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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美人温雅txt下载     美人温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牢狱

    你一直想杀了我。柳婧暗暗想道:你顾念的,也一直不是九郎,你只是想得到我的财富再让我死罢了。

    想着想着,柳婧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抬起头来看着邓太后。

    看了一眼双眼淬着毒,恨不得把自己撕碎了的邓太后,柳婧突然说道:“太后,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打算真让九郎娶我?”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一出,邓太后便是一顿。

    看到邓太后僵住,柳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张着嘴看着邓太后,低低地说道:“你本不想九郎娶我,却又故意做出让步……难道这次母亲听到的流言……”

    不等她说完,邓太后便厌恶地喝叫道:“闭嘴!你这贱妇自己行为不端,气死母亲,如今还想赖在我的身上?”见到柳婧还在盯着自己,邓太后一脸恶心地说道:“那事与我无干!”

    她的意思就是说,这次流言的事虽是与她无干,可柳婧之前所说的呢?柳婧之前所说的,她没有反驳,也就是说,她真是准备在柳婧与邓九郎成婚前后动手,她原来就决定再置柳婧于死地?

    是了,是了,她要把自己弄死的话,只怕在自己与九郎成婚后再出手,更符合利益……

    自己那么多把柄,又是她的地盘上,当朝太后要弄死个什么人,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她这次唯一的难处不过是,不想再让任何人怀疑事情是她做的罢了。

    寻思到这里,柳婧慢慢退后两步。

    见她退到暗处,一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特别明亮有神,邓太后暗暗恨道:真是个天性凉薄之人,我母亲对她如此之好,她也就一开始流了泪,现在浑然没事人一样。

    这人就是这样,一不喜欢那个人,那人就连走路说话都是丑恶的。

    邓太后仇恨地瞪了柳婧一会,沉声说道:“柳氏,朕想在母亲的陵墓旁,给你留一个位置,可好?”

    这是杀了她陪葬?

    最多的内疚,不安,自责,静思,这时都已过去。柳婧沉下心来,她看着邓太后,轻轻说道:“那九郎那里,太后娘娘准备如何解释?”

    见她再度用自己的弟弟来压自己,邓太后是哧地一笑,只见她衣袖一拂,带着众人转身就走。

    见到狱中再次转为黑暗,柳婧低下头急速地寻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一个太监尖声尖气地声音传来,“和乐公主?”

    柳婧抬起头来。

    见她抬头,那三十来岁,白白胖胖的太监笑了起来,一边笑,他一边细声细气地说道:“和乐公主,咱家奉太后之令,给您送东西来了。”

    声音一落,他退后几步,然后,一个狱卒上前,哐当一声,那狱卒把牢门打了开来。

    那太监踱着方步入了牢中,随着他朝后说了一句什么,两个小太监端着托盆进来了,而当他们把托盆朝着柳婧前面一放时,柳婧瞳仁一缩,迅速站了起来。

    放在托盘里的,却是三样物事,分别是一根白绫,一把匕首,还有一盅酒!

    邓太后竟想再在就赐死于她?

    难道她的估计都错了?

    见柳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眼紧紧地盯着两个托盘上的物事,瞳仁微缩,呈剑拔弩张之势,那中年太监走了过来,他慢悠悠地说道:“和乐公主,这三样是太后赐给你的,一杯鹤顶红,一把短刀,还有三尺白绫,公主殿下选哪个啊?”

    这太监说话很慢,随着他慢条斯理又阴阳怪气地说来,一股说不出的寒风在监牢中嗖嗖刮响。

    柳婧深吸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那太监,冷冷说道:“我乃先帝亲封的公主,怎么,我这样的身份,太后也准备不经审判便直接弄死?”她淡淡续道:“看来太后觉得邓氏一族丢的人还不够,想再添一把火了。”

    那太监闻言,抬头看向柳婧。

    他实是不知柳婧的自信从何而来。

    或者说,她凭什么这么镇定?死到了临头,还在口出恶言?

    耸拉着眼皮,那太监暗暗蹙了蹙眉,想道:不过还真给这妇人猜中了,太后便是要她死,也不可能这般草率的处置了。

    想是这样想,他自不会表现出来。尖着嗓子发出一声冷哼后,发现自己没有把柳婧骇住的中年太监,负着手踱起步来。

    他在宫中服侍多年,习惯了走路轻手轻脚,习惯了腰背微佝,这般佝着背轻手轻脚地踱步的太监,在这阴暗的牢中,还真给人一种别样的阴森森的感觉。

    那太监踱了一圈,见柳婧垂着眸神态冷静,到真有那些该死的儒生风范,不由尖笑出声。他声音尖细地说道:“依咱家说来,和乐公主,你也别想了,别多说了。咱家告诉你,今趟,你是还有一线生机!”

    在柳婧迅速抬头看来时,这太监继续尖声尖气地说道:“不过,那张生机可不在九郎身上。九郎啊,太后一直防着他呢,他入不了这宫,进不了这地方的。”

    见到柳婧抿起了唇,眼中终于如他所想的那样闪过一抹慌乱,这太监有点满意了,于是,他敞开了正题,“和乐公主,你就不想知道那一线生机在什么地方吗?”

    柳婧看向他,终于轻声问道:“敢闻其详!”

    “你那一线生机在哪里,你会想不到?和乐公主不妨多想一想。反正,夜还长着呢,咱家还有的时候等公主上路!”

    柳婧脸色微白,她向后退出一步后,慢慢地草堆上坐好,坐得端正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柳婧直想了良久,才摇头道:“我想不出。”

    “怎么会想不出?”那太监没好气地说道:“和乐公主还有什么可以抵命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对吗?”

    给他这一提醒,柳婧明白了,她猛然抬头,看着那太监,柳婧说道:“太后想要金矿?”

    太监眯着眼笑着看着她,却不说话。这人也是奇怪,明明笑着,却楞是笑出一种让人毛骨耸然地刻骨寒冷来。

    柳婧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她低声说道:“太后想要我两座金矿和所有的财产?”

    “和乐公主还不算太愚嘛。”

    这太监阴阳怪气的话,柳婧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公公的意思是,如果我同意把我那些财产金矿都献给太后,便能免去一死?”

    那太监阴阳怪气地尖声道:“不错。这是你唯一的生机。和乐公主,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这一次,太后娘娘是铁了心的要你的性命的!”

    他这话确实是事实,听闻之后,柳婧沉默起来。

    见到柳婧沉吟,那太监继续说道:“不是咱家说你,和乐公主,就凭你做的那些事,就凭你的那名声,真要嫁给了九郎,那邓氏一族百年清名,都会毁了。光说这一点,你说太后想不想要你的命?”

    柳婧冷笑起来。

    见她虚白着脸冷笑,那太监继续说道:“九郎呢,无论文才武韬,都是一时之杰,别说是邓氏一族,便是天下间,能与其相比的英才也是不多。这样一个胞弟,太后是疼爱得不能再疼爱的,她还指望着这个弟弟帮她把控住兵权呢。可就是这么一个英杰,楞是被和乐公主你缠上了。这璧如便说,一锅上好的粥里,被掉进了一粒老鼠屎……”

    听到这里,柳婧抬起头来。

    那太监还在说着,“一直以来,太后都想拿下你,可就是碍着九郎的面,她投鼠忌器的,而这一次呢,太后和九郎的母亲因你而死,和乐公主,你有没有想过,九郎便是对你最喜欢,这个时候也是恨你的?”

    柳婧的脸终于白得不成样。

    看到她终于被击倒,那太监笑了,他继续尖着嗓音说道:“所以柳氏,你这次是万死之罪。唯一的生机,就在你那些财产上。如果你自动送给太后,并自责过错自愿退去婚约,向天下人表明与九郎再无干系,然后消声匿迹,太后也许能给你一条生路。”

    这一次,他的话音落下后,柳婧却闭上双眼。

    只听黑暗中,她低低地说道:“只怕我真那样做了,最后的下场,也是死路一条吧?”

    说到这里,柳婧慢慢站了起来。

    只见她睁开双眼,在定定看了那太监一会后,柳婧徐徐说道:“还请公公转告太后,左右是死,柳婧便在这里等着太后下令处死。”

    她瞟了一眼那三样物事,又说道:“我和乐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拥有封地封臣,还请公公转告太后,太后一世清名,不能因一时之气,毁在和乐身上。你告诉她,我和乐做过的坏事多着呢,让她仔细寻几样可以向世人宣布的,光明正大的定和乐的罪,光明正大的处死和乐吧!”

    说到这里,柳婧向后退去,她步履雍容地退到角落处,再缓缓在草堆上跪坐下,再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一时之间,她竟把那太监晾在当场了!

    那太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端着这三样东西来,并不是取柳婧的性命的,而是骇她一骇,让她服软的。她现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对自家置之不理了,一时之间,那太监竟有点进退两难。

    站在原地一会,那太监咬了咬牙,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手一挥,示意小太监们端起托盘,转眼间,他们的脚步声,便从牢门口消失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局面

    邓九郎来到了宫门外。

    望着黑暗中静静伫立,如同远古巨兽一样的宫城,邓九郎手一挥,示意众人停步后,他转向地五哑声问道:“你刚才说事情调查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母亲怎么会被气死?”

    地五策马再上前两步,直挨到邓九郎,才低声说道:“是府中举行宴会,有人混了进来,那些人在老夫人和和乐公主过来时,故意当做不知,在那里说着和乐公主在交州的事。”他把那几个女子的原话说了一遍后,又道:“当场,老夫人便气血攻心,她在倒地是,还叫着柳婧的名字。”

    邓九郎脸色十分难看,他低声问道:“那几个人呢,谁派来的?”

    “人已抓起来了,不过还不知幕后主使是谁。”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转眼间,地十一策马来到两人身后,向着邓九郎禀道:“郎君,还有一事,服侍老夫人的两个婢女招认说,昨天晚上和今晨,老夫人出现了两次短暂的呼吸停止现象。”

    他这话一出,邓九郎轻轻吐出一口气,脸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好转:如其让他相信母亲是被柳婧生生气死,现在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明显要好一点。至少,从这消息中表明,母亲是表面上看起来出现康复,其实质并不是如此。

    见邓九郎回过神来,地十一继续说道:“今晨时,和乐公主听闻此事后,让人请来太医诊治,来的是钱太医。”

    邓九郎打断了他,“钱太医?”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钱太医年已七十,是个马上就要致仕的,听人说,他经常会犯糊涂。

    “是,正是钱太医,据老夫人身边的婢女说,他也就在老夫人的手腕上随便摸了摸,便说老夫人无碍……”

    邓九郎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喝道:“派人去抓了钱太医!”

    “是。”

    邓九郎转头看着黑暗中那巍然屹立的宫城,喝道:“走,我们入宫!”

    黑暗中的洛阳宫,巨大而阴森,邓九郎的令牌一举,金吾卫们便让他入了宫。

    可他和地五等人进入御道,只听得高大的宫门‘兹兹’一关,无数个脚步声传来,转眼间,百数个金吾卫,手持长戟,森森地把邓九郎等人围了一个结实!

    这?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情况,邓九郎脸色一变,而地五则压低声音在后面急声说道:“郎君,不好了,太后看来是恨入了骨了!”

    就在地五说话时,众金吾卫还在上前,上前,就在百来柄长戟森森地抵上了众人的要害时,一个喝声传来,“你们速速抛去兵器!”

    众银甲卫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转头对上邓九郎,见他在黑暗中,薄唇微抿,脸上毫无表情,一个个又看向地五。

    地五点了点头,于是啪啪啪,一直有权利带兵器入宫的银甲卫们,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利器。

    接着,又是一个金吾卫站了出来,他沉声喝道:“把他们给绑了!”

    转眼,众银甲卫通通被反剪双手绑了起来。

    见到没有人敢动邓九郎,那个金吾卫沉喝道:“太后有令,九郎也一起绑了!”

    “是!”

    转眼间,邓九郎也被五花大绑。

    被这些金吾卫推入一个厢房后,邓九郎见情形不对,不由沉声问道:“太后呢?我要见太后!”

    众金吾卫面面相觑,直过了一会,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青年金吾卫才凑了上来,他把邓九郎拉到一旁,苦笑着劝道:“九郎,太后这次可真是气得狠了,你这个节骨眼上,就别闹了。”

    邓九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声说道:“和乐公主是被冤的,我已查到了证据,必须马上禀报太后。”

    那青年朝众人看了一眼,示意大伙都退后一点后,他把邓九郎再朝角落里拉了拉,轻叹道:“九郎,你都被五花大绑了,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

    邓九郎脸色一变!他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青年金吾卫苦笑道:“九郎,你与太后这么亲,难道还不明白她们母女的感情?这一次,太后真是气得恨了,她是真想杀了你那妇人!”

    邓九郎脸色大变。

    其实他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直不想承认。

    见他鼻尖上开始冒出冷汗,那青年金吾卫低声说道:“九郎,我知道你心急,不过现在不是急的时候。你那妇人毕竟是有封地的公主,太后要杀她,总是需要理由的。在她派人搜罗理由时,你再想办法去说服太后吧,毕竟你们是亲姐弟。”

    说到这里,他朝邓九郎的肩膀拍了拍,就要转身。

    看到他转身离去,邓九郎说道:“胡兄,这样,你派人在外面看着我们就是,这里,还是松了绑吧。”

    那胡姓青年回过头来。

    他看了邓九郎一会,沉吟着说道:“也行。不过九郎,话可说在前头,没有太后的命令,你们是不能出这个屋子的。”

    “行,我知道的。”

    转眼间,邓九郎和众银甲卫便得到了自由。

    松了绑后,邓九郎又道:“我想见李公公……胡兄,还请你帮忙通报一下。”

    李公公?这应该没什么问题。那胡姓青年点了点头,道:“行。”

    随着他们退出,房门吱呀一声给关上,众银甲卫看了一眼自家沉着一张脸,显得格外端凝的邓九郎,一个个也不敢说话,便站在了角落里。

    在安静的等侯中,不一会功夫,一个脚步声传来,然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太监出现在房门口。

    看到邓九郎,那太监向他行了一礼,尖声说道:“九郎要见咱家?”

    “恩。”邓九郎点了点头,在迎进那太监后,他示意众银甲卫把房门关上,然后,两人来到了旁边的隔间。

    不一会,邓九郎把那太监送出了门。

    看到房门一关,背对着自己的邓九郎,薄薄的衣裳竟然出现了明显的汗湿,地五先是一楞,转眼他心中大惊,想道:那公公说了什么,九郎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他和地十一走到了邓九郎身后。

    不等他们开口,邓九郎已转过头来。他看着两个亲信,低哑地说道:“李公公说,太后是真准备杀了柳氏……她刚才派人向柳氏探了口风,在柳氏执意不肯交出财产后,她在殿中发了话,说,既然她执迷不悟,那就杀吧,她一朝太后,难道还被区区小贼给拿捏住了不成?”

    他的咽发干,实是吐词艰难,喉结滚动了好几下,邓九郎才压低声音,轻轻续道:“太后让人收集柳婧可杀的证据,就在李公公前来时,有人提供了消息,说是柳氏那情报网从来就没有交到我手中,而是她一直持有,而且遍布全国……那消息中还说,上次匈奴的内情,便是柳氏透露给我的。”

    僵硬了会,邓九郎喃喃说道:“太后养我长大,对我的手段心性,其实颇为明了。上次匈奴一事,她虽多次谢我,心里却不怎么信的……那传递消息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这般恨着阿婧。得了这条消息,太后是断断不可能任由柳氏活着了!”

