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共处一室！
完颜洪亮的半生，波澜壮阔。走的是一条枭雄大道，为万人敬仰。
宋易与他相比起来，只能算是破壳的雏鹰，翅膀不能扶风。
然后，宋易的道，放在世间，也是万人敬仰！
不论完颜洪亮走得是一条怎样雄奇壮丽的大道，也不论他的理想能够支撑多少金人的信仰，带给金人多少希望。
他终究是主动杀戮的人，在宋易眼中，那便是恶人。
一个人一声无论做多大的事，他只要杀过一个人，做过一次恶，那么必定会有一个以上的人会恨着他。
宋易明白这个道理，可完颜洪亮似乎不明白，所以他的道路，就是杀人......以杀，成就大业。
而宋易来燕云，自始至终，最终究的那个目的就是，止杀。
止杀，也是杀！
......
自从那一日完颜明珠被宋易牵着绳子做过一次羞涩的事情之后，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又有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
渐渐的，羞涩也就消退了，变成了自然而然，而完颜明珠也确实很难再找到逃跑的机会。
因为现在哪怕她去解手，纸都是宋易给的......
“你们挡不住我大哥的，他是天之骄子！”完颜明珠自豪的说道，眸子中闪耀着异彩。
阳光明媚，芳草青青，空气中绝对不可能有雾霾，一眼望去，极目可至数里之外！
这证明着，走出了崇山峻岭的小路，离着儒州已经不远了，而且似乎今晚终于不用餐风露宿了，因为开始有房屋的出现。
听到完颜明珠强调完颜洪亮的厉害，宋易忍不住冷笑道，“说的跟真的似地，你哥真的那么厉害，你还会落在我手中？我可没听说过一个厉害的人能把自己的亲妹妹都弄丢了......”
完颜明珠顿时语塞，“你......算你厉害，可你再厉害，你也不如我哥厉害。”
完颜明珠的傲气，一路上早已被宋易磨损了许多，认输或者妥协的话语，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从她口中出现的。
“说白了，你这话一点威力也没有，因为你哥现在连救你都办不到，而我只要有心，可以随便蹂躏你！你说...谁更厉害？”
“你来啊，蹂躏我啊。”完颜明珠眼波一转，用魅惑的语气勾引道。
一路上，她无数次的使用过美人计，无数次的失败，所以当美人计已经成为一种无用的把戏的时候，便成为自然的调剂。
因为每当完颜明珠使出美人计勾引的时候，就是她看着宋易束手无策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宋易没有一如既往的沉默，而是嘿嘿笑道，“不用再试探我了！一路上我是担心没有衣服给你穿，但现在终于有了人烟，你就等着我将你身上的这身丑陋的铠甲剥掉吧......到时候，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完颜明珠微微怔了一下，半信半疑的问道，“你敢吗？”
“呵呵。我如果不敢，岂不是禽兽不如？”宋易故意猥琐的笑道。
完颜明珠微微蹙眉，不解‘禽兽不如’这句话何解，但是忽然间有些胆怯起来，她未必真的就希望被宋易蹂躏，只是因为她实在不太了解宋易这个人的个性。
一路上，宋易虽然对她很君子，但是除了这件事上，在任何一件事情上，宋易都比之一个卑鄙小人要更卑鄙小人，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若是无耻起来竟然能够这么让人束手无策...
而她也一路都只能‘束手无策’。
“你不把我交给康王，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完颜明珠道。
“好像你巴不得想见到康王似地？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你若是成为了康王妃，大赵与金国岂不是成了亲家，有什么可打的？”宋易说完，忽然间想起了王书几人，也不知道那几个人现在有没有和康王之间有什么协约，但是想到这段时间儒州都在大战，或许康王应当是无法安静下来与王书等人谈条件的......
“我现在才觉得，你家中或许真的有几房很漂亮的娘子，要不然你就算看不上我，也绝对不会把我推向康王的道理，毕竟我是你的俘虏！”完颜明珠有些幽怨的叹道。
宋易脸上扬起得意的表情道，“那是自然，你比我家娘子，自然是不如的。”
“哼。我哪里差了？”完颜明珠不甘的仰起脸，纤细的下巴显示着她的不甘。
宋易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猜想她此时自然是极其骄傲的，但还是很认真的思索着说道，“论气质，容貌，身材，我家娘子都胜过你，更何况你性格不好，喜欢骑马......”
“你说容貌气质也就算了，可骑马有什么关联？”完颜明珠颓然道，她多少有些失落，哪怕她是不以容貌取胜的女人，却也不能容忍宋易在她面前夸赞他的娘子而贬低她。
“嘿嘿...”宋易笑而不答，他当然不能猥琐的说出来，像完颜明珠这种常年骑马的女人，臀部形状再好，那种触感又岂能与养在深闺中的大赵女子的幼滑柔软相比。
听见宋易猥琐的笑，完颜明珠虽然不解，但却知道宋易肯定没有想着什么好事，不由得重重哼了一下。
“下来吧，我们今晚不进城，就在乡下住下来。”宋易下马说道，扯了扯拴着完颜明珠的绳子。
完颜明珠哼了一声，高傲的侧倒下来，就像是要栽下马一般......这是她唯一可以使唤宋易的时刻，她自然骄傲。
因为宋易需要伸手去接住她。
...
儒州有城，自然就有乡下。在平民眼中，打仗是国家的事，活着是自己的事。这么多年的战争，燕云十六州除去逃掉的那些人，许多人已经看惯了打仗死人这些事。
从某方面来讲，他们是真实的活着，逃得远远的，甚至这里连税都没有，除了蔬菜之外，他们连被抢的资格也没有，因为家中没有肉。
一年到头，儒州附近的村民能够吃到的肉是家里的汉子在山里打猎带回来的野味。哪怕是一只山鸡一条肥鱼，他们都会在尝过鲜之后晒干之后埋进土里藏起来，藏得多了，过年没有被战火牵连着死去的话，也能过一个不错的年......
见到宋易递出去的银子，朱大员还不太敢收，是她五大三粗的婆娘壮着胆子伸出手接了过去，朱大员这才憨笑着将宋易与完颜明珠迎进了屋内。
“你是金人？”朱大员笑得有些勉强的问道，因为宋易手中牵着绳子，绳子那一头拴着完颜明珠，完颜明珠披散着乌发，连铠甲都是大赵制式的，看上去向一个大赵人。
“她是金人！”宋易指了指完颜明珠笑着说道，他很清楚朱大员想着什么，一开口便说出了完颜明珠的身份。
见朱大员眼中还有不解之色，宋易接着说道，“铠甲是她偷的，恰好被我抓住，我正好送她去交给儒州的大赵军爷！大哥怎么称呼？是大赵人么？”
朱大员这才呵呵一笑回答道，“我是大赵人，我叫朱大员，祖祖辈辈都在这儒州城外长大，嘿嘿......你真的不是金人？”
看着朱大员还有些怀疑的表情，宋易指着自己清秀的脸十分认真的说道，“你看清楚这张脸！金人有我这么帅的么？”
朱大员怔了一下，然后终于全然相信了宋易的话，嘿嘿笑道，“公子你真会开玩笑......呵呵，不过这才像我大赵人，金人开不起玩笑！”
宋易哭笑不得，我说自己帅，难道你认为是开玩笑？
完颜明珠倒是在一旁微微冷笑一声，她丝毫不以为那一句金人开不起玩笑是好笑的话。
宋易一眼瞪回去，完颜明珠毫不畏惧的瞪回来......看在朱大员眼中，顿时又迷惑起来。
“我们今晚住在你家休息一晚，有房间么？”宋易问道。
朱大员的婆娘收过了人家的银子，自然不敢说没有房间，只能笑着说道，“只有一间了，另外一间我们全家住着，还有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孩子......”
“哦，那就一间好了！”宋易说着，然后让朱大员领着去房间。
朱大员将宋易领到了房间后，才赶紧去找自己的婆娘去了。
宋易打量着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房间了，除了土炕之外，就是四壁和一张桌子，真正的家徒四壁便是如此了。
“这就是打仗的后果了，民不聊生。”宋易叹道，坐上炕头，让完颜明珠坐在了另一头。
“就算不打仗，他们还不是一样这样过的......”完颜明珠知道宋易在说什么，冷声辩驳道。
“今晚你睡地上。”宋易很干脆的笑道。
完颜明珠瞪圆了眸子盯向宋易，很鄙视的说道，“你真不像个男人...”
“嘿嘿。”宋易听闻这句话，脸上浮现贱贱的笑意戏谑道，“我才想起来，说过要帮你换下这身铠甲的...晚会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像不像个男人。”
“你就不是男人...”完颜明珠气哼哼的说道，挺起了胸膛，哪怕穿的是铠甲，也掩盖不住她胸前的惊人弧度。
宋易都开始鄙视自己了，这样一而再的被这个娘们鄙视着，自己都似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男人了？
第三百九十章 不堪教化！
因为收了宋易那块银子的分量足以当作朱大员一家一年多的花费，难得的是朱大员的婆娘从地里挖出来预备着过年才敢取出来的干肉做了一顿美味的小菜。
笋是山上有的，配着切得薄如纸片的干肉，过了火便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米饭则更是珍贵难得，本是准备着端午包粽子的一些米饭都煮来吃了。这算是宋易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完颜明珠远远的吞咽着口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这对于向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她来说，就如同一个瘾君子看见了罂粟一般的难熬。
“要不...让那姑娘也吃点吧？”
朱大员的婆娘五大三粗，但心肠却是好的。
“我们先吃完，一会剩下的我会拿给她吃的！”宋易一边扒着在北方难得吃到的米饭，一边含糊的说道。
...
夜里，吃完一碗青菜嘎啦面的完颜明珠气呼呼的靠着墙壁，用仇视的目光盯着宋易。
隔壁传来朱大员婆娘哄着孩子的声音，间或着也有朱大员夫妇之间细细的细语声。
房屋的隔音太差，宋易干脆推开了窗，听着窗外的动静。
星光洒进来，宋易在想江南的烟雨。
“别以为你没肉吃是委屈了，要知道这天下多少人是吃不到肉的，就如今天...若不是我给的钱多，这一家人哪里舍得吃肉。”宋易淡淡的说道，陈述的对象正是完颜明珠。
“你倒是不吃啊，装的跟个圣人似得！谁不爱吃肉，谁不爱喝酒，这个天下就是弱肉强食的天下......我们金人若是不勇敢，不是照样只能蜗居在贫穷的地方过着贫苦的日子吗？我们金人难道天生就不是人？为何就要比你们大赵人活的差？”完颜明珠生气的质问道。
“所以，杀人就是你们过上更好生活的途径？侵占别人的家园，夺取别人的财富，这也是长生天教你们的道理？”宋易冷笑着。
“可我们生下来，土地不能耕种，猎了皮毛却要被你们的奸商压低价格贩卖，我们除了手中的武器，还能靠什么？”完颜明珠反问道。
“这世间，从来都是公平的！在金人的土壤上，你们种不了花生，可以种大豆，大豆也种不了，你们可以种高粱...总有一种东西，是适合生长在你们土壤上的！在你们抱怨的时候，可曾想到南方也是没有貂绒的，买卖这些东西除了千里的辗转之外，更需要找得到买家才能赚钱......拿起屠刀去劫掠别的国，别的家，自古以来便是强盗的途径！”
完颜明珠怔住了。
她感到很委屈，但是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何去争辩。
一定是他太能说！
完颜明珠这般安慰自己。
“怎么？没话说了？呵呵，你们金人天性残忍，因为见惯了兽血，所以连见到人血也不会动容。我知道你们金人打猎时以杀死多少猎物为荣；上战场时以斩杀多少人头为勇。这确实是大赵人学不来的......你要知道，在大赵，没有小孩会在十岁时杀了人而自豪的；很多女子，一生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他们当中，也有穷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但是他们有杀人吗？”
“没有。他们不以杀人为手段，也绝不敢去做违背道德律法的事情来谋生，哪怕有，那人的心中也会有恐怖，有愧疚，有悔恨，然而你们有过吗？”
宋易的话字字珠玑，语调不大，但却一个个像是羽箭一般扎在完颜明珠的心上，这些话是她不曾听过的话，就像是在她面前呈现出一个她从不知道的画面一般。
而宋易，连头都没回过，更不要说表情，他只是望着窗外，静静的讲述故事一般在说着，他这些话，无法对金兵说，因为上阵的兵不回头的在冲杀，没人会听他的话。
而除却战场之外，他无法接触到金人。完颜明珠是他接触最久的一个金人。
她狡猾，狠辣，聪明，且无知。
所以宋易对她说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能拿她做什么，但确定自己必定会放了她，因为活着的她，比死了的价值大。
那么，她会活着，和她多讲一些道理，似乎也可以当作一种无声的武器使用。
但是，完颜明珠的迷茫只是片刻的。片刻后，她妖媚的眸子中便被一股冷色充斥着，她冷笑道，“你说的简单，可是没有钱，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还未等到我们种出什么，人都已经死了，哪怕我们种出了什么，却又卖不出去，或是被你们的奸商欺压，你们的官兵歧视我们，随意的杀害我的族人，你难道也是公平吗？”
“每个人的眼中看到的不一样！在我眼中世间是公平的，但在你眼中世间却是绝对不公的，所以这时候每个人便需要选择。无论选择什么，都不可能是屠刀......杀戮，从来都不会有好的下场。这世间万民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今后不会存在这世间的，哪怕时间有些长，但民心所向，才终究是王道。”宋易说道。
“我说不过你，但我觉得我们没错。”完颜明珠冷声道，其实心中早已一片混乱。
宋易转过脸，一脸肃然的对着完颜明珠笑了笑道，“那么，金国终究只能覆灭。”
“我会杀了你，就算我杀不了你，我哥也会，他是天之骄子，只要大赵亡了，我们同样能坐江山，我们同样能做你们现在做的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们金人......不会永远是卑贱的奴隶！”完颜明珠微眯着桃花眸子，眼中泛着犀利的神采铿锵有力的说道。
突然间，气氛寂静下来。
因为完颜明珠的声音过激，惊到了隔壁的朱大员夫妇，连他们都安静了下来，也不知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没有。
而宋易，只是用悲悯而又带着嘲笑的复杂眼神看着完颜明珠，冷冷的笑了笑。
有些顽固的信仰，一时不堪教化！
他相信，他的话她是听懂了的，至于她懂了没有，他已不需要再去思考，因为明日便要进儒州了。
“睡吧！今晚你可以躺着睡，但是我会将你全身绑起来...”宋易淡淡的说道，然后朝着完颜明珠的身子靠过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久别重逢在他城！
“怎么，你借来了一套衣裳，不准备帮我换上么？”完颜明珠冷笑道。
宋易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开始解甲。
解完颜明珠身上的铠甲。
“你...你......来真的？”完颜明珠鸡皮疙瘩都矗立起来，语调顿时大变。
“你再大声一点，隔壁的夫妇会知道你在叫喊什么的。”
宋易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解甲。
完颜明珠瞪大了自己的眸子，难以置信的盯着宋易，就像是看着恐怖的事情一般，咬紧了自己的唇，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
宋易怔了怔，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她里面竟然真的什么都没穿...
