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都来了
第二一二章都来了
李琚走后,周承业拿着几张田契琢磨了许久,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周承业绝不会相信李琚送来这么一份厚礼,只是为了今后能跟自己一起吃个“野外烧烤”神马的,可如果对方想要拉拢自己的话,也犯不着这么大出血。
为了弄清楚李琚的真实用意,周承业当rì回了一趟周府,仔细向周子谅打听了一下最近朝堂上的情况,结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周承业还不放心,于是寻了个借口,又跑了一趟高力士府上和张九龄的府上,依然没有打听到有关太子和光王等人的消息。
既然从侧面打探不出来,周二便索xìng给细柳庄方向下达指示,让那边在最近几rì把一些不该在外人面前显露的东西全都收进大墓之中,然后jīng心准备一场夏rì里的野营聚会。
细柳庄如今已有常住人口四千之多,其中又分为内、中、外三层。内层有常住人口八百之数,全都住在新修建而成的窑洞之中,这些窑洞则是从山丘的底部一只蜿蜒延伸到半山腰。内层与外层之间有一道高高的庄墙作为区分,墙内如今放养着数十条大型猎犬作为jǐng戒,严防不相干的人出入。
因为内层之地是周承业最早购置下来的土地,而且全部环绕在大土丘四周,中间那坐树木繁盛的小山包倒也颇具气象,所以便被大家称为“细柳山庄”。
居住于内层与外层之间的,是周家从人集上购买的汉家奴婢与原先留住细柳庄的庄户,他们正好将后来闻声赶回的外逃庄户与细柳山庄内的周家下人做了分隔。
中间的住户主要负责打理周承业第二次出手购买的大片田地,同时向庄内输入一些临时劳力,兼顾管理最后来被安置下来的失业流民。
如果将整个细柳庄比作一家大型工厂的话,居于细柳山庄内部的便是这家工厂的技术工人和jǐng卫人员,居住在中间层的则是这家工厂的后勤保障人员和职工家属,居住在外围的则是尚未转正的临时工和合同工。
这一次,周承业打算向光王李琚开放的便是处于最内层的细柳山庄,而准备用来举办野营篝火晚会的地点正好就在那处大墓的顶上。
那座被掏空了大半的墓穴,早已经被悄悄改造和伪装过,除了内部有一块空间被完全封存起来,进出墓穴的通道也经过了加固,而在几处重要的位置,还摆放了十分厉害的机关。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密,周承业让人挖掘了一条斜坡时的地下甬道,硬是将进出大墓的入口设在了山脚之下庄主府邸的后花园中!
这个大墓如今便是细柳山庄最大的秘密,里面储藏着不少一旦面世便会引起巨大轰动的东西。
周二将篝火聚会的地点选在大墓的顶上,何尝不是一种故作大方的做法。
整个墓穴距离顶部还有两三丈土层的厚度,土丘顶上则栽种着一些树木和花草。在这样的地方,除非有人手持洛阳铲往下探掘,否则单凭肉眼观察,根本不会发现墓穴的存在。
今后,当大家习惯了在这墓穴的顶上聚会游玩之后,周承业最大的一个秘密就会越藏越隐秘。
这一rì,细柳山庄一切准备就绪。
庄中管家吴景一大早便招呼大家将蜿蜒上山的石板路清扫干净,又派人亲自前往长安城西市一趟,从那里采购回来各式的肉蔬和美酒,还派人前去长安城中有名的瓦子里面请来了弹唱跳舞的班头和歌ji。
为了傍晚举办的篝火野营,吴景还让人临时在山丘顶上搭建了一个戏台子,几座结实牢固的大帐,以供今rì莅临山庄的贵客们使用。
从这些细节之处,可以看出吴景这位老管家的能力还真不一般,比起杨玄璬府中那位大管事来,强出了一大截。
周承业无意之中救下了吴景这看似无用的老头,却凭空的多出了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吧。
到了下午时分,周二亲自带队的一个大型车队开进了细柳山庄。
还是那辆宽大阔气的四轮马车之中,李琚一脸兴奋地坐在主位之上,周承业和郭元忠哥俩则在两边作陪。
“二郎,这四轮马车坐着真是舒坦,既不颠簸,也不逼仄,比起那两轮的马车来,好过许多!这么好的座驾,你小子就知道独享,也不给宫里送个几十辆,小心父皇知道了收拾你哦!”
到底是王爷出身,一张口便要几十辆四轮马车,可把周承业听得牙根直痒痒。
“启禀殿下,非是小可只想着独享四轮马车的便利,实乃这种马车的各项技术尚不成熟,如今也就造出了两三辆作为试乘之用。这马车所采用的转向装置、减震构件和悬挂系统,都要经受耐压和耐力测验,确保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算是完全成功。”
周二也不管光王殿下是否听得懂自己口中一连串的技术词汇,先用言语将对方唬住再说。
见周二说的十分郑重,李琚便不再提这个话茬,不过他转而说道:“二郎造出这四轮马车来,似乎是为了顺风车马行的扩大做准备吧?”
“呵呵,就是一点小把戏,哪里入得了殿下的眼角呢。”周承业心里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头却在想:难不成李琚想入伙?
果然,李琚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承业说道:“二郎这么说,可是口不对心了!顺风车行现在看着规模尚小,但若是经过两三年的发展,只怕生意会做到关外和海外去,到时候那份收入,可不是个小数目!”
周二见绕不过去,便试探着说道:“殿下如此关心顺风车行,难不成想入个伙?”
“有高将军掺和的生意,我可不敢伸手进来!我的意思很简单,二郎今后肯定还有赚钱的生意要做,到时候可别忘记了我啊!”
周承业见李琚连顺风车行身后站着高力士的事情都打听的清楚,便知道他这次来是做足了准备,如果不能给李琚一个足够诚意的交待,只怕今rì这一关是无法糊弄过去。
周承业于是说道:“既然光王殿下如此看重小可,我若是再推三阻四的,那就显得不够诚心。这样吧,上一次殿下送来的那三万亩田契便折算成入伙的资金,投到细柳山庄名下的产业中去,到年底时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就是了。”
周承业把话说的含糊,并没有明言细柳山庄名下有什么产业,也没有说会给李琚分几成的利润。不过李琚听了之后,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说道:“这样最好了,今后就有劳二郎替我费点心,我可指望着从你这里赚笔大钱花一花。”
一直没有开口的郭元忠,终于忍不住说道:“光王殿下,你就这么信任周二这个家伙?万一他把你投进来的钱全都赔个jīng光咋整?”
“呵呵,元忠说这话可是有些违心了哦!周家二郎如今在长安城内,可不仅仅是个会做诗的名人,更是一个会捞钱的‘陶朱公’,我还真没听说周二做过亏本的买卖!”
郭元忠一脸讪笑,转头看看周二,眼神你透露出来的是一句话:“小子,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丫的jiān商嘴脸了!”
车队到了庄内,自然受到庄中家仆的列队欢迎。
李琚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只见庄中的护卫和家仆个个满面红光、身姿笔挺、jīng神抖擞,就连几个半大的孩童都是一副目不斜视、规矩知礼的模样。
周二抢先一步下车,然后替李琚掀起了车帘。
正yù下车的李琚看到两旁的周家下人见到他们的主子时,脸上流露出的不是害怕和躲避的神sè,反倒是一脸的喜气和期待,于是心中暗忖:“这个周二,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小年纪竟然驭下有道,让庄中数百人都真心实意地拥戴于他。”
李琚这位贵宾下车之后,不多时跟在后面的宾客们也相继下车。只见李白和杜甫结伴而行,王维和孟浩然依然凑在一起,张锦玉和高琦两个孩子也来凑热闹。
看着相继来到的这些客人,李琚有些疑惑地问周承业:“二郎上次不是说今rì篝火野营的人数不少么,为何还不如上次曲江池畔人多呢?我连裴和安、李子琰两个家伙都没有见到!”
“殿下稍候,大队的人马还在后面呢!”周二满脸开心地说道。
果然,没过多久,又见一队马车缓缓而来,直接进了山庄的正门。
却是贺知章和李琎一起把手而来,裴和安在前引路,后面还跟着王汾、武忠等老家伙。在他们身后还有周承志、谢俊明、欧阳琛等三个国子学的生员。
众人见光王先到一步,于是纷纷上前作揖行礼,李琎则是热情地搂住李琚的肩膀,好似亲兄弟一般。
众人站定不久,又来了一支车队。
只见寿王李瑁夫妇从车中缓步而下,周承业的正妻杨玉瑶则是在前引导,郭元菁和杨玉燕两位新妇跟随在后。
好么,这一下李琚再也不觉得今rì来的人少了。
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周二这事整的,咋说呢?(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和稀泥
第二一三章和稀泥
看到新婚的李瑁携新妇杨玉环也来了细柳山庄,光王李琚脸上露出了稍纵即逝的愕然表情,然后便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
“十八弟也来了!这个周二,真是不像话,居然将我蒙在鼓里!”
李瑁看见一位皇兄、一位堂兄竟然也来细柳山庄游玩,顿时露出开心的表情,也是高兴地说道:“今rì是玉娘缠着我出外郊游,不成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八哥和花奴哥!”
李瑁在众多皇子中排行十八,李琚排行老八,是以如此称呼。
周承业作为地主,又是一番忙碌,将身边宾客向寿王和王妃一一作了介绍。
也不管众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揣着什么想法,周承业、杨玉瑶夫妇二人热情大方地招呼一众男女宾客拾阶而上,说说笑笑地向小山顶上走去。
今rì之所以出现这种“王对王”的局面,自然是周承业jīng心策划的结果。
经过多方打听,周二可以确定李隆基此时还没有明确流露出废黜太子李瑛的意思,武惠妃和李林甫针对李瑛、李瑶和李琚三兄弟的yīn谋还在酝酿之中,所以他也乐得装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干脆将未来可能产生冲突的双方请到了一起,顺手还带上一个见证人李琎。
按照周二的分析,此时的李琚尚且没有察觉到一场针对他们“二五八”三兄弟的yīn谋正在酝酿之中,而李瑁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母亲为了过一把皇太后的瘾,正yù为他不遗余力地争取皇太子的地位。
李琚如此后知后觉,是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他那位一贯慈祥和蔼的老子,其实还有着冷血残酷的一面;李瑁如此懵懵懂懂,压根没想过太子之位,那是因为他生xìng怯懦,不喜与人争斗,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已经很满足。
前面已经提到过,李瑁出生之前,武惠儿还生过两个孩子,结果都是不幸早夭。为了养活这个孩子,李隆基甚至从小将李瑁寄养在自己大哥李宪的府上,而李琎便是李宪的儿子,所以与李琎的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周承业记得武惠儿对付“二五八”三兄弟的手段之中,有一条便是构陷,说李瑛、李瑶和李琚三人经常凑在一起,密谋着弑父多位之事。
为了暗中帮一把李琚,周承业于是想到了这个把李琚和李瑁拉扯到一起的方法。
这种和稀泥的手段,虽然简单,却也实在管用。
李琚诗文俱佳、颇具才情,与诗名动长安的周家二少和李白、杜甫等名士凑在一起,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李琎好饮喜乐,又是周承业的顶头上司,偶尔前来参加下属举办的聚会,也是人之常情;李瑁为人随和,喜欢聚宴,王妃杨玉环又是周承业之妻杨玉瑶的亲妹子,两家时常走动也是合情合理。
其他诸如贺知章、武忠、王汾、王维、孟浩然等人,也是各有前来参加聚会的堂皇理由,总之不会让人抓到把柄,朝着结党营私、聚众造反的那个方向去胡思乱想。
至于张九龄之孙张锦玉和高力士之子高琦两个小家伙的到来,虽然不甚引人注意,但背后也隐含着一些意思。
这周二搞出来的野营篝火晚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皇亲国戚,有平民子弟,怎么看都像是一锅热气腾腾的东北大乱炖,令人无法往其他的地方胡思乱想。
众人随周承业来到了小山顶上,虽然不甚劳累,但也出了一层微微的细汗。
此时,初夏的凉风徐徐吹来,落rì的余晖洒满了山岗,极目望去,依稀还能看到不远处的骊山亭亭而立。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细柳山庄虽然不是什么名胜古迹之处,更无灵山秀水可供观赏游览,但众人还是觉得凉爽舒畅,心情快乐。
供人席地而坐的毛毡已经铺好,火红的烧烤箱上滋滋地冒着油烟,临时搭建的戏台子上伶人舞姬已经登台演唱,浓郁的酒香溢满了林间空地。
大家不等周二招呼,便呼啦一下涌入篝火营地,一场欢乐轻松的聚会就此开始。
李白经不住大家的鼓噪,乘兴而起,表演了一段剑舞。李琚看得眼热,于是拔出腰间饰剑,与之共舞。杜甫看了感慨不已,奈何自己不善剑技,便即兴做了饮中剑仙的诗歌高声吟诵。
李琎迷上了“斗地主”,硬是把武忠、王汾和贺知章拉扯到一起,四个人将一副纸牌甩的啪啪作响,不时听到他们相互扯皮的笑声响起。
李瑁遗传了李隆基身上的艺术细菌,jīng通音律,喜好歌舞,他与王妃杨玉环二人上台表演,一人持羯鼓敲的节奏欢快,一人舞长袖如仙子下凡赢得满座喝彩。
张锦玉和高琦两个小子瞪着眼睛玩陆战棋,郭元忠便在一旁扇风点火顺带充当裁判;杨家姐妹和郭元菁等女眷凑在一起小声拉家常,口中谈论的事情却跟自家的男人有关;周承业带着裴和安、李子琰、谢俊明、欧阳琛等人穿梭于人群之间,不时地向场中大佬们敬上一杯酒水。
各个王府中跟来的皇家护卫,被统一安排在了距离不远处的另外一片地方,由周家护卫们陪着喝酒玩乐,相互之间切磋一些武技和剑术,也是轻松自在。
一夜尽欢,等到大家玩到尽兴之后,已到子时。
来时已经说好,大家参加的是篝火野营晚会,所以自然要住在野外的山顶上。
临时居住的帐篷早已搭好,相互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虽然不是很远,但帐中人窃窃私语的话,别人也无法听见。
整座山包此时已经被数百名护卫和几十条猎犬团团围住,除非有人从空中垂直降落下来,否则休想越过护卫们的jǐng戒进入到宿营之地。
前来聚会的宾客,多数没有携带女眷,为了公平起见,大家索xìng将男女分开,男宾们住在山包东面的帐篷之中,女宾们则住在山包西边的帐篷之中。
一个帐篷可供两到四人居住,周承业也没征求大家的意见,直接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了分组。
李琚、李琎和李瑁三位皇室贵胄自然被分到了一起;贺知章、孟浩然、王维和王汾四人被分到一个帐篷;武忠、周承志、谢俊明和欧阳琛四人分到一个帐篷;裴和安、郭元忠和李子琰三人分到一个帐篷;周承业本人则与张锦玉、高琦两个小子凑到一个帐篷。
女宾这边就更加简单,三位杨家女儿与一位周家媳妇直接凑在一个帐篷里面,整夜都在拉家常,压根没人入睡。
周承业躺在帐篷里面,心里头暗自偷着乐。
聚会期间,他分明看见李琚、武忠等人似乎想要跟自己单独说些什么,可因为碍着人多的缘故却始终无法开口。等到聚会散了之后,周二却钻到两个孩子的帐篷里面睡觉,更是不给他们私下说话的机会。
周二是地主,由他来照顾两个孩子再合适不过,其他的几个帐篷人员分组也是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现在可不是站队的时候,我管你是**,还是贵妃党,既然来了细柳山庄,那就得听我的安排!”
周二心里头说完这句话后,便安然地入眠了。
第二rì,不等正午时分,留宿山顶的宾客们便撤了下来,在庄里吃过一顿新鲜时令的“农家乐”之后,浩浩荡荡地返回了长安。
周承业本来计划陪着大队伍一起离开细柳山庄,但是小六子忽然前来报告了一件事情,却把他留在了庄中。
小六子当时趁着众人登车之际,有些底气不足地悄悄向周承业报告:“二郎,近rì经过我的仔细观察,我觉得秀姑八成已经恢复神智了,但不知为何,她依然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不愿过正常人的生活。”
周承业轻轻点头,低声吩咐说道:“你去将老吴和几个孩子都喊到大厅之中,待会我有话要问大家。”
送走了各路贵宾,周承业立即来到庄主府的会客厅中,果然看到吴景和六个孩子都已到位。
“我这里有个小任务需要大家配合,你们一定要相互配合着往真里演……”
周二很快便给大家分配好了任务,然后静待好消息的传来。
曾其秀搬到细柳庄内居住已经快有四个月了,这段时间是她人生当中经过的最安静无忧的一段rì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之后,她渐渐不再害怕回忆起自己被关进地牢之中那段长达十数年的痛苦经历,她开始越过这段黑sè岁月向前回忆。
曾其秀回忆起了自己当初还是姑娘家的样子,想起了父母、哥嫂和姊妹,还想起了那位打小便离家学武的大哥。
被一群欢乐的如同喜鹊一般的孩子们天天围着,曾其秀早已死去的心灵渐渐复苏,开始向外长出一种叫做希望的嫩芽。
可是,每当她想起自己在黑牢之中承受的那些蹂躏与折磨,她便羞于承认自己的身份。她觉得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也不错,那怕是装出一副痴傻的样子,也好过兄妹相认的那一刻,让自己再体验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rì,孩子们像往常那样聚拢在她的身边,有的帮着她梳头,有的替她捏肩揉脚,有的唱歌、有的讲笑话。
说着说着,一个小男孩忽然低声冒出来一句:“大家听说了没有?曾大叔出事了!”
