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事成(上)533
五夫人看着,笑容就更甜蜜了。
她坐到太夫人身边拉了太夫人的衣袖:“娘,你刚才没有看见,谨哥儿那样子真是招人喜爱。走两步就回头看看四嫂,抱他,他又不让。撤了手让他走,又害怕*……”
“正学走路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太夫人听了呵呵笑,朝着谨哥儿招手,“来,谨哥儿,到祖母这里来*……”然后让人撤了炕桌,把谨哥儿放在了炕上。
一开始,谨哥儿站在那里不敢动,扭了头找十一娘,见十一娘笑吟吟地站在炕边,立刻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十一娘抱了他一会,指了太夫人:“去找祖母。”
谨哥儿粘在母亲的身边。
太夫人四处张望了一下,拿了炕桌下的宝蓝色掐丝珐琅的镜盒哄谨哥儿:“来,到祖母这里来。”
谨哥儿盯着那镜盒半晌,蹒跚地走了过去。
太夫人没等他走到自己怀里,就一把抱住了谨哥儿,在谨哥儿的面颊上连亲了两句。谨哥儿则一把抓住了太夫人手里的镜盒。
太夫人就指了十一娘:“到你母亲那里去*……”
谨哥儿可没有犹豫,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还咦咦呀呀地扬着手里的镜盒,好像在对母亲说“我得了个好东西”似的。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指了太夫人:“把镜盒给祖母*……”
谨哥儿闻言把镜盒捏得紧紧的,望着十一娘就是不迈脚。
“娘,这下子您可知道谁最厉害了吧?”五夫人在一旁笑得huā枝乱颤,“我们歆姐儿不过想摸摸您的瓷器锡壶罢了。我们谨哥儿却走到了手的东西就不放了。”她娇嗔道,“你以后可再也不能说我们家歆姐儿是,碰不得了,!”
太夫人哈哈大笑:“再不说了,再不说了。”又去抱了谨哥儿,“这可是个,雁过拔毛,。”
谨哥儿坐在太夫人怀里,很认真地掰弄着镜盒。
大家都笑起来。没有谁多看三夫人一眼,三夫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更显几分顽然。
既然太夫人答应了”三房迟迟早早要搬出去的,这么多年都忍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三夫人结下粱子。可五夫人这个时候正和三夫人打擂台,十一娘如果主动和三夫人搭腔,岂不是踩着五夫人做好人。
她只好朝着五夹人使眼色,示意她和三夫人打个招呼。
五夫人只当没看见,继续在太夫人面前彩衣娱亲:“娘,要怪就怪您的东西都太招人稀罕了。别说这些孙子、孙女一来就两眼发光,就是我们,也在心里暗暗惦记着,弄得我们都像没见过世面的落破户似的。”又亲亲热热地搂了太夫人的胳膊,“娘,过几天就立冬,要戴暖耳了。您把库房开了,赏我们几张皮子吧?”
“看见没有?”太夫人佯装出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笑盈盈立在一旁的杜妈妈道,“无事献殷勤,一准没好事。”
杜妈妈掩袖而笑。
有小丫鬟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
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三夫人灰溜溜地跟在最后。
待太夫人坐定,五夫人又故做奇怪地道:“噫,怎么没见大少奶奶?”
三夫人没有做声,低了头,脸色十分难看。
太夫人看也没看三夫人一眼”道:“她昨天崴了手,早上请了大夫来瞧。正在家里养着呢*……”
“哎呀!”五夫人惊道,“怎么就崴了手的。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岂不走过年也不得安生。这可是大少奶奶嫁到我们家的第一个新年。”然后对三夫人道,“三嫂,我听说三七治损伤是最好的。不如用三七熬了鸡汤给我们大少奶奶补补身子*……”又对十一娘道,“四嫂,等会吃了饭,我们去看看大少奶奶吧?”
北人参,南三七。都是非常贵重的药材。燕京位于北方,富裕人家有两支人参不稀奇,却少有珍藏三七的。五夫人这样说”分明是为难三夫人。
三夫人鬓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不过是崴了手,又不是折断了。消了肿,养几天就好了。哪用得着一百天?”
