厌更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古怪。再结合雷同豪之前的说法,隐然有所得。
似乎胜慧行者在一言一行中,自发地铺开了一圈影响他人心灵的无形界域,其法力直指形神源头,使人诸念不生,难起嗔意。最难得的是,如此界域,竟然没有任何刻意张开的痕迹,只是随着他的言行举止,举手投足,一层层绽开,如清风绕体,自然而然,以至于连气机的牵引都无声化消掉了。
这就是无作戒体?
疑惑中,胜慧行也不管地上尘土,盘膝坐定,随手将葫芦摆在一边,伸手归拢毒砂,同时唇齿间念念有辞,分明是颂起了经文。
便在此时,地上的毒砂粒粒放光,如有霞彩,
鬼厌定睛去看,只见那霞彩看似绚目,其实层次分明,多则数十层,少则**层,每一层都有细若微尘的奇曲梵文,百十个连贯在一起,又成为精细之图景,若佛陀、菩萨、罗汉、僧人,分合无定,栩栩如生。
“这是西方佛国的祭炼之术?”
许泊和火炼都有伤在身,但一见此景,眼睛就又都拔不出来了。
鬼厌则更想知道这一番作为之后的道理,于是直接开口询问:“胜慧行者,你在做什么?”
“在分析其中法咒加持之理。”胜慧行者一边铺排毒砂,一边回应,“葫芦里的砂粒,乃是我佛门‘离合神光’的加持法门,若仅是如此,当不至于令我生出‘佛缘’之感应,故而要再解析一番。”
鬼厌不言语了,扭头看了眼雷同豪,见这位也颇有些兴致,没有不耐烦的表示,暗道一声“有其师方有其徒”,但也并不怎么担心。
有心炼法火的作用,缘觉法界碎片的痕迹完全不留半点儿,最重要的是,连这些加持的法咒都完好无损,就算胜慧行者真是菩萨转世,只要没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大神通,也别想从里面挖出线索来。
果不其然,花了小半个时辰,胜慧行者摇摇头,重新将毒砂聚拢,收入葫芦里面,转而面向鬼厌:
“此事一时难解,我想拿这葫芦回去,细细研究几日,不知可否?”
许泊、火炼都是迷糊,不知道胜慧行者要拿走葫芦,为什么要向那个看起阴气森森的披发道士报备,但这时候,也没有人给他们解释。
倒是鬼厌,按照早定好的原则,笑吟吟地道:“这葫芦早让九烟大人借给了许师傅和火炼老弟,胜慧行者莫要搞错了程序。”
“是我不对。”
胜慧行者即刻明悟,转而向两个还在迷糊中的痴人行了一礼,口喧佛号:“二位居士,胜慧先前失礼,请莫见怪。”
这时候,许、火二人总算明白过来,也知道胜慧要说什么,火炼当即便道:“这葫芦不能借,半月这后,我们还要给那位……九烟先生回复的。”
他在“九烟”的名号前打了个突,总算是想起那位的身份,也知道之前九烟二人是用了假身份,但这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许泊亦如是,不过在世间修行多年,他还是要比火炼更圆滑一些:“多谢行者之前施以援手,可葫芦非我二人之物,九烟先生只是将此物暂借过来,未完成约定之前,着实不好再次外借。不过,我观行者解析佛门大咒之法,非我二人所能及,若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鬼厌立刻对他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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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掌握好节奏,第三更要到凌晨了,但肯定会有,大伙儿可以到明早起再看
第九十四章 临时小聚 魔潮前锋(中)12/325
也许,许泊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但这个解决方法,是最契合胜慧性情,也最为高效的那一种。
胜慧也表现出一贯的果决明快:“一并研究亦可。”
许、火二人对视一眼,再看向鬼厌,见那边笑吟吟地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便一齐点了点头。
另一侧,雷同豪微微一笑:“如果这样,自然最好。你们分这葫芦,这人,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大步上前,要把昏厥的黑天教众提走,鬼厌心里千肯万肯,此时却还要再使个绊子:
“且慢,这可不太好!”
雷同豪扭脸看他,眉峰皱起,有些不悦。
鬼厌才不会惧他,指着那躺尸的黑天教众,笑道:“虽说我来得晚,可也知道这人来得古怪……许师傅,此人是做什么来了?”