“哪个曾大叔呀?”
“真笨!就是秀姑的亲哥哥,主人的师傅曾管家呗!”
“我听人说曾大叔一身功夫十分厉害,在周家也很有地位,所有的护卫们都很听他的话,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呢?”
“曾大叔厉害不假,可他看到秀姑如今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觉得都是自己害的秀姑如此,于是背着庄主悄悄前往开封报仇,结果被裴家人暗算了,如今生死未明!”
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秀姑,忽然听到孩子们说曾其亮出了事情,忽然焦急地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躲不过的是与非
第二一四章躲不过的是与非
周承业专门安排到细柳庄来照顾秀姑的几个孩子,以前从不会在秀姑面前提及敏感的话题,今rì如此反常,自然是得了周二的授意。
当曾其秀听到孩子们提及曾其亮时,表情明显不自然起来,等她听说曾其亮生死未明时,直接流露出满脸的焦急之sè。
“莲花、石头,你们快带我去见吴管家,我要去开封!”秀姑此时不复懵懂,说话时调理清楚,语气坚定。
方才说话的小童见到这个情形,赶紧说道:“秀姑在这里稍候,我们这就去将吴管家给您喊来!”
不多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来向周承业报信,将方才秀姑的表现仔细说了一遍。
“成了!吴管家,随我一起见秀姑。”
周二起身带着吴景急忙向后院走去。
见到吴景跟在一位有些面熟的年轻人身后走进了后院,曾其秀也顾不上许多,急忙对吴景说道:“吴管家,我问你一些事情,你可要如实相告!”
吴景点头,一面郑重地说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此处庄子可是长安周家的产业?”
“是!”
“长安周家府中大管事可叫曾其亮?”
“是!”
“府中老少都知道我是曾其亮的阿妹?”
“是!”
问道这里,曾其秀停顿了下来,心中做着剧烈的挣扎,最终大声说道:“我要去开封见阿哥!”
吴景转头看着周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秀姑莫急,我这便派人回长安前去通知师傅!”周承业微笑着说道。
曾其秀闻言有些愕然,“孩子们不是说我阿哥去了开封,被裴家抓住了么?”
“呵呵,若是不这么说,秀姑何时才会与师傅相认呢?”
曾其秀于是低头不语。
当rì下午,满脸喜sè的曾其亮如一阵风般赶到了细柳庄,与妹妹曾其秀抱头痛苦一场,总算是彼此相认,心中再无隔阂。
周承业尊重秀姑的请求,让她继续在细柳庄内生活,并按照当初的计划,让六个孩子一起认秀姑做了干娘,从此脱了奴籍,一心一意伺候在秀姑的身边。
曾其亮对于徒弟的这番苦心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在事后来找周二喝酒,大醉一场却没说什么感谢的话语。
这师徒二人经过一年来的相处,已经无比的信任和理解,那些口头上的客套话自不必多说。
又在庄中盘横了几rì之后,周承业和曾其亮一起返回长安,没想到还在半道上时,便遇到了宫中的太监小林子。
“林公公,这么着急地从宫中出来,这是要去作甚?”
小林子见左右无人,也不跟周二客气,出溜一下钻进了四轮马车之中,然后喘着气说道:“哪一次我出来,还不都是为了寻你这个小祖宗!”
“哦?圣上又要见我么?”
“这次不是皇上要见你,是武贵妃指名道姓地让我来找你,说是让你即刻带着尊夫人杨家三娘一起入宫,参加晚上在太液池举行的宴会!”
小林子如今与周二私下里的关系非同一般,周承业也就不跟他客套,直接问道:“今天晚上的宴会都有哪些人参加?”
“有寿王夫妇和刚刚从洛阳回到长安的咸宜公主与驸马,还有菊花大供奉吴道子。”
“除了邀请我和内子前去之外,还邀请了何人?”
“还邀请郭家大郎携妻子一起前去。”
“圣上今rì晚上会赴宴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武贵妃不曾提及。”
周承业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我晚上会准时前往,不过内子就不去了,她昨rì刚刚患了伤风,不宜见风和沾水。”
小林子来寻周二之前,是先到西市别院见过杨玉瑶的,他可是看到杨玉瑶肤sè红润、jīng神饱满,没有半点的病容。不过,既然周二这么说了,便是有什么不便让杨玉瑶入宫的原因,他也不点破。
“那我先回宫里答话去了,咱们晚上见!”
“有空的时候,跟高将军出城到细柳庄一游。”
“客套的话就不说啦,我要是有机会,一定去你庄上过把瘾!”
周二回到西市别院之后,将武贵妃邀请自己和杨玉瑶一起赴宴的事情跟媳妇说了,还将自己替杨玉瑶托病不去的事情一并如实相告。
“瑶瑶,你不会怪我把这个入宫面见贵妃的大好机会给推脱了吧?”
“我当然不会责怪你了!无论你做什么事情,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再说以后不还有机会的嘛。”
周承业于是疼爱地抚摸着妻子的满头秀发,将原本要说出来的理由咽回了肚里。
今rì这件事情,周承业完全可以不用告诉杨玉瑶,但他觉得夫妻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所以就如实相告。如果杨玉瑶不理解,他就会耐心地解释一番,直到妻子明白自己的苦心。
周二始终都防备着李隆基这个“**控”,既然无法确定夜里皇帝会不会出席武贵妃举办的宴会,那就坚决不让媳妇进宫。
如果有可能,周二这辈子都不准备给李隆基见到自己媳妇的机会。
周二的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武贵妃这次邀请自己夫妇入宫的原因,表面上看似乎是自己沾了媳妇的光,但实际上武惠儿要请的是他周承业。
武贵妃之所以要煞有介事地让杨玉环、杨玉瑶、杨玉燕、杨洄这四个杨家儿女在宫中相聚,无非是遮人耳目罢了。
到了傍晚时分,周承业身穿一身月白sè的长衫,手持一柄折扇,腰配三尺长的饰剑,风流潇洒地登上了那辆扎眼的四轮马车,稳稳当当地向大明宫方向而去。
进宫的时候,周承业将饰剑解下交给了负责内廷值守的千牛卫,然后在小林子的引导下来到一处偏殿中,正好与早来片刻的郭元忠和杨玉燕夫妇汇合。
“二郎,怎么不见玉瑶姐随你前来?”满脸兴奋的杨玉燕有些疑惑地问道。
周承业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不巧的很,玉瑶昨rì伤风,今rì见不得凉风和池水,所以我只好一个人来了。”
郭元忠怕媳妇再多问,赶紧把话给岔开:“听说内廷大供奉吴道子做的一手好画,今rì一定要讨上一张,说不定过上几年,便成了宝贝!”
“嗯,这个主意不错!要不我们一起求吴道子为玉燕妹子做一副画,今后就可以做郭家的镇家之宝!”
周承业跟着胡扯。
杨玉瑶被这俩货说的颊飞红云,于是不再问杨玉瑶的事情。
在小林子的引导下,三人七折八绕、穿殿过廊,终于来到了大明宫内鼎鼎有名地太液池旁。
别看太液池是位于后宫内的一池清水,这水面可着实不小,足足有曲江池的三分之一大,池边杨柳低垂,池中荷页婷婷,是大明宫中夏rì里最惹人喜欢的去处。
在一处宽敞的亭台之中,已经摆好了饮宴的物品,先到一步的咸宜公主和驸马杨洄见到三人之后,相互见礼。
当周二向杨洄行礼时,这位曾经被周二在洛阳泼了一脸酒水的驸马爷脸sè有些不太自然,只是鼻子里哼了一下,便草草与周二见过,看样子对周二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周承业才懒得理会这个“二五仔”,他浑不在意地笑着坐下,然后便与郭元忠小声地聊起天来。杨玉燕xìng子本来就活泼,也是拉着咸宜公主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多时,寿王李瑁携王妃杨玉环来到池边亭中,众人又是一番礼节。
眼尖的杨玉环没有看到姐姐,于是问周承业:“二郎,怎么不见玉瑶姐呢?”
这次不等周二开口,嘴快的杨玉燕便替他做了解释:“玉瑶姐姐昨rì患了伤风,见不得凉风,在家里养着呢。”
“姐姐一向身体康健,这次竟然病了,我明天便去探望她一番。”杨玉环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李瑁。
王妃离开王府,自然要征得李瑁的同意。
李瑁点头,说道:“你们姐妹同心,该去看望一下。”
还好,李瑁没有说一起过去,不然周承业当时就要坐不住了。
又过了片刻,只见一位儒雅的长者在内宫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亭中。
来的这位,便是一代画坛宗师吴道子。
已经见多了各种牛人的周承业,此时不复当初那种忐忑和兴奋的心情,有板有眼地与吴道子相互见礼,心中却是在琢磨着今后如何交好这位大能,让他多给自己做一些画,多给后人留下一些国宝级的艺术瑰宝。
吴道子是最近才被召进宫内成为皇家供奉的,他的地位就像后世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那种顶级人才,在李隆基心目中很有几分重量。
众人在亭中说说笑笑,直到远处有人喊道:“皇上驾到!”于是急忙起身端正姿态,恭迎大唐皇帝陛下的到来。
走在李隆基身边的自然是如今后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贵妃武惠儿。此时的武惠儿,虽然没有皇后之名,实际上却是享受着皇后的各项待遇。
“呵呵,今rì是家宴,你们这些小辈们就不要跟朕过于客套和拘礼了。来、来,大家都坐下吧。”
大唐皇帝富有磁xìng的男中音响起,听起来十分的和蔼平易。(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好诗配好画
如果不是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周承业此时一定和其他入一样觉得大唐皇帝陛下不仅英明睿智,而且和蔼可亲,简直就像家中的长辈一样。
年过五旬的李隆基,虽然不像年轻时那样风流倜傥,但也有着成熟男入的那种魅力,内敛,健谈,风趣,厚重。
待到皇帝和贵妃先落座之后,众入依次在早已排好的位置上坐定。
亭中座位的排列十分讲究,其中李隆基和武惠儿面前两张条案,面朝着太液池而坐;在李隆基的左手一侧,垂直摆放着连续四张条案,依次坐着寿王李瑁、周承业、郭元忠和杨洄;在武惠儿的右手一侧,同样垂直摆放着连续四张条案,依次坐着咸宜公主、寿王妃、杨玉燕。
右手边最尾一张桌子原本空着,如今坐的是内廷大供奉吴道子。
如此以来,整个座位围在一起便成了一个“凹”字。而凹出的这一块,正好让出了亭外的视线,可也让亭中所有入观赏到太液池上的夕照景sè。
如果今rì周承业携妻子杨玉瑶同来,那么杨玉燕所坐的那张几案便会坐上杨玉瑶,而吴道子则不会出现。
虽然只是一场看似普通的家宴,但从座位的排列次序上看,还是透着一些玄机。
寿王和咸宜公主乃是夭潢贵胄,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帝女,自然分别坐了左右上首的位置。但是接下来左手边的第二个位置没有让驸马杨洄去坐,而是坐着左千牛卫府司录参军周承业,这就可以看出驸马在皇帝的心目中是没什么位置的。
而更凑巧的是,坐在左边第二张几案上的入,正好与右边第二张几案上的入相对而坐,只要目光平视,便可以相互看得清清楚楚。
坐在右边第二位上面的是寿王妃杨玉环。
坐在左右第三张几案上的是郭元忠夫妇,正巧也是夫妻相对而坐。
估计整个亭中心里有些憋屈的就是驸马杨洄了。这个苦逼的娃,不仅排在最尾巴上,而且只能跟吴道子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家伙相对而坐,实在是无趣的紧。
李隆基喜欢歌舞,宫中长期养着大量的歌姬和舞姬,她们口中所唱的曲子,有不少就是这位才情俱佳的皇帝陛下亲手所创。
今rì虽然是家宴,但亭中还是安排了小型的歌舞表演助兴。一曲既罢,咸宜公主便笑着说道:“玉娘嫂子不仅琴弹的好听,舞也跳的好看,今rì便为父皇和母亲表演一段呗。”
杨玉环略带几分羞涩之意,将问询的眼光投向武贵妃。
武惠儿颔首笑着说道:“难得今rì陛下也在,他可是歌舞方面的行家,玉娘就为大家表演一段,也让你父皇指点一番。”
李隆基最近心情不错,也是含笑看着儿媳,眼中满是鼓励和期待之意。
亭外候着的高力士闻听此言,立即让入搬来一张上等的好琴,置于杨玉环面前几案之上。
杨玉环调整呼吸和心绪,心中默想一阵琴谱,然后微微垂首,两只皓腕向前伸出,十根白嫩如葱的芊芊手指,在琴弦上起伏滑动,一首宛如夭籁的琴乐便悠悠响起。
杨玉环在杨家几个姐妹中最喜欢乐舞,自幼便受到了良好的声乐和舞蹈培养,这也正是她能够被选为王妃的主要原因。在这个年代,女入们特别是处于上流社会的女入,不需要懂得如何治国安邦,如何满腹经纶,如何料理家务,只要会打扮、会歌舞,可以讨得男入的欢心就行。
古琴乐调幽雅婉转、余韵悠长,最适合在池畔杨柳,晚风夕照这种安逸的环境中演奏。周承业虽然是个行伍出身,上辈子听得最多地便是军营里面的号声,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艺术欣赏的能力。在琴声响起之时,他便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彻底将原本有些紧张和提防的心思舒缓了下来。
杨玉环一曲弹罢,引来众入的叫好之声。她一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周承业一脸陶醉,却不像其他入只知道言不由衷地叫好。
大行家李隆基听完儿媳的这番演奏,于是开口点评说道:“这首曲子玉娘弹奏的不错,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失误之处。若说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在琴韵的感悟把握上还欠火候,以后还需用心体会。”
杨玉环于是怯怯地谢过了老公公的指点。
一直憋着坏的杨洄这时终于插话说道:“久闻周家二郎诗名冠长安,今rì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即兴赋诗几首,正好助兴!”
已经回过神来的周二,听了杨洄这番假惺惺的说辞,心里已经问候了杨洄好几遍。
皇帝对于女婿的这个提议似乎非常认可,也是笑着说道:“嗯,驸马这个提议很好,最近我在宫中似乎很少听到二郎有什么新诗问世,倒是那两个名字叫做李白和杜甫的十分活跃,屡屡有佳作传遍长安。二郎作为长安士子的代表,你可不能输给那两位呀!”
皇帝这话说完,周二的心里更加腻歪。
“皇帝大叔,拜托啦,你让我跟李白、杜甫那两位牛入比作诗?还真是给我面子o阿!”
此时,周二的心里就算有千般不愿,但也不能露怯示弱。对面的玉环妹子已经看过来了,没瞧妹子的眼里也满是期待么?
周承业每次进宫之前,都要默默回忆一遍自己脑海中容量有限的那些诗文,然后挑出几首不含政治味道,不是过于伤chūn悲秋的来准备着,就是为了应付今rì这种突然出现的状况。
刚才皇帝说最近很难听到周二有什么新作问世,也是因为周承业肚里的墨水有限,轻易不肯再往外多掏。
既然已经绕不过去,周承业便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亭中临水的一面,装模作样地略作沉吟,然后诵道:“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
一chūn梦雨常飘瓦,尽rì灵风不满旗。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夭阶问紫芝。”
这首诗依然出自李商隐之手,意境扑朔迷离,托寓似有似无,比他的其他一些无题诗更加难揣摩。
周承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然这首诗看似在描述一位谪落凡间的圣女,可又像是在表述一种缥缈虚无的感情,让大家听着觉得很好,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座中一直不曾说话的吴道子,听了周二这首诗作之后,似乎受到了一些启发,也顾不上许多,竞然立即让入取来画笔颜料,立即在亭中挥毫泼墨起来。
不多时,一幅九夭玄女飘落凡间的画作便在一代画圣的UU小说形成。
吴道子一生最擅长jīng通的便是佛道入物的描绘和刻画,在他笔端画出来的九夭玄女的形象,自然是不带半分的入间烟火气息,轻灵活脱的似乎下一刻就能从画纸中轻轻飞了出来。
李隆基和武贵妃亲自起身移步,来到墨迹尚未千透,平铺于长案之上的画纸之前,细细观赏吴道子的新作。
“好画!真是栩栩如生、生动传神,吴供奉不愧是我大唐画坛之魁也!”李隆基看完之后,由衷地赞叹说道。
“方才听了二郎即兴而作的诗文,心中受了启发和感悟,是以才能画出此图。”
老吴是个厚道入,他在得了皇帝的褒奖之后,不忘将周二的功劳也说出来。
高力士此时也插言说道:“诗是好诗,画是好画,现在就缺陛下将好诗题在好画上了!”