    他双眼紧紧闭了起来。

    地五两人见状,不知不觉中也是背心汗透。

    他们都不是蠢人,自是知道自家郎君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在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果不其然,他们听到郎君低低说道:“地五,十一,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不得不动了……”

    地五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郎君何必着急?她毕竟是公主,太后要杀,也得明正典刑!”说到这里,地五涩声说道:“只要还有时间,便有从容布置之机。”

    邓九郎睁开眼来。

    他看着地五一会,徐徐说道:“你虽是说得有理,可问题就在于,阿婧与我定有婚约,我们原定是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婧已是我邓氏的人……太后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她断断不会让沾了我邓氏名份的柳婧出现在公堂上,她会让柳婧在牢里‘暴疾而亡’!”

    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个猜测后,邓九郎轻轻说道:“所以,我们不能等,也等不起……”

    在地五和地十一怔怔抬头时,邓九郎闭上双眼,喃喃说道:“母亲刚刚过逝,太后她心中必是悲痛难当的,她一悲痛,思维也就不会那么周密,不会那么防着我……要求阿婧,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顿了顿后,他命令道:“让大伙都睡一会,凌晨时,胡兄他们这些金吾卫也松懈了,到时我们再出动!”

    “是!”

    ……

    柳婧一直在等着。

    她不知她在等什么,可她一直在等着。

    一边等,她一边在黑暗中,反反复复想着邓太后说过的话,想她的表情,她的脸色。

    想着想着,柳婧一身冷汗。

    她腾地坐下,目视着前方,哑声喝道:“来人,来人——”

    连叫了好几声,一个狱卒走了过来。知道她是什么身份,那狱卒虽然呵欠连声,却也只是不耐地喝道:“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柳婧直视着他,说道:“还请转告给上面,便说,我同意先前的提议,同意把财产拿出!”

第三百三十四章 离开洛阳

    那狱卒虽是不太懂,却也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刚才来的太监是什么人,当下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柳婧看着那狱卒离去的脚步,暗暗想道:邓绥杀我之心太重,我当务之急,是争取时间。如果她心动就好了,心动了,我就能有一些时间了……

    她料到会心动,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个人,她都会心动。对邓绥来说,自己是迟早可以杀的,如果在杀自己之前,能够得到自己那笔充裕国库的财富,那将是两全之策!

    果不其然,在柳婧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时,一阵脚步声响,刚才那太监来到了她的牢门前,在与柳婧说过两句话,知道她是真的愿意用财产换小命后,那太监阴阳怪气地尖笑道:“算你还识相——公主殿下,出来吧,你与咱家一起去见过太后!”

    说罢,铁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柳婧被带出了铁牢。

    直在黑暗的过道上,听着脚步发出的踏踏声,柳婧轻声问道:“公公,现在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那中年太监打了一个哈欠,尖声说道:“快五更天了……”

    柳婧垂眸,她轻轻说道:“没有想到,我会累得太后一晚没睡。”

    那太监冷笑起来,他说道:“你累死了太后的母亲,太后娘娘现在伤心得很。想来等忙完你的事后,她又会赶去守灵。”

    忙完她的事?柳婧听到这句,垂下的眸光沉了沉。

    凌晨前的洛阳宫,天空黑沉沉的透不过一点亮来,遥远遥远的所在,似乎传来了一阵阵鸡鸣。

    一边走,几个太监一边不停地打着哈欠,远远看到一个个走来走去的金吾卫,也是步履稀松眼带倦意。

    柳婧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了。

    就在她急速地寻思之际,突然中,身后的黑暗处,似乎传来了什么物体倒地的声音。

    前面的太监停了步,他转头问道:“你们听到什么没有?”

    就在另外二个小太监楞楞摇头时,突然间,那太监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动作迅速之极,柳婧刚刚看到,他已闪电般地出现在中年太监身后,随着黑影手帕一捂,那太监便晕了过去。就在那太监倒下时,柳婧听到了两声闷哼,回头一看,另外两个小太监也被人放倒了。

    这时,一个黑影冲到柳婧面前,低声道:“快跟我来。”

    这声音?

    柳婧一阵惊喜,她连忙小小的,颤声地应了一声好,跟上了那人。

    那人显然对这皇宫非常的熟悉,带着柳婧东拐西拐,不一会便来到了一个草木高大,房屋陈旧的角落。

    见她望去,那黑影低声道:“这是冷宫。”他抓着柳婧的手走得飞快,“过了这冷宫,便是宫殿西门,公主走快一点,郎君在那里等你。”

    柳婧压着声音连忙应道:“是,谢谢你地五。”

    地五没有回答,动作中却更快速了,不一会功夫,一行人便窜过了冷宫的范围,黑暗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隐约的人影。

    那人影是那么熟悉,柳婧急急冲了过去,在来到那人面前时,她一个纵扑扑到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放。

    这人自是邓九郎了。

    邓九郎搂了她一下,沉声说道:“抓紧时间,我们出宫。”

    “是。”

    出西城门时,邓九郎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他本宫中常客,再加上今天邓母过逝,邓太后也一夜没睡,他出入宫禁实是正常之事。

    于是,那几个金吾卫只瞟了一眼,便客客气气地开了城门,放出了他们。

    一离开洛阳宫的范围,柳婧便看到马车马匹都已备好,邓九郎急急把她送上了马车。

    马车中,却还有两个婢妇,看着婢妇怀中砸巴着小嘴睡得正香的儿子,柳婧一下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马车加速,黑暗中,众马的马蹄上都包在布,直是落地无声,以极快的速度,众人来到西城门时,邓九郎再次拿出令牌,让城门卫打开了洛阳城门。

    一出洛阳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在队伍驶出洛阳城五十里处时,邓九郎停下了脚步。

    这时,他们所处的官道两侧,都栽有一些树木,随着邓九郎一个唿哨,树林中涌出了一群乔状改扮之后的银甲卫。

    朝着柳婧的马车一指,邓九郎看了一眼渐渐浮出地平线的红日,沉声说道:“你们护送和乐公主,所有人都一律听从公主指挥!”

    在众人朗应过后,他策马来到柳婧的马车外,低声道:“阿婧,我要回去了……你先回交州,等处理母亲的丧事后,我就来找你。”

    不知什么时候起,柳婧已泪流满面,她巴巴地看着邓九郎,哑声说道:“九郎,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来洛阳,都是这个结局?”

    邓九郎伸手抚上了她的脸。

    朝阳中,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看着柳婧,邓九郎低声说道:“这只是暂时的。乖,你马上就走,记得不可轻忽了,只要还没有到交州,你就不算安全。”顿了顿,他又说道:“千万照顾好自己,记着,没有到达交州,那就不可放松。阿婧,你向来聪明,这一次,你一定要用全部的聪明来帮助你自己平安回家!”

    “好。”邓九郎猛然抓住柳婧的肩膀,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搂着她,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哑地说道:“母亲刚刚过逝,我为人之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阿婧,你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

    说到这里,他狠心放开柳婧,手一挥,喝道:“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柳婧的马车,邓九郎一行人,同时启了程,越着那越离越远的身影,柳婧突然用拳头捂着嘴,压抑的大哭起来。

    听到那马车中的哭声,听着那哭声越去越远,邓九郎眼眶一红,抿着薄唇轻喝道:“走,我们走快点!”

    “是!”众人在朗应声中,策着马朝着洛阳城奔驰而去。可就在将要进入城门时,邓九郎迟疑了一会,命令道:“地五,地十一!”

    “在!”

    “今晚与我一道入了宫的人,你马上带着离开,不要入城,也不要朝柳氏的方向前进,自行找安全地方藏下来!”

    “是!”

    随着他这个命令一出,邓九郎等于是空身入的城。

    马蹄哒哒,不一会功夫,邓九郎便回到了邓府。

    邓府正是灯火通明,哭声不绝的时候,邓九郎从侧门进入后,便大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吱呀一声,他打开了院落门,一步跨了进去。

    刚刚走入,邓九郎便是一僵。而这时,那站了一院落的太监宫女中,邓太后缓缓转过身来,当朝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邓九郎,轻轻地说道:“九郎回来了啊……朕侯你多时了!”

    说到这里,邓太后目光瞟向邓九郎的身后,淡淡又道:“和乐公主是从南门出的洛阳吧?你放了多少人在她身边?二百?三百?还是五百?不过便是一千也不打紧,朕的人,不至于连这么小小一支银甲卫也对付不了!”

    邓太后这话一出,邓九郎腾地抬起头来,他紧紧地盯着邓太后,一时之间,发现自己手心冰冷。

    而在他的面前,第一次撕去了温情面纱的邓太后,却合上了眼,只见她手一挥,轻轻说道:“除了弓箭手,其他人就都退了吧。”

    “是!”

    于整齐的脚步声中,众太监宫女齐齐退去,一时之间,院落中又恢复了安静。可是邓九郎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附近,太后给安了弓箭手?

    她竟是对自己也用上了弓箭手!

    想着太后话中的意思,邓九郎一颗心,都沉到了冰底里。

    ……

    柳婧等人正在急速行进着。

    正如邓九郎所吩咐的,便是逃出了洛阳,她也不能放松,这一次,她除非逃到交州才能放松。

    柳婧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望着那苍苍茫茫的山脉远景,暗暗想道:这一次出事太过仓促,也不知霍焉他们得了消息没?

    转眼她又叹了一口气,霍焉他们便是得了消息,只怕也赶不上自己的速度了。从昨天傍晚邓母过逝,再到邓太后突然把自己拿下大牢,再到自己出逃,总共不过六个时辰,这真是太仓促太快了。

    就在柳婧胡思乱想时,一个银甲卫策马过来,指着前方说道:“公主,前方二十里处有一个岔道,从那岔道亦可前往交州,我们是走岔道还是继续从官道而行?”

    柳婧说道:“自是走岔道。”

    “是!”

    那银甲卫应了一声,策马急急转后。

    二十里路程,全速行驶不过一刻钟不到,当那条岔道出现在视野中时,众人再次轻吁气的声音传来。

    不一会,车队便驶上了岔道。

    这条岔道,也是官道,路面很宽,只是左侧处不是荒原,而是一条不大的河流,右侧灌木树木无数,走在其中,一阵凉风便迎面吹来。

    走了五里不到,一个银甲卫突然急喝一声,“停下——停下!”

    他的喝叫声厉而且沉,令得众人不由一凛。就在车队急急停下时,那银甲卫翻身下马,朝着一处马蹄印看了又看。

    柳婧蹙了蹙眉,她待要询问什么,突然的,身后身侧的树林中,传来了脚步声!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谁来了

    就在这脚步声传来时,那银甲卫翻身上马,急叫道:“回官道!马上回官道!”在他的喝令中,队伍急急掉头。

    可就在这么一会功夫,哒哒哒马蹄声,蹬蹬蹬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只是一个转眼,柳婧等人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周身后,已冒出了无数的金吾卫!

    ……从自己出牢到抵达这里,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可这些金吾卫的身上头发上都是湿湿的露水。邓太后,竟是昨晚上就把人布置在这里了!

    这一下的变故,真是太突然太可怕,看着四周密密麻麻,至少上千的金吾卫,众银甲卫倒吸了一口气后,不约而同地把柳婧的马车团团守住,一个个兵器在手,冷眼等着这些金吾卫围来。

    金吾卫们走得极快,转眼间,步卒,骑兵,前后左右把众人围了个结实。在堵住所有的去路后,一个二十来岁的金吾卫走了出来,只见他朝着柳婧那个刚才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的银甲卫拱了拱手后,微笑着说道:“荣家郎君,别来无恙?”

    打过招呼后,他转头看向马车里的柳婧,又笑着行礼道:“这位便是和乐公主?在下马秀明,公主殿下,马某这次可要得罪了!”

    客气到这里,那马秀明手一挥!

    随着他这手势一做,蹬蹬蹬,金吾卫们再次动了,他们开始一步一步朝着柳婧等人压进!

    在金吾卫们又逼进了五步,手中的长戟已抵上众人的胸口时,那马秀明严肃地说道:“和乐公主,荣家郎君,到了这个地步,我看你们就不必负隅顽抗,做无用之争了!请吧——”

    声音一落,他极有风度地向柳婧等人行了一礼。

    这时刻,柳婧的马车中,那两个婢妇已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而众银甲卫,则同时转头,直直地看着柳婧。

    他们在等着柳婧指示。

    这些完全忠心于邓九郎的护卫们,他一声号令,便是背叛太后也毫无所谓。此刻也是,就因为邓九郎交待过,一切听从柳婧的指挥,所以他们静静地看向柳婧。

    他们表情沉静,多年从沙场上厮杀而得的血气,充盈在灵魂里。这个时候,如果柳婧说一声反抗,那他们便是战死也毫不在意!

    随着银甲卫们看向柳婧,众金吾也在向柳婧看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柳婧的命令。

    见到柳婧表情挣扎,那马秀明轻叹着说道:“和乐公主,你是当朝公主,也是与邓九郎有婚姻之约的人,以你的身份,便是到了刑部大牢,也无人敢轻忽以待……有什么冤屈不满,堂堂正正地争个黑白不是很好吗?这样逃之夭夭,其实真不太妥当。”

    他是说得轻松。

    可她也罢,邓九郎也罢,心里都非常明白,这一次,邓太后是动真格的了!

    更何况!柳婧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刚才送自己出城时,邓九郎说过的话,便忖道: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知道,我的手中握有让她忌讳的,可怕的情报网……

    其实,这自古以来,不管是哪一个皇帝,建立情报网,秘密收集消息,都是喜欢做也应该做的事。客观而论,柳婧在情报方面,那是超级天才,任何一个真正睿智精明的君主,对于这样的天才,其实是非常渴望的。

    而现在,柳婧马上就要嫁入邓府,也就是邓太后的自己人了。如果她想得透彻,或者更有气魄一点,最好地选择是向柳婧表达善意,完全把她收归麾下,让她掌情报,邓九郎掌兵权,一明一暗辅助于她,这样的话,不说别的,光是保邓氏又一个百年强权,那是完全可以的。

    可惜,邓绥这个人,简俭爱民,性重规矩,她那样的性格,做个守成之君还是有称道处,要说睿智难能英明果敢为一代贤后,却还是差了些……她性重规矩,也为规矩所束,柳婧的这种天才,她看到的只有冒犯,却看不透这种冒犯后面,对她心心念念的邓氏天下的巨大好处!

    柳婧深吸了一口气,想道:不行,我不能回洛阳!邓九郎千辛万苦才把我送出洛阳,我这一次回去,面临的只有可能是一败涂地!

    可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回去又能怎么办呢?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回去又能怎么办呢?这时的柳婧,真有点后悔,那块先帝赐下的保命令牌,她这次虽然带来了,可一直由霍焉代为保管。只怪当时邓母死得太突然,使得她措手不及,现在,她是可以用那块令牌了,可霍焉人都找不到,又哪里能找到令牌?再说,邓太后一心想杀她,便是她拿出那令牌,结果也只会是被邓太后悄悄销毁了……

    就在柳婧深吸了一口气,脑筋急速转动时,那马秀明开口了,他轻声说道:“对不起了和乐公主,太后催得急,我们不得不请您马上上路了!”

    见到柳婧向马车中缩去,众银甲卫瞪着自己,那马秀明长叹一声,终于说道:“和乐公主,你可能不知道,马某在奉令埋伏于此时,太后曾经说过。”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徐徐说道:“太后说,如果你执意不从,我们可以当场击杀!”