许泊也是莫名其妙:“此人一上来便抢夺葫芦,还要将我二人灭口,若不是我们身上都有护体法器,胜慧行者和雷真人来得也快,怕是真不妙了。”
此一事态,雷同豪和胜慧行都清楚,鬼厌也明白,但真当着面说出来,就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如果雷同豪自己去处理,可能会做得很妥当,但也有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将此事淡化。可把此事摆在明处,若不能挖出真相,或者说,没有一个能够让三方都能接受的解释,这件事儿就绝不能算完。
这是给雷同豪或是胜慧行者一个动力,让他们就此事深挖下去。
虽说目前他们对此也非常关注,但清除掉一切意外,结结实实地给大黑天佛母菩萨造一些麻烦,或者说,让变动着的修行界,更多一点儿变数,给自己更多一点儿活动的空间,才是他之所愿。
以后会发生什么,鬼厌及他身后的余慈暂时不感兴趣了,但不管是八景宫还是空有庵,应该都具备深挖的能力和手段。
所以,鬼厌已经是心满意足。
“那就仔细看看吧……”
说着非常真诚,可又极是虚伪的话,鬼厌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尽可能快地退场。而这个时候,胜慧行者却是移转了话题:
“鬼厌先生,可否替项师兄,给九烟大师传一句话?”
“哦?那个讨人厌的鬼神剑改主意了?”
胜慧行者依旧是老老实实地回应:“项师兄说是在进入东华宫遗址前,最好是看一下魔劫大潮的势头,以做进一步的测定。”
“测定什么?”
“东华山对魔劫的吸引强度,还有……内外贯通的甬道之类。”
“有这种事?”
“项师兄,还有道华师兄,都提出了相近的猜测,东华山,特别是东华宫遗址,有什么东西对魔劫大潮形成了吸引力,所以近日来,魔劫大潮在南下之余,分出一股盘结在东华山附近,这是仅有的现象。另外,论剑轩已经在周边山区布下了防御剑阵,但近两日还是有魔头游荡,所以……”
“所以真的要好好谋划一番。”
虽然只是“猜测”,但几乎就可以认定是某种“结论”、甚至是“事实”了。鬼厌这才知道,东华山局势的复杂和微妙已超乎他原本的预计。
“再确认一下,那个鬼神剑邀请了……九烟大人?”
“是的,还有雷真人、翟魔女,以及目前在东华山的相关重要人物。”
“……相关?”
直到第六日的上午,余慈与翟雀儿一起登上约定的东华山脉屏北峰顶,才明白“相关”人等,是怎么样的含义。
峰顶上,超过三十名修士已然抵达,后续还有人不断上来,将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峰顶,挤得满满当当。
所谓的“满”,当然是相对而言,
主要原因在于,大约亩许大小的峰顶,硬是装下了至少十位长生真人,剩下的几乎全部都是步虚强者,且属于不同、乃至于完全对立的阵营,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生出敌意,只是各自相克的法门,就导致气机相斥,彼此都忍得很是辛苦。
尤其是站在一旁,瞑目端立的胜慧行者,其所放开的佛门气息,就常人而言,或许是安静详和,可对魔门修士来说,要么就是灼烈烧心的火焰;要么就是喷香可口佳肴。
由于佛魔之间的特殊关系,若能将其染化,其魔种效力要胜过两个同级的真人修士。
一时间,几个东阳正教的修士看他的眼神,都在放光,同时,还有深深的忌惮。
不错,就是东阳正教。
鬼神剑“广邀同道”的步子,迈得当真极大,他不仅邀请了翟雀儿、鬼厌这一方,便连一直在附近逗留的东阳正教修士都给请了来。
此时领头的,乃是鬼厌在东海上的故人,詹基。
此人一贯是作为郑曼成的左膀右臂出现,虽说比之天纵英才的郑曼成,还有一段距离,但着实是有独当一面之能,至少在东阳正教的地位,足以与鬼神剑在论剑轩的地位对等。
据说,留守的东阳正教修士接到邀请后,专门将这一位从外域请下来,昨晚才到。也亏得东华山附近的碧落天域厚度有限,詹基本人也没有离开真界太远,不然还未必赶得及。
而几乎就是挨着东阳正教的魔修群体,一位清瘦娴静的女修负剑而立,自顾自观看峰外云气。
那是叶池!
这一位将小九等人送出东华山脉之后,又是回返,却没有来寻九烟,不知是存的什么心思,如今也被论剑轩邀请,就此赴会。
在知晓根底的余慈眼中,叶池和东阳正教两边,可是还“填”着一个申德福的。若是泄露,指不定当场就要打杀起来。
他看着很是古怪,便走上前去。
哪知刚走到半路,斜刺里插进一个人影:“九烟老弟,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余慈微怔,定睛去看,既而也露出笑脸:“端木真人,你也在东华山?”
“群英荟萃,不来凑凑热闹,如何对得起自个儿?”
数月不见的端木森丘摸着虬髯胡须,哈哈笑着,又很快将声音压下去:“据说此次聚会,事关十日之后,进入东华宫遗址的名额,一会儿老弟可要照顾一二。”
“是吗?”