五夫人眼角一挑,还欲说什么,太夫人就轻轻地瞥了五夫人一眼。
她不由胆战心惊,哪里还敢搭腔,忙低了头帮着太夫人摆著。
十一娘则笑着应了声“好”道:“正好我那里还有点三七。只是不多。等会带去看大少奶奶。
太夫人微微点头,拿了箸。
吃不言,睡不语。
大家不声不响地吃了饭,太夫人吩咐杜妈妈:“去库房里拿支人参,包一包三七。我也去看看大少奶奶*……”
语气淡淡地,却让三夫人很不自在,小声道:“怎么敢劳架娘……”
太夫人没等她说完就起身去了宴息的西次间。
丫鬟、婆子忙跟过去服侍,五夫人不甘示弱,也带了身边的人跟子过去,十一娘觉得二夫人有此过分,也没理睬,抱着谨哥儿去了太夫人处。
三夫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会,垂拉着脑袋,还是去了西次间。
……
太医已经来看过了,方氏崴了的手用汗巾吊在胸前,小丫鬟正在喂她午饭。
知道太夫人来看她,她一阵错愕,忙让小丫鬟服侍她穿鞋,准备出去迎接。谁知道太夫人已快步走了进来。她忙曲膝行礼。
太夫人携了她好的那只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痛惜的语气让方氏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都是孙媳妇不小心*……”她引太夫人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丫鬟机敏地去收炕桌。
“不用,不用*……”太夫人忙道,“你吃你的。我来看看你就好*……”然后端详了她一会,“气色还不错,我这也就放心了。”然后让杜妈妈拿了药材给方氏,“我拿了些人参、三七过来。
身边有没有懂药理的妈妈?要是没有就去问杜妈妈怎么用!”
方氏连声道谢。
太夫人笑着点头,亲昵地拍了拍方氏的手:“过两天你婆婆就在回山阳了,你有什么事,就问你四婶。可别因为是新媳妇进门,就像这次似的藏着掖着。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就在昨天太夫人佯装听不懂三夫人回山阳的请求,今天却突然说出让三夫人回山阳的话来……
三夫人不由暗暗叫苦。
昨天自己刚刚给了方氏一点颜色看,今天就被太夫人送回了山阳,岂不让那些丫鬟、婆子觉得太夫人这是在为方氏撑腰。可如果自己不去,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太夫人对方氏这样重视。
五夫人心中微定。
刚才自己挑事,太夫人很是不悦,她正想着等会怎么哄太夫人高兴,现在看来太夫人心里还是对三夫人很是不满,只是不想让她们妯娌的矛盾表面化了。以后自己只要把握住一个度,想必太夫人也乐见三夫人吃瘪的。
想到这里,她如释重负地轻轻吁了口气。
方氏的表情则有些复杂。
昨天她崴了手,婆婆话里话外都透着她是有意而为的意识,她委屈得不行,早上勉强喝了半碗粥,和往常一样准备跟着去给太夫人问安又婆婆阴阳怪气地道:“都肿成这样了,还跑到太夹人面前去,岂不是让太夫人伤心!”
她解释了半天,婆婆只是冷笑,甩着袖子就出了门。她一口气哽在胸前。
嫁的时候母亲曾说过这个婆婆行事虽然没有个章法,可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比那些笑里藏刀的要好相处多了。加上婆婆上有长辈下有妯娌,待人小气,妯娌间肯定是面和心不和。让她好好伺侯太夫人,好好孝顺永平侯夫人和丹阳县主,遇到两位婶婶那边的红白喜事,只管拿出大手面来做人,逢年过节更是要做鞋做袜地奉承想办法讨两位婶婶的欢欣。如果遇到了什么事,别人想着你的好只会说婆婆的不是。到时候你再一味地装弱,永平侯是皇亲贵胄世代功勋之家,不是那些小门小户,你婆婆就是心里不满,也只能在规矩里寻你的错。只要你守了规矩,你婆婆就拿你没有办法。
可成了亲,相公待她的温柔体贴,婆婆虽然心直口快,却也没向她要过陪嫁,认亲那天的见面礼也都由她收着……她还以为母亲小题大做了,却没想到,是自己想的太简单。
婆婆能听五婶婶一句话,问也没问她一声,回来就当着丫鬟甩脸她看,如果以后她再拿自己的嫁妆做人情,只怕婆婆就不止是甩脸给她看了。
现在婆婆负气去了太夫人那里,大半天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和太夫人说了些什么?要是太夫人因此而误会她,她以后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些,她不免有些惶恐,哪里还吃得下饭。
丫鬟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她又怕婆婆知道她没有吃午饭又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这才勉勉强强地端了碗。
万万没想到,她等到的却是太夫人的这句话。
“太夫人……”方氏有些不安地望着太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婆婆担心公公一个人在任上,念念想想的就是怎样让太夫人同意婆婆去山阳,现在太夫人同意了,她如果拦了,婆婆肯定要怨恨她多事。她要是不拦,这过错岂不是自己背了?相公知道了又该怎样想?