解开铠甲，就是一片白皙的肌肤，而且是胸前那最白皙雪腻的一片峰峦景观。
如红着眼睛的玉兔，挣脱了生硬铠甲的束缚，蹦跳出来，颤颤巍巍的堆在胸前如雪团一般耀眼。
妖艳！
完颜明珠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肌肤上沁出颗粒，全身传动着一股颤栗的感觉。
她再坚强，也是女人，也会羞涩。
此刻，她无法嘴硬，更不知所措，脸色迅速的爬满一片粉红色彩，红的发烫，烫的发烧......
宋易怔了片刻，悄无声息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强自镇定的继续解甲。
一寸寸，更多的雪白肌肤暴露出来，小腹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是她才愈合的旧伤。
完颜明珠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因为双手被反剪着绑起来，这使她的双峰更加高耸傲然的挺立着，两颗蓓蕾如同红着眼瞪着宋易一般，骄傲矗立。
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起来，宋易也并不好受。
他无法脱了一般再帮她穿上，所以只能故作镇定的将她的铠甲一点点的解开，直到真正的让她光着上半身...
女人的线条美，不外如是了。
浑然天成的曲线弧度，自双肩往下，胸部饱满，腰部纤细而无赘肉，可见也是骑马的功劳。
比之江南女子的柔腻，她的曲线更多几分健美，因为她肌肤之下，蕴藏着一股江南女子不可能爆发的力量。
完颜明珠脸红如血，大脑一片空空荡荡，她无比的后悔之前的挑衅以及讽刺。
等她从羞愧中清醒过来，宋易已经帮她将一件农家的粗布衫穿好！
只因为没有亵衣，哪怕农妇的粗布衫是有些宽松的穿在完颜明珠身上，宋易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悸动。
那股悸动，源于生理上的冲动。
他太久没有触碰过女人的身体，若非他心中有着绝对无法触碰完颜明珠的理由，恐怕此刻早已做出了一些超越他理智的一些事情。
为她解甲后，宋易将她捆成一个蚕茧一般的放倒在了床上，然后自己到了另一头枕着双臂开始让自己平静下来。
月色如洗洒进来，漫入眼眸，宋易想象着自己的孩儿，想象着江南的生意，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终于睡过去。
而完颜明珠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听到宋易那熟悉的入睡声，她终于敢睁开自己的眸子，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木板，感觉身上十分的不自在。
连呼吸都变得像是没了规律一般的紊乱。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第二天神色很是萎靡。
但宋易起色很好，起来在外面练了一趟拳脚后，吃过农家的面食，像主人家告辞，朝着儒州而去。
临行前，朱大员拉着宋易悄悄的对宋易说道，其实这个金国女人这么好看，宋易可以弄回家去做婆娘，而不用这么较真的交给儒州的兵爷，在他看来那是浪费。
但是宋易只是呵呵的笑了笑拒绝，他自然不是真的将她要交给谁。
朱大员有些惋惜，甚至觉得宋易不太灵活......
这或许就是区别，人的眼光能够看到多远，取决于他胸中的天地多大，而朱大员的天地，只在这周围的几十里半径之内。
宋易心中的天地，只有宋易自己知道。
一路上，都再没有话。
宋易该说的，昨夜都已经说了，完颜明珠只因为那无法越过去的门槛，不敢开口。
金人虽然没有大赵人的规矩，被人看了清白的身子就要以身相许，但是金人也有规矩。若是女人在战场被别的部落的男人俘虏了，便是被霸占了，那也不得有什么怨言，自然也没多少人会为了殉节而去自杀......
若是宋易霸占了完颜明珠还好一些，她起码不会尴尬，毕竟她是他的俘虏，但眼下，她真的不知道怎样去应对这样的情景。
她不懂大赵的文化，自然不能理解大赵眼中的金人如恶魔无区别。相反，在她从小长大的信念中，大赵人都是卑鄙无耻胆小无能却窃据繁华之辈，所以她野心勃勃。
儒州一片警戒，城门紧闭，非城外熟悉的菜农与大赵士兵，不得入城。
宋易的路引是王魁给的，自然不会有问题，因此从小门入了儒州。完颜明珠伪装成挽着他的手，其实双手依旧被束缚着。
宋易入城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有人看见了他。
不是康王赵泽的人，而是牛莽。
哪怕全城都是赵泽的人，其实见过宋易认识宋易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人尔，就算赵泽会画一幅宋易的肖像列为危险对象，宋易也对这时候的画像技术放心得很。
画出来的那个他，一定不会让人认出来是现在的这个他......
在牛莽认出宋易的第一时间，他在震惊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异常，而是交代着士兵继续巡守之后，自己下了城头。
宋易行走在城内，想着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见王魁。
虽然是打仗，但是儒州城内毕竟不可能全民皆兵，平民也有，菜农小贩也有，只是不多而已。
往来的全是持戈的兵士，偶尔也会见到军衔不高的小校眼神机警的审视着一些形迹可疑的人。
这城中，如铁桶一般，却不如铁桶死。
出入的人俱都被人严格的审核才能进入，进城之后更是没有什么机会做不利之事。
换句话来说，除了该进出的人，连只不该飞进来的苍蝇都有可能会被人用弓箭射下来......
因为完颜明珠的容貌实在与这座城的人口水平不符合，宋易一路上惹来了许多疑窦，若不是宋易早先为完颜明珠换过了大赵的农妇粗布衫，只怕完颜明珠在第一时间进城就已经被人发现。
但就算这样，宋易还是希望尽快的能找到一处住所安定下来，否则这满城的兵士说不定看出了异常通报赵泽，或者有认识宋易的人直接去告诉了赵泽，那宋易就得乖乖的见赵泽了！
忽然间，宋易警惕的猛然回头，然后微微怔了一下，恰好看到同样怔立着的牛莽。
呆怔那么一瞬间之后，宋易忽然神色如常的转头继续行走。
完颜明珠不解的望着他，然后觉得身后的脚步声异常，有个人一直跟过来，一直跟到了人少的地方...
宋易停下来脚步，然后转身与牛莽短暂的抱在了一起。
牛莽眼眶，瞬间便红了。
他壮了，也黑了，已然是如一杆枪一般的硬汉了，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便红了眼眶，心中压抑着的许多情感，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表现的对象。
“我需要个住处！”宋易神色平静的说道。
“我带你去。”牛莽擦了擦眼角，其实并没有眼泪。然后带着宋易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这个过程中，完颜明珠愕然又释然。
......
终于租下了城中的一栋破败的小院，在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牛莽终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宋大哥！我对不起那些跟我来的兄弟，我该死啊！”
牛莽跪在地上，哭着说道，语调却不敢放得很高，唯恐惊动了人。
宋易扶起他，肃然说道，“哭起来真是矫情，我也见不惯！但是我都知道你们都是大赵国的英雄，你没有对不起谁，只有别人对不起你们！”
牛莽擦掉眼泪，有些担忧的说道，“我后来才知道了一些事情，现在你入城...恐怕康王的人会很快知道的。”
“我如果怕他，又怎么会来？你不用管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吧，估计有人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最主要的还是让青木寨那些弟兄们万不可再失去一个人了，否则我怎敢再回青木寨？”宋易肃然说道。
“我知道了，刘辰那小子告诉过我了。这位是......？”牛莽这才想起问宋易身旁的女人。
宋易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平静的说道，“完颜明珠。”
牛莽陡然张大了嘴......震惊无比！
半晌，他才回过神喃喃道，“康王已经知道她逃走了，正在雷霆大怒，怎么会......你就这样带着她入城了？”
“呵呵，王魁将军住在哪，我最先见到的肯定是王将军。至于康王，我就知道哪怕我光明正大的带着完颜明珠走进城来，他也不会知道！”宋易自信的说道。
牛莽只觉得宋易的胆子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大，但似乎他记忆中的那个宋大哥，依旧是那般自信强大！
“我帮你传信给王将军吧，毕竟你现在不好去找他，他住的地方，也有康王的人，万一认出来了可不好。”牛莽震撼之后说道。
“呵呵，成熟了许多嘛...”宋易笑着拍了拍牛莽的肩膀赞道。
牛莽嘿嘿的笑着，憨憨的挠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青木寨时候那个青涩憨厚的场景。
第三百九十二章 家书，烽火！
牛莽离开后，宋易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小院简陋，但好歹院中有一棵长出新叶的老输，房有三间，其中一间是厨房。
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战争，这房屋的主人或许本该是小福之家。
还没等宋易将床铺铺好，王魁来了。
宋易行了礼，见过了名义上的上官，王魁递了一封家书给他。
家书是早就到了的，只可惜一直压在威武军中诸葛祁的手中，所以王魁这一次才终于找到机会带过来给宋易。
“你先看信，我和那金国女人谈谈。”王魁拍了拍宋易的肩膀，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然后走进另外一间屋。
拆开信，粗略一眼看得出是几种不同的字体凑成了一封信。
开篇的笔迹是青烟的。
“夫君：家里一切安好，勿念......我也好。猜你应该是到了军中，但不见你传书回来，家里人都想你了。江南天气很好，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我与黄莺妹妹常在院中晒太阳，这些日子她辛苦了，人清减了许多，但酒楼的事情已经撑起来了，粮行也已经稳定下来，渐渐不再需要事事亲为了......知府大人来过几次，送了些礼物，被我退回去了，我推说家中没有男人不敢做主，等你回来...你若不早些回来，便回书给个话，下次我也好圆辞！我很好，孩儿也很好，我们都等你回来......青烟。”
第一段，是青烟写的，字里行间都是思念，但偏偏是没能放开话头，只是简单得说着家里的好，不让宋易还要牵挂家里，然后最后透过知府大人的话想让宋易回封书信回家。
宋易看完第一段嘴角便浮现了温暖的笑意，他了解的青烟，就如同字迹描绘出的那样，是个温文尔雅的女人，事事都以男人为重，但这一切都只因为深爱而已。
接着往下看去，是黄莺秀气的蝇头小字。
“我很想你！但偏偏你这家伙都不舍得回捎一封家书回来，让人心中总是记挂着。你在北方肯定不好过吧？那便早些回来......家里最近的客人多了。七皇子他们常带东西过来呢，我都收下了，但都没有动，也帮你还礼了。他们想要你的墨宝，但我发现其实家中你写的东西竟然不多，所以你以后在家多写写字什么的，可以用来还礼，不要再练那拳脚了......但是，你真的要练，也不要忘了写字啊...写吧，多写一些才好，我们都等你呢。”
宋易嘴角温暖的笑意变为好笑，黄莺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直接和淡淡的幽怨。
末尾那很短的字迹，便是徐嫦的了，或许是顾忌着，徐嫦连想念都没写，只是淡淡的写了两行字。
“所有的事情都很好，只需要你好好保重自己，回来当你的江南富商吧，我们都是女人，毕竟撑不了大局。”
笑着笑着，宋易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几张美丽的脸庞仿若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连语态神气都那么分明。青烟的端庄贤淑，黄莺的轻嗔薄怒，徐嫦的妩媚成熟......
宋易也想家了，想念家中的女人，尚未出世的孩子，小小的后院，还有等到六七月份就会绽放的一塘荷花。
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才终于收起了家书，然后走到另外的房间中。
王魁正气呼呼的瞪着完颜明珠，一言不发。
宋易见气氛奇怪，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她什么也不肯说，就是想见康王！”王魁说道。
宋易愣了一下，望了完颜明珠一眼，然后冷笑道，“康王日理万机，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呵呵......”