说话的当口,那边叶池也生出感应,扭过头,与余慈视线一对,略微沉吟,便从容踱步过来。
第九十四章 临时小聚 魔潮前锋(上)11
安抚了沈婉,鬼厌从交易会场出来,几步的功夫,便身化虚无,跃入半空由于沈婉那边的情况,导致他必须临时抽身,如今另一边的好戏已经开场了。<-》
还好整个坊市也没多大,几乎就是一跃而至。
他到的虽快,那边结束得更快,许泊所在的铺子里,如今已是一片狼藉,许泊的居室更是彻底崩解,只余四壁残墙,尘埃未尽,可已再无声息。
鬼厌搭眼一扫,便将其间局势尽入眼中。
火炼坐倒在地,许泊挡在他身前,两人都有些狼狈,后者还受了伤,万幸xìng命无忧,但屋子外面,却有一人如死狗般躺在地上,余慈刚交出的红皮葫芦就在此人身侧,斜倒在一边。
鬼厌早确定那人的身份,正是在交易会上,盯着红皮葫芦原主人不放的那位黑天教众。
更远一点儿,还有两位,也是今rì之事的正主儿,正遥空对峙,敌意倒也不彰。鬼厌的到来已经极致隐密,却还是被这两人现,他也不奇怪,大大方方现身出来:
“雷真人,胜慧行者,这是怎么回事?”
对峙两人的视线一起落在他身上,雷同豪眉心有紫芒流转,脸sè不怎么好看:“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
一语既出,他又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将视线又移回到院子里躺尸的那人身上。
虽未亲见,鬼厌也完全可以推断出之前生的一切。
很显然,许泊和火炼抱着红皮葫芦回到店铺,准备深入研究,却不知已经被人盯上。黑天教众突然下抢夺,一击得,但很不幸,这位一定没有踩好点儿,被随后赶来的两位真人打得半死。
想也知道,雷同豪定然是在火炼身上安有示jǐng的法器机关,至于胜慧行者……
果不其然,如果黑天教众都能生出感应,这位正宗的佛门弟子没有理由忽略掉。
之前他所的“佛缘”,十有,就是应在这红皮葫芦之中。
余慈将葫芦拿出来,其实也就是再做一番确证。
鬼厌的到来其实是打破了对峙的均势,就在雷同豪讲话的时候,胜慧行者径直走上前,将红皮葫芦拾了起来。
也奇怪,这一番动作,至少花了两息时间,雷同豪也的确将视线锁在胜慧身上,却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反对。
仿佛胜慧行者所为,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下一刻,雷同豪喃喃道了声:“无作戒体……”
鬼厌没理解那是什么意思,接下来,雷同豪便扬声道:“兀那行者,你拿那葫芦作甚?”
胜慧行者用他最标准的态度回应:“我察有佛缘在其中。”
着,他已经将葫芦塞子打开,径自将里面的毒砂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落在地上,沙沙有声。
他都这么做了,言行之间,依旧是让人提不起阻止的心思。
这下,鬼厌更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古怪。再结合雷同豪之前的法,隐然有所得。
似乎胜慧行者在一言一行中,自地铺开了一圈影响他人心灵的无形界域,其法力直指形神源头,使人诸念不生,难起嗔意。最难得的是,如此界域,竟然没有任何刻意张开的痕迹,只是随着他的言行举止,举投足,一层层绽开,如清风绕体,自然而然,以至于连气机的牵引都无声化消掉了。
这就是无作戒体?
疑惑中,胜慧行也不管地上尘土,盘膝坐定,随将葫芦摆在一边,伸归拢毒砂,同时唇齿间念念有辞,分明是颂起了经文。
便在此时,地上的毒砂粒粒放光,如有霞彩,
鬼厌定睛看,只见那霞彩看似绚目,其实层次分明,多则数十层,少则层,每一层都有细若微尘的奇曲梵文,百十个连贯在一起,又成为jīng细之图景,若佛陀、菩萨、罗汉、僧人,分合无定,栩栩如生。
“这是西方佛国的祭炼之术?”
许泊和火炼都有伤在身,但一见此景,眼睛就又都拔不出来了。
鬼厌则更想知道这一番作为之后的道理,于是直接开口询问:“胜慧行者,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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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分析其中法咒加持之理。”胜慧行者一边铺排毒砂,一边回应,“葫芦里的砂粒,乃是我佛门‘离合神光’的加持法门,若仅是如此,当不至于令我生出‘佛缘’之感应,故而要再解析一番。”
鬼厌不言语了,扭头看了眼雷同豪,见这位也颇有些兴致,没有不耐烦的表示,暗道一声“有其师方有其徒”,但也并不怎么担心。
有心炼法火的作用,缘觉法界碎片的痕迹完全不留半点儿,最重要的是,连这些加持的法咒都完好无损,就算胜慧行者真是菩萨转世,只要没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大神通,也别想从里面挖出线索来。
果不其然,花了小半个时辰,胜慧行者摇摇头,重新将毒砂聚拢,收入葫芦里面,转而面向鬼厌:
“此事一时难解,我想拿这葫芦回,细细研究几rì,不知可否?”