为难之中,太夫人笑着站起身来,伸手让五夫人扶了,道:“你吃饭吧!我年纪大了,要回去歇午觉了。”
径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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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事成(中)534
方氏和三夫人不敢怠慢,忙恭敬地送了太夫人出门。(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回到屋里,太夫人留了十一娘说话。
“家和万事兴,妻好一半福……”老人家懒懒地倚在临窗大炕的弹墨大迎枕上,“你三嫂原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娶了她做媳妇。可这人总是随着日子变。有时候,变一变是好事;有时候,还不如不变。”说着,神色一正,望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很锐利,“你三嫂糊涂,方氏却是个聪明的。
三房想要清泰平安,有些事,就不能让你三嫂为所欲为。你既然是永平侯夫人,心里就应该有个数才是。”然后坐直了身子,“我说的,你可明白……”
听了太夫人一席话”再联想到之前太夫人的举动,十一娘有点明白。
三夫人是个鸡毛蒜皮的事都斤斤计较,反在大事上看不清楚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你比她势弱,她要占便宜踩你两脚,你比她强势,她又要起妒嫉之心。你让着她”她会得寸进尺,你不让着她,她又怨怼生事。怎么也免不了磕磕碰碰的。
有太夫人在的时候,三夫人是媳妇,自然得听太夫人的。可要是太夫人不在了,做为妯娌,却不好约束她。所以太夫人要抬举方氏,让方氏去牵制三夫人。又因为三夫人是做婆婆的,不能违反了伦常,一味地抑制三夫人,让方氏目下无尘……
“我明白娘的意思……”十一娘微笑道,“我会把握这个迟度的……”
太夫人微微颌首,眼底露出欣慰之色:“去歇了吧!我也累了。
十一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回到屋里,让秋雨拿了一包燕窝、一包三七送给方氏,哄着谨哥儿,一起睡了个午觉。待午觉起来,秋雨过来回话:“大少奶奶说多谢夫人的药材。等夫人午觉醒了,她再来道谢……”
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抱了谨哥儿到炕上玩。
秋雨踌躇了一下。
十一娘道:“还有什么事……”
秋雨略一思付,道:“我刚才去的时候,三夫人在屋里又是叫又是嚷的发好大的脾气。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听说我找大奶奶,小丫鬟还朝着我使眼色。后来大少奶奶从三夫人的屋里出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的。我见情况不对,没对给三夫人请问就回来了……”
十一娘不由眉头微蹙。
看样子,太夫人走后三夫人朝方氏发火了。
她也太糊涂了。
太夫人虽然给了方氏颜面,又何尝不是给三夫人颜面。欢欢喜喜地对方氏说一句“你看太夫人多心痛你我走后,你在代我好好地孝敬太夫……”之类的话混淆一下众人的视线,还有谁敢那么肯定地说太夫人这是在打压她!现在这里,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府里的人看热闹是看定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秋雨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她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十一娘,是因为三夫人这最讲礼数,她进了院子没妻给三夫人问安,事后想起来不免怕三夫人责怪。
秋雨忙道:“夫人要不,我过去给三夫人陪个不是吧…毗当时我也是怕自己进屋让大少奶奶脸上无鬼………”
“没事!”十一娘安慰她,“那种情况下你进屋的确不合适……”然后让她退了下去。
三夫人这个时候的怒火都冲着方氏去了,恐怕没有精力去和丫鬟计较这些!