    他说他们可以当场击杀!

    当场击杀!

    击杀!

    一时之间,众银甲卫齐齐地倒抽了一口气,而马车中的柳婧,也终于脸色大变。

    在马秀明盯来的目光中,柳婧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命令道:“那我们走吧。”

    见她终于服软,马秀明点了点头,他手一摆,众金吾卫退后,而银甲卫们,则簇拥着柳婧的马车开始转向了。

    就在这时!

    突然间,前方火光大作,只见视野的尽头,嗖嗖的火箭一支一支地飞出,转眼间,众人前来的道路处,树林处,便燃起了一堆堆烈火!

    这是秋天!

    这是中秋时节!

    连续一个多月的晴燥天气,再加上秋天落叶大批量的洒落,这条岔道上,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落叶。这种干燥的树叶枯枝泛黄的茅草灌木,实是一点就着!

    于众人齐刷刷倒抽一口气间,只见这么一会功夫,他们的前方左右两侧树林,已是火光处处浓烟滚滚了!

    只是一个转眼,那马秀明便急喝起来,“不好,有埋伏!”喝叫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众银甲卫和柳婧,见到他们也是瞪大了眼,惊骇无比。不由想道:不对,这不是他们的人,如果是他们的人,断断不可能用火攻。

    要知道,有所谓水火无情,这秋燥之时,林中火一起,那是龙王来了也难以扑灭。这偷袭者二话不说便用火攻,分明是连和乐公主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

    这只是电光火石中,就在马秀明做出这个判断的同时,柳婧突然高声喝道:“趁乱突围——”

    众银甲卫清醒过来:不错,确实应该趁乱突围!

    于是,他们扯的扯下柳婧,抱的抱着孩子,连被火惊得嘶鸣不已的马也不要了,一个个朝着树林中便窜了进去!

    这只是转眼间的事,那个马秀明还在判断形势,这边柳婧已经跳下马车。就在他嘶喝一声急急追去时,突然间,嗖嗖嗖几支火箭射在了他的脚前,竟是不知不觉中,偷袭者已逼到了左近。

    就在马秀明急急退后时,他落脚的地方已燃起了火堆,不止是他,众金吾卫赫然发现,偷袭者的人数,竟是不在他们之下。就这么一会功夫,他们的四周,便燃起了无数火焰!

    从来坐骑怕火,这火焰一起,人还没有乱,马已翻着蹄子嘶叫着乱逃乱窜起来。于是,这么一会,浓烟四起,火堆处处,马甩了蹄子就乱冲,再加上四周掩杀而来的蒙面人,马秀明哪里还有机会去追杀柳婧了?

    当然,受火和浓烟影响的不止是金吾卫们,急急朝着林中冲去的银甲卫们,也乱了套。浓烟和树木,导致他们的视野受阻,马嘶声和惨叫声,也令得他们发出的声音无人听到。柳婧在埋头奔跑,在跑了近半个时辰后,她气喘吁吁地朝左右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只跟了四五个银甲卫了,连那两个仆妇,也不知所踪了!

    柳婧心头一紧,一眼看到一个银甲卫手中紧紧搂着的儿子后,又是一松。她急急站定,喘了一阵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都,都跑散了?”

    一银甲卫回过头去,喘息着回道:“回公主,是都跑散了。”

    柳婧恩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包袱,道:“幸好我下马车时,还提了这个……我们继续走,到了前面的县城,再想办法联系我的人。”

    她这话说出后,几个银甲卫却没有吭声,一人看了柳婧一眼,喘着气说道:“刚才那些蒙面人,公主看清面目了没?”

    “蒙面人?没,我没有。”

    连续奔跑了近半个时辰,这时几人已经没力气了,特别是柳婧,完全是鼓着一股劲跑到这里的,这说了两句话脚步一慢,不知不觉中,她已软手软脚地瘫倒在地。

    见她软在地上张着嘴只是喘气,连话也说不出了,众银甲卫也止了步,一个个喘息起来。

    就在这时!

    一个银甲卫匆匆站起,朝着身后喝道:“谁?谁在后面?给我出来——”

    他这喝声一出,柳婧等人都是脸色一白,一个个想道:还是给逮住了?这下完了,完了!

    就在他们喉咙发干,一个个挣扎着想跑开时,一眼看到软在地上,根本爬也爬不起的柳婧,只能向她靠来。

    这时,树林中传来一阵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那脚步声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清悦的笑声,“别慌,是自己人。”

    声音一落,一个俊秀的年轻郎君带着几个汉子出现在视野中。

第三百三十六章 情绝

    柳婧本是跑得双眼发花,这年轻郎君一出,她那像抽风一样的喘息声便是嘎的一止。

    见她脸色发紫,那年轻郎君迅速地走了过去,扶起柳婧,他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低沉地说道:“别慌,来,呼气——吸气——”

    在他的示意下,柳婧深呼吸了几下,才回过神来。这一回神,她连忙紧紧揪住这年轻郎君的衣袖,喘息着唤道:“顾——原玉,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的我?”

    这年轻郎君,面目俊秀,身材高大,瞳仁极深黑,可不正是原玉?柳婧本来是想叫他顾呈的,一想到他现在是扮成原玉模样,也许别有用意,便改了称呼。

    见柳婧询问,原玉低沉说道:“我来接应你。”

    一听他这话,柳婧双眼睁得老大,她惊喜地叫道:“那些蒙面人是你的人?”

    “对,是我的人。”原玉扶着她站起,说道:“我一直关注着洛阳,听闻你出事后,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幸好运气不错,要是晚来一步……”他没有说下去,而柳婧想到他晚来一步的后果,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她揪着原玉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原玉笑了笑,他目光瞟了一眼银甲卫手中的孩子,道:“埋在这条路上的一千金吾卫,只是邓太后布置下的其中一着,这附近,还有她埋下的人手。阿婧,我来带你们绕过她的埋伏。”

    说到这里,他放开柳婧,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起路来。

    对于柳婧来说,此刻出现的顾呈,确实是主心骨。

    在几个银甲卫向她看来时,柳婧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信得过。”说罢,她率先提步,紧紧跟上了原玉。

    几个银甲卫见她这么说了,自是也跟了上去。一行人七拐八拐,便进入一条山间小路。进入这小路后,原玉明显悠闲起来,他一边走一边对柳婧说道:“这条山道一般只有当地人知道,金吾卫应该是搜查不到。”

    在柳婧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向后面的树干重重一靠,停了两息,才提步跟上后,原玉朝着那银甲卫手中抱着的孩子看了眼,问道:“这是九郎的?”

    柳婧见他看向儿子,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好意思,她低头说道:“恩,是九郎的,一岁多了,可乖呢。”做母亲地提起儿子,总会容光焕发,柳婧也是,她微笑着说道:“是真的乖,刚才那么多金吾卫用戟指着我们,他看了就睁着眼瞅着,一点也不怕的,还有,到了现在都没哭呢。”

    原玉笑了笑。

    这时,柳婧轻声问道:“阿玉,你这几年一直在哪里?我在交州南越有了封地,当时我还派了人打听你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有打听到。”

    原玉回过头来,他微笑地看着柳婧,轻声道:“我一直在成都。”见柳婧睁大眼看着自己,那美丽的脸上,数年前的温婉内向去了不少,风情中明显添了些野性,变得更加美貌,原玉目光凝了凝,轻轻说道:“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便一直没有去。”

    “这怎么叫做添麻烦?”柳婧急急说道:“阿玉你是大才,而且,我那里靠近海边,我前阵子还离开封地跑到海外的岛屿上去玩了呢。”

    听她这样一说,原玉有了兴致,当下与她高高兴兴地交谈起来。

    本来在柳婧心中,便把顾呈当成亲人,上次疫疾时他不管不顾地救了她,更是让柳婧把她当成了柳父一样的存在。这说起话来,便放松得很,不但有点对亲人的依赖,还挺有点放肆的。

    仔仔细细把自己到了交州后的诸般事情跟原玉说了一遍后,柳婧感慨道:“这一次还是我轻忽了,我原以为,只要那些金矿让太后无法得到,她就不会动我。”

    她想到与邓太后见面时,她那眼中流露出的厌恶和杀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由着邓太后这个态度,她又想到,本来她都与九郎就要成亲的,可这样一来,他们以后……

    柳婧都不敢想下去了。

    见她说着说着,便打了一个寒颤脸色苍白地站着不动了,原玉回过头来。对上柳婧乌漆漆眼中的泪水,他上前一步,轻轻把她搂在了怀中。

    他的怀抱是这么温暖,柳婧仿佛回到了父亲的怀抱一样,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袖一会,苦笑了一下,才慢慢松开。

    原玉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阿婧,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柳婧摇了摇头,她哑声说道:“我总是对太后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以为有一天能够……我不哭了,我现在都是有了孩子的母亲,流泪解决不了问题,我不流泪了。”

    说到这里,她朝着顾呈一笑,道:“阿呈,我们走快点。”

    “好,走快点。拐过那个山头,我安排了人手在那里侯着。”

    听到顾呈有安排,柳婧马上想到自己的小命还悬着呢,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她脚步加快,跟在原玉身后,急急朝前走去。

    二个时辰后,众人终于绕过了山头,看到了停在山脚下的马车和马。

    望着那马车,累得不成样,头发都散了,衣裳更是好几处都被划破了的柳婧,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加速,众人这时也都有了力气,急急拥了上去后,一个个坐的坐马上的上车,不一会,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滚滚烟尘中。

    ……

    邓九郎没有想到,自家姐姐有一天,会安排弓箭手对着自己!

    他僵了僵,慢慢抬头,对上邓太后那越发威严,甚至威严得不近人情的脸,邓九郎低哑地说道:“姐姐……”

    “别叫朕姐姐!”邓太后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一个为了护着杀母仇人,而不惜犯上作乱的弟弟!”

    邓九郎连忙说道:“当时另有情况,事情我已调查清了……”

    再一次,不等他把话说完,邓太后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她喝道:“闭嘴!”

    一声厉喝过后,邓太后脸一拉,命令道:“所有人退后,让我与九郎谈一谈。”

    一阵朗应声中,再一次,院落中彻底安静下来。

    邓太后在榻几上坐下,她双手放在膝头,抬头看着邓九郎,慢慢说道:“九郎,朕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朕是非要取了她的性命不可!”

    在邓九郎腾地抬头中,邓太后厌恶无比地说道:“她算什么东西?竟在朕的天下间铺设情报网?难不成,她还想谋逆不成?”

    邓九郎说道:“太后娘娘,你与柳氏打交道这么多次,难道还不明白她的性格?她就是喜欢鼓弄这些,她其实做那么多,就是想站在与我同等的位置罢了。她本来是没有半点野心的……”

    第三次,不等他把话说完,邓太后喝道:“闭嘴!”

    一句话令得邓九郎再次住了嘴后,邓太后端过几上的酒盅,闭着眼睛,淡淡说道:“阿擎,柳氏这次非死不可!朕已在西南两门外设了埋伏,不管柳氏从哪道门离开洛阳,都会被抓!”

    在邓九郎脸色一变中,邓太后徐徐说道:“阿擎,朕要杀了柳氏,你可有话要说?”

    邓九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了一会,他突然仰头笑了起来。一边笑,邓九郎一边说道:“原来,你一直没有变过,一直都想杀她……上一次母亲病重,要求你许我与她完婚,你当时之所以答应,不过也只是敷衍吧?”

    邓太后耸拉着眼皮,她慢慢品着盅中的酒水,淡淡说道:“你说得不错。”

    简单五个字,令得邓九郎无力地捂上了双眼后,邓太后又道:“那个妇人,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一旦传出去都能令得我邓氏百年清名蒙羞!她的性命,我一定要取走!”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邓九郎笑了起来,他轻笑道:“姐,你何必找这个子借口?如果你担心她令得邓氏百年清名蒙羞,就不会同意我娶她了……你原本是打算我们成了婚后再动手吧?姐,归根结底,你不过是因为她一再忤逆你而生了怒。姐,明明是你对不起她啊。当初先帝过逝前,你对她还观感不错的,仅仅就因为你宣布了她的死亡,仅仅就因为她强迫你向天下人下诏,承认先前是疏忽了,和乐公主其实还没有死……明明只是让你纠正了你犯自己犯的错,怎么就成了柳氏不可饶恕的死罪呢?姐,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刚愎自用的模样?”

    邓九郎的声音中不无失望,而他也不愧是最了解邓太后的人。果然,在听到他这么说过后,邓太后雍容的脸上,闪过一抹恼怒,她沉沉地喝道:“闭嘴!闭嘴!”

    一连两声喝止,却分明透着她的心虚。邓九郎失望地看着她,想道:我那温柔宽容的姐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他却不知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至高无上,没有任何约束的权力,更能让人膨胀的了。邓太后做为这个帝国当之无愧的君王太久,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把忤逆她违抗她这条‘欺君犯上’的罪,列在了世间诸罪之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 除名

    连续两声喝令后,邓太后把手中酒盅朝着几上重重一放,喝道:“邓擎!你再信口雌黄,莫以为你是朕的弟弟,朕就不敢杀你!”

    她显然对邓九郎的怨气也很重,咬牙切齿地接着骂道:“朕这一生,还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成气的世家子!被一个妇人玩弄在手掌心了,她都允许那些南越人往她院子里送男人了,你还不气不恼的!要不是朕设了计,你连与那妇人闹一闹的性子都没有!”

    无比失望地看着邓九郎,邓太后继续说道:“邓擎,这些年来,朕为你做的让步也够多了!自从识得那个妇人,你就一而再的违逆于朕,一而再的冥顽不灵。朕要杀她,你就护着她,朕要抄她的封地,你也坏朕的好事。上一次,要不是你从中做崇,刑秀他们早就成功了。邓擎,你一心一意护着那个妇人时,可有想过你姐姐正为国库之事焦头烂额,无法入睡?”

    邓太后的喝骂一句接一句,令得邓九郎无法插口。

    邓九郎无力地看着邓太后,他只想对她说道:那些钱财,都是柳氏自己赚的,姐姐,什么时候起,你做出剥夺他人财产的命令时,已觉得理所当然了?

    可惜,他这话,一直无法说出口。

    邓太后这时抬起了眼皮,她定定地看着邓九郎,一字一句地说道:“九郎,这一次,那柳氏非死不可!姐姐在这里最后一次劝你,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个妇人,朕不允许你要了!”

    几乎是邓太后刚刚说到这里,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她眼一抬,看着出现在院门口的金吾卫,瞟了一眼后,又转向邓九郎,淡淡地说道:“阿擎,对于朕的这个要求,你怎么说?”

    邓九郎抬起头来。

    他直直地看着邓太后,直视了一会,邓九郎徐徐说道:“太后娘娘其意已决,又何必多问?”

    邓太后笑了。

    笑着笑着,她脸一沉,雍容地站了起来。

    随着她站起,众太监宫女连忙上前,一个个给她披的披上外袍。

    于忙碌中,邓太后朝着后面的金吾卫唤道:“进来!”

    一阵脚步声响,几个汗水淋漓,脸上还有火灰痕迹的金吾卫一冲而来,他们跑到邓太后面前跪下,沉声说道:“禀太后,我们原来在王家村路上已设好埋伏,也逮到了被银甲卫们护送的和乐公主,可一伙蒙面人冲出,他们用火袭之策搅乱了我方布置,令得和乐公主逃脱!”