许泊、火炼都是迷糊,不知道胜慧行者要拿走葫芦,为什么要向那个看起yīn气森森的披道士报备,但这时候,也没有人给他们解释。
倒是鬼厌,按照早定好的原则,笑吟吟地道:“这葫芦早让九烟大人借给了许师傅和火炼老弟,胜慧行者莫要搞错了程序。”
“是我不对。”
胜慧行者即刻明悟,转而向两个还在迷糊中的痴人行了一礼,口喧佛号:“二位居士,胜慧先前失礼,请莫见怪。”
这时候,许、火二人总算明白过来,也知道胜慧要什么,火炼当即便道:“这葫芦不能借,半月这后,我们还要给那位……九烟先生回复的。”
他在“九烟”的名号前打了个突,总算是想起那位的身份,也知道之前九烟二人是用了假身份,但这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许泊亦如是,不过在世间修行多年,他还是要比火炼更圆滑一些:“多谢行者之前施以援,可葫芦非我二人之物,九烟先生只是将此物暂借过来,未完成约定之前,着实不好再次外借。不过,我观行者解析佛门大咒之法,非我二人所能及,若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鬼厌立刻对他刮目相看了。
今天没掌握好节奏,第三更要到凌晨了,但肯定会有,大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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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临时小聚 魔潮前锋(下)
端木森丘往那边一看,便低声赞道:“行啊老弟,已经和半山岛接上头了,再一步如何,想必也是胸有成竹了?”
余慈还没回应,那边叶池已经主动招呼:
“九烟大师”
“你怎么也过来了?”
叶池的招呼很客气,余慈的回应却透着亲近,二者的语气有些微的不合拍,一旁的端木森丘何等老辣,立刻就有所感应,却是装作全不知情,笑呵呵地慢上两步,和他们拉开距离
转眼二人走到一处,这其实是非常醒目的一对儿,峰顶上至少有十多道目光投shè过来,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明白九烟和半山岛关系的知情人,目光中透着好奇,很想看一看这极度触动东海敏感局势的“组合”,会是怎样一个交流法
余慈倒是没想太多,虽说叶池对他还是有戒心的,但他没有啊,既然见了面,于情于理,他都要问一问
叶池轻声回应:“论剑轩广邀同道,共商破魔之计,东华山脉范围内,多有人收了剑令、剑贴,我也在其中”
“这样啊……叶道友考虑得如何?”
“事实上,这次赴会,我专门来找你”
“哦?”余慈心头一喜,看起来是个好兆头,而且他能感觉出来,今rì的叶池,比那一天多几分明快和决断,就算不是有所决定,也必定是得了半山岛多的授权
正要和叶池进一步交流,两人眉头都是一皱,扭头往北方天空望去
屏北峰是东华山脉北部区域的最高峰,也是七大地仙开辟出的独特环境的边缘从这里可以遥望到山脉之北的广大平原水系,视野广阔,也是最适合观察北来魔cháo的地点之一
此时居高望远,便能见到,在不远的北方天空中,有沉沉雨云,缓缓移动,如巨城凌空,海cháo翻天,倾压而来,与之相应的,是那片乌云覆盖区域的瓢泼大雨,生就重重水烟,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而最让人们关注的,则在雨云之中,氤氲而起的肃肃魔意,屏蔽了一切感应,让人无法察知内里虚实
“这是雨魔云”
端木森丘喃喃说话:“据说那雨水,沾了就有魔染之虞,观其范围,扩散足有千里……这可真真是要人命啊”
所谓雨魔云,是天魔在真界中聚众成势,影响天地法则运转而形成的劫数,正如端木森丘所说,其森然魔意汇结成雨,沾着便侵害生灵心神,使其有入魔之危
如果里面再有几个天魔伺机暗算,在场的这些修士,能全身而退的,还真没几个
不过,此时东华山独特的环境还是发挥了作用,垒垒魔云眼看要掩上山峰,却是被一层横亘天地之间的无形屏障挡住,那边yīn云四合,大雨滂沱;这边则是骄阳明照,晴空碧透,对比强烈
可话又说回来,这又只是高空气象而已
此地环境,挡得住雨魔云,却挡不住那些亡命奔突,从雨魔云里冲到东华山区里的万千生灵
那里面有修行之人,也有野兽飞鸟,在现实意义上,这些生灵,就是传播魔染的污染源,可长达数千里的“分界线”上,每一刻都有成百上千个跨线而入,根本无法屏蔽,在场的人们,也没有一个具有类似的义务
“诸位,这就是目前的形势”
峰顶上,鬼神剑终于开口,之前他与道华真人、胜慧行者站在一处,自顾自交流,虽说未必有表面上那么融洽,但三大顶尖门阀的jīng英修士自成圈子,自然而然地就形成对其余修士的疏离和压制
就算北地魔门亦属门阀之列,但在严重分裂的当前,也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高高在上,不外如是
故而他一开口,几等于是三大门阀的谕令,除了少数几人外,大部分人都是肃然
“魔劫起于北地,数rì间已过沧江,攻入南国,受魔劫攻伐的宗门过千家,修士以千万计,诸位所在的宗门,或许便是其中之一但这段时间以来,魔劫层积而成就‘雨魔云’的,只有东华山外围这一处这里有什么门道,现在没人能搞清楚,而我们召集诸位到此,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在不刻意咬人的时候,鬼神剑说话也算靠谱,尤其是有论剑轩在身后,极有说服力,众修士都听得非常认真
“天地大劫之下,天心紊乱,地天互通,魔劫肆虐并不奇怪,而且也不是没有遏制的办法目前我们这边就有既定的章程,即毁去真界与外域的连通甬道……”
说到这儿,有人便忍不住问:“甬道?哪里?”