想到这里,她抱了谨哥儿吩咐芳溪:“我们去三夫人那边看看去……”
“三嫂回燕京已经有八、九个月了吧……”十一娘和脸上还带着几份余怒的三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宴息处的大炕上,谨哥儿则由大少奶奶和丫鬟们领着在大厅里玩,“,三爷一个人在山阳也着实让人担心……”
三夫人听着神色一振,急急地道:“可不是!我一心挂两头,觉都睡不安生……”
十一娘笑着点头:“还好大少奶奶是个乖巧能干的,要不然,三嫂还真不能放心走……”
三夫人闻言哽了哽,道:“她年纪还轻,以后少不得要你们这些做婶婶的多多照看……”说得有些勉强。
“三嫂放心……”十一娘笑道“大家一个屋檐下住着,我和五弟妹都受过三嫂的照顾看在三嫂的份上,怎么也不会跟大少奶奶见外的……”
三夫人表情缓和了不少。
十一娘就趁机起身告辞了:“三嫂这几天就要回山阳了只怕有一眸子忙。我就不打扰了。待三嫂定了日子,我再为三嫂送行……”
三夫人点了点头,送十一娘和谨哥儿出了门。回屋只说担心三爷没人照顾,安排人收拾自己箱笼,方氏去问安,只说让她快回屋去休息,关于自记离开后家里的事该怎么办,一句话概没有提。
方氏心里不由犯嘀咕。
相公说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成了家的人。总不能像三弟似的,跟着赵先生混日子。不学些管理庶务的事,也要请了先生到家里坐馆读书求个功名才是。
可这样的话,她一个新媳妇怎么说得出口。只好拐弯抹角地问徐嗣勤:“娘回山阳的事,我们要不要给爹送个信去?”,公公收到了信,肯定会告诉相公该怎样行事的。
母亲担心父亲,一直想回山阳去。徐嗣勤是知道的。可这些日子,府里却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他怕方氏误会,以为三夫人回山阳与她手崴了有关系。道:“爹知道这件事。前些日子爹还写信来问娘什么时候回去呢……”
方氏听着却觉得这话里有话。
太夫人让婆婆回山阳是这几天才说出口的话,怎么公公前些日子就写信问婆婆什么时候回山阳?难道公公和婆婆一早就商量好的?
她又想到几次跟着婆婆去给太夫人问安,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心公公一个人在山阳的意思,偏偏太夫人就是装不知道。她的手一崴,太夫人的话锋立刻就变了……或者,她当冤大头不成?
想到这里,她也没心思再问下去。
从徐嗣勤的书房出来,丫鬟端了用三七盹的鸡汤:“大少奶奶忙趁热喝了吧……”
方氏的肿已经消了很多。
她看着那鸡汤心中一动,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正和五夫人说话。
“朱安平真的当着余太太的面给七娘跪下来陪不走了……”五夫人倾身问十一娘,目光闪闪发亮,一副看戏的样子。
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
觉得五夫人很是孩子气。
“哪能真的跪……”她笑道,“四姐夫在一旁,顺势就把七姐夫给搀了起来……”
“我说吧,七娘这样和朱安平斗看来是不行的……”她有些得意洋洋的,“那七娘怎么说?”,又道,“我告诉过她,让她大哭一场,然后委委屈屈地和朱安平回高青去。她有没有哭……”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哭了!不仅哭了,还大哭了一场。朱安平也跟着落了几滴泪。朱安平就决定在燕京盘桓几日,带七娘到处走走、逛逛,散散心。说谨哥儿的周岁礼没能参加,心里很走过意不去,这次参加了贞姐儿的及笄礼了再走。如今两个人去了慈源寺礼佛。四姐怕我们担心”特意差了贴身的妈妈过来传话……”
五夫人听着就撇了撇嘴:“就知道。她和朱安平和好了,就忘了我……”
十一娘听了大笑:“没有忘”没有忘……”说着,起身从一旁的高柜里拿了个雕红漆的匣子出来,“这是七娘送给你的。还说”朱安平在,她不方便来见你,等过几天贞姐儿及笄礼的时候再和你好好说说话儿……”
“这还差不多……”五夫人眉眼间就有了一份笑意,“你跟她说,别那么心虚。我们本来就好。要是因为这件事反而走路了,那朱安率说不定还怀疑起来。
让她平日怎么行事,现在就怎么行事好了……”然后叹道,“她这性子像谁啊?难道连个小妾扶正的婆婆都斗不过……”说话间,已打开了或子,里面是对赤金点翠镶祖母绿碧玺石丹阳朝阳的簪子,“哎呀,真漂亮……”她拿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掩袖而笑,“要是朱安平知道我在给七娘出主意,不知道会不会心疼得晚上睡不着觉……”
“你放心吧……”十一娘无奈地道,“四姐说了,这次七姐能想的通,都是你从中劝和。听七姐夫的意思,这两天会亲自过府道谢……”