王魁也是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然后对着宋易说道，“既然到了儒州，你必然也是要去见康王的吧？如果当真不让康王知道，却似乎不妥！”
“等他想见我了，哪怕所有人都拦着，他也会来见我的。或者其实他就算知道我来了，也未必会想见我的。我不着急......他应该也不会怪罪。”宋易念着绕口令一般的说道。
完颜明珠听糊涂了，但王魁却不傻，他听出来宋易口气中连一丝一毫的恭敬之意也无，顿时神色肃然的问道，“这件事，我恐怕无法隐瞒下去！回去后，我就要禀报的，见与不见，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虽然如今是威武军中的一员，但其实你我都清楚你也有皇上的令牌在身...算是朝廷特使了。”
一旁的完颜明珠眸中闪过一丝微微的异色。
宋易平静的说道，“听说完颜洪亮亲征了？这几天形势怎么样？”
王魁露出苦笑神色道，“你非得当着这个女人的面谈论战事么？”
宋易神态窘迫，几乎忘记了完颜明珠是个外人，此时却还是房中，只好将完颜明珠带到另外一个房间绑起来，然后才回到房间与王魁独处。
王魁摘下头盔，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一脸肃然之色。
宋易倒吸一口凉气，虽然那道伤疤砍得不深，但是却撩得很长，很显然若是再偏差一分，哪怕这刀不深，却很可能让王魁变为一个瞎子！
“我军几十万大军，堪堪挡住了完颜洪亮的强攻而已，几波的强攻下来，损兵折将...偏偏大部头的指挥调度乱成一团糟，幸好此时他又退回了桑干河畔！我猜他只是试探进攻而已，还是你在幽州的那一仗立了大功啊！”王魁神色肃然的说道。
“呵呵。大功你说了算得话，是不是该给我犒赏？”宋易玩味的笑道。
王魁无奈的叹道，“我确实提过，但期间你私动府库兵器，无官职无军令私自调动平民与城防士兵，这也是大罪。到了康王那，也是个功过相抵，没拿你问罪便是好的了...犒赏这些，无能为力。”
“我倒不是真的在乎什么犒赏，我只问将军，现在形势如何？直白些，胜算几何？”宋易正色盯着王魁那道狰狞的伤疤问道。
“战场形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且瞬息万变，谁也无法确定，但是我估计完颜洪亮那边也已经到了经不起损兵折将的时刻了！不然的话，凭着他亲征的士气再强攻几波......那便很难讲了。”王魁认真的说道，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也不是诸葛祁那等需要谋略算计的人，所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便是他自己心中认为的。
而他头上那道伤疤，似乎也在警示着他的担心，以及战场的凶险！
第三百九十三章 无声起涟漪！
宋易叹了口气，知道王魁终究还是有了隐忧。而威武军的一方统帅有了担忧，那说明大赵军的处境确实堪舆。
“康王怎么打算？大赵军是坚持固守，又或者在整军准备进攻？”
“康王他......倒是用人不疑！他将兵权大部分交给了韩城，而负责统御调度的就是韩城了。很显然，韩城不适合对北方骑兵作战，而且他的长处在于指挥步兵的战斗，在指挥骑兵之上，他甚至不如......唉。只可惜的是，无论怎样，他们都不肯让我们掌握三军的主动。”王魁有些懊恼的叹道。
随意的谈论着战场的形势，渐渐的又说到了岳武的身上，王魁感叹若是岳将军在，此时该是更好的形势。而宋易想的却是，若是岳武将军在，也未必就会主动进攻。
为将帅者，各有各的作风。
岳武虽然能征善战，但其实最为人称道的却不在于杀伐之上，而在于御守而不惧于攻伐。所以在岳武镇守燕云十六州的许多年中，其实真正主动出击的次数并不多。
因为主动出击的次数并不多，所以才有百战百胜的说法，但是论进度来说，算得上是寸土未进。
也许是出于大局的考虑，岳武在等待着大赵国休养生息得更好，在等待着不一样的契机，总之在岳武的手中没能收复的土壤，却被凤青霆以死换来了改变。
若是岳武此时在，也很难说是进攻或是据守。
因为不确定，所以宋易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送了王魁出了小院。
夜里的时候，院子里悄悄的来了许多人，因为不能喝酒，大家都喝茶，吃着肉。
茶与肉都是宋易买来的。
大家喝茶却喝出了酒的感觉，肉也食之无味，许多人哭了起来，围在宋易身旁兀自说着自己心中的悲痛和憋屈，就像是喝醉了一般。偌大的小院里，许多大老爷们都喝茶喝哭了......
月朗星稀，众人散去，宋易坐在空荡荡的小院中，揭开牛莽等人留下的几坛屠苏酒，洒在地上敬了天地英魂，然后招呼着伍坚过来陪他喝酒。
他不知，这一夜自己又作诗了。
诗是李白的《侠客行》，也不知是祭奠那些战死的青木寨英魂，又或是表述别的什么情怀，只听得连伍坚这种并不同诗词的人胸中都起了一股浩然豪迈之气。
只可惜，伍坚的豪言壮志全说与了明月听，因为宋易竟喝醉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耳旁全是火热的气息，身下绵软的感觉胜过棉絮。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对似要喷火的眼眸狠狠的盯着自己。
宋易这才恍然大惊，酒意全无的从完颜明珠柔软的身体上爬下来，发现彼此衣裳都还算齐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毕竟没有酒后乱性，但其实心中也微微有些惋惜...
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睡在她身上，但宋易还是理直气壮的说道，“为何你叫醒我？你虽然被束缚了手脚，但我并没有封着你的嘴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喊叫？你......快压死我了！我手脚都快断了，快帮我解开。”
完颜明珠恨恨的说道，宋易这才汗颜的发现这家伙的声音竟然都嘶哑了。
果然她的手脚都因为一夜的气血不通有些泛着紫色，宋易惭愧之下赶紧为她松开了一些绳索，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绑着而已，毕竟完颜明珠在宋易眼中是很重要的一个人质。
饿了一夜，被压了一夜，完颜明珠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了，在宋易喂着她喝了一碗粥之后，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易这是第一次见她睡得这般熟的模样，闭上了那对常常泛着冷冽眼神的桃花眸子，修长的睫毛微微起伏，嘴唇犹如一瓣桃花......
走过去将她的绳索解开，然后安静的坐在床边想着一些事情。
这个上午，再没有人来找宋易，昨晚牛莽等人也说过了，他们现在不好常来见宋易，因为毕竟身上有军职，宋易也让他们不需要频繁的来见自己，所以没有人来很正常。
但康王这时候该是知道了宋易入城的消息的，却也没有动静，这让宋易十分惊奇。
宋易不知道的是，康王确实知道了，但他现在正忙着另外一件事。
...
高丽女子王书，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流苏长裙面对着跪坐在赵泽面前。
桌上陈列着一份锦缎布帛，布帛上是一幅长长的文书，以汉字写就。赵泽正在认真的看着，嘴角渐渐肃重，继而有了淡淡的笑意。
许久之后，赵泽终于抬起头，审视着王书清秀的容颜。
“你王兄说，将你嫁给我，连同本族十二名女子......呵呵，不知你那些亲族姐妹可如你一般貌美？”赵泽轻佻的昂起头俯视着王书。
王书神情微微变了一下，继而又恢复平静道，“康王说笑了，这一貌似文书中并没有。”
“你看过了？”赵泽冷笑道。
王书面对着赵泽傲然的气势，坦然答道，“担负着如此重任，王书岂敢怠慢，若是文书丢失，我却记在了脑中，其实也是以防万一。”
“但是你忘记了...你王兄说过的一条是，若天朝有意，可互为邦亲......这邦亲之意，难道我理解有误？本王以为，亲上加亲才算邦亲吧？”赵泽冷笑道，意味深长的盯着王书露出的雪白修长颈项。
他虽然不重女色，但却不避女色。王书的美貌自他第一眼看见便已然在心，却一直没有时间去真正的谈论，此时大战暂告修整，他也腾出来时间见王书谈条件。
更为重要的是，赵泽希望将这件事办在与宋易相见之前。
“王爷，非是高丽没有诚意，奈何王书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不在宫内，名不正言不顺，不敢答应，此行的身份，王书只是作为使者前来而已。若真的王爷想与高丽结亲，那王书会修书回去，让王兄另外选宫中嫡亲女儿嫁与天朝。”
赵泽眉头一挑，冷笑道，“哼。本王只是说笑而已，又没有真的想要答应......我大赵国眼下正是战乱时期，哪里又腾得出时间帮你们高丽去打仗？那岂不是笑话......更何况，你连这区区的小条件都不肯答应，何来诚意？以你一己之私置举国大事于度外...在本王看来，你这使者是有些不称职的。”
王书神色一滞，眼神微微有些失望，微微低头去去用平静的声音说道，“高丽小国，从前也曾受庇于天朝大国，两国之间连接如人之肢体，天朝大国为身，高丽为臂膀手足。眼下手足有难，身岂可不闻？他日若是天朝有所吩咐，手足怎敢怠慢？王爷......只需要您调出一支万人骑兵，高丽便可为将来您成为皇帝之后的手足之国，您真的愿意看着高丽覆灭在辽国蛮人之下吗？”
赵泽心中冷笑，辽国蛮人？那高丽又是什么好鸟了？
这么想着，但其实赵泽却因为皇帝那个字眼微微动了心思，不由得皱眉思索起来。
“这些条件还不够！金银丝帛什么的，我大赵国物华天宝，岂会缺这点财物？倒是这战马的条件还算中肯，不过还不足够成为我出兵万骑的代价！你再回去...想清楚了再来见我，三天内，你无法决定，那便回去问过你们的王再来谈吧！”赵泽傲慢的说道。
王书脸色早已没有一丝血色，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康王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王书离开后，赵泽忍不住对着那份文书大笑了几声，回味在那声皇帝的意境当中。
片刻后，他脸上的笑意收敛，取了纸笔写了一小段字迹，然后塞入信鸽脚部的竹筒，放飞了一只信鸽。
信鸽所朝的方向，正是京城！
望着那虚无的方向，康王一脸阴沉，有些出神的自言自语道，“宋易...你终会知道，你拒绝本王是多么愚昧的选择！当日在飞狐岭架刀于本王颈项的那笔仇，你终会受到惩罚......哪怕你再聪明，这大赵国还有谁又能救得了你？”
...
宋易也正在写信。
床上的完颜明珠睡得一脸安然，坐在床边的宋易一手握着几颗红豆，感觉手心都是暖的。那是夹在家书的信袋中后来才被宋易发现的，也不知是谁这么费心，刻意的藏了‘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的倾诉在其中。又或者是其中的哪个女人悄悄的在封信的时候塞进去的吧.....一手紧握着红豆，另一手持着笔在纸上游走着，刻意的笔锋陡转，用三种不同的字体去回复家中的几个女人相思之情。写到动情处，不知不觉，满脸都是柔软的笑。
完颜明珠悄然睁眼，本是想要偷袭，却不经意看见宋易脸上那种柔软到足以化解任何女人心的温暖神态，双眸不禁重新闭了起来...
心有涟漪无声荡起。
第三百九十四章 男女之间的战斗！
完颜明珠很狡猾，哪怕在她身体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她依旧很快让自己醒来，然后伺机逃跑。
但她的狡猾，建立在狼性之上。
在金人当中，男人想要强大靠的是绝对的力量，而她这样一个女流，虽然是完颜洪亮的妹子，若是不靠着狡猾的生存之道，她同样不可能受到拥护。
所以她的狡猾，是一种本能，是一种狼性的象征，却不能排斥她同时也是一个没有见过外面天地的女人......更确切的说，她只是一个女孩。
二八年华，本该是貌美如花情窦初开的岁月，但因为战场狼性而掩盖，直到此时，她似乎意识到了有些不一样的世界是她不曾感受过的。
例如，她从未见过她的兄长---一代枭雄完颜洪亮，有这样笑过......
她闭着眼睛，心中一片疑惑。
这样一个大赵国的男人，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笑？
她自然想不明白！因为金人男子，向来只以蛮力为尊，甚至有些人直接是抢女人，或者靠比斗来赢取女人的芳心。
在从前，完颜明珠认为那是豪迈的象征！但似乎，她从未见过在金国的男人有露出过宋易这般笑容的......
那种笑，似乎真的能够暖化人心。
宋易的笑，确实能够暖化人心，因为那种笑是一种痴痴的傻笑，出神的笑！
也许在遥远的扬州城已子巷的宋府某扇窗前，也有人同样的在痴痴的，傻傻的想着某个人的脸，笑着。
--
写完家书，封好后，宋易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完颜明珠，本该回到自己房中去睡的。但是因为完颜明珠没有了束缚，他微微迟疑了一下之后，衣衫齐整的躺了下去...
完颜明珠原本正在迷糊当中，骤然察觉到身边躺下了一个男人才猛然震颤了一下，随后醒悟过来。
然后，她心中恼怒溅起，突然间如同鲤鱼翻身一般压在了宋易的身上。
宋易霍然大惊，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的颈部被一双手被紧紧的钳制着。
抬眼看见的是完颜明珠一对妖媚的桃花眸子，和她几乎垂落进自己眼睛的乌发，如一汪瀑布。
瞬间，宋易也伸出手去，握住了完颜明珠纤细的皓颈，脸上浮现冷酷的笑意，同时之间开始滚动身子，强力的将完颜明珠掀翻，然后将她压在了身下...
顷刻间，局势陡转。
完颜明珠咬紧着贝齿，双手收缩，狠狠的用力，看着宋易颈项上的青筋毕露，脸色开始涨红。
同时间，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困难，纤细的颈项几乎快被宋易那用力的双手捏断。
这时，她才后悔。
后悔该趁宋易写信的那一刻偷袭他，因为失去了那一刻的机会，无论怎样她一个身无寸铁的女人都是无法赢过宋易这种身怀武力的男人的。
就在完颜明珠后悔心起的那一瞬间，宋易冷笑了一下，然后陡然间松开了掐着完颜明珠脖子的双手，在完颜明珠呼吸顺畅感到惊愕的瞬间，宋易双手分别握住了完颜明珠的手腕，然后用力的掰开......
完颜明珠的力量再大，也终究无法大过一直坚持锻炼的宋易。眼看着自己掐着宋易脖子的双手一点点松开，他脱开钳制，完颜明珠一咬牙，一对修长有力的长腿猛然间如藤蔓一般缠在了宋易的腰间，然后松开掐着宋易脖子的双手，同时挣脱了宋易的束缚用臂弯勾住了他的脖子，使劲的一勒......
宋易只感觉自己脑袋‘嗡’的一下，撞进了一片富有弹性的柔软山峰之上，夹杂着一阵女子的体香气息。
心神微微一荡的刹那，警觉心起，身体坐起的瞬间，猛然间一阵剧痛从脖子上传来。
“啊！”
宋易发出一声呻吟，这才醒悟过来完颜明珠缠绕着他的身体同时坐起，而且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几乎在刺痛的瞬间，他的一只手从两人身体中间的缝隙猛然向上托去。
犹如天王托塔一般的重重击在完颜明珠纤细的下巴上，在完颜明珠咬得更深之前，将她的脑袋托开，然后一手反在完颜明珠的背后抓住了她一头如瀑般的乌发，重重的一扯...
完颜明珠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整个脑袋后仰着，宋易这才猛然将脑袋从她的胸前解脱出来...