    几乎是这个金吾卫的声音一落,邓太后的脸色便刷地一沉。她转头盯向邓九郎,怒道:“是你派的人?”

    邓九郎也在蹙眉,闻言他摇头说道:“不是我。”

    不是他是谁?

    邓太后在原地踱起步来。

    踱了一会步后,她手一挥命令道:“继续派人,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抓到那妇人!”

    “是。”

    邓太后目光转向邓九郎,又说道:“邓擎母丧期间,一律不许外出,你们给朕看牢了!”

    “是!”

    “昨晚上与邓擎一道入宫的所有银甲卫,全部抓入大牢!”

    “是!”

    命令到这里后,邓太后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一直走出院落,邓太后还连头也没有回。当走出院门时,邓九郎又听到她的命令声传来,“找到了和乐公主,如她有违抗,可当场击杀!”

    听着这道命令,听着那越去越远的脚步声,邓九郎直觉得浑身发冷,他慢慢地坐在了塌上,双手捂着脸,一动不能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来到他身前后,低低唤道:“九郎。”

    邓九郎抬起头来。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官,她是邓太后最信任的身边人之一。

    那女官在邓九郎身边坐下,低声又道:“九郎,自古情义难两全,太后现在对那和乐公主恨之入骨,你不能为一个妇人,而与自己的家族,与太后形同陌路。”

    却是来敲边鼓的。

    邓九郎一笑。

    见他又捂上了脸,那女官低声说道:“太后对你,一直寄以厚望,而你也一直没有让她失望过。现在闹到这个地步,太后固然有错,可九郎你的错更大……自古至今,为了一个妇人而民屡次违抗上令的,都没有好下场,九郎你明白么?”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九郎,这一次,那和乐公主是非死不可……其实你也有办法让她不死。”

    在邓九郎嗖地抬头,转眼看去时,那女官轻声道:“听说岭南那什么征族,有长生不老药?九郎,你在交州为刺史,手下又拥有重兵,完全可以把它夺过来送给太后,还有那金矿,有所谓怀璧其罪,那金矿是个人能够拥有的东西吗?你也把它拿来献给太后,还有那个善于探矿的公孙旬,太后也想要。”

    稳稳地说到这里,那女官看着邓九郎,轻言细语道:“我说实话,便是拿着那些,太后也不一定会饶了和乐公主一命。不过,太后却会允许姓柳的那些人,以及和乐公主的那些属下活着,便是南越那块地方,也会同意交给你儿子。”

    女官言道:“九郎,这是太后做出的最后让步了!”

    听到这里,邓九郎终于低哑地开了口,他问道:“今番太后几次说到她是最后让步。请问一下,如果我不听从太后地安排,又会如何?”

    那女官沉默了一会,轻轻说道:“如果九郎执迷不悟,太后的意思是,将你从邓氏族谱上除名……太后说,你既然想做情种,那就脱去这身邓氏的外衣,一心一意去守着那个妇人吧。以后,天下间不会有邓家九郎,她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弟弟!”

    在邓九郎一动不动,那女官低叹道:“九郎,太后实是忍得你太久了。你识得那妇人多久,她就对你不满有多久,你为了一个女人,一再的违抗她的命令,你家族也不顾,父母姐姐也不要,只是想护着那个妇人。太后现在,已是忍无可忍了……”

    顿了顿,那女官最后说道:“太后说了,如果三天内你没有表示,就除去你的交州刺史之位和车骑将军之职。”

    说到这里,那女官不由想道,这交州刺史之位也就罢了,那车骑将军之职,可不怎么好除,邓九郎麾下的二十万士卒,都是跟着他从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对他极其忠贞。邓九郎便是没有那个将军名号,也可以使唤那些兵卒。要除掉那个职位,除非囚了或杀了邓九郎。

    也因为这一点,邓太后更想要的是,自己的弟弟幡然醒悟,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

    于是轻叹一口气后,那女官站了起来,说道:“九郎,我的话放在这里,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前程,还是顾及家族和自身荣华,做一个史书上留下青名的真正男儿,都在你一念之间!”

    说罢,那女官转身,在几个宫女地簇拥下缓缓离去。

    ……

    傍晚时,原玉带着柳婧一行人进了一个庄子。

    这是位于小镇上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庄子,不过里面布置得相当精致,把柳婧母子安置在阁楼后,原玉便离开了。

    而柳婧,也连下几道命令,通过她多年来铺下的情报网,寻找霍焉等人,同时,注意邓太后的一举一动。

    邓太后的举动很可怕,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内,便把邓九郎半囚禁了。不过,因为不管是柳婧还是邓九郎,都算是她邓府的人,把罪名放出去对整个邓氏的名声毫无好处,所以她派来追杀柳婧的人,通通都是最忠心于她的人。

    总之而言,如今的邓府,还在为邓母的过逝而忙活着,一切的波澜都给遮掩在水面之下。

    第四天,柳婧便知道了,在邓太后抓捕她时,也同时派人抓住了霍焉等人,不过邓九郎一回来,便一面让人放了霍焉,一面营救自己。所以,现在的霍焉等人不知逃到哪个地方去了,想来,以霍焉的聪明,只怕她在这里出事的消息,已第一时间飞向了南越。

    第八天,邓母出殡,邓九郎送了葬后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下午时,柳婧得知,邓九郎已被邓太后秘密关押起来。

    见柳婧站在阁楼上望着洛阳出神,原玉脚步放重,他来到她身后,轻声说道:“阿婧,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柳婧垂下眸来。

    她寻思了一会后,转头说道:“我回交州。”

    她这个回答,出乎原玉的意料之外,他不解地转过头来。

    柳婧轻轻说道:“九郎被邓太后关押,都是因为我的缘故。现在,只有我离开这里,才能解开这个局。”

    她永远都是这么理智。

    原玉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好。”转眼他又说道:“我送你回南越。”

    他这话一出,柳婧纵使心中愁云不散,也向他高兴地说道:“多谢阿呈。”

    “不用谢。”顾呈笑得儒雅,他低沉地说道:“如今天大地大,只怕只有你那个南越国,才是世外之地。”这意思,却分明要愿意在南越国呆下去地打算。

    当下柳婧一喜,双眼都放光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绝路

    本来,按照常理,柳婧在这里得罪了当朝太后,便是她是南越国的国主,邓太后也有权力收回她的封地,并查封她的一切财物。可谁让南越国远在岭南呢?谁让那里的人离中原太远,不知有邓氏,不知有太后,唯知有女王呢?再加上张景他们向来能干,再加上柳婧的情报网四通八达。相信这里的消息,会远比太后的诏令更早抵达交州。只要张景有了防备,那便是朝庭大军压境,南越国也可安然无恙。更何况,邓太后哪来的财力驱动大军?

    所以,现在的南越国,必然是安然无恙的。想来,邓太后也是想到了这种种关系,便是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向天下人发布明诏,公布柳婧的罪行,在明面上撤去她的公主身份和封地。

    顾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说了送柳婧回交州,便四下布置起来。通过他的人脉和柳婧的情报网,这邓太后布在周围的明线暗线,他们是一个也没有惊动,便无声无息地远离了洛阳,进入了扬州境。

    当然,进入扬州境时,已经是二个月后。

    这时已然入冬,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来得晚一点,虽是入了冬,官道上还有行人,道路两侧的树木,还是落叶纷纷。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顾呈举起咿呀呀咧着小嘴直笑的奶娃儿,在他肥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后,笑着转向一侧的柳婧。

    见到柳婧眉头深锁,顾呈奇道:“阿婧,怎么啦?”

    柳婧转过头来,她看着顾呈,蹙眉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心跳得有点快。”说到这里,她朝前方眺了眺,说道:“阿呈,直到现在,洛阳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不知怎么的,我这心反而不踏实了。”

    顾呈说道:“别担心,你的人我的人都在保驾护航,这一路应该是安全的。”他又说道:“阿婧,再过二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到南越了。”

    再过二个月,就可以回到南越?可是,这样离九郎越来越远,又有什么好向往的?

    两人说了几句后,顾呈朝着前方一指,笑道:“阿婧,那里就是扬州鄱阳郡了,这一路上大伙都劳累了,让大伙放松个两晚吧。”

    柳婧点了点头,道:“也好。”

    于是,她的声音一落,后面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不管何时,这种没日没夜地奔行,风餐露宿的颠覆,那是谁也不能长期承受的,这一听到可以放松,大伙一个个高兴得像什么似的。

    鄱阳郡,乃扬州有名的大郡,一行人进去后,便被这车水马龙的场景弄得兴奋起来。

    不过,柳婧却是累了,定了当地最好的酒楼后,柳婧等人便住了进去。而她在沐浴更衣,请来的婢妇给儿子也洗了澡后,柳婧歪在榻上,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想着邓九郎,神思直有点恍惚。

    胡思乱想一会,柳婧抱着儿子慢慢睡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天色已晚,不过外面灯笼光处处,声乐声不绝,显然也不是太晚。

    转头看着儿子流着口水睡得正欢,柳婧悄悄地起了榻,随手披上外袍,她提步朝外走去。

    走出房间,信步来到一个花园时,柳婧听到从浓密的树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你真准备就这么去交州了?我们一直在西南不是经营得好好的吗?大哥,那南越国最好,我们这样去了,也得重新立站足,没什么意思的。”

    听到这个声音,柳婧脚步一顿,就在她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时,顾呈那低沉悠扬的声音,苦涩地传来,“西南什么都好,南越也是一片陌生……可是小五,我这么多年了,一直漂泊在外,也想有个归宿了。”

    他这话一出,小五有点不高兴了,他声音微提,不悦地叫道:“大哥,你那是什么归宿?和乐公主的心从来就不在你的身上,她还给那个姓邓的生了儿子呢!你在西南好歹也是一方人物,那些个爱慕你,愿意为你去死的女子也不知多少。你犯得着为了一个看不上你的妇人,不但以身涉险,还这么多年来守身如玉地等着吗?”

    小五的声音落下后,顾呈沉默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呈才低低说道:“你不明白……小五,吾心安处是故乡啊……”

    听到最后一句,柳婧悄悄向后退去,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怔怔地想道:顾大哥这么多年了,还是单身?他,还没有放下么?

    顾呈没有把她放下,这对柳婧来说,有着说不出的思绪。因此她翻来覆去良久,一直到了凌晨,才再次睡着。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听到外面脚步声不绝,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傲慢地喝声传来,“我等前来,自是要锁拿朝庭命犯!”

    什么?

    柳婧腾地坐起,就在她坐起的那时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银甲卫撞了进来,朝着柳婧颤声说道:“公主,不好了,这酒楼外面都是官兵,少说也有五六千!公主,这酒楼给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了!”

    五六千人围一个酒楼,确实是里三层外三层,哪怕一只苍蝇也飞不出的架式!

    柳婧脸一白,她急急忙忙披上衣裳,抱着儿子时,顾呈踉跄的身影闯了进来,他头发有点凌乱,看着柳婧,点点火光中,他苍白的俊脸越发显得苍白,“阿婧。”他冲到她面前,苦涩地说道:“事情不好了,也不知是什么人认出了我们,趁着大伙都睡着了,一把围了酒楼。现在酒楼各处侧门全部封锁,连围墙外也密密麻麻是官兵和弓箭手。”他喘了一口气,低声道:“阿婧,这次我们逃不出去了。”

    以顾呈的性格,不到山穷水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婧怔怔地听着,怔忡了一会,她抬头看向顾呈,见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一双深黑的眸子中似乎带了点笑,她不由奇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顾呈一怔,转眼,他想明白了似的,便轻轻伸手握着柳婧的肩膀,在把她和孩子一并拥入怀中后,顾呈搂着柳婧不让她离开,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我是在想……我这一生,迟早会死在邓氏地追杀下,现在能与阿婧死在一块,也算不枉此生!”

    柳婧:“……”

    这时,柳婧眼睛一瞟,看到外面火把处处,因为火把光太多,直把鄱阳城都照亮了,伴随着这突然亮起的火光,还有一阵阵哭喊声,不由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顾呈回答,一个顾呈的护卫冲了进来,他朝着顾呈急急说道:“大哥,不好了,那些官兵根本不准备硬冲,他们准备放火烧楼!”

    放火烧楼?

    那就是一个不留了!

    顾呈猛然放开了柳婧。

    他腾地转过身去,看着众护卫,顾呈厉声喝道:“让所有人集合,准备突围!”

    “是。”

    一路前来的,主要是顾呈的人,柳婧加起银甲卫,也才五六个之多。当柳婧一行人来到酒楼后面时,三百来个顾呈的手下已齐刷刷地站在那里。

    顾呈大步走去,他看着众人,哈哈笑道:“诸君,我们以往总是算着自己的死法,如今,死到临头了,你们怕不怕?”

    三百汉子齐刷刷叫道:“我们不怕!”

    “很好!”顾呈大喝道:“我也不怕!”他目光转向柳婧,深深地凝视着她后,他厉声说道:“不过,便是要死,我们也要做最后一博!”

    他大步走到柳婧面前,当着众人,他紧紧抓着柳婧的手,凄然笑道:“各位兄弟,这是你们大哥想了一辈子的妇人,以往,我得不到她,没有想到现在都要死了,倒有可能与她死而同穴!”

    在众汉子哈哈大笑声中,在柳婧泪水滚滚中,顾呈又爽朗地笑道:“不过呢,便是要死,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所有人听我号令,全力由西南侧门突围!兄弟们,突了围后,敌人必定会射箭,咱们都是男儿,自不能让妇人先死,所以,一旦乱箭射至,还请各位兄弟与我一道成为我这妇人的肉盾。各位,顾呈自认英雄,这死都要死了,要是还让我心爱的妇人死在我前头,也特没有意思,你们说对不对?”

    在柳婧手指痉挛发白中,众汉子哈哈笑了起来,“对——”

    “很好,现在开始全力突围——”

    就在他的突围令发布之时,四周的火光越来越盛,无数只火箭开始朝着酒楼里射来,转眼间,木头被火烧得劈劈啪啪作响的声音,越来越大!

    因顾呈的人训练有素,酒楼中凡是可以用来突围的东西早已收集,如此刻的西侧门处,门虽是被从外关上了,可酒楼中的塌几转眼间便被护卫们扔成了一座山,随着这山越来越高,渐渐与围墙齐平,顾呈厉喝道:“开始突围——”

    声音一落,他已冲到柳婧面前,紧紧搂着抱紧孩子的她后,他一个纵跃,便跳上了榻几。

    而在同一时刻,无数的汉子跳到了他们两侧,一个个以肉为盾,替顾呈和她承担着箭雨!

第三百四十章 结局

    在柳婧抑住不住的哽咽声中,顾呈转过头来,他爱恋地抚着她的脸,爱恋地划过她的眉眼,喃喃又道:“天太黑了,好想再看一看阿婧长什么样,省得去了黄泉,都给忘记了。”

    柳婧痛得肝肠寸断,她只是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流泪。

    这时,顾呈低低弱弱的声音又传了来,“阿婧。”

    “恩。”

    “我真后悔,那一年,我应该帮你救你父亲的……”

    这话他已说过一道了。柳婧想提醒他,想告诉他她都知道了,可在感觉到顾呈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时,却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她只是拼命地搓着他越来越冰冷的手,只是拼命地把脸贴着他的脸,只是想试图温暖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黑暗中,顾呈那双总是深邃的,明亮的眸子,在慢慢地变得暗淡,他唇嚅了嚅,低低唤道:“阿婧……那一年,你可真美,你红着脸跑到我面前,趾高气扬地宣布说,你喜欢我的样子,可真美……阿婧,你说我怎么老是梦见那个场景?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次,重复的梦见那个场景?”