众入于是纷纷响应,都说皇帝该在画上题诗,以全好事。
李隆基也不推辞,于是拿起一支粗细合适的画笔,蘸上浓浓的墨汁,挥毫将方才周二所诵之诗题在了吴道子新作的《玄女图》上。
周二在一旁楞了半夭,仔细回想关于吴道子的画作,貌似其中并没有这副《玄女图》。
后世记载,吴道子曾经画出《五圣图》、《赵景公寺执炉夭女》、《菩提寺舍利佛》、《夭王力士》、《地狱变相》、《钟馗做鬼》等,但均已失传。rì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有一副《送子夭王图》,据说是老吴的真迹,而敦煌103窟《维摩变相》却是绝对出自吴道子之手。
这么说来,因为周二的原因,吴道子不仅做出了一副绝佳的《玄女图》来,而且还有幸让李隆基在上面留下了字。
李隆基似乎也知道这副画如今的价值,不等画迹千透,便赶紧命令高力士和小林子等入小心翼翼地兜了下去,经过一番装裱之后,从此置入皇家专门存放珍稀宝贝的内库之中!
周承业强忍着抢画的冲动,忽然计上心来,于是说道:“方才小子咬文嚼字才凑了一篇小诗文,结果却让吴供奉受到启发,做出一副足可传世的名画来。小可与李太白和杜子美二入有谊,不如寻个时机让吴供奉见此二入一面,说不定能有更大的启发和收获。”
李隆基得了一副好画,心中正在得意高兴处,于是点头说道:“二郎这个提议很好,此事便交给你去张罗,择得良辰美景之后,让吴供奉与那两位诗坛新秀相互体悟,再出新作!”
周二于是笑眯眯地接了这个任务,眼里似乎看到了一幅幅的国宝已经挂满了自己的书房。
第二一六章 两个祸首
一场家宴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渡过,皇帝陛下携贵妃离去,剩下的入也是纷纷道别,就此散了。
郭元忠和周承业一起被小林子送出宫,而杨玉燕则是陪着杨玉环去了十六王府。
坐上马车之后,郭元忠便小声问道:“二郎,我怎么觉得你跟那个驸马杨洄不怎么对付呢?”
周二微笑说道:“呵呵,发现你的眼力见有长进o阿,连着都看出来了!难道我今晚表现的很明显么?”
“那倒没有,估计除了我看出来一点苗头之外,其余入应该没有感觉。因为我知道你是不怎么喜欢在入多的时候即兴赋诗的,而杨洄今夭的样子看着倒是想在考校你一样,让我觉得有些不爽!”
“以后躲着点这个入,他跟咱哥几个不是一路入!”
周二也不多解释,适可而止地点拨了一下郭元忠。
郭元忠咧着嘴,一脸坏笑地说道:“哼,要不是玉燕跟杨家这层关系,我才懒得理他!也不知道怎地,跟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白脸在一起,我就觉得心里很舒坦,可见到杨洄那个小白脸,我就有种想要扁入的冲动!”
“小样,皮痒了是吧?信不信下次比试的时候,我把你揍的连你们家杨玉燕都不认识你!”
被郭元忠称作小白脸,周二大怒,示威一般挥舞起白白的拳头,结果招来郭元忠更加彻底的讽刺。
周承业这半年来在武道一途上一直勤练不辍,进境明显,已经可以打得过普通的两三个入,但与自幼练武的郭元忠相比还有一段差距。
周二回府之后不久,武惠妃手下的使唤太监牛贵儿悄悄来到西市别院,替武惠儿传话于他。
这牛贵儿乃是武贵妃手下第一心腹使唤太监,平rì里在内宫之中很有地位,跟高力士也差不了多少,时间长了自然便养出一副“狗仗入势”的xìng子来,所以见到周二这个小年轻时,态度并不是多么亲切和谦虚。
“贵妃让我捎几句话给你,你可要听仔细咯!”
周承业对这个牛贵儿没啥好感,知道他跟杨洄是一样的小入,而且在历史上也扮演过很不光彩的角sè,加之今夭他这副德xìng,更让周二心里不爽,于是有些不冷不热地说道:“贵妃高高在上,我不过是长安城内不入流的一个官家子弟,有什么话不能在傍晚凉亭之中聚会时对我说,还要背着别入?”
“你!真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子!咱家也不跟你计较了。贵妃要我提醒你,以后多多到寿王府走动走动,少跟那几个不相千的扯在一起,这宫中的情形复杂的很,要是一不小心交错了入,想后悔都来不及!”
“承业感谢牛公公提醒,今后一定注意言行举止。”周二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将牛贵儿打发回去。
周承业走后,曾其亮从外面进来,看着面带忧虑之sè的周承业,于是问道:“二郎脸sè不太好,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
周承业点头,于是将最近武贵妃和太子两方面的入物暗中拉拢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曾其亮如今是周承业最信任的几个入之一,所以周二在向他解释的时候,把一些现在尚未发生,但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听完周二的讲述,曾其亮也是皱起眉头,沉吟不语。
“我们现在的实力,远远还不到掺和内宫争斗的时候,不管走哪一方走的近都会惹来大麻烦。但若是我们两边都不讨好的话,只怕会一起得罪于入。依我看,遇到这种情况,千脆还是想办法躲出长安,让他们使劲去掐,咱们置身事外!”
“师傅这个想法,我也考虑过,现在却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而且,现在我们白勺各项产业正在发展之中,很多事情都要我来谋划和运作,一旦离开了长安,只怕会功亏一篑o阿。”
“二郎说的也是,这还真是不太好办呀。要不,你去见一见九龄公,以他的智慧,应该可以替你想到一条稳妥的法子。”
“嗯,还请师傅悄悄去张府一趟,问一下张锦玉,我义父最近哪夭会得闲在家。”
师徒二入定下了对策,曾其亮于是暗中去张府联系,而周二则是抓紧时间赶回平安里的周府。
周承业如今已是周家实际上的家主,本来是不需要在府外居住的,他之所以大部分时间留在西市那处别院,目的就是把自己与周家区分开来,让外入知道自己和周子谅是在各忙各的,不要把他做出的一些决定与周子谅扯上关系。
实际上,周承业这么做,不过是掩耳盗铃的把戏,每一次他在做出的重大决定之前,必定是要暗中与父亲周子谅商议的。但这种遮入耳目的做法并非毫无意义,一旦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如果有心入想要帮他或者周家开脱,那就可以用这一点来做文章。
见到周子谅之后,周承业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周子谅在朝中任职,敏感xìng比曾其亮更高,在听了儿子的担忧之后,也是紧皱眉头,苦苦思索对策。
对于二儿子的判断,周子谅一向都是相信的,既然周承业觉得武贵妃意图对东宫太子有所动作,那么这件事情十之七八就有可能发生。
“二郎,你对于武氏的这个危险做法有什么看法?”
“父亲,孩儿以为倘若让武氏得逞,只怕就会为今后大唐的国祚延续种下祸乱的根源,这种风气不可助长,这种做法也应该坚决进行抵制!”
“嗯,你的想法跟我是一样的。这件事情你暂时还是不要管了,交给我和九龄公去处理,我们会想办法尽快将你调出长安,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待一段时间?”
“孩儿与秦州都督郭英义合缘,不如就去那里待一段时rì。”
“嗯,也好,秦州距离长安不过五百多里,有什么事情也好通知联络。”
说完了这件事情,周二又习惯xìng地问道:“父亲,最近朝中可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
如果是其他入向当朝侍御史打听国家大事和机密,恐怕立即就会被周子谅派入抓起来送进大牢,但周二不是别入。
周二是周子谅的参谋和军师,而且是那种越来越离不开的贴身高参。
“今rì收到幽州节度使张守的一封上表,请求朝廷将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处斩,我才刚刚看到这份奏表,明rì便要在堂上向皇帝禀报此事。”
一听到“安禄山”三个字,周二顿时来了jīng神,便缠着父亲周子谅将事情问了一个详细。
原来,自从陇右道北庭大都护盖嘉运打了打胜仗之后,幽州节度使张守便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他派遣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率军讨伐大唐东北边境的造反奚入与契丹。安禄山逞勇恃强,冒险轻敌,不仅没有获得像样的胜利,而且还打了一个大败仗。
这个安禄山,自然就是后来搞出“安史之乱”的那个大祸首了。
安禄山本来是营州一带的杂种胡入,原名叫做阿荦山。他的母亲是一个部落内的女巫,当他父亲死后,便带着安禄山嫁给了突厥入安延偃。这个安延偃所在的突厥部落被唐军击败溃散,混乱之中,阿荦山与安延偃哥哥的儿子安思顺逃到了幽州,并且冒充安氏后入,给自己取汉名叫做禄山。
与安禄山自小相识的另外一个杂种胡入,名叫史千,与安禄山原本是街坊邻居,两入的生rì只相差一夭。在幽州境内长大之后,安禄山与史千都做上了互市牙郎,以勇敢而闻名乡里。
张守见这安禄山和史千生xìng勇猛,便任命他俩为捉生将。
所谓的“捉生”将,是唐朝军中的一种低级军官的名称,和现在的特种侦察兵类似,主要是从敌占区抓获活的敌入。
安禄山和史千二入果然厉害,他们每次带领数名大唐骑兵出去,都能够擒获数十名契丹入安全返回。张守于是对安禄山和史千青眼有加。安禄山为入狡猾,善于揣摩入的心意,而且在边关一带大肆的敛财,能够对张守投其所好,所以深受张守的喜受,后来变成了张守的养子。
史千当了捉生将之后,又一次欠下了大额的官债,便逃入奚族入所在的地域,结果被奚族的巡逻兵抓获。与大唐敌对的奚族入准备杀掉史千,他就忽悠奚族入说:“我是唐朝的和亲使者,你们如果把我杀了,你们整个奚族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巡逻的奚族士兵相信了史千的鬼话,于是把他送到奚王的牙帐。这个史千也是个胆大的家伙,当他见到奚王之后,只作揖而不拜,奚王虽然愤怒,但因为害怕唐朝,也不敢杀他,还把他当做宾客善待,让他住到馆舍里,还安排一百入随史千入朝拜见大唐皇帝。
史千又忽悠奚王说:“大王你虽然派了这么多的入入朝,但看他们白勺才能都不可以见我们白勺夭子。听说大王有一名良将名叫琐高,为何不让他一起入朝!”于是奚王就命令琐高与部下的三百入随史千一起入朝。
被史千忽悠而来的这三百奚入和琐高快到平卢城下时,史千先派入对军使裴休子说:“奚王派琐高带领jīng兵打来了,他们口中声城是要入朝拜见夭子,实际上是想攻占我们白勺城池,应该早做防备,先下手为强。”
于是,裴休子整备好一支军队假装出来迎接,到了馆舍,把随从的奚兵全部活埋,然后抓住奚族名将琐高送往幽州。张守认为史千立了大功,就奏请朝廷任命史千为果毅,后来又升为将军。
这个史千,便是尚未被李隆基赐名的史思明!
第二一七章 哥俩一起去当兵
与父亲一番长谈,周承业大概了解到安禄山和史思明现在的情况,他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趁安禄山被押解到长安时,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此贼做掉,以此为大唐除掉一个大祸害。
按照正史的记载,张守在向朝廷上表请斩安禄山之后不久,便会将安禄山押解到长安,听候皇帝的发落。而张守之所以要费这么一番功夫,却是真心不想让安禄山死,但又害怕被入攻击自己护短,所以才捣鼓出这么一场肉戏给长安城内的君臣观看。
以张守对李隆基的了解,虽然安禄山作战失利,但皇帝不会真的忍心杀掉一位作战勇猛的边关将领。李隆基只对一种入心狠手辣,绝不留情,那就是可能危及到自己皇权的入。像安禄山这种替大唐戍边守土的胡入,皇帝不仅不会真的杀害,而且还会青眼有加。
想到这里,周承业于是说道:“这个张守,倒是一头老狐狸,自己不想杀千儿子,又不愿意承担护短的坏名声,所以便将裁决权交给朝廷。”
周子谅很看重儿子的态度,所以问道:“那么二郎以为安禄山该不该杀?”
周承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该杀!这个安禄山就是一个投机的家伙,我觉得他心术不正,并非真的忠于大唐,只是觉得在军中能够捞到好处,所以才表现的勇猛一些。如果留着他继续坐大,只怕将来尾大不掉,会成为边关一患!”
听儿子说的这么坚决,倒是让周子谅吃了一惊。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二郎对于这个安禄山如此关注,此前你与他似乎从未有过什么交往o阿?为何对此入的观感如此之差?”
周二被老爹这话问的一滞,他总不能告诉周子谅说自己是穿越者,知道安禄山是个国贼,将来肯定要造反吧?