这姿势看上去无比旖旎惊艳。
完颜明珠的双腿缠在宋易的腰间，仰着脑袋发出呻吟，宋易扯着她的头发，脑袋的位置堪堪就在她饱满的双峰之前，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气声......
只是可惜的是，宋易的脖子上是一片模糊的血迹斑斑，似乎被咬开了一块皮肉；而完颜明珠则更是如同一个妖艳女鬼一般，唇边全是一抹猩红的血迹。
“砰！”
宋易重重的一拳击在完颜明珠的胸部下方位置。
完颜明珠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但是双腿却缠得更紧，只是禁锢着宋易脖子的双手却早已无力的松开，整个身体犹如瘫软的水蛇，上半身无力的垂落下去，脑袋砸在床板上。
这个姿势，依旧香艳无比......
完颜明珠发出一声闷哼，宋易又是一拳击在她的胸前......
胸前一阵胀痛，似乎还夹杂着异样的感觉，她终于松开了自己缠绕在他腰间的双腿，双眼颓然的眼看着他凶神恶煞一般的再次扬起了他粗壮的拳头！
砰---砰砰------
宋易一拳打了她好几拳，直到完颜明珠身体犹如虾米一般弓起来蜷缩着，微微颤抖，宋易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抓过一旁的绳索，重新将完颜明珠捆了起来。
这一次，宋易捆得很紧，很用力，几乎将绳索勒进她的肉里。
而完颜明珠，只是睁大了一双妖媚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此刻发狠的宋易，诡异的笑着。
宋易越用力，她笑得越明媚。
“疯女人...果然不识好歹！”宋易冷笑一声，宋易从她的身体上爬下来，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疼痛的颈项间。
一手的血。
完颜明珠那一刻果真咬得很狠，只可惜没有咬在宋易的动脉上，否则宋易此刻恐怕正在赶往西天取经的路上......想到这一点，宋易冷汗都沁了出来，看着完颜明珠的恐惧竟然大过疼痛。
第三百九十五章 男人之间的战斗！
完颜明珠同样在心中这样想着宋易不知好歹，因为她放过了偷袭他的唯一机会。
只可惜，金人不讲究遗憾！成就是成，败就是败。
她再一次败了，但是她却忽然间释然了，看着他一脸的气急败坏和阴狠霸道，她奇怪的笑着。
笑着......连腹部胸前的疼痛都觉得无所谓了。
宋易冷哼一声，拾起桌上的家书走出了房间。
屋内寂静下来，只剩下昏暗。
完颜明珠睁着一对眸子，散发着异样的神色，伸出柔软的舌尖，将唇角的血迹送入口腔，似乎陶醉在血腥味当中。
宋易为自己上了金疮药，心中恼火，但好歹压制住了再去收拾那个女人一遍的想法，去让伍坚将家书传了出去，然后让伍坚看好完颜明珠，自己悄然的行出了小院。
城中的氛围依旧压抑，哪怕是街头走动的人，脚步都显得匆忙，而且神色警惕，似乎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有人拔腿奔走。
在一户残破的房屋前，宋易看见一位盲人老翁正在修补着一乘破损的军帐，旁边还堆着一些残破的物件，其中有军帐，有破损的铠甲...
老人的眼睛像是两颗黑洞深窝进去，只是一双手却熟练有余的用一根很粗的铁针穿梭在军帐粗实的篷布上，迅速的将一道道撕开的口子缝补得十分严实。
这简单得一幕，让宋易促足下来陷入欣赏当中。
老人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仰起头带着平和的神色问道，“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宋易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老人家怎知我是男是女，又是年轻或是年迈？”
“呵呵。老头儿眼瞎年数长了，要活下来，耳力自然需要好一些！脚步重，脚步轻，脚步沉稳或是虚浮......老头儿还是能分辨的。”老人平静的说道，仿佛述说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些都是军中送来的？”宋易问道。
“是啊，这些年打仗亏了许多人，但是我这糟老头子却靠着这个活下来了......呵呵，但还是希望哪天不吃这口饭才好哇！”
“那您不担心万一没有了军帐修补，您靠什么吃饭呢？”
“补补伞，修修别的，我老汉还是可以的，而且......我这把年纪了，再活多少年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做的也只有这样，打不了仗，也无法扶危救难的...该死就死了吧。”
老人说的平静，却忽然抬起头望向长街的另一头。
宋易顺着他朝着的方向望去，见一行人朝着这边行来。所过之处，行人退避！
宋易瞳孔微微收缩一下，然后一脸坦然。
长街的那头，气度不凡的康王赵泽缓步行来，目光带着深邃而意味深长的笑意，自始至终看着宋易。
近了。
“见过康王殿下。”宋易恭声行礼。
坐着的老人神情一怔，赶紧丢开手边的活，跪下去高呼行礼。
“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康王微微皱眉，目中除了宋易，别无其他存在。
老人跪着，不敢站起。
宋易微微皱眉，但却明白这本该就是所谓的王该具有的气势，否则怎能与凡人区别，怎会地位尊崇。
他坦然回道，“殿下日理万机，而我一个小兵，怎敢去叨唠殿下整治军务的时间？”
“呵呵。谁敢说你宋铭篆是小兵了？父皇钦点的探花，且身负所托......你妄自菲薄了。”康王笑着说道。
跪着的老人，没有皱的更深，皱纹里的纹路，仿佛干涸土地上的沟壑。
“是宋易失礼了，殿下勿怪！”宋易微微皱眉，用歉意的语气道。
“哈哈哈...本王岂敢怪罪？本该为你接风洗尘的，奈何诸事繁杂，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到我那去喝杯茶？”赵泽笑道。
“哪敢浪费殿下好茶，宋易正在学着缝补帐篷的技巧呢，就不去殿下那里了。殿下难道不觉得这帐篷修补的十分严整么？”宋易淡笑着说道。
旁人不知，但赵泽却心中冷笑了一声！不出所料的再一次被宋易拒绝，只能让他对宋易的厌恶之心更甚。但眼下，他却不得不淡淡的开口道，“老人家为军出力，多有辛苦，快请起吧......”
盲眼老人这才谢恩，然后艰难的站起，只是不敢再坐着，有些拘束的站着。
“一别许久，殿下风采依旧。”宋易笑着说道。
“你也不错，只是你颈上的伤口却是怎么回事？”赵泽瞧见宋易脖子上缠着的一圈白布，玩味的问道。
“哦......听说有蜀中人士善驭兽，也不知真假！如果我能学到一点皮毛，也不会被一只母老虎给咬了一口了。”宋易淡笑着答道，一语双关。
“呵呵...是吗？听说你抓了完颜洪亮的妹子完颜明珠？”赵泽忽然问道，目光肃然。
一旁的老人，再次震动了身子，虽然双目深陷，却依旧诧异的望向宋易...
“是啊。来儒州的路上，恰好撞见她刺杀了殿下帐下的曹参军正在奔逃，顺手就擒来。本该将她教到军部的，只可惜的是......她欠我一件东西没还，等她交还了我的东西，我必定亲手将她送到军部去。”宋易认真说道。
“既然是完颜洪亮的妹子，本王岂可不见......你带我去看看吧。”赵泽冷淡的说道，语气带着吩咐的态度。
“当然，殿下有令，岂敢不从！老人家......后会有期了。”宋易朝着盲眼的老人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赵泽带着一行人跟了上去。
盲眼的老人，呆呆的望着那看不到的方向，表情似若有所思。
...
片刻后，赵泽出现在关押着完颜明珠的房间内。
“我想单独问她一些话...”房间内没有别人，赵泽是对着宋易说的。
是说，而不是问，那便代表着，他是在命令，而不需要宋易同意与否。
宋易微微皱眉盯了完颜明珠一眼，迟疑了片刻后退出了房间。
怀着复杂的心情，在院中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赵泽神色阴沉的走出小院，连招呼也没打的便带着人离开。
宋易微微有些意外，然后飞快的进入房间，看见完颜明珠憔悴的蜷缩在床角，却用居功一般的眼神望着宋易。
“你不谢我？”完颜明珠启唇说道。
“你怎么不让他带你走？”宋易狐疑的问道。
完颜明珠淡淡一笑，回答道，“本来之前是很想的，但你对我如此之狠，我还是想亲手报仇！要不然，我这一去，或许再不能见到你，那就无法报仇，岂不可惜？所以我没有搭理他，也让你如意了！你不说声谢谢吗？”
“谢你？呵呵......”宋易侧了侧脑袋，让她看见自己脖子上缠着的白布，然后冷笑说道，“虽然你这一次的表现让我稍微满意一些，但我不会再对你有片刻的仁慈了。而且，就算你想跟他走，我也不会答应......”
“哪怕他是康王？”完颜明珠蹙眉微微疑惑道。
宋易眼神坚定答道，“哪怕他是康王！”
“呵呵。看起来，我完颜明珠栽在你手中果然有些道理，想来今后会极有意思的了。”完颜明珠笑了笑，桃花眸子中现出魅惑之色。
“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宋易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完颜明珠一双眸子更亮。
小院中，伍坚微微皱眉走到宋易面前道，“他留下了人在外面。”
“随他吧。他既然见了我，那么便不会来暗的了，也不知道下一招他会怎么走......”宋易淡然回道。
“你的伤，没事吧？”伍坚狐疑的说道。
宋易自信的笑了笑道，“三天之内，必定痊愈，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一些事情，因为这里已经有了人保护着，你可以随意走动了。”
伍坚问道，“什么事？”
宋易在伍坚耳旁说了些什么，然后伍坚满脸疑惑的盯着宋易，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这又要做什么了？”伍坚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挺傻的，因为宋易肯定不会事先告诉他。
果不其然，宋易只是笑了笑，并非回答，而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虽然看似宋易神色平静，但其实在康王主动出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两人之间的战斗便开始了。
通常来说，两个男人的决斗该是亮剑，然后互搏，直到分出胜负。
但康王与宋易之间有些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康王不单要胜负，他要的是宋易死，而且他的力量也压倒性的强过宋易，但是却还有着自己的忌惮，使得他不得不想别的办法。
而宋易也同样也想让康王去死，但相比起康王来说，宋易太弱小太弱小......以至于他的想法在旁人看来，与愚公移山无异。
一个是无法狮子搏兔君临天下，一个是必须愚公移山斗转星移。
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便在这样无声的潮涌之下酝酿起波涛。
第三百九十六章 看到败！
伍坚前脚踏出小院，王魁后脚入了院门，神色显得有些肃然。
“康王来过了？”
“走了没多久。”
王魁眉头皱的更紧，疑惑道，“他竟然没有带着完颜明珠么？”
“呵呵，带走完颜明珠？这里就是儒州城，完颜明珠能去哪？相比起完颜明珠来说，我认为他更想带走的是我......”宋易浅笑道。
王魁舒了口气，心中一个一团解开，但眉头却依旧紧皱着说道，“有事问你。”
“很重要吗？”宋易有些奇怪。
王魁点点头道，“十分重要！”
“那屋内谈吧。”
宋易说完，引着王魁进了屋。
斟上一杯劣茶，依旧会有清香散出，可见茶都是香的，只是在品级上有差别而已，与人一般有阶级之分。
“本该是诸葛祁要来的，但是我主动来了，是因为我觉得我问你更适合一些。”王魁郑重的开口说道。
宋易也收起淡然之色，郑重的问道，“那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我了？”
“我们都知道，你是岳夫人青睐之人，想必若是将军在也不会反对。也知道你必定怀着与我们不同的使命来到这里......所以我们想知道，你做了些什么？能做些什么？会做些什么？”王魁一脸郑重之色的连问了几个什么。
宋易陷入沉默，他感觉这几个问题很难回答。过了很久，他才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推算过了，完颜洪亮近期必定会发动强攻了，因为他已然知道儒州城不破，他便要一直止步于桑干河畔，这不是他的作风性格。而且，完颜明珠在幽州出了事，他迟早也会知道现在她就在这儿。所以，他一定会强攻了！”
“你们......畏惧了？”宋易眉头紧紧的皱着问道。
王魁微怔，似要反驳，但却沉默。
许久，他才开口道，“韩城手中掌握着重兵，他挡不住的......而我们威武军，会做最重要的打算的，也一定会保存着威武军的实力等待将军归来的那一天。这一点，无论是谁，其实都清楚......只要将军不死，那威武军便不能消亡！所以，我来问你，是希望你能改变些什么，因为你毕竟是靠着岳夫人这一边的人......如果你在做什么，如果你需要威武军做些什么，能改变这一切的话，我们会尝试着去做。”
宋易沉默。
又是许久，他才开口道，“也许你们是对的。战场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武士气，但也需要你们保存最后的战斗力......我在做的，和我要做的，真的与你们不太一样，所以我想...我真的无法改变什么，因为打仗...你们比我更懂！我来燕云要做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会让人觉得我很自私......如果我能做什么，你们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的站在大局上去考虑。”
王魁望着宋易，眉如远山一般凝重，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从宋易见他开始，他便能从言语中感受到宋易对于康王的不敬，对战阵的生疏，他所在乎的，王魁也知道就是青木寨的那些人。凭着感觉王魁能知道宋易是朝着康王来的，但是他同样有他的疑惑。
他疑惑为何岳夫人会让这样一个挟带着私怨的人上战场，还刻意的在信中用隐晦的意思表明要关照他。
更疑惑的是，宋易是圣上派来的。
谁都知道，康王是迟早要成为大赵国天子的人。而圣上不可能一点儿也不明白康王与宋易之间会有恩怨。
连王魁都看出来的东西，皇上会看不出来？可皇上为何会派宋易来燕云？
这些，就是王魁的疑惑和期待所在，所以他抱着睁半只眼的态度给了宋易不受拘束的自由。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王魁等人认为最危急的时刻，他们需要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他们需要知道把握一个大的方向和选择！所以王魁来问宋易是想知道他究竟能否改变什么？
宋易的回答，在王魁的猜想中，却没有给王魁惊喜。
他承认私怨，却坦然无法改变大局。
那，是不是意味着，王魁和威武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继续置身于事外只需要维护威武军的大局呢？
王魁长叹一声，起身说道，“在大战之前，如果你有任何改变，请及时告诉我，我依旧相信......你能改变些什么。”
“将军。我也想问一句...直到现在为止，金人在人数上依旧远逊于大赵军，且大赵军处于防守的一方，难道现在就真的看到了败迹吗？”宋易十分疑惑的问道。
他从王魁的语气中，感觉到了那种紧迫危急感，但是他依旧不解。
此地是儒州，大赵军重兵所在，有坚固的城墙，而桑干河畔的完颜洪亮哪怕三头六臂，他怎能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攻克儒州？
怎能呢？宋易想不明白，难道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五倍而攻之，十倍而围之’...这些都是废话吗？
王魁无奈叹道，“战场的改变，从来不在于人数的多寡。若真如此的话，我大赵子民众多，岂非江山永固？历朝历代又怎么败？一个将军能指挥几个偏将，几个偏将能调动几个校尉，校尉带动多少人马冲锋...这些是有严格的阵型与契合的。但有些话，很难论功过，事实就是......我们有兵，但将帅不足！而金人的打法，与我大赵又自不相同，他们崇尚的是兽的法则，几乎是不需要调度指挥都能够疯狂的进攻的大军，他们的眼中只有杀戮！更何况现在他们有人指挥，且有了兽王的统驭......在士气上来说，他们实则胜之过多！而我军当中，南兵居多，且占据了主要地位，韩城指挥......这些人的心中，都有天生的优越感，自将至兵，怀着这样的心，上了战场遇见了疯子一样的金人...可想而知！而我们威武军，是整个大赵国最了解辽金疯狂打法的人，但我们的人数相比起金人大军来说却也是不足，而且我们都不被康王重视，也无法改变目前的局势......所以，我们能做的选择也很少...”