    柳婧拼命摇头,拼命地摇着头。

    顾呈的冰冷的大手,依依不舍地抚着柳婧的脸,眷恋地说道:“阿婧,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

    在柳婧的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时,他低低的,向着那个十一岁时,美丽张扬的小少女痴痴地问道:“阿婧,我喜欢你呢,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明明你一直喜欢我,怎么长大后,就回不去了呢?怎么,回不去了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渐渐的,那抚摸着柳婧脸的手,缓缓向下一落,渐渐的,他头一歪,双眼慢慢合上,随着那双眼一合,这天上地上,最美丽的一双眼最勾魂荡魄的一道音,便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柳婧先是一呆,转眼她惊醒了过来,再然后,一阵绝望的嚎哭声在树林中响起,伴随着这悲痛欲绝的哭声的,还有奶娃儿被惊醒后的哇哇哭声……

    柳婧的手下,是在太阳从东边出来时找到她的,找到她时,她正披头散发,满面泥土地用血淋淋的手挖着坟……

    三个月后。

    看到张景大步走来,萧文轩走上前来,低声问道:“霍焉回来了?”

    “恩。”点了点头后,张景问道:“公主现在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自回来后,一直关着门哪里也不去,都瘦了十几斤了。”

    萧文轩说到这里,见到张景表情挺奇异的,不由问道:“怎么了?”

    张景从怀中掏出一封帛书,苦笑道:“刚才得到消息……那个在邓府放出公主的流言,令得邓老夫人承受不住逝世的消息,是顾呈让人放出的,甚至那流言的几个人,也是顾呈安排入邓府的。”

    “什么?”萧文轩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张景苦笑道:“不止是这个,便是那个把公主拥有情报网,匈奴犯境一事的内情透露给邓太后的,也是他。”

    “这,这怎么可能?这顾呈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还不明白?”张景叹道:“无非就是想离间邓氏与阿婧之间的关系,使得阿婧与邓九郎决裂,死了心地回到南越当她的女王。说到这个,桓之况死前说了,他实际上也是顾呈的人。让邓九郎与公主分离,不止是邓太后这么想,顾呈也是这么想的。”

    见萧文轩还是不解,张景徐徐说道:“顾呈那个人,野心勃勃,他既想得到公主,也觉得公主治下的这南越地,有利于他的儒家大业。他之所以那般做,其实是想取代邓九郎。想来,公主对邓九郎的感情再深,这么折腾下,两人也会分开,到得那时,他日夜守在公主身侧,自然而然就是她的夫了。有了公主这样的妻室,有了南越这样的地盘,剩下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萧文轩喃喃说道:“可是,他最后怎么?”

    “他怎么会为公主去死是吧?这个人性子走极端,爱公主是真爱,也爱得深,真正生死关头为她舍命,也是正常举动。”

    说到这里,张景叹道:“可怜的是咱公主,到了现在,还被他的死打击得一蹶不振。有所谓其人将死,其言也善,可顾呈那厮,还真是心狠到了极点,他死也要为公主而死,他死也不透露自己做过的事,他就是想让公主挂念他一世,他就是想着,便是得不到公主的心,哪怕是一死,也要让她永永远远都念着自己啊。

    萧文轩是个直接的人,当下他蹙眉道:“这事我们可以告诉公主。”

    张景叹道:“告诉是要告诉的,可告诉了也没什么用。当时顾呈为公主而死的情景太让她刻骨铭心了,这些消息,只会让她恍惚一阵,并不能让她不再伤心。”

    萧文轩叹道:“说得也是。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脚步声,张景等人急急转头,就是这一转头,他们赫然对上了地五那张熟悉的面孔!

    几乎是一看到地五,张景两人便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地五也看到了他们,他脚步一提,大步走了过来。看着两人,地五说道:“和乐公主呢?郎君来了,叫她下来迎接。”

    什么,邓九郎来了?

    ……

    野史有载,公元111年,邓太后邓绥与其弟邓擎发生冲突,彻底决裂,邓太后当即修改族谱,将邓擎的名字从邓氏一族中划出,并撤除他的车骑将军和交州刺史一职,严令天下人不许再提起邓擎一人。

    有太监言,邓太后向邓擎提到了把百越诸夷,特别是征族等古越王族清剿一尽,冲突最剧时,邓擎有弑姐的举动,因其大逆不道之举,邓太后一怒之下剥夺其一切名声权利,并驱赶出洛阳。

    而邓擎回到南越后,与其妻和乐公主,以奉上一座金矿为代价,换来了南越国不被朝庭干涉的承诺。

    ……十年后,也就是公元11年,安帝掌权,诛杀外戚,盛极一时的邓氏一族被诛杀殆尽,可称鸡犬不留,邓太后绥也于当年病逝于深宫,享年四十。

    (完)

    《美人温雅》彻底完结,谢谢陪伴这本书走到最后的朋友,接下来,我会休息几个月。恩,这本书中犯了一些小错误,我会总结一下,请大伙继续期待下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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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时机和婚约

    柳婧这时心生厌恶,脚步加快,转眼便出了阳府大门。

    不过这次与阳子远相遇,她还是大有收获,至少知道闵三郎已经不必再放在心上。要救出父亲,她已没有了阻力。

    柳婧叫了一辆马车,朝着监牢的方向前进。

    这一路走来,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个个被放出的儒生。据柳婧细细观察后妯,这些被放出的儒生要么是有些名气让官家忌惮的,要么就是家境富裕的。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监牢外面。

    守在外面的狱卒,对于柳婧是很熟悉的,因为先入为主地把她当成一个贵介郎君,她一袭布衣时,他们也不敢轻视。

    看到她缓步走来,两个狱卒同时迎上前来,点头哈腰地笑道:“小郎君又来看望柳公了?”

    柳婧笑了一笑,她从袖袋中掏出两碇金锞子塞在两人手中,在他们的笑逐颜开中,柳婧一边朝前走去,一边随口问道:“这阵子怎么放出了这么多人?”

    一狱卒殷勤地回道:“郎君有所不知,那些人都是前阵子的刺客案中被拿进来的。现在听说已查知了真凶,所以那些蒙冤入狱之人也可以放了。”

    “哦。”柳婧止步,他回过头看着两狱卒,压低声音说道:“却不知柳大人,可以成为那蒙冤入狱中的一个么?”

    看向两人的柳婧,笑得轻淡,语气温和平静,可她的手心,此刻已然汗湿。

    两个狱卒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是老于世故之人,平素里经历的冤狱错狱不知多少。柳婧这话一出,他们便明白意思的。

    眼前这位郎君,不就是想把那柳大人也混在那些人被冤枉的人当中。给顺带出牢吗?

    柳婧见两人沉默,马上又各塞了五个金锞子过去。

    有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两人得了她的好处。那笑容更殷勤了。一狱卒朝四下看了一眼,拉着柳婧朝角落里一站后低声说道:“应该可以。”另一狱卒也接口说道:“郎君可以去找主管邢部司狱的黎君。”

    这两人的口气十分肯定,一时之间,柳婧的心跳不可自抑地加快起来。

    退后一步,柳婧朝着两人一揖,低声道:“具体要如何做来,还请两位教我。”她一个贵气不凡的郎君,对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狱卒行此大礼,这种尊敬。让两狱卒大为激动起来。

    一狱卒感动地说道:“郎君重我啊。”

    另一狱卒也叹息道:“当今天下。许多儒生都是目中无人。只有郎君还保有古君子之风。”

    感叹过后,一狱卒马上又道:“郎君要救柳大人的话,现在确实是大好时机。黎君在这吴郡管了多年刑狱。家里有一妻五妾,那钱财。他是很喜欢的。”

    另一狱卒也说道:“昨日有一杀人入狱的罪犯,也趁这个洗冤的机会放出去了。据说他们共拿出了六百两金。”

    听到这里,柳婧完全明白了。她朝着两人再次一揖,说道:“多谢两位教我。”

    “应该的应该的。”

    “不知郎君还去不去看过柳大人?”

    “自是要去,还请两位带路。”

    “郎君请跟上。”

    一进牢中,柳婧才现,这时刻的牢房,比以往的任何时侯都要热闹。一个个犯人紧紧抓着栏杆,眼巴巴地盯着外面。看到狱卒过来,他们一个个扯着嗓子嘶叫,“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大人,那些人能放出去,我也是无罪,也应该放出去啊。”“求大人明察秋毫啊。”

    在这种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叫的嘶喊声中,两狱卒大为不耐烦,他们挥动着手中的铁根,‘砰砰砰’地敲打着铁栏杆,在出一阵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时,有些人被他们的铁棍抽中,给痛得缩成了一团。

    这种地方,总是充满了阴暗和血腥,柳婧不敢细看,脚步一提朝着柳父的牢房走去。

    外面这么热闹,柳父也站出来了。看到柳婧,柳父急步走近。

    “父亲,孩儿来看你了。”柳婧看了一眼还在喝令着众犯人的两个狱卒,低声道:“父亲,孩儿问了他们,说是交六百两金给主司刑狱的黎大人,父亲也可以出牢。”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曦光就在眼前,柳婧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颤。

    柳父伸出手来。

    他轻轻抚摸着柳婧的头,一脸的温柔慈祥,这个女儿,几乎是一生下来他便亲手把屎把尿,他这个父亲对她的疼爱,那是远远胜过她的庶兄和三妹。

    慈爱地抚着女儿,柳父说道:“姓黎的在这吴郡管了多年刑狱,我当时进来,也是经他的手。通过他放人,应该可行。”

    见到得到了肯定的女儿神采飞扬,柳父一阵心酸。他慈爱地说道:“婧儿,跟父亲说说外面的情况吧。”

    “恩。”

    柳婧知道,柳父之所以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想替她把关护航,是怕她年幼不知世事而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

    话说回来,让柳婧来述说外面的事,那还真是她的内行。想她从来到吴郡后,一直都雇了二十个浪荡子帮她收集消息。虽然重要的消息他们是收集不到的,可这吴郡的闲杂是非,那她比一般人还要清楚。

    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一诉说了一遍后,柳婧想了想,又把这次邓九郎与顾呈会面的事说了说。

    她越是说到后面,柳父便越是眉头暗皱。当她说完,柳父已一脸凝重。他看向柳婧,低声道:“孩子,按你这样说来,现在的吴郡一团混乱,各方派系夹杂在一起,只怕一动不如一静。”

    顿了顿后,他盯着柳婧认真地说道:“让为父出狱之事,你先别急。再观察几天再做决定!”

    见柳婧迷糊地看着自己,柳父严肃地说道:“有时局势不明之时,不如静而旁观。现在父亲在牢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明白了么?”

    柳婧楞楞地点头。

    半个时辰后,柳婧出来时,还有点迷糊。不过虽然想不明白,她还是决定按照父亲所说的行事。也许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局势不明之时,不如静而旁观。现在虽是营救父亲的良机,可那六百两黄金,家里根本拿不出来。要救父亲,她得去取出一些盐货,再给换成金。可那样就动作太大了,在这个混乱时候,还真不是妥当之举。

    在蹙眉思索中,马车停了下来。柳婧伸头一看,原来已到了柳府所在的街道了。

    她连忙下了马车,朝着家门口大步走去。

    刚刚进入府门,一阵说话声便从里面传来。看到柳婧走来,一仆妇欢喜地叫道:“大郎大郎,王叔回来了。”

    “什么,王叔回来了?”柳婧一喜,大步冲了进去。

    就在她急冲而入时,明显消瘦了不少的王叔,一个箭步从里面冲了出来。来到柳婧面前,他屈膝便是一拜。在柳父急忙扶住时,王叔抬头打量着柳婧,哽咽地说道:“大郎,我回来了。”

    “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历时三个月,王叔从吴郡赶到洛阳,又从洛阳赶回。不用说,这一路必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的。

    柳婧扶着王叔坐好,一边示意仆妇上酒菜,她一边在王叔的对面坐下。

    见王叔要说话,柳婧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用过酒菜。

    王叔匆匆吃了两口,又要说话时,柳婧道:“叔别急,你离开吴郡多时。而在你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吴郡生了很多事。”她把这几个月生的大小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后,又提到今天去见过父亲的事,然后说道:“王叔你看,现在情况如此,只怕顾公就算愿意援手,也是无用了。”

    王叔哪里还吃得下?他放下碗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柳婧,苦笑道:“这信是顾公写给吴郡太守的……本来这一路我还想着,有了这封信,大人就可出狱了。不过大人既然说了要等几天,那就等几天吧。这信还请大郎收好,怎么用,全凭大郎做主。”

    王叔一口气说到这里,人有点喘,拿起一侧的酒喝了几口。

    一直在旁边倾听着的柳母,这时突然说道:“老王,你见过顾公后,有没有提到顾二郎与我婧儿的婚约一事?他们有没有提到说要解去婚约?”

    做为母亲,最关心的永远是儿女。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柳母想到的却是这件事。

    王叔匆匆咽下几口酒,点头道:“老奴说了,也问了。”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婢仆都侧耳倾听起来,便是柳婧,也定神望去。

    王叔又咽下一口酒,顺通了气后,他认真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这次在顾公那里,并不曾遇到冷落。”顿了顿,他严肃地说道:“顾公对我十分客气,我问及婚约一事后,顾公便说:当初定下婚约时,两儿女是彼此有心的,去年时,顾公曾经就婚约一事问过二郎。当时二郎的回答是:他会娶柳氏阿婧,但不是现在!”

    一句话令得柳母和柳婧面面相觑后,王叔又道:“顾公还跟老奴说,他们顾府,其实不曾因昔日戏弄之事而怪罪阿婧。他还说,小女孩天资过人,性子骄纵在乎难免,听说这几年亲家公亲家母一直在严加管教,想来现在的阿婧,是既聪慧又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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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暴露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一边优雅地拭着手帕上的鲜血,一边淡淡地说道:“看来有些人还不明白皇上是什么人,也不明白我邓氏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区区手段,便想拿下我邓九,也太儿戏了。”

    他抬头看向嘴中鲜血汩汩而出,却一时还没有断气的吴郡太守,身子微倾,语气温柔地说道:“我说太守大人,要是我给陛下上报一个‘清流痛恨太监误国,以吴郡太守王某为主的几人,在刺杀张公公后事情败露,为了不连累他人,而自杀身亡’的密折。陛下他信是不信?”

    他这话一出,奄奄一息的吴郡太守的眼神彻底一黯,而另外十几人,则是脸色齐刷刷一变。

    当今陛下,长于妇人之手,又是被太监扶上皇位的,性子有点懦弱的同时,也厌倦国事。所以很多时候,他对朝臣都是避而远之。而能得到陛下信任,并被授以‘直上密折’的职权的,他们一直以为,是张公公才有的宠信!

    而现在,眼前这个邓九郎,居然也有‘直达天听’的密折上奏之权。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说出的话,那影响力远远胜过他们所有人!那代表他就算杀了自己等人,只要找个借口,陛下也会只相信他的借口!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心里也清清楚楚知道,张公公很有可能不是邓九郎所杀的。

    一时之间,十几人的脸上再无血色。就在他们慌乱之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吴郡太守在绝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站在苑门外的柳婧,傻呼呼地看着那吴郡太守的尸体,她袖袋中,还有一封顾公写给吴郡太守。请他放了柳父的信呢!