五夫人笑得眼睛成了月芽儿。
小丫鬟来禀,说方氏过来了。
“她不管着婆婆收拾箱笼,来你这里做什么……”五夫人笑道。
“见了自然知道了……”十一娘吩咐小丫鬟,“快请大少奶奶进来……”
看见十一娘和五夫人在一起,而且气氛轻松愉快,方氏有些意外。
她笑着给两位婶婶行了礼,坐在炕边的太师椅上说话。
“蒙两位婶婶挂念”前些日子都送了药材过去……”她温柔地道,“因婆婆要回山阳,家里事多,一直没有登门道谢。趁着今天有些闲暇过来,没想到五婶婶也在……”
“我就是来坐坐……”五夫人看了十一娘一眼,拿了匣子起来,“你们说话吧,我先回去了!”,方氏忙留五夫人:“我只是来向四婶婶道声“谢”五婶婶在这里,我正好陪两位婶婶说说话……”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事成(下)535
,方氏和三夫人不敢怠慢,忙恭敬地送了太夫人出门。(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回到屋里,太夫人留了十一娘说话。
“家和万事兴,妻好一半福*……”老人家懒懒地倚在临窗大炕的弹墨大迎枕上,“你三嫂原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娶了她做媳妇。可这人总是随着日子变。有时候,变一变是好事:有时候,还不如不变。”说着,神色一正,望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很锐利,“你三嫂糊涂,方氏却是个聪明的。三房想要清泰平安,有些事,就不能让你三嫂为所欲为。你既然是永平侯夫人,心里就应该有个数才是*……”然后坐直了身子,“我说的,你可明白?”
听了太夫人一席话,再联想到之前太夫人的举动,十一娘有点明白。
三夫人是个鸡毛蒜皮的事都斤斤计较,反在大事上看不清楚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你比她势弱,她要占便宜踩你两脚,你比她强势,她又要起妒嫉之心。你让着她,她会得寸进尺,你不让着她,她又怨怼生事。怎么也免不了磕磕碰碰的。
有太夫人在的时候,三夫人是媳妇,自然得听太夫人的。可要是太夫人不在了,做为妯娌,又是弟妹,却不好约束她。所以太夫人要抬举方氏,让方氏去牵制三夫人。又因为三夫人是做婆婆的,不能违反了伦常,一味地抑制三夫人,让方氏目下无尘……
“我明白娘的意思*……”十一娘微笑道,“我会把握这个尺度的*……”
太夫人微微颌首,眼底露出欣慰之色:“去歇了吧!我也累了*……”
十一娘数膝行礼退了下去。
回到屋里,让秋雨拿了一包燕窝、一包三七送给方氏,哄着谨哥儿,一起睡了个午觉。待午觉起来,秋雨过来回话:“大少奶奶说,多谢夫人的药材。等夫人午觉醒了,她再来道谢。”
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抱了谨哥儿到炕上玩。
秋雨踌躇了一下。
十一娘道:“还有什么事?”
秋雨略一思付,道:“我刚才去的时候,三夫人在屋里又是叫又是嚷的,发好大的脾气。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听说我找大奶奶,小丫鬟还朝着我使眼色。后来大少奶奶从三夫人的屋里出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的。我见情况不对,没有给三夫人请安就回来了*……”
十一娘不由眉头微蹙。
看样子,太夫人走后三夫人朝方氏发火了。
她也太糊涂了。
太夫人虽然给了方氏颜面,又何尝不是给三夫人颜面。欢欢喜喜地对方氏说一句“你看太夫人多心痛你,我走后”你在代我好好地孝敬太夫*……”之类的话混淆一下众人的视线,还有谁敢那么肯定地说太夫人这是在打压她!现在这样一闹,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府里的人看热闹是看定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秋雨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她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十一娘,是因为三夫人这人最讲矛匕数,她进了院子没去给三夫人问安,事后想起来不免怕三夫人责怪。
秋雨忙道:“夫人,要不,我过去给三夫人陪个不是吧一当时我也是怕自己进屋让大少奶奶脸上无光…*……”
“没事!”十一娘安慰她,“那种情况下你进屋的确不合适。”然后让她退了平去。
三夫人这个时候的怒火都冲着方氏去了,恐怕没有精力去和丫鬟计较这些!