宋易默然，王魁的意思是，威武军看到了失败，威武军需要保存实力......那康王与韩城可曾看得到王魁等人所看到的失败和危机？
答案是......看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若不开，我从何而来？
有人说，因为看见所以恐惧。
但，有些人因为看见而兴奋。
例如---大赵国的康王殿下，赵泽。
韩城在陈述着自己的担忧，赵泽在想象着战胜完颜洪亮之后，自己会得到什么。只是想一想那至高无上的场景，他便将韩城所陈述的危机缩小了无数倍，然后以无比郑重的语气告诉韩城------我要胜仗！
韩城愁眉苦脸。
但接下去赵泽又说了一句，“此战若胜，他日你为威国公，子孙世袭。”
富贵险中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两句话，描述着康王赵泽与韩城此刻的心情。
是的，康王兴奋起来，韩城也兴奋起来，因此为了成功，就必须打胜仗了！连恐惧也放小了。
但韩城依旧记得隐忧。他问道，“此战若想胜，便必须依靠威武军。”
“威武军这群人...哼！反正军权现在本王一概交予你，该如何调度，全凭你调遣，若有违令者，卸甲。”赵泽冷哼道。
“殿下。此事断然不可用强，否则威武军上下五万齐卸甲，军心动摇...”韩城担忧的提醒道。
赵泽瞬间大怒，脸色阴沉的怒喝道，“该死的岳武，这就是我大赵镇国公带出来的兵吗？父皇释兵权的时候为何独独放纵了岳武，看看威武军现在已然成了他岳武的私军了......”
“该如何定夺，你去办吧，本王眼不见为净！”赵泽怒喝之后，稍微平息了一些怒火吩咐道。
韩城突然问起，“还有那完颜明珠，我们此战之前可以用她来退却金兵，或者交换一些条件！”
“是了...差点忘记了这颗棋子！你去将完颜明珠带回来之前，顺便做一件事！”赵泽眼珠转动，忽然冷笑道。
“宋易现在不是在威武军旗下当一名小兵么？他虽然有父皇的旨意在身，但毕竟大战临近，他怎可临阵脱逃？呵呵......既然父皇如此看重他，那我自当领会父皇的意思才对！你去......让他领一支...对了，青木寨的那些杂兵，全都挑出来给他去带好了，就给他个先锋小将之名，届时配合威武军一同冲锋掠阵！”赵泽冷声道。
韩城心头微微一凛，随后答应下来。
“他既然出现在本王面前，自然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本王倒想知道，面对完颜洪亮的愤怒大军，他还不粉身碎骨？届时......我必定要亲临城头观战，哼！”赵泽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笑声，却让韩城觉得微微有些刺耳。
走出大院，韩城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朝着威武军的方向行去，脚步落在地面显得很沉重。
...
宋易喂完完颜明珠吃完东西，正准备离开，却被完颜明珠喊住。
“喂！你答应过我和我多说话的...”
“可是你忘了，我指的前提是你足够老实，但你却偷袭了我。”宋易回头冷笑道，却看见完颜明珠一脸恬静的盯着自己，有些可怜的样子。
这阵子，完颜明珠确实瘦了不少，自从那日被宋易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便显得安分了许多，此时看上去，竟给宋易一种可怜的‘错觉’。
完颜明珠眼巴巴的望着宋易说道，“可是，如果我在你写家书出神的时候出手，你想过我的机会会更大吗？”
宋易怔了一下，奇怪问道，“我写家书的时候，你已经醒了？”
完颜明珠微微点了点头，蜷缩着身子像一只瘦弱的虾米，她神色平静说道，“其实我那时候不该心软的......那样的话，我至少还有机会。”
“心软？呵呵，如果真的是那样，你确实有机会......”宋易坐下来，平静的叹道。
完颜明珠咬了咬唇，犹豫后问道，“你要拿我怎样？”
“我说过，你的价值多大，我便用到多大...”
“如果我没价值，你会杀了我吗？”完颜明珠问道。
“首先，你必定有你的价值，虽然你们金人没多少人性，但至少血性还是有的，你流的血若和完颜洪亮相同，那他便不会放弃你！其次，哪怕你没有价值，我也绝不会向你们金人那样滥杀无辜......”宋易说道。
“那你会放了我？”完颜明珠问道。
“你长得挺美......可你不要想得太美！”宋易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这句话，忍不住淡笑着说出来。
完颜明珠怔了一下之后罕见的浅笑了一下，过了片刻后又问道，“那时候见你写家书，我看你的神情好像真的很想家的样子，我现在相信你家中的娘子是比我漂亮了的。”
“她们本来就极美！”宋易自豪，眉飞色舞。
完颜明珠不解的问道，“可是，若家中有美丽的娘子，你又不缺钱，且有功名，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送死？”
“送死？”宋易冷笑着反问。
完颜明珠的神情不是讽刺，而是十分认真的点头道，“你与康王有怨，又绑架了我，在这燕云，这不是送死吗？”
“要这么说，倒真的是！可是...你毕竟和我呆了一段时间了，你认为我像个不想活下去的人么？”宋易冷笑着问道。
完颜明珠蹙眉，想了想，然后摇头。宋易确实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不明智的人，但是她这段时间却也想过了，他想不到宋易的生路在哪里，或者说，她看不到宋易的前景......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确实是顺势而为，人就如同大河中的鱼，从小溪入大河，自河入海才能天高海阔！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些鱼被大鱼吃了，有些鱼则因为脱离适宜生存的小溪而死了......可是，你们忘记了，还有些鱼，从来都是逆流而上的，它们想到的不是流入海中，而是想去溪的源头......因为那里更高！”
完颜明珠张开嘴，满脸震撼的望着宋易，许久，才说道，“你是那一条逆流的鱼？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应当说，我就是那条已经逆流的鱼，因为我始终在最高的源头看着你们在溪水中，在河水中，甚至在海水中......挣扎！我想要的，是看到更多逆流的鱼...总有一天，并非所有的鱼都只懂往下游，也并非所有的人都只懂得顺从，他们终究要思考。”
“可是，这只是你自己的异想天开而已，你太渺小......”完颜明珠愕然无语的望着宋易，仿佛不能相信这个人的心中藏着一个这个无法实现的梦。
但不得不说，宋易所描述的梦，震撼了她。
宋易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呢喃道，“天若不开...我怎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你说什么？”完颜明珠疑惑问道。
“没什么......反正还是那句话，你只需记住，你是我的俘虏，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便可以了！”宋易淡然的回答，然后走出房间。
完颜明珠呆呆的蜷缩在那角落中，透过窗看着那光，有些出神。此时她的脑海与心神，正想象着一幅震撼的场景......
渺小的鱼，在飞挂悬落的巨大瀑布下，正不知死活的跃起，再跌落，再跃起......
哪怕强大自傲如完颜明珠，却在这一刻感到震撼，臣服。
一天后，宋易出现在王魁的军帐中，一套精致的铠甲在桌上。
“晚些时候，将完颜明珠交给韩城，而你...现在是威武军的百夫长，在王魁麾下，属先锋营。顺便说一声，我叫诸葛祁......”
开口的是王魁身旁坐着的一名儒雅男子，他的眼神充满审视的盯着宋易，似乎要看穿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宋易望向王魁，眼神询问，而王魁则肃然的点了点头。
宋易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此次大战，威武军为先锋？”
“是的！但负责战前攻略的却是我，应当说韩城带来了他的让步条件，那便是威武军的调度归我，凤将军的旧部也归我调度！也顺便告诉你，青木寨的那些子弟，现在也全部归你帐下......你有异议没？”诸葛祁认真的说道。
“几位将军有异议吗？若没有...我一个升了职的小兵，怎能有异议？”宋易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诸葛祁与王魁相视一眼，俱都微微皱眉。在猜想中，宋易本该拒绝的，但似乎宋易的决定依旧让他们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有些疑问。”王魁疑惑道。
“这么大的战场，两国的精锐尽在一线......关于战场形势猜想看法，我肯定不如你们！若对于康王的决定，你们有异议，自然是你们在我之前会拒绝。至于我，我应该选择相信威武军的决定，否则......我还能相信谁？”宋易淡笑着说道。
诸葛祁笑了笑说道，“但是，王魁告诉我们，你有你的独特之处，我们也相信你有......只希望在真正决战之前，你真的会不同！”
“唯一我不太满意的一件事是，康王要完颜明珠，用来威胁完颜洪亮吗？如果完颜洪亮答应退兵，他会放了完颜明珠吗？”宋易皱眉问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精忠与大局！
“说实话，哪怕是我，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退军！哪怕是退军，也绝不可能遵守诺言，更何况是金人......所以，从前我讨厌与外族和亲的唐，但是现在却觉得有时候能止息干戈，和亲或许比打仗要好得多！毕竟打仗要死太多的人......”诸葛祁说道。
“这样说来，在你看来，完颜明珠只是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宋易道。
“现在完颜明珠还是你手中，你能做什么，还来得及！”诸葛祁神色期待道。
宋易笑了笑，无奈道，“大战尚未到来，可为何人人都已经觉得风雨欲来风满楼了呢？”
“因为完颜洪亮来了，他是狼群的首领！”王魁低沉着嗓音说道。
“完颜明珠先放一边！我想知道，诸葛将军打算如何规划此次大战呢？”宋易认真的问道。
“康王与韩城的想法我们都清楚，无非就是想让威武军抵抗最强大的一波冲击。但我认为，金人虽然崇尚狼性，却毕竟不是无知的畜生，完颜洪亮更是一代枭雄！我会将威武军分为两拨，一拨归王魁将军统帅，领一万人马首当其冲；一拨归我与其他几位调度，领四万人在最后再次发动进攻，前提是......这五万人马必定要在韩城的人马进攻后，我才进攻！至于凤将军旧部，呵呵......我没有让他们归入威武军的阵营，而是让他们作为韩城大军的先头冲锋营，用以激发南军的士气。其中，以王魁一万兵马为矛头冲锋，以威武军四万大军压阵掠尾，而韩城的数十万大军看似首尾无忧，实则是必须要被激发出全部的战力出征......”
宋易皱眉道，“你怎么就知道完颜洪亮的大军不会长驱直入？而我归在王魁将军帐下，若真的被完颜洪亮大军首当其冲，岂非送死？”
“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估量当然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我没有将威武军的所有力量都放在首当其冲之上。”诸葛祁说道，眉头微微皱起。
其实，在诸葛祁的心中何曾不明白康王与韩城想让威武军送死的意思，但是威武军毕竟在大战面前无法规避。
诸葛祁暗中也和韩城达成了一个约定，那便是宋易必定要出现在最先冲锋的那一支大军中！
以此，诸葛祁才换来了威武军的其余四万大军压阵最后的条件。
这件事，连王魁都不知，但王魁知道有一人非要最先冲锋之后，他主动领命了。这对于诸葛祁来说，多少有些愧疚。
但，战场无懦夫！他诸葛祁身为威武军的决断者，担负着保全威武军实力的重任，哪怕有愧于王魁与宋易，但他却觉得这是在不得不为之下最好的选择了，毕竟最善战的人，他安排在了最后。
宋易皱着眉，对于这个作战计划充满了担忧，但是他哪怕能拒绝康王，却不能拒绝威武军。
因为他唯一信任的便只能是威武军了，若诸葛祁与王魁都无法做到赤诚，那这满城的赵军当中，谁又能挽救大赵？
“好吧，我领青木寨的人，追随王将军冲锋！”宋易说道，“但完颜明珠，我要亲自送到康王手上。”
“好。”诸葛祁点头。
王魁欲言又止，直到宋易离开却终究没有发出一声。
“你妥协了？”
等宋易走出去之后，王魁沉声问道，颈上的青筋微微鼓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王魁，大局是什么？”
“诸葛祁...精忠是什么？”
诸葛祁苦涩的面对王魁笑道，“精忠是为国为民一往无前，精忠是无视生死也要捍卫威武军的尊严...”