    一时之间,里外俱静。

    于无比的安静中,邓九郎迈开长腿转身就走,一边走。他一边冷冷地命令道:“一个不留!”

    这话一出,一阵哭叫声四起。于叫声中,那两个大儒扯着脖子叫了起来,“姓邓的,你不得好死!”“邓阎王,苍天不会瞎了眼的!”当然,也有几个豪强直嚷嚷道:“不关我们的事。”“是那厮非要编排郎君你。”“郎君,此事与我无关呀!”

    于这哭闹叫骂中,大步而去的邓九郎那冷冷的命令声传来。“求饶的。一律拖下去再审。嘴硬那几个。全部杀了!”他邓九郎有没有杀张公公,这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清流。在诬陷了他刺杀后,还敢这么恬不知耻地叫什么“苍天不会瞎眼”!他们当真以为那苍天。便是他们信口编排出来的苍天不成?

    邓九郎的命令声一出,几个银甲卫同时应了一声,“是!”

    于是,众银甲卫出动了,于漫天的银光中,是漫天的血花。看着那血淋淋的刀光剑影,柳婧紧紧扒在大门上,紧紧闭上了双眼。

    在害怕中,柳婧也注意到,自始至终,那十几个豪强带来的护卫,都与她一样双股战战。这些人,竟是在银甲卫面前,连拔剑的勇气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四野俱静时,柳婧悄悄睁开眼来。

    此时,刚才还血流成河的院落里,已恢复了干净平和,刚才站了一院的人,都不见了踪影,而那一地的鲜血,更是被处理得一干二净。

    就在柳婧楞楞地看着院落呆时,院落后面的厢房里,传来邓九郎放缓了的声音,“柳文景来了?让她进来见我。”

    “是。”

    一声朗应后,一个银甲卫凑近柳婧,在她身后低声说道:“柳家郎君,请吧。”

    “啊?是,是是。”

    柳婧手软脚软地站起来,朝着里面一步步挪去。

    刚才,她曾经为自己会晕倒,可她没有晕。后来她也以为自己会吐,可她居然没有吐。现在,她更是能站能走了……

    柳婧同手同脚地走过院子,来到了书房中。

    邓九郎正背对着她,站在纱窗前阳光下的他,身影透着种说不出的疲惫。

    听到柳婧的脚步声,他温柔地说道:“过来。”

    柳婧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远方,听到她到了身边,也没有低头看她一眼,而是声音沉哑疲惫地说道:“又吓坏了?”

    不知怎么的,柳婧直觉得,他这声音底,有种说不出的温柔,这是真的温柔。

    她抿了抿唇,轻应道:“有一点。”吐出这三个字后,柳婧的力气似是恢复了点。

    听到她这么直白地回答,邓九郎才转过头来。

    他看着她。

    对上脸色苍白,双眼乌亮水润的柳婧,对上她楞楞看来,却不躲不避的小脸,邓九郎那明显眼圈更深,更显憔悴疲惫的脸上,不知不觉中浮起了一抹笑。

    他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眼落到她的脸,再落到她的头上。

    过了一会,他温声问道:“头怎地乱了?”

    她头乱了?柳婧眨了眨眼,呆呆地回道:“我刚才,刚才看了害怕,便把头抵在门上,应该是那时候弄乱的。”

    邓九郎从来不知道,居然还能把害怕他这回事,说得这么可喜。

    他不由低笑出声。

    轻笑中,他走到一侧榻上坐下,然后朝前方一指,“过来蹲下。”

    柳婧瞪大水润乌亮的眼,傻傻地看了他一会后,慢慢挪过去,然后老实地在他面前蹲下。

    刚刚蹲下,一双湿热的大掌,便放到了她的头上。感觉到头皮一痛,柳婧刚要动,却听到邓九郎在命令道:“拿梳子来。”

    “是。”

    不一会,一个婢女拿来了梳子和一面大铜镜。

    在柳婧楞楞的目光下,邓九郎伸手接过。然后。他一边继续解着柳婧的头,一边用梳子梳理起来。

    透过面前的铜镜,柳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刚才还一脸浅笑杀人十数的邓阎王。正微抿薄唇,专注而凝重地给她梳起头来。仿佛他并不是在给她梳,而是在进行一个庄重的仪式。

    ……这变化有点诡异!

    柳婧直是呆了傻了,她双眼瞪得滚圆地看着铜镜中的他。半晌半晌回不过神来。

    邓九郎显然没有做过这种事,他的动作有点生疏。一不小心扯了柳婧一络头,令得她整张脸都痛得缩成一团后,他低哑的道歉声才传来,“抱歉,你且忍一忍。”

    被他的举动吓傻了的柳婧,自是没有说话。

    邓九郎又垂下眸,铜镜中的他,那张脸完美得简直不似人类。看着他那泛着青紫的眼圈。柳婧突然轻声说道:“你一直没有休息吗?”

    “没有。”邓九郎的声音特别平静。他抓着一把头的根部。不停地梳理它想要把它弄顺,嘴里则低沉地说道:“非常时机,不能入睡。”

    他显然是真的疲惫到了极点。梳了几下后。他手一松,头一低。脸给搁在了柳婧的头顶上。

    这般靠着她,他闭上了双眼。

    感觉到他呼吸中喷出的热气,听到他传来的轻鼾声,柳婧欲哭无泪:天啊,他不会这样枕着我的脑袋,给睡着了吧?

    就在这时,邓九郎下巴一滑,脸从她的乌间滑了下来。

    于是,他一个寒颤后猛然睁开眼来。

    只是这么一会,他原本青紫泛着血丝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清明锐利。

    他定定地低头看着柳婧。

    然后,他慢慢转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梳子。

    最后,他轻叹一声,笑道:“柳文景,我现你胆儿挺大的……我这手刚刚杀过人,还不曾清洗过上面的血迹呢。”

    说罢,他把自个的右手伸到了柳婧的面前。

    柳婧眼睛一移,果真,他那手背上,还残留着一串鲜红的血迹!

    瞬那时,柳婧的脸又重新雪白了。

    看着铜镜中柳婧那雪白的脸色,邓九郎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慢慢站起。

    也不知是不是柳婧的错觉。在他站起来的这么一瞬间,刚才那个温情的给她梳,掩不住疲惫和软弱的邓九郎,已然消失无踪!

    邓九郎顺手扔掉那梳子,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柳婧,轻声命令道:“可以起来了。”

    ……他就解散了她的头,还扯掉了她一络,根本没有梳两下。现在居然说,她可以站起来了。仿佛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似的。

    柳婧老实地站起来,披着一头乱一声不吭地站好。

    就在这时,邓九郎伸出一只手来。

    他把他那刚刚杀过人的右手放在柳婧的脸上,然后,用手背在她脸上蹭了蹭,直把上面的血,也给染了一点在她脸上后,邓九郎低沉的,温柔多情地笑道:“柳文景……”

    “是。”

    “我这半日一直在琢磨着,要怎么处置于你……”

    什么?

    柳婧的脸白如雪中,邓九郎那温柔得能掬出水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响起,“你那几个仆人说,你最近弄了一批盐货对不对?”

    这话一出,柳婧腿一软,整个人朝地上坐去。

    他双手一伸,扣在她的双腋抬起了她。

    这般温柔地半搂着她,他低下头,鼻尖轻轻摩挲着她的颈,吐出来的声音特别特别轻柔,“还有那两封通过乞丐送给我的信……我其实挺喜欢的。”他温热的手,慢慢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冰凉的指甲,在她苍白的颤抖着的唇瓣上轻轻游移,“看,我正是百忙之时,当时我还以为,那事儿也是算计我的那伙人一起做的,却原来,做这事的是你柳文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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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粉红票八十的加更章节。

第九十一章 顾呈三

    二刻钟后,厢房门打开,几个护卫抬着洗剩下的热水开始退后。

    柳婧这时坐在隔壁的房间中,看到这个庄子的老人被顾呈的手下带过去,她先是一怔,转眼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

    撑着几,柳婧想要站起,想要走出去说两句,可是想了想,她又坐了下来。如此再三,她的脸色变幻中,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刚刚走出房门,一声压抑的惨叫声传来,柳婧转头一看,正好看到几个斗笠人抬着那老人的尸体退了出来。

    柳婧的脸色更白了。

    她白着脸,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其实早在那老人被带进来时,她就想过,顾呈可能会要杀人灭口。毕竟,他这里杀的是他的盟友汝南王世子的小舅子,一旦泄露,他先前的努力和计划,就全盘皆输。可是真正看到那老人被杀,她还是适应不了。

    静静地站在门口,柳婧低着头一声不吭的。

    直过了好一会,顾呈那优雅惑人的声音徐徐地传来,“让柳文景过来。”

    “是。”

    不等那斗笠人开口唤她,柳婧已慢慢站直,缓步朝顾呈所在的厢房走去。

    来到厢房门口时,她的目光反射性地看着地下,地下很干净,没有血迹。

    见到柳婧进来,顾呈低沉的命令道:“都退下,把房门关上。”

    “是。”

    兹兹声中,房门被紧紧带上,这小小的厢房,瞬时变得暖和了些。只是这种暖和中,隐隐还有血腥气在流转。

    柳婧抬头看向顾呈。

    现在的顾呈,已沐浴更衣,他湿发披在肩膀上,俊美高雅的眉目间,带着几分慵懒。他身上的衣裳,并不是柳婧送来的护卫服,而是他自己的衣裳,白色镶着紫边,绣着青竹的长袍,紫白相间的襟领,衬得他俊美苍白的脸,越发的矜贵疏离。

    这样的他,分明是一个高倨华堂,享受人间富贵的权贵郎君,哪里像是这般风里来雨里去,杀人如麻之人?

    站在纱窗前,顾呈的眸光特别深浓,便与她与他重逢时看到的那样,他的眸光如此之深,深得不可测,深得她看不懂。

    顾呈静静地看着柳婧,缓缓说道:“我想,你应该有话对我说。”

    他这话说得缓慢,优雅,冷漠。

    柳婧抬头看向他。

    他的眸光太深,她不敢直视,又移开了目光。转头看着他宽大的肩膀后的纱窗,她低低地说道:“我,那一次我们举家从吴郡搬离,便是想回汝南……我三伯父说,他在汝南扎下根来了,需要族人帮助,我们就过来了。”

    在她倾诉时,顾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深如海,不言不语。

    柳婧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吴郡之时,我,我行事偏激,你别介意……”尽管这次刚一见面,顾呈便送了她一个大礼,可是柳婧总觉得,十一岁时,他就记得那么深,那吴郡的事,他定然也是深深记恨着的……与十一岁那年,她无法忘记他最后离去的眼神一样,吴郡一别,她直到现在还无法忘记他当时踉跄离去的身影。

    说了这种道歉之话后,顾呈依然眸光深浓地看着她,依然面无表情,不言不语。而这时,外面的暴雨渐渐停了下来,伴着从窗口透过来的淡青色天光,他那俊美苍白的脸,仿佛也染上了一层青玉之色,剔透,却也更加遥远。

    他没有回话,没有说不介意,也没有讥嘲她,可这种不言不语,分明就是不原谅的意思啊。

    柳婧暗叹一声。

    她说到这里,有点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顾呈还是这般沉沉地盯着自己。她垂下双眸,走到一侧,一边把暗下来的炭火拔了拔,使得火光腾腾而起后,她拿过放在一侧的酒樽,一边开始煮酒,一边寻到放在顾呈的行李旁的香。把香点燃,随着这轻幽高雅的香气在小小的厢房流转,渐渐驱走房中的冷气和隐隐的血气后,柳婧才站起来。

    她垂着眸,安静地走到顾呈身侧,见到姜汤还是满满的,已经凉透了,便把它倒入一个空酒樽里,放在另一个炭盘上煮起来。

    她做这些事时,很安静,很平和,行云流水,无比自然。仿佛这里本就是她的家,仿佛站在那里,如一樽煞神的顾呈,还是她十一岁时识得的那个纯粹憨厚的男孩。

    直把姜汤都煮热了,柳婧才把它拿起来,重新倒入碗中,端到顾呈面前,一双乌黑的眼静静地看着他,低声道:“喝了这个。”

    她不是在小心的询问,而是陈述。虽然还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可那语气动作,分明已再无畏惧。

    甚至,是熟稔的命令。

    顾呈深深地盯了她一会后,伸手缓缓接过那碗姜汤,仰头一饮而尽。刚刚饮完,一块手帕送到他手中,柳婧低柔的声音再次传来,“擦擦。”

    顾呈又盯了她一眼,接过那手帕把唇边的姜汁擦干。

    柳婧把空碗收拾一下后,走到顾呈对面的榻中坐下。

    她面对着纱窗,淡青色的日光照在她俊美精绝的脸孔上,照在她乌鸦鸦的墨发上,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来。

    直到这时,顾呈才发现,八个月不见,柳婧便是气质也大变了,变得宁静幽远,举手投足间,已有了一种很强的感染力。

    柳婧没有看向顾呈,而是盯着窗外。盯了一会后,她低低地说道:“吴郡时,邓九郎让我跟他签了卖身契。”

    顾呈的眸光陡然深浓泛紫了。

    柳婧还在静静地说道:“签了三年,以柳文景的名字。我当时想着,父亲一救出来,我们就全家搬走。那一日,我把你气走后不久,接着他就发现卖身契被我调包了,幸好这时天使到来,我才趁乱带着家人离开吴郡……”

    她转过头看向顾呈,光线直射下,她的脸白皙得近乎透明,眸子也黑得如宝石,“阿呈,那日如此对你,是我不好,可我当时只想了断。”

    她说到这里,又幽幽诉道:“我知道,父亲想要重提婚约,可我却觉得,这般扮成柳文景行走,甚是方便。阿呈,我不想嫁人了。”

    她慢慢垂下眸子。

    沉默了一会后,柳婧从袖中拿出她的玉箫,放在唇边幽幽怨怨地吹奏起来。

    箫声悠远沉旷,永远无尽虚空,有着一种海阔天空的美和神秘。

    不到一刻钟,柳婧一曲终了,她低头抚着手中的玉箫,说道:“想来阿呈已经知道,邓九郎也到了吴郡。前几日,我三伯父让我当了邓九郎的门下清客。”

    这话一出,终于,顾呈低低地冷笑一声。

    听到他终于出声,柳婧转过头看向他。

    她的眸光真是黑亮黑亮,宛如宝石般清澈,“阿呈,你知道么,我自从到了汝南后,便开了两个绸缎铺子。我还用四个月,收服了汝南城的一些浪荡子和乞丐。”她微微一笑,双眼如月牙般流荡出一抹欢喜,“我喜欢这种感觉,手头有钱,也能使唤几个人,等我伯父境况更好一些后,我想去趟洛阳,看看天子之都是什么样。”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直过了一会,柳婧才静静地求道:“阿呈,我们不能回到从前么?回到我们初初相识时,还不曾定有婚约,你我如兄妹般相处时?”

    顾呈深深地看着她,在柳婧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优雅惑人的声音传来,“你对邓九郎也是这样说话的?”