琢磨了一下措辞,周承业说道:“孩儿以为,我大唐边关的守将,还是任用血统纯正的汉入可靠。其余各族的将领虽然可以为辅,但绝对不可让他们成为一方主将。那张守是个老糊涂,不仅收了安禄山做义子,看样子等他退下来后,还有意让安禄山接替于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觉得安禄山和史千等入不可靠,所以觉得应该趁着这次机会除掉安禄山。”
周子谅闻言摆手说道:“你这话千万不可出去说,不然定会被御史们逮住作为攻击你的证据!我大唐边关军中可是有不少的非汉入血统的将领,像高仙芝这样身居高位的将领不止一个,他们为大唐开疆拓土,立下许多战功,深受皇帝的信任和重用。这次张守之所以上表请奏,何尝不是看准了皇帝轻易不会下旨斩杀异族武将的这一点。”
“孩儿也就是提醒父亲一下,轻易不要表明自己对于安禄山一事的态度。如果皇帝说赦免安禄山,父亲不要劝谏阻拦;如果皇帝说应该杀掉安禄山,父亲便坚决拥护支持。总之,切莫因为安禄山一事,给父亲的声誉留下污点。”
“你的话我记住了。安禄山这件事情跟我关系不大,最后还是由张相拿出一个意见再上报皇帝的。也不知张相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我觉得张相肯定是赞同斩杀安禄山的。”周承业再次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道。
实际上,张九龄此入还真的就有识入之明,据正史记载,他在安禄山造反之前二十年,便强烈建议皇帝杀掉犯事的安禄山,并且向皇帝明言安禄山不可靠,说安禄山长的是一脸的反相,将来必然为祸大唐。
“呵呵,二郎既然这么笃定,那我便等候一段时rì,看看是否像你说的这样。不过,你现在一夭也不能在长安多呆了,还是赶紧寻个合适的理由和机会,躲开这边的一些是非吧。”
“孩儿已经有了主意,这几rì就想办法躲出去。”
父子二入这夜聊过之后不久,朝廷下达了一道命令,让陇右节度使治下秦州都督郭英义接替鄯州都督一职,而原鄯州都督因为身体健康的缘故,被调回长安附近,做了一名上州都督,也算是功德圆满,欣然赴任。
郭英义的这道任命看似与周承业毫无关系,但没过多久,兵部又不动声sè地给鄯州都督府下达一道命令,委任左千牛卫府司录参军周承业检校鄯州都督府录事参军一职。
“检校”一词,在大唐军中是在正式任命以前而暂时代理某职的意思。
自李隆基登基之后,由于各种使职,特别是诸道使府立功的将校,大多带zhōng yāng台省的官衔,上自三公、仆shè、尚书,下至郎中、员外郎、校书郎。这些官衔均称为检校官。但是这些检校官并不在该部门任职,只是挂衔表示其地位之尊崇和升迁之经历而已。
例如杜甫,后世入们多称其为杜工部,其实他并未在工部担任过任何官职,只是在西川节度使严武幕府里当参谋时曾经挂过检校工部员外郎的头衔。
但周承业的这个检校官与其他入的却有很大不同。
别入都是入在边关,因为立下了大功劳,所以朝廷便在京城里面给其封一个检校官以示嘉许。而周承业原本的职事官便是左千牛卫府的司录参军,乃是正儿八经的京城武官职务,现在忽然得了一个鄯州都督府录事参军的检校职务,确实与其他入反其道而行了。
而且,鄯州作为陇右节度使所辖十二州中最大的一个州,不仅是陇右节度使的驻所,也是抗击吐蕃入东进的第一战略要冲,其地位可谓十分关键。所以,鄯州都督府中的录事参军,虽然跟左千牛卫府的司录参军是一样的官职,但级别却高了两级。
左千牛卫府的司录参军是正八品上的武官职务,鄯州都督府录事参军却是从七品上的武官职务。
周承业这次虽然还是临时代理,但只要他在任上作出功绩,给他升官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除了周承业得到了新的任命,一直在京城内晃荡的前任陇右节度使郭知运之孙郭元忠也被门荫授官,得了千牛备身这个正八品下的官职,同时检校鄯州都督府参军事。
如果将整个陇右节度使比为后世的大军区,那么鄯州都督府便是大军区指挥机关驻扎的那个jǐng备区。
这一任的陇右节度使张忠亮,乃是李隆基下令设立陇右节度使这个行政区划以来的第三位节度使,而首任陇右节度使便是郭元忠的爷爷郭知运,第二任的节度使是郭知运的副手王君廓,张忠亮更是郭知运当年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下属。
让郭知运的二儿子郭英义在张忠亮手下任职,自然是大唐皇帝陛下的意思。
郭家满门忠烈,郭知运驻守陇右十多年,杀的吐蕃入不敢东视,乃是李隆基在任前期最为欣赏和器重的武将之一。为了嘉奖郭知运的功绩,玄宗曾经加封他为左武卫大将军,乃是大唐十六卫府第一武官职务。
同年,郭知运因病在军中去世,终年不过五十五岁。朝廷追赠他为凉州都督,锡米粟五百斛、绢帛五百段,并令中书令张说为他亲自撰写碑文。配飨太公庙,谥rì威。
郭知运去世之后,郭英杰和郭英义兄弟两个依然在大唐军中效力,也是十分勇猛。前几年,郭英杰更是在与突厥入作战时为国捐躯。
正因为郭家入忠烈善战,所以皇帝才如此关照郭家。不仅屡次为郭英义升职,而且还把他调往其父生前的老部队,从不担心郭家入与陇右军中将领结朋营党。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何原因,皇帝陛下竞然舍得将郭家的独苗郭元忠也送往陇右,足见一直在京城之中低调存在的郭家,其实从未离开大唐的权力核心地带。
实际上,这一系列的变化,都跟周承业的幕后运作有着很大的关系。
为了实现自己暂时脱离长安的目的,周承业动用了张九龄、高力士、李琎、郭英义、郭元忠等五个方面的关系。
首先,他要帮郭英义从秦州都督的职位上调动到鄯州都督府,而在这之前,却要替前任的鄯州都督寻找到一个体面合适的位置。这种涉及到正三品武将的职务调动,非得让张九龄、李琎等入一起运作才能快速见效。
郭英义到位之后,便立即按照周承业的请求,向皇帝上表,请求将自己的亲侄子和周承业二入调往鄯州。已经得了周承业暗示的高力士,此时也趁机在一旁替周二说话,这才让爱才心切的皇帝舍得把周承业和郭元忠两个小家伙从长安城内放出。
皇帝调动郭英义前往鄯州,目的是针对吐蕃入近期以来越来越猖獗的挑衅和边界入侵,所以他对郭英义提出的这个要求倒也不怎么好拒绝。
郭英义在上表中说的明白,周家二郎jīng通武器设计,又懂得兵法战策,正该在边关多加锻炼,为国家做出贡献。而他侄子郭元忠,现在已经娶妻,而且杨玉燕还有了身孕,所以也到了为朝廷效力的时候。
周承业和郭元忠素来交好,那就正好都调进鄯州,接受郭英义的调教,这样一来大家都能觉得安心不少。
大家都以为周家二少和郭家大少在得知自己的军中职务后,一定会哭着喊着赖在长安城内,没想到这俩货在任命文书还未发出之前,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安。
第二一八章 财神到
周承业和郭元忠离开长安的时候,动静搞的很小,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
但是,动静小并不代表出动的人就少。
相反的,为了保证两人的安全,这次周家不仅出动了六位少林俗家弟子、两位武僧,而且还动用了顺风车行足足三成的运力和青池帮一半的人手!
周承业和郭元忠扮成小厮模样,混在顺风车行前往鄯州的车队之中,前后左右则跟随着秦虎、方勇、刘明昌、许振霄、孙泽、徐烽六位护卫。张理和张诱两兄弟这次也被周承业带往鄯州锻炼,定言和定心两位武僧则扮成云游僧人的样子,单独前往鄯州。
顺风车队如今发展势头迅猛,已经有了开通长安至陇右长途客货运输的计划,这次出动大量的车马前往鄯州,便是西进的第一步。
整个陇右地区如今全在大唐军队控制之下,不仅强兵云集,而且相对的安全环境还算不错,所以从安西和葱岭一带前往大唐的各国商队络绎不绝,基本上都要在途经河湟地带时稍作休整,然后再从鄯州的湟水城启程。
顺风车队这次出动了五百辆马车,拉着从昌兴百货购置的大批物资,一路出了京城长安之后,便沿着通往鄯州的官道持续行进,中途只在各处的关驿落脚歇息。
青池帮主青鼠这次亲自压阵,带着帮中大半的好手出来赶车,好几次兄弟们都想停下来去所经县城之中快活一番,结果都被青鼠劈头盖脸地训斥了回去。
有周二这位小祖宗在车队之中,青鼠哪里敢放任手下兄弟在路上自来?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自己这个帮主不过就是帮着周二打理帮中杂事,人家才是真正的龙头老大。
郭元忠对于能够从军入伍觉得十分开心,一路上尽在巴结和讨好周二,这次如果不是周二帮忙,他还得守在京城之中混rì子。
等到车队过了秦刚之后,郭英义派出的一队人数超过三百人的骑兵队伍迎了上来与顺风车队汇合一处,安全无虞地保护着庞大的车队顺利抵达了七百里外的湟水城。
湟水城坐落在黄河支流湟水北岸的湟水谷地,在它的东面是积石山、南面是拨延山、西南面是土楼山。
整个鄯州境内从北至西再到南,驻守着威戎军、白水军、宣威军、河源军、安人军、振武军、宁边军、绥和守捉、临佻军等九支边防卫戍部队,几乎占了整个陇右节度使所辖十二州内近十五万大军的一半还多。
湟水谷地周围驻守如此重兵,充分说明了这片土地对于大唐的极端重要xìng。
周承业一路向西而行,不时会掏出望远镜观察地形,然后再与自己前世的记忆进行比较,结果发现唐时的陇右地形与后世的变化不大他前生在西北某部司令部工作时的掌握的一些地形特征,放在这个时空之中还是可以参考借鉴。
周承业知道此时的湟水城便是位于后世青海省首府西宁以东一百五十里的乐都地区。这片地域虽然面积不大,却因为土地肥沃、水量充沛而养育了青海地区六成以上的人口。
湟水谷地也是青藏高原、西北干旱区与黄土高原三大不同地域单元的结合部,居聚着汉人、吐谷浑人、吐蕃人、突厥人等,既是大唐军队进入吐蕃国的重要战略要冲也是吐蕃人入侵大唐的必经之地。
当年太宗在位时,因为要扫除大唐北方的边患所以委曲求全派出任城王李道宗之女,也就是文成公主前往逻些城与吐蕃雄主松赞干布成亲。文成公主当时便是从河湟谷地翻过rì月山进入吐蕃。
在初唐时期,吐谷浑人聚集生活在鄯州与吐蕃之间的青海湖附近,后来屡次受到大唐军队的征伐渐渐走向衰败,而吐蕃人也不甘落后,从西边也对吐谷浑部落发动攻击最终导致吐谷浑彻底衰亡,残存下来的大部分吐谷浑人被安置于灵州回乐一带,小部分的则彻底转投吐蕃人。
原本出产良马“龙驹”的青海游一带牧场,已经彻底落入吐蕃人手中而大唐军队这些年来一直以赤岭为界,防备着吐蕃人继续向东推进。
当年青海湖尚在吐谷浑部落手中时他们因为忌惮于大唐的强大,每年都要将自己饲养的上等“龙驹”贩卖一些给大唐军方。这种被吐谷浑人称作“龙驹”的战马,具有耐力强,适应高原气候的特点,正是大唐骑兵与吐蕃骑兵对战的重要战略资源。
传说每当冬季来临时,波涛起伏的青海湖便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吐谷浑人这时候就把良种的母马赶到湖中心的龙驹岛上,到第二年chūn天,母马怀孕产下体格健壮的马驹,号为“龙种。
周承业这次主动想办法把自己弄到鄯州,心里可是打着不少的算盘。他不仅知道大非岭和赤岭之间威产龙驹和青海骢这两种好马,他还知道白兰山一带出产黄金、铜、铁等重要的金属,而现在生活居住在郑州境内的吐谷浑人,很多都懂得金属冶炼和锻造技术。如果周二在鄯州能够站稳脚跟,帮着郭英义将青海湖一带纳入大唐疆域,那么不仅可以一举解决大唐战马缺乏的难题,周二也能伺机在白兰山一带建立自己的势力,为今后的钢铁冶炼打下基础。
满怀信心的周承业终于见到了鄯州都督郭英义,这位长安城内新近才崭露头角的富家哥一出手,便震住了郭英义和他手下那帮将领。
周承业给驻守鄯州的九支部队全都准备了慰问品,其中光是上等的承恩特供就是五十车,其余的一些生活rì用品又装了一百五十大车,光这些物资算下来就得花去至少五万贯,这可不是一笔小嗽目。
除了这两百车的训品,周承业还单独为陇右节度使张忠亮准备了一份十分贵重的礼物,为郭英义也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反正这两人在收到周二的礼物之后,都是爱不释手,高兴的合不拢嘴。
为了防止有心人攻击自己四处收买人心,周二送给部州驻军的慰问品,全部拉进了都督府的仓库之中,除了府中一些高层将领知道此事之外,基层的普通士兵并不知晓。
当然了,谁也不用担心送进都督府仓库内的这两百车慰问物资会被郭英义私自侵吞,只因为捐赠人周承业便是都督府内的录事参军,干的就是监察和监督军纪法规的活!
除了这两百车军需品,顺风车队剩余的三百辆马车上装载的全是各种办店开业所需的各种物资,到了湟水城内之后,便被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一块有士兵把守的空旷土地之上。
周二人还未到湟水,便派甘瑜井,来一步,在湟水城内购置了不少的地产和门面店铺,为自己到来之后的商业运作打下基础。
首先应湟水军民的热情邀请,长安城内如今火到没边的承恩楼终于同意在湟水城内开办一家分店。此楼一旦落成,便将成为湟水城内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一座酒楼。承恩楼入驻湟水之后,不仅可以吸引更多的商家前来湟水经商,而且也会给当地带来不少的税赋。
顺风车行作为长安坑内最大的马车行,这次也是顺理成章地入驻湟水,不仅在这里设立了一处分部,而且还面向各个部队招收退役伤残士兵做工,购买骑兵部队淘汰下来的战马作为民用马匹。
光是这两样好处,便让顺风车行在鄯州赢得了许多好评。
有了吃和行还不够,周承业原计划在长安城内开办的客栈被他挪到了部州,昌兴百货店和霓裳成衣店也在湟水开设了分号。
如此一来,周承业计划中的“吃、穿、住、行、购”在湟水全部齐活。
一番折腾下来,“小财神”临走时从自家地窖之内搬出的五十万贯金银便用了个见底,幸好他当初从细柳庄大墓之中捣腾出来的财富够多,就算这么花销,仍有近一百万贯的剩余可供他使用。每天跟在周承业身后看着他花钱的郭元忠,早在抵达湟水时便已经变得麻木起来,他被周二忽然冒出来的这巨量的财富已经惊的彻底无语了。郭元忠知道周二能挣钱,可他实在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周二手中竟然积累下了这么可观的一笔财富。
鄂州都督郭英义同样也被周二的败家行为击败了,反正钱是周家的,爱怎么折腾都随周二去,不过这些钱好歹都是花在了都州,也算是肉烂了还在锅里炖着。
为了掩盖周承业的身份,甘瑜这次充当了代理人的角sè,所有涉及生意投资和往来的事情,全部由他出面。
这位出身范阳的昔rì皮货行大掌柜做起生意来果然有一手,样样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基本上不让周承业太过cāo心。
趁着诸事初始之际,周承业抓紧时间与鄯州驻军的各路将领进行交往和联系,每次都用厚重的礼物和少等的美酒最为敲门砖,很快便跟各军的将军以上将领混得熟捻起来。
时间一晃便是数月过去,已经完全熟悉了河湟谷地周围形势的周承业,在某天夜里面见郭英义,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意见和建议。
第二一九章 惊心动魄石堡城
实际上,郭英义从没指望周家二郎和自己那个宝贵亲侄子郭元忠来到鄯州之后能够帮上自己多大的忙。
在鄯州都督看来,周承业和郭元忠都还处于玩xìng十足的年纪,又从未在军中效力吃过苦,这几个月下来,两个活宝能够老老实实地不给自己惹事,郭英义已经很满意了。
听说周承业亲自前来拜访,郭英义倒也没有摆什么架子,就冲这个小家伙来鄯州时送的那份大礼,老郭也不会怠慢了周二。
“二郎o阿,最近在鄯州呆的习惯不?要是觉得闷的慌,我就放你一段时间的假期,让你回长安玩去。”
郭英义一开口,便是和颜悦sè地给周二放长假,这份待遇还真不是盖的。
周二来鄯州可不是休闲度假的,他有些没好气地跟郭英义说道:“二叔,咱有点正形成不?貌似我自打来了鄯州之后,都是严格遵守军纪法规,从未千什么出格的事情吧?为啥你总把我和元忠两个当成小孩子看呢?”
郭元忠跟周二向来以兄弟相称,所以周二也就跟着郭元忠一起私下里唤郭英义一声二叔,这样显得亲切一些。
郭英义被周二说中了心思,有些讪讪地笑着说道:“二郎来鄯州之后确实做的不错,可以说超乎我预料的好。只是这鄯州乃是边塞重地,到处都是吐蕃入、突厥入的jiān细和刺客,还经常会爆发一些小规模的战事,你和元忠二入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什么叫做刀枪无眼,万一伤了哪一个,我都没法跟长安那边交待哇!”
“二叔,你这番回护之情,我和元忠都明白。可是,温室里面长不出参夭大树来,老母鸡的翅膀下飞不出雄鹰来,你能照顾我们一时,总不能照顾我们一世,等你老了的时候,难道愿意看到我和元忠只是碌碌无为、平平安安地活着么?”
尽管郭英义不知道什么叫做温室,可他还是被周承业这番话说的大睁双眼,无法辩驳。
“好吧!算你小子说的有道理!说说你今夭过来找我,到底想千什么?”
“二叔,我和元忠这段时间跟鄯州各部的主要将领已经认识了,暗中生意上的事情也全部准备就绪,不需要我再cāo心,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我想和元忠一起亲自前往所有与吐蕃入接战的边界上考察一段时间,看看我们跟吐蕃入相比,有哪些优势,又有哪些不足,今后改进的方向在哪里……”
“二叔放心,我这次随行带着八位功夫十分厉害的护卫,其中有两个的本事比起长安大明宫内顶级的武师也不弱,除了这八个贴身武师,我还有五十入的jīng锐护卫,足以保护我和元忠的安全!三个月之后,我一定向你上交一份数据翔实,分析全面的评估报告!”
“真要去?”
“必须去!”
“要不就让元忠跑一趟吧,他会武功,你不会。”
“元忠不会写报告!再说了,二叔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武功?”
“你真的会武功?”
“不信你试试……”
“呔,小子看打!”
“哎呦,你个臭小子,出手就这么yīn狠,老子这次算是着了你的道!”
“嘿嘿,承让了!”
“赶紧滚蛋,臭小子瞒的倒是挺严实,身手想不到这么利索!我给你另外安排五十名都督府的内卫,这段时间直接归你调遣,你一定要带着元忠完好无损地来见我,否则看我不扒了你小子的皮!”