“可你妥协了是吗？”王魁怒喝道。
“但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吗？大局是什么？”诸葛祁同样怒喝道。
“我明白大局是什么！大局是保全威武军的实力，大局是只要大赵未亡，威武军一定是战斗到最后那一刻的大军......大局是，等将军回来！可是......若换作将军，他绝不会这么做！”王魁字字铿锵的说道。
“可你知道，我不是将军，你也不是...虽然别人喊我们将军，但威武军中只有一个将军不是吗？大战在前，我诸葛祁能有更好的选择吗？王魁你告诉我，我应该让五万威武军全部在大军的最前冲锋吗？能......吗？”诸葛祁低沉着吼道，脸色涨的通红，一袭美髯都乱了。
王魁满脸怒气，却不知向何处发泄。
“可是，他毕竟是岳夫人寄予重望的人，我们本该庇护他！”王魁无力说道。
“威武军能做的，都做了！但他是一名士兵，就该上战场...你我皆知，他自己不会不知，更何况他选择了面对那样一个对手！”诸葛祁苦声道。
“叹军中无将，你我皆无能...呵呵。”王魁挥了挥手，神色颓然的欲要掀开营帐离开。
诸葛祁喊住他，“王魁！”
王魁顿住脚步，头也不回问道，“还有何调度？诸葛...将军！”
诸葛祁神色苦涩，低声说道，“本不该是你最先冲锋，但既然你选择了，你就该保重！”
“错了。既然我王魁选择了，那便会选择到底，我带出去的兵，我若带不回来，我必定会战死以谢将军，谢威武军魂！”王魁沉声说道，掀开营帐大步离开。
一向冷面的威武军军师诸葛祁忽然满面泪水，无声而泣。
...
在城中，王魁找到了正在看着一名盲目老翁修补营帐的宋易。
他蹲在地上细心的看着老人熟练的穿针走线，仿佛走了神。
王魁也蹲下，无声的看着，眼神却是空洞的。
“对不起，我有负夫人所托。”王魁平静道。
宋易笑了笑回答道，“王将军错了，你是我敬佩的人，何过之有。”
“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还有选择。”王魁道，“我等武夫，正因为智慧不足以经国救世才到战场以一身匹夫莽力浴血沙场，但你不同，你是我除了将军之外，见过的最智勇双全的一人了，况且你年轻！”
“偏偏我宋易最佩服的确实无知而无畏的武夫，你们是最我在大赵国最值得敬重的人。王将军......大战尚未开启，是否我们都不该用这种悲观的态度看待呢？”宋易转头，笑着问道。
“世事本沧桑，人力有时尽，王魁已知天命矣......”王魁叹道。
“相信我，我不会死！”宋易平静而认真的盯着王魁说道。
盲目老翁的手，隐约停滞了那么一刹那......王魁看着宋易，莫名的相信了他的所说。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宫，风暴之眼！
深宫，绮罗香阵阵，帷幔之间，一道窈窕的身影端着一盏药来到榻前。
“皇上，该喝药了。”
“我还是觉得官家更好听些，这让我觉得自己离人间更近。”赵匡胤接过药盏，闻着散发清香的药汤微微皱眉，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官家，贞妃来过了，说要见您，但您那时还在休息，奴婢没敢打扰您，便让贞妃先回去了...”宫女模样的女子说道。
“嗯，做得对...今天你不用陪着朕了。”赵匡胤说着，从床上坐起来，接过药盏一饮而尽，然后下床在宫女的伺候下穿衣。
本是魁梧的身架，此时穿上宽大的龙袍竟然显得有些不适了，赵匡胤短短时间竟然消瘦了如此之多。
“算了，你下去吧！朕自己来...”赵匡胤道。
“官家......”宫女神色惶恐，还要说些什么。
“下去！”
赵匡胤冷声重复一遍，宫女只得瑟瑟发抖的退出了帷幕之间。
没多久，赵匡胤出现在了岳府之中。
岳夫人被吓了一跳。短短时间不见，赵匡胤竟然已经是满头白霜，容貌似乎憔悴苍老了许多。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憔悴？”
赵匡胤坐下来，淡淡的笑了笑道，“自从小七离开大内之后，我换了一批奴才，身体也差了许多......也许我错了吧。”
岳夫人神色动容，想要开口，却又被赵匡胤伸手阻止。
赵匡胤接着说道，“我查过了，也找太医问过了，朕的身体确实有些怔忡之状，而且我现在喝的药当中也悄悄的查过了，并无异常...”
“皇上身子骨向来健朗，怎会短时间就这般憔悴？”岳夫人依旧不解的问道。
“我尝试过不喝药，但是不喝药后的性子会暴躁许多，而且每每我喝药之前，宫女都是当着我的面先喝，朕的疑惑，似乎并没有得到验证。”赵匡胤道。
“那皇上是有事要吩咐么？”岳夫人问道。
“虽然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朕还是想试一试......在宫外找个大夫看一看。”赵匡胤忽然肃声说道。
岳夫人心中骤然收缩了一下，双眼之中充斥着震撼之色，片刻后才喃喃开口道，“皇上是担心......”
“我在宫中太久了，飞卿不肯归来。连赵柯等人都上了战场，能说话的那些全是咬文嚼字的木头...朕听到的，看到的，或许都未必如那般真实，所以我想出来看看。”
“好的，我这就让人去请城中最有名的大夫来。”岳夫人神色肃然道。
“不！不必请最出名的，只需要名声还不错的就行......”赵匡胤一脸随意的说道。
岳夫人的眉头却蹙得更紧。
没多久，一名大夫战战兢兢的离开了岳府，冷汗浸透了全身的衣衫，一颗心犹自充满了震撼。
岳府之内，当今天子一脸平静，而岳夫人则一脸的茫然。
“原来，朕错得太远...”赵匡胤淡淡的笑道，心中一片苦涩。
岳夫人动了动唇，却不知该怎么去开口。
“我以为是有人要对付琴方，却没想到有人是一直在算计着朕的。”赵匡胤说道。
“皇上，只怕今日您出宫找了大夫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人知道了。”岳夫人一脸谨慎的叹道。
“那又怎样？我该杀了谁？又或者彻查此事吗？那岂不是公告天下，朕已经快要死了吗？”赵匡胤语调凄凉。
岳夫人叹一口气，却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朕死后，你离开京城吧，去找飞卿，让他回来，我还有一块令牌，可以给你！”赵匡胤说着，翻手掏出一块铁令，正是曾经给过宋易的那种。
岳夫人拒绝道。“雪儿还在宫中，这块牌子还是留给她吧，早晚有一天，会用得上！”
“朕知道，我就算现在换成琴方也晚了，但是哪怕朕再无能，雪儿却还能守护得了，这块令牌，一定要用在皇宫之外！”赵匡胤道，“你也该知道，这件事不该宣扬了！不宣扬...至少朕还能做一些事情，而宣扬出来的话，只怕什么也做不了了。”
“京城的禁军，各地的镇守大军，依旧是忠于圣上的。”岳夫人说道。
“且不说来不来得及的问题，只是那样就一定会动摇大赵国目前的安定，朕唯恐天下再一次陷入混乱当中。赵泽他虽然心机狠毒了一些，但希望他如愿之后会是一个有些作为的帝王......至于琴方，他远在江南，最好不回来才好。”赵匡胤道。
“皇上，您真的到了此刻还觉得赵泽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吗？”岳夫人一脸苦涩问道。
“这就是朕的悲哀，明知是错的，却还是错到了底，因为朕别无选择......恐怕这时候哪怕是飞卿归来，也难挽狂澜了！”赵匡胤道。
“还记得上次的棋局吗？您有一颗黑色的棋子可以翻盘，我现在复盘给您看......”
“不必了，朕相信宋易本可以成为后世之师，我本想着若赵泽不成大器，可以让宋易与琴方走近一些，让他在军中历练，而琴方在江南尝试着体会民间的疾苦营生...若朕时间还多，或许还来得及！只是刚才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朕来不及了......”赵匡胤肃然道。
岳夫人默然无语，心中却也是混乱一片，因为该来的那场风雨太大，大到足以覆灭整个大赵王朝，她一介女子，哪怕再有想法，又哪里能与赵匡胤相比。
“就这样吧，成全他好了，朕会留下一些东西在你这里，眼下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朕死后，你离开京城，找到飞卿，再回来......我会让琴方在江南永不入京！”赵匡胤认真说道，将铁令放下，然后在岳府写下了一些东西，返身回到那座他亲手督建的宫城。
岳夫人呆怔着坐了许久，然后开始梳理着条理，做着暴风雨之前的准备。
她已然知道，赵匡胤中的毒叫作‘明日绮罗香’，其中混合着安胎安神的成分，无毒。但却不能混合宫中的龙涎香气息，那样会产生一种慢性剧毒，沁入人体之后回天乏术。
这是稍有常识的太医都会明白的道理，但奇怪的是，皇宫大内的太医都没有提到这一点。
而赵匡胤，此时已然毒气攻心，功能衰竭......
...
夕阳如血，照在皇宫最高的阁楼上，赵匡胤满头白发如雪。
小公主赵惊雪一脸心疼的表情牵着自己父皇的衣角道，“父皇你不要老...”
赵匡胤笑了笑道，“朕没老，只是想你七哥了，难道宋易没跟你说过诗词中有一种思念叫作‘发如雪’吗？”
“呵呵。父皇你还从来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呢！我告诉琴方哥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对了，不如您发一道圣旨让琴方哥哥回来吧？”赵惊雪听着赵匡胤的话，惊喜的娇声道。
“还不能让他回来！你琴方哥哥要体会民间疾苦，才能懂得兼济天下......你想他的话，朕倒是可以让你去江南玩一阵子，但切记得不能胡闹，江南可不比皇宫。”赵匡胤说道。
赵惊雪先是大喜，但随后微微皱眉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我也走了，皇宫不就没人陪父皇您了？我...我还是留着陪您吧。”
赵匡胤嘴角浮现温暖的笑意，抚摸着赵惊雪的头发溺爱的说道，“朕怎会寂寞？朕有你贞妃姨娘陪着，还有你喜欢的那两位王姐姐陪着，朕不会寂寞的......”
赵惊雪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秀气的鼻子吃醋的哼了一声道，“父皇就是花心...哼，那我就去江南找琴方哥哥玩几天，到时候我就把你今天说的话告诉他，呵呵......”
“去吧......江南好，朕当年，也曾喜欢过江南呢......”赵匡胤说道，微微有些出神，似是陷入了某种记忆当中。
......
宫女正要为赵匡胤宽衣，却忽然被赵匡胤抓住了她纤细的手，然后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你肚子的孩子，是谁的？”
宫女脸色大变，长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眸之中全是惶恐之色。
“说，是谁的？谁让你呆在朕的身边？”赵匡胤冷声问道，神色却是平静的。
宫女的脸色变得惨白，许久之后才凄然的回答道，“是康王殿下的......也是...康王让奴婢呆在您身边的。”
“呵呵。这么说，你怀着朕的孙，却来毒害朕？”赵匡胤笑道。
宫女脸色大变，一脸不明所以的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只是听说离皇上您更近，伺候好了您，奴婢的孩子才会被康王承认！”
赵匡胤冷冷的笑了笑，松开宫女的手说道，“朕不杀你，如果你能活下来，算你命好......今后不用你伺候了，你出宫吧，自哪来，回哪去！”
“奴婢不敢，奴婢该死！”宫女跪下，泪流满面全是惶恐之色。
若宋易在，看见这名宫女抬头的话，则必定会认得她是宁师师在小凡楼时的丫鬟。
这一天起，以帝京之宫，将为风暴之眼。
第四百章 打仗嘛！砍一砍跑一跑嘛！
小院寂静，完颜明珠瞪大双眸看着在屋内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的宋易，充满了疑惑。
窗外一钩残月半遮半掩在云层之中，使得整片大地都有些晦涩不明。
宋易忽然停下脚步说道，“明日，我会将你交给赵泽。”
完颜明珠怔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笑着问道，“大战要开启了？我哥一定亲征了吧？”
“你很高兴？”宋易问道。
完颜明珠怔住了，因为宋易的脸上全是冷笑之色，她觉得似乎自己又想错了什么。
“不管你怎么想，今夜是最后一夜，我说过的话，不知你忘记了没。但你一定有一天会重新想起那些话的...”宋易神色淡淡的说道。
“其实......若你再聪明一些，或许也能改变现在的局势。”完颜明珠咬着唇说道。
“怎么改变？”宋易好奇的问道。
“我记得......唐的时候，你们也曾与我们那时候的部族有过和亲。”完颜明珠说完，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了一缕红霞。
宋易愣了愣，然后笑道，“你想嫁给赵泽？呵呵...我很奇怪，你这么好战的一个人，怎么会改变主意，而就算你改变了主意，完颜洪亮真的就能改变主意不进攻了吗？”
完颜明珠神色微微变了变，继而咬着唇冷冷的盯着宋易，再不吭声。
宋易见她神色不善，便将完颜明珠所言视为了一种缓兵之计，也不再搭理她，而是走出了屋内。
完颜明珠蜷缩在角落中，脸色憔悴，但一双桃花眸子却散发着明亮的光芒，恼怒的嘀咕了一声什么.....
宋易走到院中，忽然发现院门外站着一道人影，微微有些意外，竟是王书。
“有事？”
“知道你在城中，过来请教。”王书启唇说道，一边迈开脚步走进小院。
屋内的完颜明珠听见窗外有女人的声音响起，顿时挣扎起来，似乎想要坐起来靠着窗，透过窗纸看到些什么。
只可惜，这都是徒劳！宋易将王书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康王没答应你的条件？”宋易问道。
“他要我嫁给他，高丽与大赵结亲，才肯考虑...”王书苦笑着说道。
“呵呵。你没答应？”
“不是我不答应，而是他没有诚意而已，况且...眼下大战即将来临，连我都没什么信心了。”王书神色失落。
“那你找我又有什么事？”宋易疑惑问道。
“我会再去找他一次，答应他的条件，若他不同意，我只能与我的族人回高丽，与国殉葬......在这之前，我来和你道个别。”王书道。
“听起来，倒是一个凄惨的故事！只是，我觉得你还有选择...”宋易道。
“什么？”王书有些愕然。
宋易平静的开口吐出两个字，“活着。”
“什么？”王书一怔。
“活着，可以复国...死了，高丽亡国。”宋易道。
“这有区别吗？”王书一脸冷笑。
“没区别吗？亡国了再复国，哪怕千年后，史书上也会有；亡国而身死，那高丽的史书便只能写到今年了。”宋易淡淡的说道。
王书紧蹙着眉，思索着。
许久，她站起身来对宋易行了个礼道，“我还有一次机会。”
“你没机会了，大战要开始了。”宋易神色淡然。
王书不再开口，从小院退出。
“伍坚！”宋易喊道。
“什么事？”伍坚从屋内闪身进来，神情疑惑。
“跟着她，带人将她身边的人全都杀了...派人把她丢到江南去。”宋易冷淡的说道。
“为什么？”伍坚神情惊愕的问道。
“第一，我不能让她和赵泽联合在一起；第二，我需要她活着。”宋易说道。
伍坚皱了皱眉，闪身离开，这一夜没再回来.....