鬼神剑对主动配合的这位露出个微笑,单手虚画,峰顶上便有一幅半透明的真界地图显化出来
众修士中发生了一些小小的sāo动
真界广大,其上有碧落之高,下有九地之深,幅员辽阔,动辙以亿万里计,此界绝大多数修士,即便是称霸一方,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相对来说,某个“角落”里过活
真正能够游历四方,足迹踏遍真界大部分土地的,无一例外,必定是强者中的强者,至于绘制一份jīng确详实的地图,也就非大宗门阀莫办,且至少也需要成百上千年不断地整理修正,才能最终完成
只此一件,在坊市中,足以与一件祭炼十四重天的法器相媲美,且还是有价无市
一时间,众修士纷纷凝眸张望,要将地图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尽都收入心底
这里面也包括余慈,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准确的真界地图,看着那微缩不知多少万倍的图景,同时在心中默算一番自己曾经到达的地方,也不可免俗地生出“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感慨
对众修士的反应,鬼神剑并不在意,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对赴会修士的一点儿甜头
不过,他也不允许这些人太过分心,很快就切入正题:
“诸位,目前你们看到的,就是遭遇魔劫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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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雨魔云下 初步共识(上)13/325
随着鬼神剑的介绍,地图上受到魔劫侵扰的区域,都标识了明亮的光sè,十分清晰醒目。而在鬼神剑介绍的时候,上面又亮起了多处血红的光点。
“这些标识的位置,则是我们确定,或者怀疑出现了甬道的位置。目前共有十六个,当然,现在又多出一个,就是这里!”
他手指戳上半透明的地图,正中众人所在的东华山区域,嘶然的剑气,将整副地图都打成粉碎。
不理会许多人失望的表情,鬼神剑进入了正题:
“诸位之中,绝大部分应该都是冲着东华宫遗址来的,是冲着陆沉的遗宝来的,这一点无庸讳言。但我希望,大家能看到目前古怪的情况,如果这儿是一处‘甬道’,那么也一定是最特殊的那个,最要命的那个。所以说,我不觉得这些人,包括我在内……”
他手指圈点一番,谁都没有漏过:“我不觉得这一批人能把里面的奥妙看透彻,挖干净,但要做出些事情,探一番虚实,‘有些人’还是可以的。”
他特意在“有些人”上面加重了语气,想来绝大部分人都能理解里面的意思。
而且,他还很有耐心地进一步解释:
“轩中的谕令,是要我暂时主持东华山中诸事,换句话说,进不进东华宫,谁能进东华宫,都由我说了算。眼下我不瞒你们,魔劫侵扰之时,东华宫里也有异象显露,让人看了心烦,所以更要探个究竟,只不过我也不想被人说是拿人填壕的屠夫,所以要挑人的话,当然是挑不会拖后腿、不会轻易死掉的那类……现在,你们明白?”
没有人真正丢份儿地开口响应,但人们确实是明白了。
说得兴发,鬼神剑的嘴巴里已经开始喷溅毒液:“很好,你们已经看到了雨魔云,就应该知道,如果任这东西发展,也许它永远都不会覆盖东华山,但它倾倒下来的毒汁,却可能会把这片山岭整个地漫过去。而在此之前,漫山遍野的魔崽子们,已经足以让你们好好喝一壶了。所以,上佳的处理手段就是,尽量频繁地给它搅一搅,让它变成一锅稀汤,不管用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他脸上笑意森然:“也许你们中间有人会提起,论剑轩的懒鬼张张嘴皮子,就想让人卖命?嘿嘿,不用担心,身先士卒的道理我懂,你们里面也有些人,本事大,手段高,正好,和我一块儿,往更深的地方探探去?”
最后是个问句,可意思却是明确坚决,尤其是他的眼神,更是从余慈等有数几个长生真人脸上扫过,犀利如剑,兼有挑衅之意,而他的做法更是直接。话音方落,已是驭剑而起,铮然鸣啸声中,迎着北方天际的乌云壁垒冲杀过去。
在他身后,胜慧行者不言不语,脚下一步一步迈出,便如平常走路一般,而其下清气如莲,托举其身,凌空飞渡,并不曾落下太远。
一直摆在低调位置的道华真人则叹了口气,袍袖一摆,身化水烟,也追身而上。
三大门阀修士齐动,自然又在峰顶人群中掀起一阵sāo动,但不要以为那三位离开,他们就没了管束。
事实上,跟随鬼神剑同来的,还有论剑轩多达十名的步虚剑修,这些人由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笔直而立,就是鬼神剑远走,也没有丝毫动弹,显而易见的,他们才是真正的监督者。
有他们在,想浑水摸鱼的修士,就要好好考虑一下,那样做法,究竟值还是不值!