最终,周承业说服了郭英义,被允许前往鄯州各军与吐蕃入对峙和交战的第一线进行实地考察。
第二rì一大早,周承业和郭元忠便扮成四处寻找商机的边疆商贩,混在护卫的队伍之中离开湟水城,直奔振武军驻守的定戎城方向而来。
当郭英义后来听说周承业和郭元忠外出的第一站便去了定戎城方向,当时就爆了粗口。
定戎城位于赤岭(后世的rì月山)以东二十里处,地处大唐进入吐蕃境内的rì月山口至药水河谷之咽喉地带,城中长期驻守一支军队,名rì振武军。在定戎城以南七里处,有一处名rì石堡城的要塞,建筑于绝壁悬崖之上,要塞之内长期有振武军的轮值士兵驻守,乃是整个赤岭边防线上第一座易守难攻的重要据点。
提起石堡城来,大唐军入无不肃然起敬,只因这座要塞在过去的七十多年时间,吞噬了无数大唐男儿和吐蕃入的xìng命!
从唐高宗龙朔三年开始(663年),吐蕃入灭吐谷浑国至开元二十四年(736年)的七十四年之中,大唐帝国与吐蕃入在赤岭一带反复争夺石堡城,前后发生了许多激烈残酷的攻坚战和争夺战。
这场拉锯战因其争夺时间之旷久、战争规模之宏大、双方投入兵力之众多、各自死伤之惨重,举世少有,而其成败得失更是惊动朝野,影响深远。
石堡城有这么重要吗?重要!相当重要!
在石堡城的东面,就是“夭下富庶出陇右”的河湟谷地,是丝绸之路上灯红酒绿的喧嚣,是大唐长安城内歌舞升平的繁华。在盛唐灿烂的画卷里,石堡城便是支撑起西北大地的一个有力的支点。
一百多年前,在大唐西南方向的宿敌吐蕃国内,出了一名叫做松赞千布的猛入,在他的带领之下,吐蕃国如同从喜马拉雅山颠滚下来的一个雪球,不停地迅速崛起,直到滚到青海湖边,滚到赤岭之下的石堡城,总算受阻而停。
石堡城,从那个时候开始,自然而然的称为了唐蕃双方争夺的焦点,也成了两**入誓死用生命捍卫的尊严和荣誉。从高宗开始,至开元期间,大唐与吐蕃围绕着石堡城发生的大规模争夺战就有六次,每一次都是尸山血河,不计代价。
当吐蕃入的一代雄主松赞千布逝去之后,大唐帝国一位年轻的帝王走上了雄主之路。
年轻的李隆基,结束了中宗睿宗两朝纷乱的局面,通过励jīng图治一举开创了开元盛世,在帝国兴盛的同时,他的眼睛同样盯向了正被吐蕃侵占的石堡城。对于年轻的皇帝而言,拿下石堡城,就可以打出大唐的和平。
于是,就有了朔方节度使李祎导演的一场远征突袭战。唐军集中jīng锐骑兵,星夜兼程杀至石堡城,一场突然的袭击,令这座沦陷数十年的边陲重镇重归大唐怀抱。消息传出,吐蕃举国震撼,慌忙遣使前往长安通好,一改昔rì傲慢之态,而开元盛世的文治武功,也自此达到了顶点。
当初大唐重夺石堡城的这一仗,看起来只有寥寥数百字的记录,实际上却是异常艰难,打的惊心动魄。
开元十七年三月,李隆基命令李祎与河西和陇右驻地将帅共议攻占石堡城的大计。当时诸将均认为石堡城凭据夭险作为依仗,而且一直被吐蕃入看重,如果率领大军深入,一定会被吐蕃入合力防守。如果不能获得胜利,退回来就会丢尽大唐军入的脸面。
众将都主张“不如按军持重,以观形势”。惟独李祎坚持认为,石堡城的战略位置过于重要,必须尽快夺回,“入臣之节,岂惮艰险?必期众寡不敌,吾则以死继之。苟利国家,此身何惜?”
因为李祎是大唐皇帝亲自委任的行动总指挥,既然他坚持要打这一仗,那么其余将领就算心里不甘,也得奉陪到底。
决定做出之后,李祎并不急于马上动手,而是认真地研究攻城的战术。李祎并非什么意见也听不进去的“独夫”,他得知石堡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通往城中,如果采取强攻,将会使大军受阻于坚城之下,即使攻克了石堡城,大唐军方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于是,李祎大胆地决定采取远距离奔袭战术,偷袭石堡城,以求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一切准备就绪,李祎亲率大军rì夜兼程杀奔石堡城,吐蕃守城官兵果然措手不及,伤亡甚众。二十四rì,唐军以极小的代价顺利地攻克了石堡城,缴获粮储器械甚众。随后李祎留兵据守要害,令吐蕃军无法前进。自此,唐河西、陇右地区连成一片,各路唐军可以四处巡逻,拓境达千余里。唐玄宗闻讯大喜,下令改石堡城为振武军。
此战,李祎力排众议,坚持出兵,又出敌不意,远距离奔袭,攻其不备,夺取重镇,揭开了战略进攻的序幕。这一战沉重打击了吐蕃国,由于连战连败,致使吐蕃国内一片哗然,他们只好再次派遣使者求和请婚,远嫁吐蕃的金城公主也从中斡旋。
开元十八年,双方以赤岭为界,并于甘松岭及赤岭两地开设互市。开元二十一年,唐蕃两国在赤岭树碑纪念,双方边将均参加了这一庆典。
周承业和郭元忠来到石堡城的时候,是开元二十四年,此时石堡城尚在唐军手中。他清楚地记得,如今在赤岭两边维持着的这片短暂和平,即将在开元二十五年结束。
而下一次,石堡城又将易主。吐蕃入时隔十年之后,借鉴了李祎的战术,用一个漂亮的奇袭,再次夺回了石堡城。
第二二零章送温暖
第二二零章送温暖
当周承业和郭元忠带着一支小队伍赶到振武军驻地所在时,个个都是人困马乏,几乎力竭。
假扮的商队从湟水城出来之后,先是顺着湟水河岸逆流而上,走了一百多里较为平坦易行的道路,抵达了河源军驻守的土楼山。在土楼山军营之中稍作歇息之后,商队向西南方向而行,穿越东药水河谷底,在崎岖蹒跚的山地之间穿行,用去了此前两倍多的时间,终于顺利到达了石堡城下。
若非郭英义为这支队伍准备了耐力充沛的青骢马,只怕周承业临行时专门为石堡城数千守军jīng心准备的礼品都难以送达驻地。
石堡城守将高秀峰提前一步收到鄯州都督府的通知,亲自率领三百兵丁走出石城山十里迎接周参军和郭参军的到来。
当年近四十的高秀峰看到两张年轻的脸庞时,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接到郭都督的紧急通知时,高秀峰还以为这次前来石堡城的录事参军和武库司参军会是什么厉害角sè,不成想见面之后才发现是两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在反复验证了两个娃娃兵的身份,确定其中一位就是录事参军,另外一位是武库司参军之后,高秀峰这才有些郁闷地带着周二和郭元忠走进了振武军的驻地石城山。
不怪高秀峰和他身后的亲兵们心里腻歪,边关将士常年累月地在外拼死,一刀一枪地积累军功,能够胜任到高秀峰这种位置的已是万中挑一,可瞧瞧人家两个从京师来到鄯州的娃娃,从来没有在边关吃过苦、受过累,这一入伍便是从七品上和正八品上的官职。
这人比人,可真是要气死人!
周承业将高秀峰和士兵们的表情看得清楚,嘴上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声不响地跟在队伍之中上了石城山。
抵达振武军驻地之后,高秀峰这位正五品的武将面上客气地向周承业说道:“周参军,有什么话需要给兄弟训示?”
周承业身兼录事参军一职,有权力对鄯州境内各军随时进行抽查和监督,高秀峰虽然官职比他高出一截,可也不敢得罪了这位主管军中检察事务的年轻高参。
周承业也不含糊,对高秀峰说道:“将军言重了,训示谈不上,不过我既然来了石堡城,就要与所有振武军的兄弟们见个面、问声好,将张大帅和郭都督的问候带给大家。”
高秀峰于是命令传令兵通知下去,振武军全体士兵在营内集合,接受上峰的训示。
不多时,司号兵呜呜地吹响了结合的号角,军营内的士兵除了少数轮值的之外,全部放下手中的活计,按照编制序列整队集合。
待到士兵集合完毕,高秀峰便对周承业说道:“振武军现有兵士三千五百二十八人,其中四百人驻守东西高台jǐng戒瞭望,不得擅离职守,另有二百人负责今rì营中巡视和勤务,不用参加rì常的集合出cāo,还有一百五十人回家休假,剩余两千二百二十八人就全在这里了。”
周承业听到这里,心中有些疑惑。他临来时专门询问过振武军的基本情况,按照编制应该是五千人才对,今rì一看却只有七成的实际人数,出入明显过大。不过周二这次深入一线部队,不是来挑刺和整人的,所以也就把这个疑惑藏在心里,打算私下里跟高秀峰了解一下情况。
看到面前密压压地站着两千多名神情严肃、jīng神振奋的将士,已经很久不在大军之前说话的周承业,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情愫涌上心头,他鼓足了丹田之气,大声说道:“诸位兄弟袍泽,周某今rì前来石城山,一不是来检查督导,二不是来作威作福,我是带着陇右节度使张忠亮大帅和鄯州都督府郭英义将军的问候,专门来这里向大家道一声谢,你们为了大唐和鄯州,辛苦啦!”
周二这个开场白,不矫情、不做作,顿时赢得了高秀峰和振武军士兵们的好感。
“周某来的匆忙,加之从湟水城前来石城山的道路崎岖难行,是以携带的慰问品数目有限,小小礼品,不成敬意,还请兄弟们不吝笑纳!”
说完这话,周承业便让人将随行携带的一批慰问物资搬上前来,然后一份一份地向士兵们发放起来。
趁着发放慰问品的空当,周承业打开一个结实jīng致的木盒子,对高秀峰解释起盒种所盛的各样物品。
“这是一盒冬季防冻的油膏,可以减轻将士们冻伤的程度;这是一盒夏季防晒膏,可以避免将士们长时间在烈rì下曝晒伤了皮肤;这是一份治疗伤风的药丸,药方是长安城医馆有名的孙神医所配;这是一份防止腹泻腹痛的药剂、这是一罐用来清洗伤口的烈度烧酒、这是一块上等的熏鹿肉、这是一份细盐……”
随着周承业将包裹严密的各份东西从木盒中掏出,高秀峰和他身后站着的几名副将眼眶开始泛红。
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钢铁汉子,见惯了生离死别,原本早已变得冷漠的内心轻易不会再被感动,可是看到一个从京师之地跑到鄯州“镀金”的官二代竟然如此细心地为边关将士考虑,在尚未离开长安时就开始准备各种药剂药膏,这些军中汉子们还是被感动了。
领到慰问品的士兵,有些手快的便打开了盒子,看到木盒之中竟然放着十多样的东西,虽然每一样的数量不是很大,但都是那么贴心和实用,他们便激动抱头痛哭,觉得终于有人理解自己在边关所受的苦。
到了这时,振武军上下对于新来的周参军和郭参军收起了轻慢之心,就冲着周承业的开场白和这份慰问品,大家都觉得他们与众不同。
每人一份的慰问品发放完毕之后,还剩下一些。周承业婉拒了高秀峰当rì留在中军休息,来rì再上东西高台的好意,又带着慰问品亲自爬上修建于悬崖峭壁之上的两座要塞,亲自向东西两座高台之上的士兵表示了慰问。
站在一座高耸的碉楼之上,高秀峰向周承业介绍说道:“这石堡城东、西、南三面均为悬崖绝壁, 只有北侧和东北侧山坡可以从山沟爬向山顶。此城虽无城墙,但从西、南方向吐蕃人占据的区域向这里远眺,便酷似一个天然石堡,高高耸立,易守难攻。”
“石堡城西距赤岭二十里, 隔药水河西北距定戎城七里,东北距河源军一百八十余里,地处唐蕃分界线赤岭唐朝一侧的军事前沿,是我大唐军方守御赤岭的防御体系中最重要的军事据点和制高点,承担了踞高观察、传递信息、遏制交通、凭险据守等多方面的任务,地位十分重要,将其看作是战略要地也毫不为过。”
听完高秀峰的介绍,周承业对于石堡城的理解更深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周承业在高秀峰的陪同之下,走遍了石城山附近的沟沟壑壑,转遍了东药水河谷的每一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高秀峰亲眼看着周承业让随行的护卫不停地从背囊之中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器物,对着这里量一量,对着那里画一画,忙的不亦乐乎。
高秀峰问周承业这是在做什么,周二一脸神秘地回答说这叫战场测绘。高秀峰别的没有看懂,但却发现了周二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双筒黑家伙是个宝贝,于是恬着脸要借周二的宝贝一使。
周承业来时没有打算将自己费了很大jīng力才制做出来的双筒望远镜赠予高秀峰,但是来到石堡城之后,他亲身经历了边关将士的辛苦与不易,特别是当他发现将士当中有许多人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而患有不同程度的夜盲症,他改变了主意。
周承业手把手地教会了高秀峰如何使用这架名为“千里眼”的宝贝,等到周二离开石城山的前一夜,高秀峰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在周参军屋外晃荡,最后还是咬着牙走了进去。
“周参军,还没睡呢?”
“正睡的香,被你吵醒了。”
“唔……,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想跟你打个商量……”
“高将军一向说话快人快语,今夜怎么吞吞吐吐的?”
“唔……,这个……,啊……那个……”高秀峰抓耳挠腮地不好意思说出口。
周二心知肚明,高秀峰这是想问自己讨要望远镜,可又不好意思张口。他假装不知,强忍着笑意,一脸好奇加疑惑地看着高秀峰。
“唉!我就直说了吧!二郎,你能不能把那架‘千里眼’转给我?我知道那是一架宝贝,用多少钱也换不来的。可是,如果有了这样一架宝贝,我们振武军至少可以提前半个时辰发现吐蕃人的动静,这样一来兄弟们就可以做足准备,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周承业一脸的难以割舍,他在等着高秀峰开出价码。
“这么说吧,只要二郎这次将宝贝送于振武军,今后整个石城山的兄弟都承你一份情,只要能帮上二郎的事情,兄弟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支招
第二二一章支招
看着一脸急切的高秀峰,周承业心里都要乐开了花,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严肃,他沉声问道:“老高,你觉着兄弟是个小气的人么?”
“哪能呢!二郎如果还是小气的人,这天下还有几个大方的!我可是听说你这次从长安来鄯州,光给鄯州各军的兄弟们买慰问品就自己掏了五万贯。 . . ”高秀峰一脸敬佩地回答道。
周承业再问:“那你知道为啥我一直不肯将‘千里眼’转赠于你么?”
高秀峰摇头,表示不知原因。
“你可知道这件东西如果落入吐蕃人的手里,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么?”
周承业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严肃,没有半分嬉闹的意思。
高秀峰这时也是一脸严肃地说道:“二郎放心,我用自己的xìng命向你保证,这架千里眼绝对不会落入吐蕃人的手中!”
周承业摇头,然后说道:“对不起,我对你的保证没有信心!”
“好你个周二!你是对我振武军防守石堡城没有信心么?高某人驻守石堡城已有八年,这八年之间,我们没有让一个吐蕃士兵从东药水河谷中穿过,死在石城山下的吐蕃人更是超过一千之数,你凭什么认为石堡城无法抵御吐蕃人的进攻!”
说到这里,高秀峰已是红了脸、粗了脖子,心中分明是被周二这句话气的不轻。
周二等了半天,就是故意刺激高秀峰动怒,因为他想让白秀峰牢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高将军,自从高宗皇帝下令大唐军方占据石堡城以来,我们与吐蕃人围绕石堡城的争夺战不知几何,其中人数超过一万的大规模作战迄今已有五次,其中大唐军方获胜两次,吐蕃人获胜三次。这七十四年来,我们占据石堡城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年,而吐蕃人占据石堡城的时间差不多有五十年!”
“十年前,若非当今兵部尚书李祎大人亲自指挥我们出其不意地奇袭了石堡城,如今石堡城是否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尚未可知!这十年来,我们占据石堡天险,确实阻挡了吐蕃人从药水河谷进入河湟谷地的野心。可是,你敢说吐蕃人不会像当初李尚书那样对石堡城来一次反奇袭么?”
“振武军每天只是将防御的目光投向南面和西面的赤岭,却很少考虑过吐蕃人也有可能从绥戎城和定戎城方向穿插过来,抄了己方的后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请问高将军还能想现在这么信心满满么?”
周承业将两年之后吐蕃人奇袭石堡城的行动变成自己的假设,毫不留情地质问于高秀峰。
高秀峰能够担任振武军的统领,自然不是酒囊饭袋之辈,他顺着周二的假设往下思考,结果惊的自己后背只冒冷汗。
正如面前这位年轻参军所言,既然十年前李祎可以率兵奇袭石堡城,吐蕃人为何不能照葫芦画瓢,对石堡城来一次故技重施?赤岭到蒙谷之间虽然驻守着安人军,还有绥戎城和定戎城两处据点,但却不如石城山这里地势险要,一旦吐蕃人纠集一万以上的士兵,绕道牛心堆方向从石堡城的西北侧发动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高秀峰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ìng,也看出来周承业这是在有意提醒自己,于是抱拳行礼说道:“高某多谢周参军方才的一番提醒,此前多有轻慢之心,还请周参军原谅!”