天亮了，宋易走进完颜明珠的房间。
完颜明珠从浅睡中醒来，神态有些迷糊的盯着宋易。
宋易走过去为她解开束缚，然后说道，“跟我走吧！”
完颜明珠活动了一下凝滞的躯体，然后诧异的盯着宋易的脖子说道，“奇怪......你脖子上的伤...”
宋易淡淡的说道，“你再不下床，那便继续呆着吧。”
完颜明珠虽然疑惑，却还是像只兔子一般，瞬间蹦下了床铺，只是双膝微微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下意识的便扶住了宋易的身子才站稳，抬起脸的时候罕见的微微有些脸红。
“走吧......”宋易让完颜明珠走在前，自己跟在她的身后。
将完颜明珠交给韩城之后，宋易见到了牛莽等人。
再见时，他依旧是他们的带头大哥，这情景一如当年在青木寨，也如汴州城......
“怕死吗？”宋易呵呵笑着问道。
“不怕！”牛莽大声说道。
“谎话！我都怕死，你真不怕？”宋易笑着在牛莽胸口击了一拳。
牛莽嘿嘿笑道，“宋大哥带着我们就没有打过败仗！要是咱们还有那‘烟炮’就好了，在这乱军之中用起来，肯定倍儿爽啊！”
“临时可能是没办法了，而且在这种战场其实作用不大了，参战人数太多，或许误伤了自己人......不会有‘烟炮’，也不会有别的，只有手中的刀！”
“跟着宋大哥，有刀就有命！”牛莽憨憨的咧嘴一笑。
“你小子，在军中混了这么段时间，这嘴皮子比牛二虎可是强了十倍了啊...”宋易嘿嘿笑道，一旁的一群人也跟着发出哄然大笑。
全然没有快要浴血沙场的气氛，反而有种宾至如归的热闹暖心。
宋易见这些人正经不起来，自己也没办法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只好笑着说道，“反正事情就是打仗，咱们就是冲锋......跑快点，就算砍不赢别人，你只要躲得过敌人的刀子，那也是胜仗，懂了没？”
“懂了！！！”
一群人哄笑着异口同声答道，虽然嘴上这么答着，但其实身体里却已经沸腾着兴奋的热血。
“就这样，谁也别给我拉后腿，跑快点......杀人不利索就得跑利索些！当然，顺便杀点金人更好了...这次之后，我带你们回青木寨，你们也可以和山上那些人炫耀炫耀了，以后你们就是青木寨的‘官兵’了，怎样？”宋易笑着问道。
“好......”
众人异口同声的笑着应道。
打仗嘛！跑一跑砍一砍嘛......冲锋嘛，砍一砍跑一跑嘛......这是此刻一些人心中有趣的想法。
而这，也是许多不通大义的小兵心中的想法，跑得快---活！跑得慢---死！
第四百零一章 天地一扶摇！
大赵八年五月的最后一天。
兵临城下！
宋易想过这种场景，自从决定来燕云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象过这种如电影史诗般的场景。但略有些不同的是，他看不到金兵的尽头，却看得到自己这支队伍的尽头。
这是一种最让人感到心慌的对比！
金兵以猛虎阵张牙舞爪的阵列着，横亘了整个儒州城外。宋易紧了紧头盔，问道，“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威武？”
王魁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也很威武。”宋易对王魁说。
“你们都很威武。”宋易对身后的冲锋营弟兄说。
王魁神色迅速的变得肃然，然后大手一挥。
城门嘎吱作响，然后骤然大开......
王魁发出一声震天的大吼，坐骑双蹄扬起，然后如一道箭矢一般冲出了城门。
冲！
宋易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一万先锋营，如一根锋利的长矛一般冲了出去。
杀声震天，马蹄震地，掀起一阵尘烟，一万冲锋营瞬间已在百丈之外。
鼓声响起，金兵动了。
宋易看不见金兵究竟动了多少人冲着自己这一队而来，但浩浩荡荡的全是人头涌动。他咬紧了牙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双眼通红的牛莽，然后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血。
自第一声刀兵想起之后，便见了鲜血。
然后便是更多的鲜血乍现，被砍断如成熟的果子般跌落的人头，不知何处飞来的残值断臂，以及是不是就溅到了脸上的鲜血......
宋易无比清晰的感到畏惧，却更加勇猛的冲锋在人群中，只有更快，才能活的更久。
所有被宋易动员过的那些人，也都无比认真的在执行着一件事---快。
能杀人的快速杀人，不能杀人的快速骑马，总之他们看似在冲锋，其实只记住了一件事，那便是快。
一分钟。
一刻钟。
一炷香......
宋易的耳中早已听不清任何动静，他只剩下双眼能看清身周一丈内外的人，忽然看见王魁被一名魁梧的金人大汉一刀砍在了肩头，然后王魁狰狞一笑的剁下了那名金人大汉的人头，一丝不停的挥刀又斩向了另外一人...
“援兵什么时候到？”宋易大声问道，一刀将一个伸着弯刀来刺自己的金人砍翻。
“再等......时候还未到。”王魁咬牙忍着疼痛回到。
又是一炷香。
城头上，赵泽皱着眉一脸肃然的望着完颜洪亮的中军丝毫未动。
韩城神色凝重的问道，“殿下，中军该动了，若等到完颜洪亮的中军动了，咱们便无法迅速出城驰援......”
“再等等，你看他们还能坚持。”赵泽指着远处酣战中的冲锋营说道。
“可......那是一万人对三万，坚持得越久，只怕到时候全军覆没！”韩城担忧的说道。
赵泽冷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把完颜明珠押上城头来......”
韩城眉头动了动，飞快的去了。
另一头，威武军中一道魁梧的身影扒拉开人群挤到诸葛祁面前冷声道，“怎么还不动？再晚下去，老王必定要折在战场了！”
诸葛祁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忽然间无比疑惑的看着一队人马骚动起来，然后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诸葛祁忽然惊慌的大喝到，然后迅速的闪身退到了一旁。
威武军四万人，无比震惊的退避两边，看着一支万人左右的队伍席卷而来，然而十万火急一般的穿过大军最后的威武军，朝着儒州的后方，直奔幽州而去......
有人问道，“诸葛，这他娘的又是什么打法？”
诸葛祁双目茫然的回答道，“不知，我压根不知道这样一支人马去幽州方向能做什么？快，派人去请示康王，我们该驰援冲锋营了！”
诸葛祁的话音落下，迅速的有人跑向城头。
而此时的城头，赵泽抓着完颜明珠正准备向完颜洪亮喊话，忽然间有一名士兵先威武军的士兵赶到，将一只信鸽递到了赵泽的手中。
赵泽疑惑的将信鸽上的信展开，然后又是一名士兵前来禀报说赵柯带着一万人马出了儒州......
瞬间，赵泽的脸色惨白，身子震了一下，眼中却现出疯狂激动之色。
连韩城都看出来，康王的身子正在颤抖。
“发生什么事了，殿下？”韩城问道。
“回京！”赵泽念到。
韩城脸色大变，惊恐的问道，“什......什么？”
“回京！！我说即刻回京，现在立刻班师回京！！！”赵泽歇斯底里的喊道。
韩城还要说些什么，赵泽‘铮’的一声拔出利剑架在了韩城的脖子上阴冷的吼道，“本王说....即..刻......回京，若有不从者，就地格杀勿论！”
韩城神色变得无比的惨然，却让传令兵迅速的开始传令。而此时，威武军的士兵正好赶过来询问，却看见康王赵泽与韩城急急的行下城头，匆匆忙忙的上马正准备掉头。
他只得到了一个字---撤，然后便看见中军动了，朝着儒州的后方而动......
传令兵尚未明白过来，已看见中军如同发狂一般的朝着儒州的后方奔驰，往幽州方向而去。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幽州有了敌军吗？可是分明此刻儒州城外全是金人重兵啊？
他不明白，诸葛祁也不明白，四万威武军也不明白。
但几十万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穿过威武军四万人马奔出了城，擦身而过的那瞬间，诸葛祁只得到了韩城的一句话---撤到幽州。
撤到幽州？
那就是放弃一万先锋营？为何？
诸葛祁都得不到答复，因为赵泽已然领着几十万大军疯狂的朝着幽州方向疾驰而去......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有人怒吼出声。
诸葛祁脸色惨白，呆滞了片刻后怒吼道，“撤回幽州！”
“老子不干！”威武军最擅长的将军站出来抓着诸葛祁的领口怒吼道，“他娘的，你们就这样把老王丢在了战场上？老子不干！！！”
“没用了......城外是三十万金兵，哪怕咱们威武军全部投进去，也绝对不可能阻挡片刻了！我也不甘，也不明白为何康王与韩城为何撤退，但是如果想要保全我们威武军，现在必须撤到幽州去了......”诸葛祁脸色苦涩的说道，双目已红。
“哼，你带着人撤退吧，老子不干......”说完，那人影已经提了一柄青龙偃月刀准备朝着战场冲去。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有人准备跟上，却被诸葛祁抬出军令阻拦。
威武军，军令如山。
那人忽然放声大哭起来，重重的用刀在地上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幽州而去了。
然后，诸葛祁命令威武军全军撤到幽州，派了一人去城头告诉冲锋营撤退。
可此时，冲锋营还能撤退吗？
答案是，不能！
战场中，王魁终于察觉出了异常。
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儒州城没有了动静，一丝一毫都没有！且不说其余的士兵，哪怕是他自己也已然感觉到了体力接近衰竭。
金主完颜洪亮也感到诧异，他本该派出更多的兵马去迅速的碾灭这支顽强的威武军，但却担心大赵军有诈，以至于城门不开，他竟然也静观其变的看着，等待着......
“不行了，我们该撤退了！”宋易浑身是血的冲到了王魁身前怒吼道，他已然猜到了城中必定发生了意外。
王魁满脸凄惨之色，张嘴吼道，“你带着你的人回城吧，我威武军王魁，绝无在冲锋之刻退回的道理。”
“城中有变，你也看出来了，没人出来驰援我们，我们回去，只是去知道真相，没必要死磕！”宋易愤怒的大吼道。
“不！后退即是逃跑，就算我活了，我怎么向已经死去的数千冲锋营士兵交待？老子已经杀了四十又多七人，再赚几个为我威武军的英魂回本......你回去吧，就说是老子命令的！走吧......”王魁大声吼道，连眼泪都吼出来了。
宋易想要英雄，但他绝不会送死，所以他对着王魁摇了摇头，然后掉转马首怒声大吼，“回城！”
回城------
有人听见了，开始回城，但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听不见无法退；也有许多人困住了退不得，跟着宋易朝着城门口冲去的只有寥寥数百人而已...
忽然，城门开了。
却只有一骑。
宋易呆呆的望着城门口，竟忘了约束奔马，被高高的抛飞下来，重重的跌落在地。
那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袭猩红色的斗篷，显得英姿楚楚......
竟然是完颜明珠。
从儒州城大开的城门奔出来的只有一人......完颜明珠！
宋易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刻，他整颗心都是冰冷欲碎的，仿佛见识到了人世间最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完颜明珠看着宋易摔落在地，朝着他抛了一个充满媚意的笑，那么妖媚的一个嘲笑！
完颜明珠在朝着金人大军方向疾驰过去。
陡然间，宋易站起来，不甘而绝望的仰天大吼，“谁来助我？！！！！”
谁来助我？
天地之间，响彻着宋易的咆哮声，连厮杀的战场都短暂的凝滞下来。
因为声嘶力竭，因为愤怒，因为绝望！以至于在他怒吼声中嗓子都被撕裂而出血。
有人回应吗？
没有！
战场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明白儒州城发生了什么，没人明白为何从儒州城走出来的只有一个女人。
仰天大吼后，宋易颓然的跪下去！从唇角沁出一抹猩红的血。
战场，似乎被凝滞了！
忽然间，他耳中依稀听见了一阵驼铃声。
有人回应他吗？
有！！！
天地之间，一头青驴奔如迅马。
天地之间，一道身影轻灵扶摇。
天地之间，一柄飞剑呼啸而至。
扶摇，如扶摇！
宋易看见了，发出哈哈的狂笑，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纵马奔驰的完颜明珠道，“抓住她。”
第四百零二章 你杀了我的心！
在宋易的狂笑中，几乎所有人震撼的看见那一柄只如瞬芒一般的飞剑刺入了完颜明珠坐下的坐骑。
一声悲嘶，奔马失去重心超前栽去，完颜明珠如同先前一刻的宋易一般，被重重的抛起。
金人军中，一道魁梧的身影用洪亮的嗓音吼道，“救她！”
随着完颜洪亮的吼声落下，三军齐动，全都朝着完颜明珠抛起的身影而去。
然而，只是下一个瞬间，完颜明珠堪堪落地就被一道比之完颜明珠还要娇小的身影给接住了。
然后，扶摇挟着完颜明珠飞快的退到了宋易身边。
很久不见------宋易很想和貌似成熟了一些的扶摇这么说，但是他只是从扶摇的手中接过了完颜明珠，然后扶摇默契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奔驰而来的金兵大军陡然间停住，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完颜洪亮的下一道指示。
战场上，忽然静的落针可闻。
“你要杀我了？”完颜明珠一脸平静的看着宋易，用有些复杂的语气问道。
“这是你欠他们的，此时该还了。”宋易说完，朝着金人中军大声吼道，“完颜洪亮何在？”
响亮而夹杂着沙哑的声音传荡开去，传遍三军。
一道魁梧的身影在一众虎狼一般的金兵精锐护持下，出现在宋易视线之中。
虎狼之姿，大概用来描述完颜洪亮是一点不错的了。他只是骑着马在那，便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不怒自威。
“放开她！”完颜洪亮喊道，目光冷冷的盯着宋易，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放开她也行，你的人退出儒州之外一百里，放出此刻所有战场上的大赵士兵......”宋易喊道。
完颜洪亮发出哈哈大笑，金兵跟着发出震天的大笑。
等安静下来，完颜洪亮才狂傲的看着宋易冷声道，“你竟敢威胁我完颜洪亮？”
宋易也不回答，而是抽出了一柄金刀，刀出鞘，高高扬起。
完颜明珠闭上眼，一颗泪顷刻滚出眼眸。
下一刻，一阵刺痛传遍她的全身，她只觉得这痛比痛更痛！
身后的扶摇都微微蹙了蹙眉，竟然没想到宋易会忽然插了完颜明珠一刀。
金人发出怒吼声，马蹄欲动。
完颜洪亮瞪眼欲裂，发出愤怒的怒吼声，“啊！！！该死的混账东西......你竟敢...我数三声，你若不放开她，我顷刻间让你与所有人灰飞烟灭！”
宋易没有回答，而是再一次高高的扬起手中的金刀，仿佛是刻意的为了让完颜洪亮看清，金刀再一次插进了完颜明珠的身体...拔出的时候，完颜明珠猩红色斗篷下的大赵素衫顷刻间被染红。
“你有本事顷刻间让我们灰飞烟灭，但我却能瞬间让你亲妹与你天人永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选择，下一次，我会将这柄象征你们金人身份的金刀插进她的心脏......”宋易平静的说道。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连原本出现在另一侧准备营救宋易的伍坚也怔住了。
这一幕，出乎了预料。
完颜洪亮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用喷火的目光盯着宋易，抽出刀指着宋易嘶吼道，“我会杀了你！一定会......我完颜洪亮对长天生起誓，三天后，我必取你狗头，让儒州城......整个大赵，为你殉葬...”