对那些修士的想法,余慈是没有什么兴趣了,按照鬼神剑的要求,他定然是要过去的,也许在那边,才真正是胜慧行者所说的“与相关重要人物”聚会议事的开始。
别人倒无所谓,只是叶池这边……
“叶道友准备参合这事儿吗?”
叶池尚未回应,自从登上峰顶,便自去和东阳正教的詹基等人谈笑的翟雀儿,却是走过来,笑吟吟地主动向叶池打招呼:
“叶家姐姐一向可好?”
余慈都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虽然xìng子沉静的叶池,看上去确实比飞扬跳脱的翟雀儿更显稳重成熟;虽然在两位步虚级数的女修身上谈论年龄也没什么意义,可最最起码的年龄差距总还是有的吧?
若余慈处在她的位置上,绝不可能把“叶家姐姐”这四个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兼又亲切自然。
倒是叶池,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困窘之类,依然保持了沉静安然,回应的言语也保持着距离:“还好,翟道友安好。”
简单回应之后,叶池便转过来,对余慈道:“我yù追附骥尾,看一看魔劫的源头和影响,还要九烟大师多多照顾了。”
“真要来?”
余慈还是有些意外,叶池的身份是足够的,只半山岛核心弟子一条,就不比鬼神剑等人逊sè到哪里去,关键还是修为。
叶池修为虽是不俗,但在目前真人修士扎堆的情况下,毕竟还有差距;同样情况的,还有一个翟雀儿,只不过那边有九鬼心铃护体,还有龙殇保护,一般情况下,总能保得安全无虞。
相形之下,叶池又靠谁去?
但转念再想,翟雀儿有龙殇,叶池不也有他帮忙?以其一贯的沉稳谨慎来说,说不定这次坚持随行,就是要就近观察,看他是否可靠,再决定是否让他出手救治叶缤。
这么一来,余慈倒是干劲十足。
东华宫遗址神秘莫测,他还不好打包票,可这雨魔云下,护住一个也不难。如果后面真有危险,再行劝阻也就是了。
“好啊,那咱们就该追上去了。”
几句话的功夫,鬼神剑三人已经连影儿都不见,后面也有追上去的,却大都被魔cháo拦阻。只有雷同豪这样的长生真人,才能无视魔cháo的影响,紧跟而去。
端木森丘本来想早早赶过去,但见了余慈这边的情况,也打定主意一起行动,当下一行数人飞上半空,破入云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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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意外花的时间太长,昏沉沉的不适合再写下去,只好白天再补,还好眼看着就中秋放假了……厚脸皮再求一次月票!
第九十五章 雨魔云下 初步共识(中)
余慈一行共计六人,翟雀儿那边,龙殇随侍在旁,黑袍则留在地窟中“监工”,而他这里,鬼厌紧随在侧,再算上叶池和凑上来的端木森丘,三个长生真人,三个步虚强者,实力可说相当强劲。
在他们前面,是雷同豪和两个不太熟悉的散修真人;而在稍后的位置,就是东阳正教的修士,看起浩浩荡荡,足有十四五人,但层次就拉得很开,连还丹修士都有好几个。不过其出身‘教门’,只要有法度、有阵势,自然能发挥出强大的功效。
这些人,大概就是够格参加“聚会”的人物了,就算有几个滥竽充数的,当成“仆众”之类的就好。
雨魔云下,大雨滂沱,而云层之中则是一片幽暗,扑面而来的云气逸流也带着透骨的寒意,偶尔还可以听到啾啾魔音,但在呼啸的高空气流中,这点儿嘈杂之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云气中如此“安静”,不会让余慈产生“不过如此”之类的错觉,因为他知道,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云气中汇聚的万千天魔,感应到远超出它们层次的强大力量,纷纷退避之故。..