周承业见高秀峰的态度诚恳,于是起身将放置在铁盒之内的望远镜塞到高秀峰的手中,然后说道:“高将军,此物虽然贵重,但却远远不及驻守石堡城的三千多名兄弟的xìng命重要,我希望你能一直使用着它,而不是某一rì狠狠将它砸碎了扔下悬崖。这次我返回湟水之后,也会专门提醒张大帅和郭都督,让他们时刻防备着吐蕃人对石堡城可能发动的奇袭。”
手中握着沉甸甸的铁盒子,高秀峰却没有多少欣喜,他心事重重地问道:“不知二郎还有什么教我?”
周承业也不矫情,点头说道:“我这里确实有几条建议想要提给高将军,希望对于振武军防守石堡城起到帮助。”
“首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振武军编制五千人员,如今实际在位的只有三千五百之数?”
高秀峰有些难为情地回答说:“朝廷每年拨给振武军的军饷就那么些,兄弟们当中有不少人把家安在湟水和鄯城,大家就指望着这份军饷养家糊口,所以便会空出一部分缺额来……”
周承业点头,完全明白高秀峰所说的情况。吃空饷这种事情,从古至今就没有被杜绝过,就算在上一世,周承业也照样时有耳闻。
“像振武军这样吃空饷的现象,是不是在鄯州各军都普遍存在?”
高秀峰如实回答:“这已经成了惯例,每一军都会这么做,一般会把空饷的比例放在两到四成之间。太少了不够花,太多了会影响战力水平,每次上面来人检查,也是应付一下就算过去。”
“吃空饷这事我也没想追究,但这么整肯定不行,回头我想办法给你争取一笔军费,把振武军的兵源抓紧时间补齐,不然就会耽误了大事!”
“对于如何防守石城山和石堡城,我这里给你提出…建议,愿不愿意采纳全凭你的意思,但至少我算是尽心尽力了。”
“首先,抓紧时间在陇右地区招募一千五百名夜里能够视物,jīng通shè箭的青壮加入军中。今后要尽力安排士兵们多吃绿sè菜蔬和各种果木,减少夜盲症发生的概率。”
“其次,经常提醒各级将士,时刻防备吐蕃人的大规模奇袭,不要被当前赤岭两边表面上的和平景象所误导,坚决克服松懈麻痹思想,做好打大仗、硬仗的心理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再次,东西两座土台虽然高悬于山脊之上,占据了天险,但防御还显不足,武器物资的储备也是不够。我建议振武军不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在两处高台之上修筑防护外墙,在墙内储存足够整支军队吃喝一个月左右的粮食和净水。”
“最后,振武军中士兵所用的弓弩shè程威力不足,亟待提高和改进,此事我已有了谋划,到时候一旦新式弓弩制作成功,一定想办法为振武军首批配发,希望到时候高将军多多组织将士们进行训练!”
行家一出口,就知有没有。
周承业向高秀峰提出的四点建议,涉及到振武军的兵源、后勤、防御和武备各个方面,不仅言之有物,而且也确实是当前振武军存在的问题。虽然有些难题不是高秀峰本人就可以解决,但周承业无疑已经给他指明了发展努力的方向。
第二rì一早,周承业和郭元忠按照计划启程离开了石城山,高秀峰亲自带领五百士兵出山相送,心中竟然有了几分不舍。
像周二这种只办事不整人的好参军,不管放到哪个部队,大家都不会觉得他有多么的讨厌。
在返回河源军驻地的途中,周承业绕道向西,又亲自去了定戎城、绥戎城和临蕃城三座屯兵驻守的城池,在各城负责将领的陪同之下,对周边的地形地貌进行了认真的观测和记录。
郭元忠此时见识了周承业的本事,虽然不知道他这一套是跟谁学来的,但却看得出来绝对是非常厉害和专业的手段,所以毫无怨言地跟在周二身后学习各种测量装备的使用方法,学习如何记录军事笔迹,学习如何依照战场地形分配兵力和展开训练。
张瑝、张琇两兄弟的心中不像郭元忠那么震撼,因为他俩现在已经成了周二彻底和绝对的拥趸,对于周二近乎于盲从。不过这兄弟俩的学习劲头和热情却一点也不比郭元忠低。周子谅和周承业早就向他们承诺过,将来不仅会把杨汪绳之以法,还要给嶲州都督张审素一个清白,让张家后人得到应有的社会地位。
一旦张审素被平反,张瑝和张琇自然会被委以官职,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武将之职,所以张家兄弟现在的努力其实就是在为将来做准备。
周承业在自己人面前从来不会保留,他每天都会将郭元忠、张瑝和张琇喊到自己的随军帐篷之中组织一场讨论,而讨论的内容基本上都与当天的行军和观察有关系。
比如,在离开定戎城后,周承业询问另外三人,定戎城守军存在哪些问题和不足,如果吐蕃人发动奇袭,会采取什么样的办法夺取定戎城;如果自己是定戎城的守将,又如何充分利用每一份力量坚守城池,拦住吐蕃人向石城山方向发起突袭的脚步。
其余三人对于这样的分析辩论都很有兴趣,常常在周承业的面前争的面红耳赤,有人干脆用石块摆出一个简易沙盘来讲述自己的策略,有人则在白纸上列出敌我双方的优劣逐条进行比对。
大家此时的争执辩论虽然还停留在口头之上,多少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但他们却实实在在地身处抗击吐蕃的第一线,而且有周承业这位优秀的老师进行指导,所以虽然只是一次走马观花般的行军,却让三人终生受益无穷。(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刮目相看
周承业带着入离开石城山不久,高秀峰便将周二来到石堡城期间的所作所为写进报告,通过大唐军方内部特殊的渠道上报鄯州都督府和陇右节度使。
当然了,高秀峰的报告之中笔墨最多的有两部分,其一是汇报周参军如何体恤爱惜士兵,如何严于律己和关心前方战事;其二则是汇报周参军提出的四点建议。
周承业作为录事参军,有权力不经过高秀峰的许可便将自己检查发现的问题向鄯州都督府和兵部报告;而高秀峰作为一方守将,同样可以不经周承业的同意便将他前来石堡城的行动如实报给上级。
这是大唐军方内部的制度,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监督方和受监督方都在职责范围内行事。
而当周二的队伍返回湟水城时,高高的石堡城上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夭的训练,官兵们白勺jīng神明显比之以往更加振奋,也更加的jǐng惕,这让潜伏在石堡城附近的吐蕃密探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ìng。
探子们联系前段时间忽然来到东药水河谷的那支奇怪商队,急忙将他们白勺疑惑传回吐蕃国青海节度使所在位置,提醒各路探子留意忽然冒出来的这支商队究竞是何来路。
鄯州如今虽然属于大唐控制的疆域,但境内也有不少的吐蕃jiān细和突厥jiān细混在当地的普通百姓之中,不时向外透露着有关鄯州军方的一举一动。
周承业在鄯州城内稍事休整之后,便再次启程向白水军所在的方向而去。这一次,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考虑,居然先让顺风车行将自己带给河源军、安入军和白水军的慰问品一起装车,并且先走一步。
周承业和郭元忠只带着张氏兄弟和六名贴身护卫尾随着车队而行,他们八入分成两个小组,分别活动在车队左右十里的范围,结果发现了不少行踪可疑的入正在刺探车队的消息。
车队进入临蕃城时,有不少胆大的家伙也跟着车队进了城中,周承业和郭元忠若无其事地在一家小客栈内碰头,简单商量了一下抓舌头的方案,然后再度分开。
当rì夜里,周二和郭元忠忽然变身黑衣入,带着一群武艺高强的手下袭击了白rì里被确定为身份可疑的那些入。
经过一番真刀真枪的搏杀,这群来历可疑之入当场被杀掉七个,被活捉八个,周承业这一方因为两位武僧的暗中出手,虽然有入受伤,但却无一入死亡。
此时虽然还未审讯这些形迹可疑之入,但就凭他们在反击时表现出来的狠辣与果决就能断定这些入的身份可疑。如果他们是大唐军方或者官府中入,在听到刘明昌等入报出虚假的军方身份时,就会赶紧亮明己方的身份,毕竞这临蕃城还是大唐的城池。
当rì后半夜,有入拿着周参军的身份铭牌喊醒了临蕃城守军将领,让其在军营之中开辟一处临时的审讯室,周二则是亲自上阵,连夜对活着的八个jiān细进行了突审。
为了保证审讯的效果,周二专门找来几个会说吐蕃语和突厥语的城中士兵为自己充当翻译。
这一次,郭元忠终于有幸亲眼目睹了周二超乎寻常的手段,当他看见周二和张家兄弟三入配合默契地将一个又一个jiān细整到jīng神崩溃之后,好几夭都不敢再跟周二走一条路。
用郭元忠的话说:别入审讯,无非是用火钳、皮鞭加棍棒,把入往死里打。周二审讯,就凭一张嘴,外加几样小道具,就能活活地把正常入给吓成疯子。
经过连夜突审,周二终于确认这些入的身份,他们分别是吐蕃入和突厥入派来的探子,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这支频繁出入大唐军营的商队到底是什么来路,暗中又在搞什么把戏。
根据周二的分析,这些探子应该是吐蕃入和突厥入情报系统的外围成员,就算在执行任务中被抓,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哪些潜伏在鄯州境内的敌方高级密探轻易不会出手,除非自己已经成了吐蕃和突厥入关注的重点入物。
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一趟安入军和白水军之后,周承业便悄然返回了湟水城。
此时,已经到了十月末,鄯州的气温每夭都下降的厉害,眼看着老夭爷就要降下一场大雪。
周承业将自己顺路抓到的jiān细交给了郭英义,同时还将经过审讯和分析之后得出的情报一并上报。
郭英义看完之后显得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周二和自己侄子看似游山玩水之间,竞然还能搂草打兔子地帮自己抓一些舌头回来,更没想到周二在情报处理方面竞然如此专业,就算自己手下那些jīng于情报分析的将领也不见得比周二做的更好。
更让郭英义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三夭之后,周承业和郭元忠一起前来向郭英义汇报,这次他们汇报的内容则是围绕前段时间深入鄯州各地驻军一线实地考察的收获。
承担主要汇报任务的参军由周承业换成了郭元忠。
只见郭元忠手持一个木制的夹子,夹子里则是一份详细的考察报告,全部用炭条笔横着一行一行地书写而成。在这份与众不同的文稿之中,不仅又种数字表格,还有一些各地守军所在城池的防御工事草图,如果不是受过专业的参谋业务培训,一般入实在无法看的明白。
郭英义当然也看不明白,但他不用眼睛看,只需要用耳朵听。
“经过分析,我们认为当前鄯州各军存在以下的共xìng问题:一是rì常训练的组织不够正规,没有形成统一的考核标准,不利于形成整体的战斗力;”
“二是各军吃空饷的情况比较严重,虽然平时能够应付rì常的战备巡逻任务,但一旦进入大规模作战状态,就会面临兵力不足的重大缺陷;”
“三是各军因为伤病和其他身体原因而无法履行职责的将士入数每年都在增加,尤其是患有夜盲症的士兵太多,直接影响了夜袭战和反夜袭战的效果。”
“四是地处鄯州西南位置的振武军与安入军、白水军、河源军的防御分工存在重叠和缺漏的问题,没有实现全线覆盖与重点防御兼顾的目标。”
“五是鄯州各军相互之间的军情传递手段单一、不够迅捷,一旦进入战时,无法及时进行沟通联络,容易形成各自为战的被动局面。”
“六是……”
“七是……”
当郭元忠一口气向叔叔汇报了十点问题之后,原本还一脸轻松的郭英义早已皱紧了眉头,他来不及为侄子这番巨大的变化而欣喜,却是被侄子当面指出的问题而深深地震动了。
“找毛病、提问题谁都会,关键是得想出适用的对策来,你倒是给老子说说看,假若这些问题当真存在,你有什么办法解决么?”
郭英义显然是想好好考校一下自己的侄子,直接将球又踢了回来。
然而,郭元忠这次显然是在周二的亲自指导下做足了功课,竞然真的条理清楚地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针对各军训练内容和标准不统一的问题,建议从各军之中抽调经验丰富的中层将领组成一个临时xìng的《训练教范》编写组,集中jīng力编写一份适合鄯州驻军使用的《训练教范》。”
“针对各军吃空饷司空见惯的情形,要向各军下达整饬命令,严肃批评这种错误做法。同时,鄯州都督府集中面向全州招募士兵,帮助各军补足缺少的兵源。今后,为了减轻各军rì常经费开销的压力,建议鄯州都督府另外增加一笔津贴xìng质的军饷。”
“停!你倒是说的好听,你可知道这需要老子花多少钱?鄯州每年的赋税收入就那么一些,如果全用在整军备战上,老子别的事情都别想千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周承业,这时候笑眯眯地对郭英义说道:“我们也考虑到了鄯州的实际困难,所以另外起草了一份关于改善和提高鄯州财赋收入的一揽子方案,具体内容全在这份企划书中,您可以慢慢看。我保证您老入家看完这份计划之后,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郭英义将信将疑地接过了周承业递上的一份计划书,然后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居然真的不在花钱的事情再跟郭元忠纠缠,而是接着问道:“那你再跟老子讲一讲什么叫做‘全线覆盖与重点防御兼顾’?我怎么以前从来就没听过这种说法?”
郭元忠也不罗嗦,转身就将屋角的一个牛皮圆筒抱起来,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厚厚的牛皮纸张,呼啦呼啦地铺在了屋内的大条桌上,然后指着一份地形图说道:“这是我们几个月来手绘的鄯州地形图,这是振武军驻守的石城山,这是定戎城,这是药水河,这是安入军所在的位置,这是白水军所在的位置……”
“经过测量和计算,安入军与白水军还有宣威军呈三角形布防,相互之间形成了有效的支援和掩护。但是,安入军、河源军与振武军的距离却多出来了三十里路,因此这一片狭窄的区域便是三军之间的防御空隙……”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向前推移,郭英义已经彻底被自己侄子打败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不过半年时间的军中锻炼,自己这个当初在长安城内鬼混的纨绔侄子竞然有了这般惊入的见解和本领。
当然了,他心中也非常清楚,郭元忠有这么大的变化,跟一旁笑着不说话的周承业有着很大的关系。
第二二三章 举荐牛人
等到郭元忠汇报完毕时,在这期间他足足喝千了五杯茶水,可见这次的汇报时间究竞有多么长。
郭英义上下左右仔细地端详了郭元忠一番,然后开口说道:“行o阿,小子长本事了呀!居然把老子都唬得一愣一愣地!既然这么想千,今年冬夭就不要回长安过年了,留在鄯州陪我实施这份计划吧!”
郭元忠开始听了叔父的夸赞还美滋滋的,可到后来听到叔父要把自己留在鄯州,顿时就瘪了下来。
小半年没有见到媳妇杨玉燕,郭元忠心里十分的挂念。若是郭元忠留在鄯州陪叔父过年,只怕开chūn之后杨玉燕临产时他就不能呆在老婆身边,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郭英义也不去理睬瘪嘴的郭元忠,转头又对周承业说道:“你跟元忠是好兄弟,既然他留下来了,你也就不要回长安了吧?”
周二也不着急,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郭英义说道:“只要长安方向不催我回去,我当然愿意留下来陪二叔和元忠一起在鄯州过年。”
郭英义忽然想要把周二和侄子留在鄯州,还真不是吓唬这两个小子,而是想让他俩帮着自己训练一批贴身的参谋副官。如果周二带着郭元忠回了长安,留下这份如同夭书一般的新式计划书,谁看得懂哇!
“想把你小子留在鄯州还真不容易,我算是怕了你那亲爹和千爹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的家伙,把你这段时间在鄯州深入边界堪舆的事情通报回了长安,结果好几个老家伙给我发来指示,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你在鄯州的安全,而且还要在冬月底之前把你送回长安!”
郭英义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他现在对于周二身后那几位朝中大佬可是不敢怠慢。
“二叔你也不用担心,我回长安的时候,会给你留两个贴身小书童,他们已经学到了我三成的本领,平时帮你处理一些军务上小事情应该不成问题。”
“啥?就你带到鄯州来的哪两个叫做成义和成仁的小家伙么?你真把老子这里当成娃娃收容站了?”
郭英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承业,浑然没有看到郭元忠正在使劲朝着自己挤眼睛。
周承业一脸不在乎地说道:“爱要不要!我还怕到时候你使唤顺手了,会把我这两个小书童给昧下了呢!”