宋易再一次高高的扬起金刀，刀刃在空中闪耀出刺眼的光芒。
“我答应你！三军后退......”完颜洪亮猛然喊道，冷冷的盯着宋易，就像盯着一头快死的猎物。
宋易笑了笑，冲着陷在金军阵中的人呼喝着那些人赶紧回来。
已全身是伤的王魁，恍惚觉得这是一场生死边缘的噩梦一般，不敢相信的迈开自己的脚步。
已经跑累的青木寨众人，再一次爆发出体力快速的从阵中奔出，迅速的退到了宋易身后。
一万冲锋营，最终连带被扶着的伤员走出来的人约莫只剩两成不到，宋易的目光微微收缩，心为之抽搐。
“退回城内，闭锁城门。”宋易对擦肩而过的王魁说道。
王魁看了一眼嘴角沁出鲜血却紧闭着双目的完颜明珠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快速的离开。
“放人！”完颜洪亮大声喝道，三十万虎狼金兵虎视眈眈，刀兵闪亮，有些锋刃之上还滴落着鲜血。
望着躺在金兵阵中再也回不来的那七八千具尸体，宋易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战争的血腥与残酷。
“我说过，你终究是我的俘虏！但现在......你还清了。”宋易低声道，脸色平静。
忍着疼痛，完颜明珠终于睁开了那一对妖媚无比的桃花眸子，用一种极其冷却执着的愤怒盯着宋易喃喃道，“真的清了吗？可你杀了我的心......该怎么还？”
宋易无言以对，竟然不敢再去正视她眸中的清冷执着，唇角的猩红刺眼。
他松开手，从金人阵中行来一道身影，朝着宋易与完颜明珠而来，看样子是来接回完颜明珠。
宋易看清那道身影，惊呆了。
“怎么会是你？”宋易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袭素衫的秋夜隐，很想想象她为何会出现在金人大军之中。
“你也真够狠的，对一个女子下如此重手......把她交给我吧。”秋夜隐说着，伸手扶过完颜明珠。
宋易心中，悄然的松了一口气，却压低了声音用无比郑重的声音道，“你一定要救活她，让她好好活着。”
秋夜隐看着宋易郑重的神色，又看了看已然晕过去却咬着唇不肯松开的完颜明珠，叹息道，“退吧！完颜洪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三天之内，能退多远，退多远！”
宋易点了点头，带着扶摇转身飞快的朝着儒州城退去。
自始至终，宋易担心的金人弓箭手都没有出手，这让宋易多少有些感概于完颜洪亮毕竟不是卑鄙小人，但也因此，他对于完颜洪亮的忌惮心却更甚了！
遥远的另一边，三军阵前。
完颜洪亮朗声喊道，“今日之耻，敢让完颜洪亮知道你的名字吗？他日你死，我也该知道刀下亡魂何人！”
宋易头也不回，回道，“大赵子民宋易......你杀不了我！”
完颜洪亮发出猖狂大笑，随后又戛然而止，因为他已跳下马去查看完颜明珠的伤势了。
儒州，城门闭锁。金人三十万大军竟真的开始退，但却没有退出一百里，而只是驻扎在了十里之外而已。
第四百零三章 孽缘！
月如钩，寂寞星光点点，照在空荡荡的儒州城。
空荡荡也并非全然无人，最起码，还有儒州城不多的城民，有王魁帐下两千余冲锋营将士，有青木寨数十英勇之人...
还有宋易与扶摇。
因为已经知道了扶摇为了谁而来到燕云十六州，所以叙旧起来便省去了很多疑问，两人很快便知悉了彼此以来这段时间过的日子。
让宋易有些遗憾的是，扶摇依旧没有找到岳武与她的师父粟青稞。
她摇晃着双脚坐在树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正抱着一坛屠苏酒慢慢品尝的宋易说道，“那个女的说你杀了她的心，我听到了。”
“呵呵，她应当糊涂了，我是想杀她的人来着，可未必会真的杀死她...”
“不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一些，所以觉得她那时候说那句话的时候挺可怜的。”扶摇若有所思的说道，双脚停止了晃动，认真的盯着宋易说道。
她的眼神，一如宋易初见时纯澈，而扶摇也确实是宋易见过的人当中最纯澈的一人了。
宋易微微皱眉想着当时的场景，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当时太紧急，我已然不太清楚那是什么心情了，无论怎样，她终究是完颜洪亮的妹子，我唯一的筹码，也只有她了，能换回这两千多人，我知足了！”
扶摇无趣的白了宋易一眼，然后嘴角一撇笑道，“你唱歌给我听...”
“为什么？伍坚还在院内呢，我一个大老爷们哪好意思大半夜的干嚎...惊扰到人不好。”宋易有些无奈的道。
“不行，今天我又救了你一次，不唱不行！而且我也许久没有听到新歌了，你教我一首吧。”扶摇执着的盯着宋易说道。
宋易想了想，用已经撕裂的嗓子唱了一首沙哑版的《忘情水》
其实唱的不太好，调子勉强不差，但扶摇却听得津津有味，一对眸子眯成了月牙儿似得。
“还是你唱的好听，我这段时间也在一些茶馆听了一些小曲，但总觉得听过你的歌后，那些小曲太刻板了，一点儿也不上口。”扶摇笑道。
“嘿嘿，这就好比吃惯了肉，总是不太喜欢吃素的。”宋易笑道。
“少来，你才是素好不好？不过我听得有点难过，还是会想起你插两刀在人家身上的感觉，若有一天你这么在我身上插两刀，我肯定也会觉得死了的好！”扶摇懵然不知的说道。
宋易心微微跳动了一下，再去看扶摇单纯的神色，才觉得是自己的思想过于复杂了一些。似扶摇这种尚未成熟的孩子，不可能说出属于这种情人间的话语。
无心之语。
在宋易发呆的时刻，扶摇却又忽然叹息一声问道，“你说不逃，可是连我都看出来我们这点人是守不住这座城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完颜洪亮！然后再去杀赵泽！”宋易认真的说道。
扶摇蹙眉思索片刻，然后疑惑道，“可我想过了，完颜洪亮在大军之中，我冲不到他的面前，很难帮你杀死他......不如我们还是追上赵泽吧，或许杀他还有希望！”
看着扶摇认真的表情，宋易开心的笑了笑，心中涌过一丝暖意说道，“不杀了完颜洪亮，哪怕我再杀了赵泽，只怕这天下真的大乱了！只有我先杀了完颜洪亮，才可能让金人大乱，从而给大赵一点时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没理由赵泽会愚蠢到连整个大赵江山也不顾的！所以，先止住金人，我才能想办法去杀赵泽！”
“看来......你真的要造反了，想来一定很有意思。”扶摇托着腮帮子，双眸充满了期待之色。
恐怕，她是宋易见过的人当中最不羁潇洒的人了。
...
赵泽确实不会愚蠢到放弃江山，所以他放弃了儒州而奔向了幽州，又穿过幽州朝着京城而去。
在他收到的前后两条消息中，飞鸽传书的是帝崩这一件足以让他惊憾的大事。另外一件事则是赵柯带着人马擅自离开儒州。
两条消息加起来，让他认为赵柯别有用心的要赶回去扶持别人即位！
因此，在皇位无以复加的诱惑下，赵泽大脑中放弃了一切，只想带着兵马杀回京城去坐稳皇位。
他当时能想到的，有了皇位，其他的自然可以慢慢再筹划！因此，才有了儒州城无比可笑而悲哀的一幕。
其实，赵柯收到的消息确实来自京城，却不是带兵而争夺皇位，而是赵匡胤的密信中让他回到江南，守护七皇子琴方与小公主赵惊雪。
谁能想到，因为赵柯的突然举动，赵泽作出了更惊人而愚蠢的选择......
当然，在那种可笑与悲哀之下，做出无奈选择的还有诸葛祁...
宋易此时还不知道京城帝崩，也不知道赵泽即将成为大赵国的皇帝，但是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杀死赵泽这个鸟人。
......
金帐中。
完颜洪亮终于松了一口气，完颜明珠醒了。他问了许多，但奇怪的是睁开眸子的完颜明珠却像是死去一般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自己没事。
“你出去吧，她暂时需要的是静养。”秋夜隐冷淡的说道。
完颜洪亮竟然讪笑着摸了摸头走出了营帐外，而完颜明珠竟也对这足以震撼世人的一幕见怪不怪。
谁能想象得到，以粗犷闻名的金人首领，一代枭雄完颜洪亮竟然会面对一个赵人女子的冷面而服服帖帖的顺从。
“你认识他对不对？”完颜明珠忽然盯着秋夜隐问道。
秋夜隐怜惜的对着完颜明珠点了点头道，“记得吗？我说过我有一个女弟子，嫁了个不错的男人，就是他了......”
完颜明珠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秋夜隐，似乎牵动了伤口，又蹙起眉，半晌才回过神惨然笑道，“世界上的事情竟会这般巧？”
秋夜隐叹息一声，幽幽道，“我也不曾想过会这般巧......看你样子，是对他难以忘怀了？”
“他那两刀，伤我那么深，我怎能忘呢？”完颜明珠说着，眼角自然而然的竟滑落两行泪。
泪出了眼眸，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竟然哭了，而且连心脏都似乎疼了起来。
秋夜隐抚摸着完颜明珠的秀发，怜惜的说道，“傻孩子...你是金人，他是赵人，这种孽缘怎么竟会发生在你身上？”
说话间，秋夜隐恍然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她竟然也是那样的喜欢上了一个敌国的男子...此时想来，这世间的许多事情，却真的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有时候，明明最恨一个人，被那个人伤得刺痛，却偏偏不能忘。
完颜明珠倔强的笑了笑，“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秋夜隐为她擦去眼泪，发出一声长叹，她心中想的是，貌似当年她曾经也有过这种念头。但后来......
许久后，疲惫至极的完颜明珠在秋夜隐的安慰下沉睡过来。秋夜隐走出金帐要回自己的营帐，却发现自己营帐外站着那道魁梧的身影。
完颜洪亮见秋夜隐行过来，迎上去问道，“她怎么样？”
“伤势已然无恙，没有伤及到要害，看来是他下手拿捏着分寸。现在睡过去了......”
完颜洪亮听闻自己妹妹脱离了危险，顿时换了一种迟疑的神色道，“你现在又救了我妹妹，我完颜洪亮不喜欢欠人......你还是嫁给我吧？我向长生天许诺，若你嫁给我，我封你为我的皇后，并且不再宠幸别的女子！”
秋夜隐微微怔了怔。
完颜洪亮的这个诺言来的突然，而且比之以往的任何请求都要震撼得多。
他虽然是金人的皇帝，但却也有许多女人，此刻竟然说要对一个大赵女人忠心钟情，这若传出去，恐怕更是一件轰动天下的事情。
只是，秋夜隐却用歉意的眼神望着完颜洪亮摇了摇头道，“我救你，救她，都只因为你们还有救而已。你可以不用报答我，我一直希望你能在战场上少杀人便少杀人，至于嫁给你这件事......呵呵。秋夜隐此生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你若不是金主，或许日久天长还有可能，但你担负着一国一族，随时便能牵动杀戮......这与我恰好相反！我们绝无可能的。”
完颜洪亮眼神一黯，握紧了拳头，青筋都暴突了出来，只是狠狠的盯着秋夜隐低声喝道，“杀人救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要救我的族人就要杀人，或许等到我占领了中原江山就不需要再杀人了，那时候你还可以嫁给我，不用这么早拒绝！”
秋夜隐沉默着摇了摇头，从完颜洪亮身边绕开，走进了自己的营帐...
完颜洪亮很想用强力征服秋夜隐这个他敬重的女人，但他却知道那对于他来说只是徒然自找苦吃，不由得懊恼的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那家伙...也不知道逃了没有......也忘记问他青烟过得怎样了......唉！”秋夜隐仰面躺着，睁着明亮的双眼呢喃着，最终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