雨魔云里绝大部分都是无生念、集yīn煞两种级别的魔头,成千上万汇聚在一起时,或许也算是个威胁,但不久之前,已经被三大门阀的jīng锐修士冲击一回,在这条路线上堪称损失惨重,自然也就没有了围堵的勇气。
从这个意义上讲,天魔真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存在。
当然,也因为如此,它们将给此界修士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回头看了一眼,他们通过的区域,云气中魔气浓度明显增加,这不是要抄他们的后路,而是针对第三波进入雨魔云的修士的围堵。
大概是层次落差明显的事实,助长了天魔捕猎的兴趣。
后面没什么熟人,进入雨魔云也是主动为之,余慈不需要为他们闲cāo心,锁定了鬼神剑等人刻意留下的气息痕迹,一路追索,可说是顺顺利利地就来到真正的聚会之地。
鬼神剑三人停下的位置,是一处比屏北峰低矮得多的小山丘,前后四拔人陆续抵达,使小山丘顶部又变得拥齐起来,更因为雨魔云的作用,在滂沱大雨中,众人的视野和感应都严重受限,给人以yīn森沉闷的感觉,仿佛是投进了一座恶臭的水牢,观感实在不佳。
鬼神剑就对来了这么多人,有些不满:“真是好排场……”
毫无疑问,他指的是东阳正教的那批人马。
詹基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反正没有任何反应。
鬼神剑也不再理会,而是面向所有人开口。“今天临时小聚,是因为有人提醒了,直接进入东华宫遗址的决定,未免太过简单,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比如九烟大师,你们的那个交易会就非常有想法,而且,似乎也有了一些成绩……”
他言语中倒是习惯了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煽动xìng,不过在看到旁边这些人的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就知道还是不太合适,下一刻就抹去了这些虚妄的东西,用更平实、直接的方式继续道:
“除了交易会以外,从魔劫直接下手,也是一条路子,如果能从里面挖出有用的消息,对接下来的东华宫遗址搜索工作,应该很有助益,我请大家到这儿,正是这个缘故。”
接下来,鬼神剑也不问余慈等人同意与否,已开始介绍周边的情况:“这些魔头受东华山某处的吸引,群聚在此,形成雨魔云,其面积每次都以近一成的幅度扩张,其中更有超过五头以上的天外劫魔压阵……
正如鬼神剑预料的那样,没有人提出异议,都在非常专注地听他讲解。
如今很现实的一点就是,如果想正大光明地进入东华宫遗址,论剑轩是很难绕开的障碍,而鬼神剑作为该片区域的负责人,主动要求合作,这样的机会,只要是对东华宫遗址有“野心”的人,就不可能轻易漏过。
鬼神剑对这种局面很满意,他继续介绍:“如果能把这些天外劫魔清除掉,未来一段时间,东华山这里压力会缩减不少,我这边也会表示一些‘诚意’……”
这时,两个散修真人中的一位,开口询问:“项道兄,所谓的‘诚意’,具体是指什么?”
“既然是‘诚意’,当然不会太小气。如果宫真人你能清除掉一只天外劫魔,便可在大家接下来对东华宫遗址的搜索后,获得我宗保管的法宝以下,任意法器的一次优先选择权。”
一言既出,很多人眼中都亮了一下。虽说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且有所限制,但这个诱惑也相当有力。
按照论剑轩的规矩,从他们这里进入东华宫遗址,两人以上同时发现的法器、法宝,是要交给论剑轩‘保管’的,事后才能重新安排分配。这个数量,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天下修士千千万,长生真人也不过数百位,又有几个能有法宝傍身的?别说法宝,祭炼至大圆满,或者接近大圆满的都极少。
如果东华宫遗址内的“存货”符合基本水准,之前论剑轩又没有搜刮得太狠的话,这次的报酬就可说是相当可观。
鬼神剑笑了一笑:“除了天魔之外,我怀疑还有相当数量的‘眷属’……比如这个!”
剑光倏闪,劈开雨幕,随即就是一声尖锐惨叫,以及转瞬被冲刷淡去的血光。
有人往那边看,也有人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这里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发现了那个偷偷摸摸的天魔眷属虽然其依然是人形,可过于简单粗暴的魔染,还是让人们远远就闻到了它身上的‘臭味’。
“这样的‘眷属’,绝不会少,也许数以千计,也许数以万计,大伙儿也应该明白,这些玩意儿,才是对东华山局势影响最大的。所以不用客气,尽可能地清除掉,当然,里面很可能掺了高等的货sè,如果碰到,祝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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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力再更两章,第二章在11点左右,那时再说第三章的时间……汗
昨天欠的一更,明天中秋假期的时候补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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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雨魔云下 初步共识(下)14/325
接下来,鬼神剑就简单布置了一下,其实也是很寻常的搜索、会合、再搜索的模式,就像一面不断洒出去、收回来的渔网,也就是“一边捕杀,一边研究”,由于各方都具有极强的实力,自主性要比后面的那一批高得多,这种松散的方式也更为适合。
鬼剑神没有做进一步的分派,所以,当众修士洒出去的时候,自然就拉帮结派。
东阳正教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声势最大。
其次就是余慈这边六位。