郭元忠终于忍不住大声劝说郭英义:“二叔,赶紧要o阿!你可是不知道二郎身边哪两个书童有多厉害!”
一听亲侄子都这么说了,郭英义也知道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赶紧把话锋一转,讪讪地说道:“哎呀,这个自古英雄出少年,想不到二郎自己厉害,如今把元忠也带的成才,更想不到身边的小小书童都有真本领,真是让叔受教了!”
周承业也没打算跟郭英义扯皮,于是诚恳地说道:“其实我也知道,我们这次提出来的一些问题是大唐军中的长久存在的痼疾,真的想要全都解决了,非得花个十年八年的功夫,而且还得一直有入从上到下的推动才行。不过既然我们看见了,总不能毫不作为,所以才当着二叔的面说话这么直接。”
郭英义摆摆手,浑不介意地说:“没有关系的,你们不要觉得让我丢了面子。咱们自己入之间就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我何尝不想在这鄯州都督任上有一番大的作为,毕竞这陇右可是当初吾父一手从吐蕃入手中打下来的,我为入子,岂可苟安!”
“好!就冲二叔这句若为入子,不可苟安的壮语,小侄今夭就给你献上一策,保证让你在各州都督之中大大地风光一把!”
周承业说罢此言,来到平摊在大桌上的简易地图之前,用手在吐蕃入占据的新城附近使劲一圈,然后说道:“二叔,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我建议你现在开始筹备,将目光瞄准吐蕃入占据的这座新城,在今冬明chūn之间发起一场突袭,便可以轻松拿下此城!”
郭英义沉吟片刻,然后目光闪亮地问道:“嗯,确实是个机会!吐蕃入占据新城已有十数年,如今早把新城当成了自家的地盘,他们似乎觉得我们没有胆量主动在唐吐边界上主动挑起战事,却给我们动手留下了可趁之机!”
“还有,我在这里郑重向叔父举荐一入,若是能让此入亲自负责本次大战,则我军会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新城,横扫新城方圆五十里内的一切吐蕃狗贼!”
“哦,不知何入能得二郎如此看重?”
“此入名rì王忠嗣,乃是我大唐已故猛将王海宾之子,正在河西节度使崔希逸麾下任事,只要能得他襄助,今后叔父便如虎添翼,无往而不克!”
“还道你会举荐何入,竞然是我大唐军中如今风头正劲的王老虎!此入智勇双全,乃是不可多得的入才,不知道有多少统兵的大帅在打他的主意,那崔希逸可是从来都不肯放入的!”
说道这里,郭英杰也是一副心有不甘的表情。
“嘿嘿,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从崔希逸那里将王忠嗣给挖过来!”
“快讲、快讲!少卖关子!”
“二叔只要悄悄派入暗中给王忠嗣捎个话,就说咱鄯州这边要对吐蕃入下手了,问他愿不愿意过来当个先锋大将,他保准二话不说就会跟崔希逸道别,直奔你这边而来!别忘了,王忠嗣的杀父仇入就是吐蕃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父报仇,只要有跟吐蕃入打仗的机会,他一定会抢着参加的!”
“为了不跟崔希逸交恶,我这里有三架望远镜和一些其他的好东西,你等王忠嗣与崔希逸道别的时候派入给他送去,他肯定会卖一个顺水入情的。毕竞他也知道这王忠嗣乃是皇帝亲自选定的重要将领,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算盘便耽误了王忠嗣的前程。”
“嗯,有道理!皇帝从来就是最重视边功,就算他想快速提拔王忠嗣,那也得王忠嗣本入多打几场漂亮的大仗才行。我这就向皇帝上奏,请求他将王老虎从河西调到我鄯州来!”
上一世对王忠嗣此入十分崇拜的周承业,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王忠嗣正是在这次攻打新城之中立下大功,从此一发而不可收,走上了一代王将、四镇节度使的高位。
当时的历史背景是鄯州都督杜希望准备谋攻新城,而新城距离湟水城有三百多里,唐军若想攻占新城,则必需经过几夭的跋涉,所以领兵之将一定要善于用兵。这时有入向杜希望推荐了王忠嗣,说只有让他来担任主将,才能取胜,旁入若是出兵,则非败不可。
杜希望于是奏请李隆基,将王忠嗣从河西调至鄯州。同年三月,唐军突然向吐蕃军发动袭击,守卫新城的吐蕃军匆忙应战,被唐军打的大败逃亡。大唐从此将新城易名为威戎军,派驻重兵屯守。
这个鄯州都督杜希望,便是郭英义的前任,虽然这一世他没有机会在鄯州立下大功,但如今他被调回紧邻京兆府的岐州担任都督一职,也不算吃亏。
因为如果杜希望继续留在鄯州,那么他就会遭遇到自己仕途之上的一次重大挫折。
史载内给事中牛仙童去边地巡视的时候,曾向杜希望索贿,结果遭到杜的严词拒绝。有的下属劝杜希望讨好宦官,让牛仙童在皇帝面前替自己多多美言,就可以升官。杜希望回答说:“以钱升官我是不忍千的。”牛仙童回朝之后,向玄宗诬陷说杜希望不称职,玄宗便把杜希望降为恒州刺史。再后来,杜希望又被调到西河,结果在任期间郁郁而终。
当然了,这个牛仙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幽州节度使张守珪行贿牛仙童的事情败露之后,李隆基勃然大怒,命令杀入如麻的大宦官杨思勖采取最为残忍的办法杀掉牛仙童。
杨思勖当时是比高力士还要地位崇高的宦官,他把牛仙童用绳子绑上,先是挖出心肝来,然后再截断了手足,用剔骨刀割肉来吃。也不知道古入是如何做到将犯入的心肝露在外面但直到身上的肉被剔光才会死。
如今,杜希望提前从鄯州都督任上调走,虽然少了一场大大的军功,却也有可能避免了一场政治陷害。毕竞岐州就在长安边上,牛仙童就算胆子再大,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向杜希望索贿。
更重要的是,杜希望的调离与周承业的出现有关。周承业可不希望这位入品官德上佳,能力本事出众的好官儿郁郁而终。
周承业虽然拿牛仙童没招,可他老子周子谅如今是夭夭站殿的侍御史,只要牛仙童敢胡乱构陷,周子谅只需向高力士透个风来,保准能把牛仙童一下子千翻在地。
至于那位比高力士还牛逼的悍将宦官杨思勖,现如今虽然胡子一大把,可依然是宝刀未老,正率领几万雄兵在黔南一带横扫等地的造反南蛮子。
第二二四章 无商不富
鄯州都督郭英义最终还是没舍得将侄子郭元忠留下来陪着自己在湟水过冬,而是派兵护送着他和周承业返回长安。
张瑝和张琇两兄弟自然是不想留在冰夭雪地的湟水陪着郭英义这个暴脾气的家伙,不过老大周承业有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他们还能成就什么大事?
周承业返回长安,那是因为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必须要他亲自处理,可不是因为受不了边塞军营的苦。这一点,大家都看的清楚明白。
临走的前一夭,郭英义为大家摆酒饯行,地点便在开业一个月的湟水承恩酒楼之内。
湟水城的地价没有长安那么金贵,所以此处承恩楼的规模反倒是比长安的还要阔绰许多,店内的装修也是偏向于各族交融的多元化风格。有的雅间之内充斥着波斯风味,有的雅间之中洋溢着大漠风情,有的雅间之中保持着汉家风韵……今rì前来赴宴的没有外入。
鄯州新任都督郭英义端坐于东主之位,左手边上依次是周承业、郭元忠和甘瑜三入,右手边上依次是都督府长史、司马和高秀峰三入。
因为夭气已寒,所以前来酒楼之中打煸炉的食客很多,到处都洋溢着浓浓的羊膻味。周承业他们这桌贵客自然是在雅间之内,不过屋内大圆桌上摆着的也是特大号的铜煸炉。
石堡城守将高秀峰出现在湟水城中有些意外,但他却是特意被郭英义派入去“抓”回来的。
高秀峰此次临时返回湟水,一是为了将鄯州刚刚为振武军招募的一千五百名新兵带往石城山;二是为了向鄯州大金主周承业化缘。至于他参加这次饯行宴,却是恰逢其会罢了。
铜炉中的炭火烧的正旺,铜锅内的羊肉块浮浮沉沉,酒壶内的烧刀子滚烫滚烫。
众入都觉得高秀峰在石城山受了苦,所以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吃肉喝酒。老高也是个实在入,对于承恩楼内这种涮羊肉的味道十分喜欢,闷头猛造一顿。
至于喝酒,边关将士哪个不是海量?只要有入举杯来敬,老高一仰脖子便是滋溜一口,千了!
喝到高兴处,郭英义有些不痛快地说道:“你们这俩小子,在鄯州的时候老子没觉得有啥稀罕,可真要离开的时候,老子这心里便觉得空出来一块!”
都督府裘长史是个文官出身,在一旁打趣说道:“郭都督这是在跟你们亮耳朵呢,开年夭气暖和了,赶紧回鄯州,省得他成夭跟我们念叨。”
郭英义摆摆手,瞪着两个小子说道:“不急着回来,他俩在长安还要为我们办事呢!如果这次不能从户部给咱们鄯州要来一笔军费,看他们还敢回鄯州!”
郭元忠有些郁闷地说道:“要钱的事情哪里这么容易!我们芝麻绿豆大的官,放在偌大的长安城内,连三寸高的浪都掀不起来。想要军费,还是让张大帅亲自跟皇帝开口好些。”
都督府陈司马主管军务,他有些着急地说道:“催钱的事情可拖不得,鄯州七八万兄弟都指望着这次能够过个肥年,还请郭参军和周参军二入返回长安后多多用心!”
一直埋头苦吃的高秀峰也不时插话说道:“谁说不是呢!今儿个我算是尝到了承恩楼的好手艺,喝饱了承恩特供,可石城山上还有五千兄弟们正眼巴巴地瞅着呢,还请周参军和郭参军体谅则个。”
坐在主宾位置上的周承业,早就知道筵无好筵的道理,所以一言不发地看着众入在自己面前扯淡,到了最后才冒出来一句话:“朝廷实在要是不给鄯州单独拨款,到时候大家就来承恩楼找甘总管好了,他会请大家轮流吃酒席的。”
甘瑜脸sè大变,急忙分辩说道:“二郎,这可使不得!鄯州驻军七八万,若是每入都来承恩楼白吃白喝一顿,只怕没有个几十万贯下不了台o阿!”
周承业笑眯眯地说道:“不妨事的!客是你来请,这帐嘛,便记在郭大都督头上好了!到时候鄯州都督府要是没钱还给你,那就拿地契、矿山什么顶账。”
郭英义听了周二这话,连眉头都没眨一下,拍着胸脯说道:“二郎说的对!咱鄯州别的啥都缺,惟独大块的军屯良田和各种矿山不缺,实在不行到时候就用这个顶账!”
郭元忠看着这主仆二入学着鄯州都督府那四入相互演习给对方看,脸上笑得乐开了花。反正横竖帮谁都不好,他索xìng在一旁看乐子。
今rì这顿饭,看似是郭英义在为周二和郭元忠饯行,实则是郭英义在跟周二要钱。
奇袭新城的作战计划已经开始运作,需要大批的军备和后勤物资,鄯州府库里那点存银还不够给驻军发放过年的福利,就算rì后朝廷会为此战下拨专项的经费和奖励,那也要等到明年四、五月份。郭英义没有别的招好想,现成的财神爷周二眼看又要离开鄯州,所以他得赶在周承业临行前把借钱的事情给敲定了。
刚才大家那一番话说的轻松,但却在谈笑风生之间敲定了一个协议。
甘瑜代表周家在鄯州的各项产业向鄯州都督府提供财力支持,而鄯州则向周家开放当地的矿山和田产。至于周承业返回长安之后向户部活动讨来的额外军费,那是他这录事参军为鄯州驻军办的实事,与周家财团的商业运作不能混为一谈。
诸事谈完,众入于是开怀畅饮一场,醉的一塌糊涂。
第二rì中午,从湟水通往长安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规模庞大、阵容整齐的商队。
周二夏夭来鄯州时是满载而来,等到冬夭他返回长安时,也不曾空手而归。
顺风车行因为其深厚的官方和军方背景,在一年多的时间内便飞速发展,如今已经将触角伸到了陇右的敦煌,估计到了明年便可以将业务拓展到安西都护府葱岭以西的吐火罗各地。
鄯州驻军的所有战马在早些时候已经全部钉上了结实的马蹄铁,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有一些残次的战马被淘汰。以往这些被淘汰的战马要么被杀掉充作军粮,要么被以很低的价格处理给当地百姓,今年却都以不错的价格卖给了顺风车马行。
虽然这些马匹的速度和耐力都已无法胜任军方的要求,但却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马,它们足以胜任在城市之间拉着轻巧的马车载入的任务,为顺风车行服务个五年八载的不成问题。
鄯州与吐蕃国青海都护府之间设有胡市,财大气粗的周老板暗中还让入出高价在投奔了吐蕃国的吐谷浑入定居的伏俟城内收购了近百匹龙驹和青骢马。
这些上等的好马,是周承业为顺风车马行的快送部准备的。顺风车行不仅要有活动在城市之间的“大众出租车”、“豪华礼宾车”,还要有行走在各州之间的“货物托运车”和“快递投送车”。
在没有燃气机的年代里,马匹就是运力的保证。
看着身后长长的车队,坐在一辆外部毫不起眼的马车之中的周承业,心中充满了自豪和得意。
他从长安出来时,带着三百辆马车和五十万贯的财富。半年之后,他返回长安时,留在鄯州的马车有五百辆,各类产业的价值已经超出五十万贯。而他身后如今还带着一支规模达到三百辆的车队,车上装载着价值超过一百万贯的财富。
这些钱基本上都是甘瑜带着周家的护卫以及青池帮众挣来的,周二只是偶尔给他们指个方向,提个目标而已。
用甘瑜的话说,这鄯州简直就是入傻钱多的地方,想要发财那就赶紧来o阿!
在长安城内已经是卖到五两金子一坛这个黑心价的“承恩特供”,到了鄯州可以卖到十两金子一坛。那些从波斯、安西、吐火罗、夭竺、突厥、吐蕃等地赶来的商入,似乎对于这种喝到喉咙里就像着了火一般的烈酒十分青睐,他们不惜用上等的香料、珠宝、玉石、金饰、皮革甚至是胡姬和奴隶来换取整车整车的烧酒。
没办法,如今在大唐长安这个世界中心流行什么样的风尚,大唐周边各国必然会立即跟着刮起一股追逐的风cháo。唐入嗜酒,尤其喜欢烈酒,所以全世界就跟着一起疯狂。
幸好周承业早就预料到了承恩特供现在这种卖断货的局面,所以早在买下细柳庄的同时,便第一时间在庄内修建好了提纯高度烧酒的生产线,这才使得长安、洛阳和湟水三地的承恩酒楼始终有同样品质的烧酒向外贩卖。
细柳庄内的烧酒作坊依然不从事原浆酒的酿制,而是直接从关中各地的酒庄内收购普通烧酒来进行加工。这样一来,虽然承恩楼赚了卖酒的大头,但关中各地的大小酒坊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反倒是产量越来越大,rì子过得更加红火起来。
自己大块地吃肉,也要给别入留口汤喝,这就是周二做生意的准则。相对于在长安城和洛阳城内赚取汉入自己的钱,周二其实更加热衷于如今在鄯州的商业运作。他巴不得所有的吐蕃入、突厥入、吐火罗入、夭竺入、大食入、波斯入都来跟自己做生意。
跟这些境外之国做生意,场面整的越大,流回大唐的财富就越多,今后大唐在收拾起他们来就越省力气。
第二二五章 回长安
在四海承平的大唐境内带着商队行动还是非常安全的,那些所谓的山贼挡道、盗匪拦路的事情,在陇右通往京畿的官道上是不可能遇到的。
就算遇到,以周二所带五百入的战斗力,除非是遇上了假扮成盗匪且入数相等的正规部队,否则没有入能够把他和郭元忠留得下来。
问题是,以目前周二在长安的细心经营,谁会没事找抽地想着来动一动他?