想到这里”她抱了谨哥儿,吩咐芳溪:“我们去三夫人那边看看去。”
……
“三嫂回燕京已经有八、九个月了吧?”十一娘和脸上还带着几份余怒的三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宴息处的大炕上,谨哥儿则由大少奶奶和丫鬟们领着在大厅里玩,“三爷一个人在山阳,也着实让人担心*……”
三夫人听着神色一振”急急地道:“可不是!我一心挂两头,觉都瞪不安生。”
十一娘笑着点头:“还好大少奶奶是个乖巧能干的,要不然,三嫂还真不能放心走。”
三夫人闻言哽了哽,道:“她年纪还轻,以后少不得要你们这些做婶婶的多多照看。”说得有些勉强。
“三嫂放心。”十一娘笑道”“大家一个屋檐下住着,我和五弟妹都受过三嫂的照顾,看在三嫂的份上”怎么也不会跟大少奶奶见外的*……”
三夫人表情缓和了不少。
十一娘就趁机起身告辞了:“三嫂这几天就要回山阳了,只怕有一眸子忙。我就不打扰了。待三嫂定了日子”我再为三嫂送行。”
三夫人点了点头,送十一娘和谨哥儿出了门。回屋只说担心三爷没人照顾,安排人收拾自己箱笼,方氏去问安,只说让她快回屋去休息,关于自己离开后家里的事该怎么办,一句话也没有提。
方氏心里不由犯嘀咕。
相公说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成了家的人。总不能像三弟似苒,跟着赵先生混日子。不学些管理庶务的事,也要请了先生到家里坐馆读书求个功名才是。
可这样的话,她一个新媳妇怎么说得出口。只好拐弯抹角地问徐嗣勤:“娘回山阳的事,我们要不要给爹送个信去?”
公公收到了信,肯定会告诉相公该怎样行事的。
母亲担心父亲,一直想回山阳去。徐嗣勤是知道的。可这些日子,府里却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他怕方氏误会,以为三夫人回山阳与她手崴了有关系。道:“爹知道这件事。前些日子爹还写信来问娘什么时候回去呢!”
方氏听着却觉得这话里有话。
太夫人让婆婆回山阳是这几天才说出口的话,怎么公公前些日子就写信问婆婆什么时候回山阳?难道公公和婆婆一早就商量好的?
她又想到几次跟着婆婆去给太夫人问安,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心公公一个人在山阳的意思,偏偏太夫人就是装不知道。她的手一崴,太夫人的话锋立刻就变了……或者,她当冤大头不成?
想到这里,她也没心思再问下去。
从徐嗣勤的书房出来,丫鬟端了用三七盹的鸡汤:“大少奶奶快趁热喝了吧!”
方氏的肿已经消了很多。
她看着那鸡汤心中一动,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正和五夫人说话。
“朱安平真的当着余太太的面给七娘跪下来陪不走了?”五夫人倾身问十一娘,目光闪闪发亮,一副看戏的样子。
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
觉得五夫人很是孩子气。
“哪能真的跪*……”她笑道,“四姐夫在一旁,顺势就把七姐夫给搀了起来*……”
“我说吧,七娘这样和朱安平斗看来是不行的*……”她有些得意洋洋的,“,那七娘怎么说?”又道,“我告诉过她,让她大哭一场,然后委委屈屈地和朱安平回高青去。她有没有哭?”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哭了!不仅哭了,还大哭了一场。朱安平也跟着落了几滴泪。朱安平就决定在燕京盘桓几日,带七娘到处走走、逛逛,散散心。说谨哥儿的周岁礼没能参加,心里很走过意不去,这次参加了贞姐儿的及笄礼了再走。
如今两个人去了慈源寺礼佛。四姐怕我们担心,特意差了贴身的妈妈过来传话*……”
五夫人听着就撇了撇嘴:“就知道。她和朱安平和好了,就忘了我!”