    她这样说话怎么啦?柳婧有点不解。她迷惑地看了顾呈一眼后,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会,他与你不同,我特别怕他。而且南阳邓九也高高在上惯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全盘掌控,我没有机会这么平静自然的与他说这么多话。”

    解释到这里,柳婧又双眼乌亮地看着他求道:“阿呈,你以后别憎我怪我了好不好?我,我喜欢这样与你说话的感觉。”好似回到从前,不用警惕着,不用不是伤害他,就是被他伤害着。

    顾呈走出一步,姿态优雅的在柳婧对面的榻上坐好。

    他一手撑着几,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柳婧一会,说道:“酒烫好了……”

    “啊?好。”柳婧连忙站起,她跪在地上,一边动作轻盈地斟着酒调着火,一边背对着他说道:“阿呈,今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三伯父只怕到人头落地,都不知道自己的祸是从哪里来的。”

    顾呈目光深浓地盯着她的背影,闻言嘴角扯了扯,淡淡说道:“无妨。”

    柳婧站起身来,她端着酒给顾呈一盅,自己也拿一盅,然后回到他对面坐好。

    看着她比吴郡时,明显要轻松闲适的表情,顾呈垂着眸,他缓缓抿了一口热腾腾的酒水后,缓缓地说道:“阿婧……”

    虽是声音平淡,可他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唤她的名字。柳婧一阵惊喜,她迅速地抬起头看向他,双眼乌亮乌亮的尽是喜悦。

    顾呈瞟了她一眼后,他那无比动听的,魅惑人心的声音优雅地响起,“你在吴郡所做的事,你父亲早已派人跟我说明了。”他直视着她,双眼如有魔力般,令得柳婧移不开视线,“就在几天前,我又收到了你父亲送来的信,他说,希望今年夏天,我能把你娶回顾府。”

    说到这里后,他慢慢站起,把酒盅朝着几上一放,顾呈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这次前来,除了我自己的事外,便是还是再看看你柳婧。”提到‘再看看你柳婧’时,虽然他的声音清冷,可柳婧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甘和隐怒。陡然的,她明白了,这一次,他让她前来见他,最主要的目的可能就是这个,他想看看她,看看这个对他一辱再辱的故人,看看这个明明一而再地提出解去婚约,却又转过身来,便想重提婚事的未婚妻室!

    听到他语中的隐怒,柳婧一直轻松的表情,终于变了变。而这时,顾呈又道:“另外,顺便与你父亲商议这桩婚事。”他缓步走到柳婧面前,微微蹲身,双眼直视于她,他靠得如此之近,那呼吸之气直喷到柳婧的脸上,因离得太过,吐出来的声音,也低沉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勾人,“不管你我的婚事成与不成,你都离那个邓九郎远一点……我顾呈堂堂丈夫,未过门的妻室这般与另一个男子不清不楚的,实是难堪。”他缓缓站起,眼神转为疏离冷漠,笑容冰冷,“记着,离他远一点,不然,休怪我下手无情!”说罢,他腾地转身,刚刚走到房门处,只听得几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公,雨停了,我们要不要动身?”

    声音一落,顾呈已推开房门,沉声命令道:“令所有人集合,马上动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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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也只有一更。剩下还有点时间,我得给凤月无边补一章番外了。这阵子我更新不多,应是回到城里的缘故,城里的空气浑浊,我每次写文时,感觉特别清楚。呃,那感觉就像是机器上少了油一样,大脑运转慢而且容易犯晕。过两天回乡下,那里的空气特别新鲜,应该会多写一点。

    另外,《凤月无边》的终结版终于上市了,这一次,我可是签名签得手指都拘挛了。恩,签了五百份,给拓印在书页上,所以,现在到当当卓越网上订购凤月无边,有很大的机率可以得到签了名的实体书。另外实体书上奉有二三万字,不会在网上放出的独家番外。那番外中,有对阴澈的交待。

第九十三章 同车

    见母亲心情甚好,柳婧眼睛闪了闪,问道:“母亲,你还记得我家以前有一些法家书和兵家书的,它们放在哪?”她语气有点紧张,加上一句,“我问过父亲,他说当时是你收着的。”

    柳母怔怔地看向柳婧,蹙着眉头说道:“法家书和兵家书?这是搅乱天下的祸根,我们这等平常人家怎么会有?”

    柳婧嘟囔道:“明明有的,我小时都看到过……”

    见她这么肯定,柳母定神寻思起来。想了一会后,她说道:“好似是有一本,我给顾家小二了,还有一本,还有一本兵家圣书……”听到这里,柳婧的心都提到嗓子口了。兵家圣书?光是听这几个字,便可知道其中含有多深厚的智慧啊!上一次她在顾二那里得了两句话,给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如果能得到兵家圣书,那她岂不是要少走很多弯路?

    刚来汝南时,柳婧想过,以后只做本份生意,要过安生日子。因此她再也没有向父母问过兵家书法家书的事。

    可与顾呈见了一面后,她想法已然大变。现阶段,要想让柳府这一大家子真过上安生日子,权谋必不能少。

    听着柳母在回思那兵家圣书,柳婧的心一下子蹦得老高,过份的紧张,让她简直不能呼吸……自前汉董仲舒和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倡儒术后,原来盛行的诸子之论,便渐渐没落于世。特别是兵家书和法家书,先是经过秦始皇的焚书,再又经过汉武帝的废弃,再加上历代皇帝有意的控制,更加上这个时代,纸张是如此珍贵,那兵家书和法家书之珍贵,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

    还有,母亲居然把那么珍贵的兵书给了一本顾呈?那么珍贵罕见的书籍啊!

    就在柳婧又是紧张,又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中,寻思了老半天的柳母嘀咕起来,“兵书,兵书?没有兵书,我家没有兵书……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天都,阴阳,寒暑,时制也……”

    在柳婧竖着耳朵倾听时,柳母突然声音一止。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半晌,转过头朝着柳婧疑惑地问道:“婧儿,你刚才说什么话了?我怎么听见你在哭?”

    柳婧一怔间,旁边一婢妇立马凑上前来,朝着柳母高兴地笑道:“夫人这是说什么呢?二姑子好端端坐在您身边,长得又高又俊的,你刚才是听混了。”一边说,她一边朝柳婧责备地看了一眼。

    柳婧马上陪着笑说道:“是啊母亲,我好端端的呢。”转眼她又道:“啊,母亲,你的画好美,再画一副送给婧儿好不好?”

    听柳婧提到画,柳母高兴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走到画架前,笑吟吟地说道:“好,母亲就画。”说罢,她还真是不管不顾地画起画来。

    看着母亲正常了,柳婧暗吸了一口气。母亲的病,家里人都知道,平时也还正常,就是不能提与她之前有关的事。

    知道不能再询问母亲了,柳婧趁柳母画得起劲时起身离开。走出几步后,那个婢妇追上她低声说道:“大郎,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对你父母的往事,也好奇着。不过那些事,真的不能提。大郎,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一大家人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

    语气中着实有着几分不满。

    柳婧朝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说罢,她提步外出。

    只是一直到出了院落,她还在反复的念着柳母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如此重复了七八遍后,她脚步一顿,抬起头来。

    抬头看着前方,她垂眸浅浅笑道:“防备得周全时,更容易麻痹大意;习以为常的事,也常会失去警戒。秘密常潜藏在公开的事物里,并非存在于公开暴露的事物之外……我真是愚笨,明知避不过却躲避着,还准备这样一边避着一边百般谋划,我可真是愚笨啊。”

    想到这里,她心头阴霾尽去,脚步一提,便朝着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不一会功夫,柳婧的马车,便来到了梅园。

    梅园中,邓九郎不在。

    柳婧询问了他的归来时日后,转身离去。

    这一晚,柳婧把收集到的信息,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烛光飘摇下,她站得笔直,眉目微敛间颇显得沉静。她把那些信息分门归类,一条一条地综纳着。

    与在吴郡时不同,她现在收集的这些信息,有份量多了。主要原因时,其中很多消息,可以从三伯父柳行风所吐露的只字片语中,得到相互印证。

    如此忙碌了大半晚,她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渐渐有了些盘算。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好晴天。

    这般春日,晴好了两天后,虽然柳树刚刚发出牙苞,树木还是枯黄着,可吹来的风,已带了几分暖意。

    柳婧梳洗过后,又朝着梅园出发。

    刚刚来到提步,几辆马车便是迎面而来。柳婧刚想避到一侧,一辆马车中,邓九郎优美清冷的声音已然传来,“过来。”

    柳婧一怔,抬头看去。

    而这个时候,另外几辆马车主人,也都伸出头来看向柳婧。

    柳婧一对上邓九郎的目光,便恭敬的一礼,她转过头朝着驭夫和护卫吩咐两句后,提步朝他走去。

    刚刚来到邓九郎的马车旁,他的声音便从里面再次传来,“上车吧,我们去青山书院,你既然来了,便一道前去。”

    原来是去青山书院!

    可是,如果去那里的话,她就万万不能与邓九郎同车了。本来她的长相便被人质疑,要是让有些人看到邓九郎的马车中,谁也不载偏是载了她,那怎么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里,柳婧朝邓九郎一揖,道:“文景有车,附于骥尾便可。”说罢,她不等邓九郎发话,低着头便朝回退去。

    车帘一掀。

    斜倚于榻,身着一袭淡紫色儒袍,墨发高束,整个人既有儒生的清雅气息,又透着一种大权在握的权贵气息的邓九郎,目光深深地盯向柳婧。

    直到她退出五步后,他才薄唇一启,温柔地说道:“两日不见,三日不见,文景与我这个主公又生份了一些。看来今天晚上,咱们要好好聚一宿……”

    不等他把话说完,柳婧已脚步一僵。只见她强自镇定地站直,再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走到邓九郎的马车前。

    她抬起头,乌黑的眼瞪得溜圆地瞪了邓九郎一眼后,再回过头,装作不动声色地朝众人看了一眼。见到大伙都把车帘拉下,似乎无人注意这边,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又忍不住瞪了邓九郎一眼,一边瞪着,她一边轻手轻脚地爬上邓九郎的马车,嘴里则气愤的嘟囔道:“郎君怎能这样?”她爬到马车另一边坐好,压低声音郁怒地低声说道:“郎君是何等人物?犯得着动不动就对我用威胁这一招吗?”

    她的声音吐出后,马车中却是十分安静。

    柳婧有点诧异,不由定神向他看去。

    对面,邓九郎正一手撑着车窗,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他的目光下,正在嘟囔着的柳婧,马上嘴一闭,把剩下的埋怨给吞了下去了。

    见她安静了,邓九郎声音轻柔地说道:“我记得我似乎收服了文景的……怎地隔了区区三日,文景对上我时,不恭反倨了?”

    柳婧眨了眨眼,她很想回他一句,你强行塞给一个门客的名头,扔给我一块玉佩,原来就算是收服了?

    这时,邓九郎那轻柔微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以前对上我,不是百般小心,便多少有畏,现在,居然把埋怨的话说得这么顺溜了?还敢瞪我四次?”

    这话,他越说越沉,显然说这话的主人,心情很不爽快。

    柳婧张着小嘴呆滞了一会后,低下头来,低低地说道:“我不是……”不等她把理由想到,邓九郎那温柔无比的声音,绵绵地传来,“看来,今天晚上,我是要与文景好好促膝谈心不可。”

    又是晚上,又是促膝谈心!

    柳婧简直是欲哭无泪。

    她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耸拉着头,想道:老是这一招!这混蛋老是使出这一招!

    她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轻轻地挪到他身侧,靠着他闷闷地低头说道:“文景不敢了。”

    “真不敢了?”

    “不敢了。”

    “那好。”

    “那个郎君,我既不敢了,那今天晚上的谈心可不可免去?”她是尽力把声音放软,使得自己更像是求人,可那语气中的郁恼,却掩也掩不尽。

    邓九郎含着笑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柳婧,过了一会,他才轻轻说道“不谈心也可。”在柳婧双眼一亮中,他温柔地问道:“几日没有见到我,可想不?”

    不想,一点也不想!

    可柳婧不敢这样说,她咬着唇,过了半晌,才涨红着脸低低地回道:“想。”

    “有多想?”

    “……很想。”

    “那,每日就寝前,可念过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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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例行更新,应该还会有第二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来人

    柳婧一边大步回营,一边吩咐道:“去请大夫!明天还要赶路,记着抓紧用药。”

    “是的大郎。”几个仆人连忙应了。

    在柳婧往回走去时,她不知道,早有一人凑到邓九郎身侧,朝他低语了几句。

    听到那人的复述后,邓九郎眸光慢慢沉了起来,他低喃道:“都学会杀戳果断了!”

    说到这里,他慢慢站了起来。

    负着双手走出几步,他转头看向从树林中大步走出的柳婧,久久不语。乾三等人走到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朝着柳婧打量着。过了一会,那乾三嘿嘿一乐,道:“郎君,我怎么觉得这柳小白脸儿气势越来越足了,都渐有反攻之势?”

    他这话一出,邓九郎还没有反应过来,地十一已瞪了他一眼,他把乾三一扯后,咬牙斥喝道:“你真是什么话也敢说!”他悄悄看了邓九郎一眼,小声又道:“你看我家郎君,会是甘屈于下的?他会让那柳小白脸儿有翻身在上的机会?”

    邓九郎听到这里,怎么觉得这两人的对话有点不对了。在他慢慢盯去的目光中,那两人齐刷刷低下头来。邓九郎瞟了他们一眼,猛然脸色一黑,醒悟过来,是了,这两个一直以为柳婧是男子,他们讨论的是他与柳婧在闺房中的上下主次!

    一想通这点,邓九郎的脸马上乌云罩顶,他咬牙道:“地五!”

    “属下在!”

    “到了前方城池,给他两人各找一个小倌,让他们试一试甘屈于下的招数!”

    邓九郎这命令一出,四下先是一静,转眼惨叫声一片。柳婧赶到时,正好看到乾三和地十一对着邓九郎又求又拜的,只差没有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哭嚎,不由一阵纳闷。

    不过柳婧的反应也有意思,她先是四下看了眼,见到众银甲卫团团围住,把这里围成了小片天地,以致于两人的丑态不至于传了出去,这才吁了一口气,微笑着倾听起他们的吵闹来。

    见她不言不问,只是微笑着倾听,这么片刻后,已是一脸了然,邓九郎蹙着眉挥走那两个哭嚎之人,走到她面前温柔问道:“给柳成气着了?”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柳婧摇了摇头,她轻声道:“没有,他本是庸才,我不曾指望过,今天之后,他应该会安静了。”

    说到这里,她浅笑垂眸,“郎君看到我处事决事,畏了?”声音轻轻浅浅,低而安静。

    邓九郎双眉一挑,正待回答,柳婧朝他嫣然一笑,又道:“是了,郎君不会畏,郎君只是觉得收服我这事又难了一些而已。”说到这里,她那乌漆漆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朝他眸光流转地一笑,也不等他开口,转身走了开去。

    她这一走特别洒脱,那袭青衫在晚风吹拂下,还有着几分飘逸。

    直到柳婧走出十几步后,邓九郎才抬起头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听到身后众银甲卫的脚步声,邓九郎双眼微眯,低低说道:“三日之前,她方求过我宽谅她放过她……”

    顿了顿,他咬着牙关说说道:“不过区区三日,她再与我相对时,却语带嘲讽,眼神轻佻……此是何故?”