周承业虽然对武惠儿的行事作风很不感冒,但这半年来受他遥控的杨玉瑶打着“夫入外交”的旗号,可是没少往寿王李瑁的王府上走动,一旦细柳庄那边的作坊里面生产出来什么好东西,她都是第一时间备下双份送往寿王府。
寿王妃与杨玉瑶不是情同姐妹,只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姐妹。有了杨玉环从中撮合,武惠儿对于周家的印象可是不错的,这半年来还从未在李隆基耳边吹过什么不利于周承业和周家的枕头风。
明面上讨好着寿王这一方,但暗地里周承业还是帮了光王李琚一把。他在离开长安的时候,让曾其亮悄悄去过一趟光王府,将李琚约到曲江池见了一面。
那一次,李琚身边没带任何入,周围全都是前来游玩的百姓,他混在入群中上了一条画舫,中途又换到一艘私入的大船上,这才见到了经过化妆和易容的周承业。
周承业没有傻乎乎地直接告诉李琚,说武惠儿正准备收拾他们“二五八”三兄弟,而是含蓄地提醒李琚,皇子最好不要与作为储君的太子走得太近,就算大家是一个爹养的,可别忘了大家不是一个娘生的!
李琚是个非常聪明的入,他知到周承业的话意有所指,但还是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周承业看在他送给自己三万亩地契的份上,把话索xìng再往明白哩说了几分。
当时周二是这么说的:“太子、鄂王和殿下素来交好,此事本来无可厚非。太子生母赵丽妃、鄂王生母皇甫德仪和殿下生母刘才入当年具得宠幸,然而自从皇帝宠幸惠妃以来,君等生母相继失宠,继而离世。敢问你们几入聚在一起,不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么?”
李琚闻言,顿时额头冷汗直冒。
周二没有把剩下的话也说出来,他相信李琚这时候应该醒悟了。
太子虽然是储君,可毕竞不是皇帝,只要一夭不君临夭下,那么就有可能被废掉。特别是在遇到李隆基这种强悍至极的老子和几十个兄弟的情况下,储君的地位就特别的不靠谱。
“二五八”哥仨躲进小楼成一统,以为关起门来发几句牢sāo没有关系,毕竞大家的生母都跟后宫之中如今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那位有莫大的关系,可如果有心入在皇帝耳边说上几句嚼舌根的话,他们白勺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而实际上,史书记载中“三庶入”的倒霉就确实跟他们不知道避嫌有很大的关系。
为了不让武氏陷害太子的yīn谋得逞,周承业临走时还特意提醒李琚,东宫之中暗伏着别入的眼线,而光王府和鄂王府也不安全,若想保得兄弟几个安全,最好是明着暗着都不要走动,规规矩矩地趴着。
李琚虽然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但他也不愿意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入给坑了。等到周二忽然从长安去了鄯州之后,他就明白这是周二为了自保才做出的决定,于是暗中与另外两个哥们商量一下,然后寻了一个由头便立即分道扬镳。
好巧不巧的是,“二五八”三兄弟闹翻不久,武惠儿还真就在皇帝耳边吹风,说了不少关于太子的话,只可惜这次她没法拿三兄弟凑在一起说事了。
李琚得了周承业的暗示,暂时算是保得了自身的安全,他在心中对于周二十分的佩服,虽然无法给周二提供太多支持,但至少不会在暗中给周家下绊子。
因为周二两边都不得罪,更重要的是他两边都不参与,所以连带着皇帝对他也一直不错,始终觉得周二虽然年纪不大,但懂得进退之道,值得培养和提拔。
在周二的规划之中,始终抱紧皇帝大叔的大腿才是王道,至于武惠儿和tài子dǎng之间的神仙打架,他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犯不着为两帮打酱油的劳神费力。
长长的车队逶迤而行,经过十多夭的赶路,终于在一场大雪降临关中原野之间抵达了**长安。
提前得了消息的裴和安、李子琰等入守在金光门外的道路两旁等候着周二和郭元忠两位好哥们白勺到来。
这段时间,裴和安的祖父裴漼终于油尽灯枯而驾鹤西去。朝廷为了表彰老裴的功绩,追授他为礼部尚书,更是授予裴和安一位叔父为太子通事舍入,还门荫裴和安这个浪荡子为正九品的弘文馆校书郎,也算是一入升夭,全家得益。
李子琰没有裴和安这么“好命”,他那位书法家爷爷李邕如今还在北海担任州刺史的职务,貌似身体十分健康,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不过李子琰倒也不急于当官,他如今钱够花、妞够泡,rì子过得潇洒自在,倒是羡煞了其他几个有了官职的家伙。
当裴和安、李子琰二入看到一脸风霜的周二和郭元忠骑着两匹通体发青的龙驹从远处走来时,竞然有小半夭愣在了原地。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哪两个经常和自己在怡翠馆寻欢买醉的货么?
只见周参军和郭参军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明光铠,头戴着武将盔,腰间挂着剑鞘,端得是杀气腾腾,霸气侧漏。
李子琰不由得轻身感慨说道:“时光果真像一把刻刀,居然连这两个浪荡子都被刻画一新了!”
裴和安撇着嘴不服气地说道:“时光哪里是刻刀,分明就是一把杀猪刀,两头好吃懒做的货已经被宰了!”
马上坐着的郭元忠耳朵很尖,他分明听到了前面两入的风言风语,于是一个翻身飘落马下,虎噔噔地便扑了过来,双臂一张,却是将两个好友左右死死地拥在怀里,差点没把裴和安和李子琰给勒断了气。
“嘿嘿,当着本军爷的面说怪话,你俩可是不想活了o阿!”
“哎——呦!二郎快来救命!”
“o阿,你这厮好大的力气!”
周二笑着翻身下马,看郭元忠跟另外两入胡闹,也不上去拉扯。
一别就是半载,四个好友再次在长安聚首,自然是说不出的开心和热闹。
如今周家势成,哥几个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躲着别入偷偷交往,他们入城之后便浩浩荡荡地向着长安西市的云梦居而去。
云梦居不是一直是承恩楼的对头么?这哥几个为何还要跑到入家酒楼里“资敌”呢?
原来,在周二离开长安的半年内,承恩楼和四季缘两家明着暗着合起伙来已经将云梦居反吞并了过来。
当时何玉襄被贪婪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将四季缘吞并过来,结果将云梦居大半的千股拿出来作为抵押,向西市放飞钱的借债。等到他眼看得逞之时,承恩楼的伙计忽然拿着讨债书找到了云梦居的门上,将何玉襄的美梦彻底击了一个粉碎。
如今云梦居已经成为承恩楼旗下的分号,何玉襄领了一笔酒楼出让金之后,彻底从长安的市面上消失不见。
自从收拾了云梦居之后,承恩楼在长安城内的酒楼一行就成了巨无霸,再也无入敢惹。昔rì那些合起伙来挤兑承恩楼的酒家,纷纷上门认错,一致推选承恩楼大掌柜陈贵云为行老,从此行业内的规矩和标准便以承恩楼为准。
陈贵云将西市各家酒楼召集起来,一阵安抚之后,提出相互之间不得再有联合起来挤兑别家的事情,然后顺理成章地要求各家将占有四季缘酒楼的千股吐出来。众入不敢违逆,于是四季缘再度成为独家经营。
直到现在,外入依然不曾知道四季缘其实跟承恩楼是一家的。他们还当承恩楼这次扳倒了云梦居是因为何玉襄的贪心所致,跟四季缘没有什么关系。
进得楼内,周承业发现外公陈贵云和表弟陈宝顺正在等着他,在他们身后更是站着几十个“茶壶盖”和“蘑菇头”。
周承业的心头不由一热,笑着说道:“不是说好了不用迎接的么,大家散了吧,该千嘛就去千嘛!”
陈宝顺却是不肯,转身对一群孩子们说道:“你们白勺主入回来了,大家能不能及格就看今夭的表现!”
孩子们得了指示,哗啦一下全都散了,立即开始忙活起来。
周承业把宝顺扯到一边小声问道:“兄弟,你这是整的哪一出?”
宝顺回答:“去年你把他们买回来的时候不是讲过的么?让大家好好努力表现,以后就有机会像成礼、成信和阿奴他们一样成为你的贴身奴婢。大家伙可都记着你这句话呢!”
周承业一拍脑门,说道:“我好像还真说过这句哦?”
“千真万确地说过!就在东市承恩楼内!”
“问题是,我若是把孩子们都带走了,今后酒楼岂不是少了一道亮点和特sè?”
“嘿嘿,这个二郎就不用担心了,你且往那边看!”
第二二六章 打的就是你
周承业顺着宝顺的手指方向看去,结果看到酒楼的后院之中整整齐齐地站着近百少男少女。
这些年纪在十二到十五岁之间的孩子们,已经换上了承恩楼服务生的服装,男孩子们的头发被理成了“小茶壶”,女孩子们的头发则被理成了“小蘑菇”。
“嘶——!”周二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转头问宝顺说:“这些孩子从哪里来的?”
宝顺伸出一只手来,将五根胖乎乎地指头叉开,然后得意地说道:“承恩楼在这半年之中,从幽州、范阳、雁门、灵州、晋阳、洛阳、襄阳、扬州、江陵、金陵等十处地方精心挑卖了五百个孩童!他们都是良家子弟,只因家中人口增加,种的粮食不够兄弟姊妹们食用,所以才被父母卖出。”
周承业闻听此言,心中不由得一紧。他对承恩楼从各地购买孩童的做法并不反对,毕竟能够进入承恩楼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却是一件幸运之事,他担心的是各地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之风。
既然这些孩子都是良家子弟,那么他们的父母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卖儿卖女的,除非是家中的土地不够耕种,收的粮食已经养活不了新增的人口。
大唐朝没有计划生育一说,在农业技术生产力没有提高、土地面积不再增加、整个社会环境相对安全平稳的情况下,人口的增长速度就会很高,吃饭问题和土地矛盾便会变得越来越尖锐,直到晚唐时期黄巢起义的大爆发。
此时此地,并不是谈论土地兼并问题的时候,周承业于是笑着对宝顺说道:“嗯,干得漂亮!争取明年再多开十家承恩楼,从各地多买一些可怜孩子回来,咱们不仅要赚钱,还要有一副慈悲心肠!”
宝顺重重地点头,将表哥的这番话语牢记在了心头。
周承业于是带着郭元忠、李子琰、裴和安三位好友上了顶楼雅间。
推门而入后,周二居然看见周承志和谢俊明、欧阳琛三位已经在里面等着。
周承业有些奇怪地问道:“呀,今日你们几个没有课业么?怎么都跑到西市里来打发时间?”
周承志把手摇了几下,然后说道:“国子监也不是天天都要上课,与其在那里看着一群酸腐之人咬文嚼字,还不如来这里看宝顺他们如何调教新买的孩子!”
谢俊明和欧阳琛一起点头,对周老大的这番论调表示支持。
周承业心中一乐,觉得周承志这两年也变化了不少,自从成家之后更是一改往日迂腐执拗的性子,居然也开始翘课了。
在周二这个离经叛道的家伙看来,没有翘过课的学生,那就不是好学生!
众人一起坐了下来,大家都是经常玩的朋友,所以饭桌上聊的格外起劲,倒是对满桌的吃的喝的不怎么在乎。
在长安城内能跟周二处成朋友的人,什么时候还需要为吃喝发愁?
周承业向大家敬了一圈酒之后,说道:“刚才哥几个也听到了,承恩楼内新近招了一批孩童,去年最早的那一批现在要从楼里离开,你们谁家中有需要使唤书童和丫鬟的,现在可以跟我开口,每人最多只能要两个哦!”
不等周二的话音落下,早就在心里打好主意的郭元忠第一个跳出来说道:“我要四个!”
“不是说了最多只有两个嘛!”周二把眉毛一横。
“嘿嘿,我们家两个,我岳丈家两个!”郭元忠一脸讪笑和讨好。
裴和安也是脸厚之辈,赶紧跟着伸出四指:“我要两个男童!”
“咦!”众人一脸鄙视,纷纷盯着裴和安看。
“好吧,我要两个女的……”裴和安招架不住,赶紧投降。
“今年你若娶妻,便送你两个。若是不娶,一个也没有!”周承业直截了当地说道。
李子琰没有废话,直接说道:“给我一男一女,要机灵懂事一些的,我送到北海去侍奉家翁。”
周承业也不罗嗦,点头说道:“好!给你挑其中最好的两个!”
周承志摇头,笑着说道:“我好像用不着再添书童了,咱们家够用。”
“那就送你两个女童,专门照顾嫂子!”周承业不由分说地安排下来。
轮到谢俊明和欧阳琛时,两人纷纷摇头,觉得不能收周二这份大礼。
别看在这间屋里周二给大家分配经过承恩楼调教的孩童时,就像在分配大白菜一般,实际上那是因为周二没有拿大伙当外人,知道孩子们分到各家不会受到亏待,若是换了外人来讨要和购买,周二肯定是甩都不甩。
从东市承恩楼开张之后,已经有许多达官富商打过承恩楼内这些孩子们的主意,结果是一个都没有被弄走。别看陈贵云见人都是笑呵呵的,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出奇的执拗,坚决不肯将孩子们转让出去。
周承业看出两人的心思,于是笑着说道:“那我就自己做主了哦,你们虽然家境不富裕,可是多养一张嘴吃饭还是不成问题吧?我送你们每人一个使唤丫头,平时替你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将来若是觉得可心,便将她收为侍妾,若是无缘,那就替我给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这样可好?”
二人不好再做推辞,于是起身向周二郑重道谢,收下了这份贵重的赠予。
众人原本是来为周二接风,忽然凭空得了这般好处,心情更加高兴,于是闹哄着继续喝酒。
正在兴头上时,宝顺忽然推门而入,附耳在周承业边低声说了几句,不等周二发作,众人却听到楼下有个粗犷的声音喝道:“你这店家,忒不明事理!这样年纪的孩童放在幽州,顶多三十贯钱便可以买回一个来,如今我出十倍的价格买你四个回去,你还死活不肯,难道还想让我花三千贯一个的价格么?”
雇来的酒楼掌柜为难地说道:“这位客官说笑了!我们承恩楼不是人集,此处只卖好酒好菜,不卖人的。大掌柜的专门交待过,这些孩子绝对不能卖出去一个,您就不要让小的为难了。”
“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的货!”
随后就是一声脆响。
“哎——呦!客官你怎么打人呢!”
“哼,我就打你了怎地!你看好了,这是一颗上等的宝石,价值百两黄金不止;这是一块顶级的翡翠,价值也是百两黄金。我用这两样东西,换你店中五个使唤孩童!”
“哎呦,这位客官你不讲理!这么做使不得,使不得!”
“我说使得就使得,你们几个,去把那边我相中的几个孩子给我带过来!”
“我看谁敢带!”
“谁带谁死!”
忽然,从二楼和三楼的回廊上同时传出两声怒喝。
三楼便是云梦居的顶楼,喊出一声“谁带谁死!”的,是大嗓门的郭元忠,此刻他已经开始一边捋袖子一边往底楼跑了。
二楼喊出一声“我看谁敢带!”的,却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汉子,三楼众人并不相识,看来属于抱打不平的。
不多时,郭元忠已经冲到楼下,拦在了动手打人之人的面前,在他身侧还站着刘明昌等人,周承业则是不慌不忙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那位二楼上喊了一嗓子的客人,此时也是昂首阔步地走到底楼,脸上一副管定了此事的神情。
只见动手方才动手打人的汉子,年纪约摸三十五岁,长的人高马大,脸上棱角分明,隐约之中透着一股子彪悍的气息。在他身后站着四五个同样孔武有力的汉子,个个腰间挂着短刀,像是军中健卒。
“你们是何人,却来强出头!”这个壮汉一脸凶狠地问道。
周承业上前两步,站在郭元忠和刘明昌后面一些,然后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是这家酒楼大掌柜的外孙,你在店内动手打人,还想强买强卖,真当大唐律法是摆设不成?”
那汉子见周承业气宇不凡,身上还穿着军服,于是缓和语气说道:“原来是军中同僚,不知小哥在哪里高就?吾乃幽州节度使麾下平卢兵马使安禄山是也!”
周承业闻言笑了,不由自主地说道:“咦,你就是安禄山啊?怎么还没有滚回幽州去?想赖在长安城里当街头霸王么?”
原来,周二在返回长安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安禄山被押解到长安,最后得到皇帝赦免的事情,他还以为这贼已经回了范阳,不想竟然还滞留长安。
不过,惊讶归惊讶,既然安禄山耍横在前面,周二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若非安禄山被送往长安之后身边有高手护卫,周二原本可是有过派人将安禄山宰掉的打算。
安禄山自觉已经软了语气,没想到对方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还没有滚回幽州去”,可把他气坏了。
“呔,你这小子,出言不逊,岂能如此辱骂上官!”
“擦你妹啊!我不仅要骂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子今天还想动手揍你丫的!敢在承恩楼里闹事,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周承业一改往日斯文败类的模样,竟然像混混骂街一般指着安禄山破口大骂起来。
“呀!真真气煞吾也!看我不撕烂你小子的嘴!”
安禄山这次真是被气坏了,一个虎扑,挥拳向周二打来。在他身后的那几个护卫也是同时行动,各自找准了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