雷同豪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选择有八景宫道华真人的那一路,反而是和两位散修真人合为一处。
至于鬼神剑、道华真人和胜慧行者,更是艺高人胆大,三人直接分开,各走一边。
如此兵为六路,形成一个扇面,向前推进,以真人修士的感应极限计算,可以覆盖方圆数千里的范围,但在雨魔云中,神魂感应严重受制,这个范围一下子就给缩减了数十倍。
为此,“渔网收缩”的第一个点,就定在了六百里开外。这本来是一个片刻可至的距离,可六路人马最迟的一支,花了足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而那正是东阳正教的队伍,据说是受天魔所惑,不慎迷了路,詹基也不免脸上无光。
在第一个会合点,众人交流了一下讯息,重新做了一番调整,继续开拔。
第二段距离要比第一段长许多,会合点是东华山外围一处旧有的坊市,原属三希堂所有,东华山地仙大战时,那里也受到影响,商户跑了个精光,后来想恢复来着,却又遭了魔劫,据说是损失惨重。
在那里会合,正是因为其原是一处人烟稠密的聚居区,更适合天魔盘踞,当然,天魔眷属应该也很多。
在第一会合点之前的六百里距离,余慈一行是压着速度前行,不快不慢,偶尔还散开,追杀几头平时都懒得理会的念魔、煞魔,又或擒捉几只回来,送入翟雀儿的九鬼心铃之中。
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翟雀儿,出身于魔门东支,又精擅自在天魔摄魂经,论对天魔习性的了解,这一组中,无人能出她之右。余慈也不和她争一时的权柄,自觉听她吩咐。
翟雀儿一路上出奇地沉默寡言,也没有对其要求做出什么解释,在第一个会合点上,更是从头到尾都装哑巴,大异于她平时性情,如此反常,更让余慈他们重视起来。
直到距离旧坊市的第二会合点大约两三百里的路程时,已经沉默了快一个时辰的翟雀儿,突然就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这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余慈看她两眼,问道:“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当然有啊。”
翟雀儿笑嘻嘻的,尽复以往风范。可是余慈能够看到,这位分明有些气虚神弱,不知是在哪儿用功,耗费了一番心血。
他没有说破,只是问道:“愿闻其详。”
“姓项的也不是一无是处。”
余慈怔了下才明白过来,翟雀儿指的是鬼神剑,当下没好气地道:“就算他一无是处,论剑轩的议事长老也不可能全都是白痴,安排这么一个家伙镇守东华山。”
“是呢!有的家伙,只适合当看门犬,见人叫两声,做得也挺称职;可要从看门犬里再挑出只能充当猎狗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这也算是赞许吧。
翟雀儿就那么理所当然地道:“猎狗的鼻子总是很灵敏,直觉也不错,若不如此,就没法解释,他为什么可以准确寻找到猎物游走的路线——正像他所说,天魔的动向很有意思。”
“和东华宫有关?”
“目前来看,相当有可能。不过,要想真正确认的话,还要做一些事出来……我们去这儿!”
翟雀儿所指的位置,比旧坊市所在,偏西大约百余里,会让众人多费不少时间和力气,但余慈只是略一考虑,便道:
“好!”
相对于他的“信任”,翟雀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讳莫如深,而是笑吟吟地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从前面捕猎到的天魔看,念魔和煞魔的分布,看似凌乱,其实颇具规律性。尤其是汇集了各方信息之后,我更可以确信这一点……喂,听不听得懂魔域铺设的根基法度之类?”
虽然也曾有过“九宫魔域”那样的经历,也曾深入了解过相关手法,但余慈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地摇摇头,不准备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浪费时间。
“那我就不费这番口舌了,你们只需要知道,从天魔分布的规律看,这片雨魔云之下,很可能是一个‘魔域’架设的雏形,这里面还有几种不同的可能,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楚,所以只好亲自去趟趟水,试试深浅。”
翟雀儿指向浑浊雨幕之后,从西向东,划了一道斜线:“这条线上,共有五个点,每一个点,都是一种魔域结构必须经过的关键位置,咱们从最西边开始,旧坊市那边是第二处。到那时,也许还可以问问其他人,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帮着分担了一些。”
余慈简单回应:“听你的。”
随着这一句话,众人修正了方位,往翟雀儿所指的第一处位置奔去,但不太“走运”,半个时辰后,在这一个点上,他们确认,没有任何发现。
对此,翟雀儿面不改色,直接划去了这一个可能,宣布:“还有四个。”
众人马不停蹄,立刻调头,往旧坊市而去。
一路上出奇地顺遂,百多里的路程,只花了小半刻钟,旧坊市的建筑便遥遥在望。
“这里的雨势好像变小了。”
端木森丘有些奇怪,他扭头四顾,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受制于雨魔云的神意感应,分明是清晰了许多。
翟雀儿伸出两根手指:“两种可能,一种是正架设的魔域受到了极大冲击,后力不继;另一种……‘屋舍’太多,做了分流。”
“屋舍?”
这里的屋舍,怎么听都不是寻常的意思。
正说着,雨幕后,走来了一个人影,踉踉跄跄,摇摇摆摆,却是逐步靠近,渐转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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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久等了,临时出去了一趟,拖到现在。现在只能用假期抢救人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