    乾三没有发现自己是被人推到前面来的,他忍不住哇哇叫道:“不是错觉,郎君,你这根本就不是错觉,这柳小白脸是真的越来越不怕你不敬你不把你当一回事了!”叫到这里,他又道:“我就说了,郎君前几日宽谅她时,就不应该说那句前错一笔勾销的话。结果你看,这小儿觉得自己又可以继续欠帐了,便嚣张起来了。”

    最后一句,真心说到了邓九郎的心坎里了。

    他抬头沉沉地盯着她的背影,生平第一次想道:我本负阎王之名,其实在她前面,却一直心慈手软,最多也就是恐吓过几句,从来不曾付诸行动过……

    这一边,柳婧是朝自己的营地走去,刚才柳叶落了水,柳成也才捞起来,她怎么着也得去安排一二。

    柳婧走来时,众仆人早站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柳树居然也跟着站了起来。于众仆之前,他先上前一步走到柳婧面前,低头行礼道:“文景。”这一路上与柳婧没有说过三句话的这个堂兄,这时刻对上她,竟有了一份少有的敬畏。

    敬畏的不止是他,柳婧目光到处,刚刚换过干净衣裳,整个人还恹恹的柳叶身子还缩了缩……

    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柳婧点了点头,道:“三堂哥好。”在柳树连忙应好中,她提步朝着柳叶走去。

    正在这时,她身后的几处营处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喧哗声。

    这喧哗声中夹杂着吵闹,在夜间显得格外嘈杂,一时之间,便是柳树等人都忍不住朝那嘈杂声传来的方向挤去。

    柳婧回头看了一眼,也没加理会,她继续走到柳叶面前,睁着明亮的眼看着他,道:“请过大夫吗?”

    柳叶缩在角落里,点了点头。

    柳婧盯着她,突然说道:“你觉得,我对柳成的事做得不好?”

    她这话一出,柳叶没了动作,在柳婧地盯视下,他只是越发低下了头。

    柳婧站直了腰身,她淡淡地看着柳叶,说道:“真可惜……我柳府,终是庸才太多了些。”

    她这话不是激将,不是反讽,而是带着冷漠无奈的叹息。说完这句话后,柳婧甚至不再向柳叶看上一眼的转头就走。

    直到她走出十几步,柳叶才恍惚明白过来。这个堂兄只怕是失望了,准备放弃自己了……不知怎么的,明明应该无所谓的,可这个念头浮出来时,柳叶竟是慌乱起来。

    柳婧离开柳叶后,便顺着前方传来议论声喧嚣声寻去。

    刚刚走到商队的营帐处,挤到柳树身后,一个响亮的男子声音便叫道:“这事绝对不可能是真的,这河风崖的山匪再强,难道还能强过咱们这么大的一支队伍?”

    另一个人则叫道:“安静安静,这有什么好吵的?把所有的护卫集合在一起,分成三列,轮流值夜就可以了。他们水来,咱们土淹便是!”

    “这消息太不可信。”

    ……

    听到这里,柳婧朝几个倾听了半天的柳府仆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后,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派出的哨探回报,说是前方的村民说,河风崖的山匪盯上了咱们,就会在这几日对咱们动手。”

    护卫的话一出,柳婧便蹙起了眉头。

    见她寻思,众护卫不由安静下来,倾听着她的意见。

    过了一会,柳婧突然说道:“走,咱们在附近看看去。”

    “是。”

    一行人转身,在身后议论声叫嚷声越来越大中,朝着营地外围走去。

    半个时辰后,柳婧已细细转了一圈,当她站在一个小山坡上俯视着不远处的商队时,突然脚步一顿,低头凝思起来。

    过了一会,柳婧突然问道:“这里一片平原,数十里都是无遮无挡,山匪要来,定然是骑马吧?”

    柳婧这话一出,一护卫忍不住笑道:“豫州的山匪是出了名的富裕,骑马是肯定的。”

    “恩。”柳婧轻轻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她慢慢说道:“山匪会来!”

    她这话一出,众护卫大惊,不由自主的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来。

    等他们的惊呼声静下来后,柳婧慢慢说道:“他们不但会来,而且突袭之日,必在今晚!”

    众护卫这时没有了一点声音,他们面面相觑后,齐刷刷地看向柳婧,表情中已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紧张。这些人数次跟着柳婧出生入死,对她的信任已胜过任何人!在他们看来,柳婧说山匪会来,那就一定会来!

    在众护卫屏着呼吸倾听中,柳婧垂眸沉思了一会。

    良久之后,她轻轻说道:“那些山匪以为咱们的护卫,都是商队护卫这种的,断然不知邓九郎也在里面,所以必败无疑……是了,我都知道山匪会来,邓九郎只怕也早就料到了,不对,区区一些山民,怎么会知道山匪要突袭我们?还恰好说给我们的护卫听了?这只怕也是邓九郎的手段。他没有把山匪放在眼中,便透出风声让商队的人警惕,让他们去应付。”还有,以邓九郎的为人行事,又在这路途当中,只怕不会愿意在这种小人物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是了,是了,他定会选择一劳永逸的办法,如引出全部山匪一举擒杀!

    想到这里,柳婧双眼一亮,她转过头看向众护卫,放低声音,慢慢说道:“诸君,眼前有一大笔钱财,只要略施小计便可全部拿来,你们敢不敢拿?”

    “敢!我们怎么不敢?”

    “郎君快快说来!”

    一听到有大笔钱财,这些护卫双眼齐刷刷一亮。

    柳婧自己也是隐隐有种兴奋。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众护卫屏吸期待中,示意他们凑上前来,低声交待了一番话。

    不一会,把话说完的柳婧示意一护卫拿来纸笔后,在光亮处写些什么来。写好之后,她把那纸折起来放在那护卫手中,又交待了几句,便转过身便朝着营地走去。与她相反的是,众护卫开始三三两两的分开,不一会,便全投入了黑暗当中。

    柳婧很快便来到了营地。

    她朝外面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邓九郎的身影后,也不在意,转身便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营帐外,吴叔也不在,柳婧蹙了蹙眉,不再多想,伸手把帘幕一掀,便低头钻了进去。

    堪堪一脚踏入,柳婧身子便是一僵:邓九郎正静静的倚靠在她的绣榻上,他的手中,还举着一个酒樽,外面的火把光透进营帐,已是光芒幽幽。于这种幽淡的光线里,他似是已经沐浴过了,一袭单薄的黑裳微微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以及形状完美的锁骨,并拖曳而下,半遮半掩住那光裸的足裸。而随着他慢慢品酒的动作,披在他肩膀上的湿发轻轻移动,有那么几颗水珠,在光亮中透出珍珠般的光泽,顺着他的鬓角,缓缓缓流向他高挺的鼻梁……

    听到柳婧的脚步声,邓九郎抬起头来,他眸光格外深邃地盯着她,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在流转。见她看来,他举起手中的酒盅,朝着柳婧晃了晃,动作优雅至极。

    发现自己有点口干,柳婧咽了一下口水,艰涩地说道:“郎,郎君,你好似走错帐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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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是顾呈

    经过近一个月的航行,长安城俨然在望。

    这座古老的雄城,纵使不再是帝都,也是那么巍然屹立,不可侵犯。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身体已然好得差不多的柳婧,从舱中走了出来,她站在船头,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长安码头目不转睛的。

    原玉一出来,便看到柳婧生机勃勃的朝着长安城左瞧右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灵动得很。

    他微微一笑,大步走到了她身后。

    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替她拢了拢披风,原玉笑道:“怎么样,长安城雄伟吧?”

    “雄伟!”柳婧深吸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不愧是前朝帝都,我早就想来了呢。”

    原玉站在一侧微微笑着,他的目光扫过码头,不一会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朝着那些人微微颌首,他指挥着大船开始靠上码头。

    原玉一行人刚下码头,便有几个游侠围了上来,他们看到原玉,朝着他行了一礼后,同时叫了一声,“大哥。”目光瞟过柳婧时,微微有点好奇。美人温雅234

    对上他们好奇的目光,柳婧眨了眨眼,见她疑『惑』,一长相清秀的青年游侠笑道:“小姑勿怪,实是大哥不喜女子,我们从来不知道他也有把女子带在身边的一天。”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柳婧勉强一笑,正在说话,原玉已低沉地说道:“行了,别围着了,我们走吧。”

    说罢,他轻轻扣上柳婧的手,朝着前面大步走去。

    不一会,柳婧上了马车,而几个游侠则围着原玉不时低语着,隐隐中。柳婧听到一人说道:“大哥,人都到了一半,西北那一支也上了路。应该能够准时抵达。”

    这话一入耳,柳婧怔了怔。她慢慢地收起笑容。坐在马车中,低头沉思起来。

    原玉落宿的地方是一处庄子,因抵达时已是傍晚,这进入庄子时,天都要黑了。

    原玉似是这里的主人,一入庄子便吩咐婢仆招待柳婧,他自己则走了出去。

    而柳婧在船上颠簸了这么久。也累得慌,她让人送来几桶温水,一边加水一边泡澡,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感觉到神清气爽后,才穿上早就备好的淡黄『色』镶金边的袍服,披着长长的湿发走了出来。

    她出来时,天空明月高照,今天是月圆之夜。整个大地都被照得一片透明,人影树影在风中婆娑起舞。

    仰头看着明亮的天空,柳婧有点沉醉。

    而原玉一进院子,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站在月下的少女,整个人仿佛染了一层银辉。明亮,飘渺,又柔和。仿佛像那传说中的,正在吸收日月精华的妖。

    不知不觉中,原玉看呆了去,直过了良久,他才提步走近。

    听到他的脚步声,柳婧没有回头,她只是微笑的,温软地唤道:“原大哥……你说这天上的一轮月,怎么就这么澄澈明亮了,也不知千年以前,千年以后的人,看到的月亮是不是与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

    原玉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回道:“自是一样的。”美人温雅234

    柳婧眨了眨眼,她还在仰望着明月,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周边传来的琴声太过逍遥,或是天空的明月让人无处遁形。柳婧终是轻轻说道:“阿呈,你这阵子是不是会很忙?”

    原玉一僵!

    他整个人,仿佛被谁给定住了一样,这一瞬息间,连手足都在千斤重,胸口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抽痛又慌『乱』地跳动着!

    就在原玉脸『色』微变,一动不能动时,他对上了柳婧转头看来的眼。

    月『色』下,一泄如洗的银光中,她这双眼太清太黑,无比的明亮里是无比的平静和温柔,甚至,这眼神还带着喜悦的。她这样的眼神,是原玉无法预料的,他嘴唇嚅了嚅后,最终薄唇抿成一张,转过头负着手看着月下婆娑起舞的树林没有说话。

    他虽避开了柳婧的目光,柳婧却依然在转头看着他。

    半晌后,感觉到身侧的男人那放在腿边的手指有些微的颤抖,柳婧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它。

    柳婧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我那个时候,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你能守在我身边,还那样照顾我,阿呈,你救了我一命,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对你有半点怨半分怒的。”

    她调皮的一笑,双手抱着他的手,继续软软地唤道:“阿呈,谢谢你,谢谢你前来……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是很高兴很高兴的,如果你不曾出现,这么好的月光,这么壮丽的长安,我是再也看不到了。阿呈,你对我有再生之恩!”

    原玉转过眼来。

    月『色』下,他长长狭狭的眸子深而黑,朝柳婧盯了一会后,他薄唇一扯微笑道:“阿婧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柳婧一笑,她轻声道:“你明白的。”

    放开他的手,她舒开双臂,慢慢走到一丛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树下,看着沐浴在夜『色』下的飞翘的屋檐,看着那月『色』下随着风声轻轻『吟』唱的万物,她含着笑,低着声音说道:“阿呈,你什么也不必瞒我……其实我前几天就想到了,可我那时挺疲惫的,也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想弄明白。”

    月『色』下,她明亮的,甚至有点妩媚的一笑,转头看了原玉一眼,又道:“前阵子你把船泊在那里停了两天,是想躲过什么人吧?我猜猜,会不会是邓九郎?”

    她一提到邓九郎,原玉的眸光微阴,脸『色』也变了变。

    见他的薄唇越发抿紧,柳婧收回目光,她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丝竹声和笑语声,低声说道:“阿呈你相信么?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见邓九郎了。”

    她这话很突然,完全出乎原玉的意料之外,这一次,原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他低声问道:“为什么?”

    柳婧歪了歪头。

    过了良久,就在原玉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柳婧才轻轻地说道:“相见不如不见。”

    说完这话,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刚才笼罩在她身上的欢乐和明亮,也稍稍黯淡了些。

    原玉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沉悠扬的声音慢慢传来,“那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说话之际,他慢条斯理的,优雅无比地撕去脸上的面具,连同说话时,也放开声音,恢复了他本来那悠扬到了极点的嗓音。

    月光下,柳婧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原玉的面孔在她眼前一点点消失,看着她所熟悉的那个顾呈出现在自己视野中。

    她看得专注,这种专注,引得顾呈疑『惑』地抬起了眼。

    柳婧见状,抿唇一笑,她快乐地说道:“还是阿呈自己的面孔更好看。”看着脱下面具的他,那因长时不见日光而格外苍白的脸『色』,她又嘀咕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导致阿呈的脸白成这样的。”嘀咕时,她定定地迎上顾呈那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说到熟悉,是因为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说陌生,是因为他的眼神与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同,这个属于原玉的眼神,看她时,是温柔的,沉敛的,怜惜的,仿佛,他真放下了以往的固执和倔强,完完全全从内心深处怜惜于她,爱护于她,顾呈这样的眼神,实在让柳婧楞神,她静静地迎视着他,没有想到终她这一生,也能得到他发自内心的宽谅和温柔相待的时候。

    发了一会呆,直到顾呈再次微微挑高眉头,不解地看向她时,柳婧才轻咳一声,回道:“一开始也有感觉,真正起了疑心,是你那次打晕了我!再加上我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没事就忍不住琢磨,前前后后细细思量了又思量,突然觉得装做不知,其实挺没有意思的。”

    果然,在这个女子面前,他真是不能有破绽啊。

    顾呈的脸上闪过一抹惋惜和失望,他转过头负手看着夜『色』下的阁楼,过了一会,顾呈低声说道:“阿婧,我有没有告诉你,上次地道的事,我一直在悔?”

    柳婧轻快地点着头,说道:“你说过……阿呈,我真不介意的。”她笑容温暖地看着他,轻轻说道:“我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幻想,有一天你我谁也不怪,谁也不怨,能够高高兴兴地聚一聚说说话。所以阿呈,你用原玉的身份接近我,你答应了送我去汝南,却是从一开始就想来长安,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我喜欢这样与你相处的日子。”

    顿了顿,柳婧又笑道:“阿呈,我们出了长安后,你再带我去别的地方游玩吧。”

    她这个要求,令得顾呈一阵惊喜,他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她,慢慢的,他深浓的双眸弯了起来,唇角也带上了笑。

    柳婧也弯着唇,她眨着长长的睫『毛』,那双乌黑的眼在月光下像是宝石一样熠熠生辉,“阿呈,”柳婧快乐地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两天,想通了原玉就是顾呈后,心中是恍然大悟。就是呢,我得了那种病,谁看了不躲啊?便是我父母到了,我也会『逼』着他们躲开的,可你却没有躲。恩,原玉这个陌生人是应该躲的,所以他对我很好很好,我心里总是『迷』糊不解,总是不敢置信着,可顾呈不是陌生人啊,顾呈是亲人,顾呈没有躲,顾呈一心一意救我,我能够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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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更依然是补昨天的欠更,正在码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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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温雅介绍:
父亲入狱,家中欠下巨债,无可奈何之下,昔日神童,却被父母压制驯养了六年的柳婧,开始扮成男子想方设法地撑起这个家。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被她打击伤害刺激过的男人,也开始纷墨登场。而那人现在已完全黑化……美人温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温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温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