十一娘听了大笑:,“没有忘,没有忘*……”说着,起身从一旁的高柜里拿了个雕红漆的匣子出来,“这是七娘送给你的。还说,朱安平在,她不方便来见你,等过几天贞姐儿及笄礼的时候再和你好好说说话儿。”
“这还差不多!”五夫人眉眼间就有了一份笑意,“你跟她说,别那么心虚。我们本来就好。要是因为这件事反而生疏了,那朱安平说不定还怀疑起来。让她平日怎么行事,现在就怎么行事好了!”然后叹道,“,她这性子像谁啊?难道连个小妾扶正的婆婆都斗不过。”说话间,已打开了匣子,里面是对赤金点翠镶祖母绿碧玺石丹凤朝阳的簪子,“哎呀,真漂亮。”她拿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掩袖而笑,,“要是朱安平知道我在给七娘出主意,不知道会不会心疼得晚上睡不着觉*……”
“你放心吧!”十一娘无奈地道,“四姐说了,这次七姐能想的通,都是你从中劝和。听七姐夫的意思,这两天会亲自过眉道谢*……”
五夫人笑得眼睛成了月芽儿。
小丫鬟来禀,说方氏过来了。
“她不帮着婆婆收拾箱笼,来你这里做什么?”五夫人笑道。
“见了自然知道了*……”十一娘吩咐小丫鬟,“快请大少奶奶进来*……”
看见十一娘和五夫人在一起,而且气氛轻松愉快,方氏有些意外。
她笑着给两位婶婶行了礼,坐在炕边的太师椅上说话。
“蒙两位婶婶挂念,前些日子都送了药材过去*……”她温柔地道,“因婆婆要回山阳,家里事多,一直没有登门道谢。趁着今天有些闲暇过来,没想到五婶婶也在。”
“我就是来坐坐!”五夫人看了十一娘一眼,拿了匣子起来”“你们说话吧,我先回去了!”
方氏忙留五夫人:“我只是来向四婶婶道声,谢”五婶婶在这里,我正好陪两位婶婶说说话。”
第五百三十六章 礼成(上)
“四婶婶”,徐嗣勤进门就道,“我们是来讨碗长寿面吃的”
“欢迎,欢迎。(牛文小说~网看小说)”十一娘笑着,请他们到太师椅上坐了,让丫鬟吩咐厨房里去煮面。
徐嗣勤忙拦了:“四婶婶,我是和您说笑的。我们都吃了早膳。”然后笑道,“我们是来给二弟祝生的。”
十一娘猜也是,留他们:“等会到这里吃午饭!”
徐嗣勤一愣,笑着应道“好啊,那就打扰婶婶了”,眼睛却朝着徐嗣谕望去。
徐嗣谕轻轻地摇了摇头。
徐嗣勤面露急色,朝着徐嗣谕使眼然。
徐嗣谕却垂下了眼睑,摆出了一副拒绝的姿态。
十一娘看得明白。
十五、六岁的大男孩,早有自己的世界。
她暗暗好笑,索性放手,打趣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你挤眉弄眼的。要是约了要去哪里,直管去。只是我中午让厨房做了寿桃,到时候可别嚷着没吃到就走了。”
“没有!”徐嗣谕忙道。
徐嗣勤却喜上眉梢,说了声“多谢四婶”。
两人异口同声,不由对视一眼。
徐嗣谕就望着徐嗣勤道:“我们没有什么安排,中午在留在母亲这里吃寿桃。”
排除一些个人的感观,徐嗣谕还是个懂事、体贴、细心的大男孩。
“寿桃还没有上锅”,十一娘笑道,“我让厨房晚上做了当宵夜好了。晚上也不用过来问安了。你父亲那里,我会跟他说的。今天是你生辰,好好出去玩一天吧!”
徐嗣谕还有说什么,徐嗣勤已解释道:“婶婶,我们也不出门,只是邀了二弟到我那里去小酌一番。我刚成亲”又遇到了二弟的生起……,…”
“明白,明白。”十一娘笑打断了他的话,“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在,你们不自在。”然后叮嘱”“酒能伤身”只是记得别喝多了!”
徐嗣谕没想到十一娘这样通透,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他忙保证:“母亲放心”我们不会胡来的。”
“我知道,你们兄弟两个都是有分寸的人。”十一娘笑着点头,托了方氏:“可别让他们喝醉了!”然后让贞姐儿送他们出门。
徐嗣谆和徐嗣诫都面露向望。
十一娘微微地笑。
只是徐嗣勤没有邀请两个小的,她也不好放这两个一起去。
让谨哥儿在炕上玩,继续和徐嗣谆说话:“你是登山那天认识蒋大人的吗?除了蒋大人,还有谁?”
徐嗣谆并不是那种任性的孩子,见十一娘问她话,也就渐渐收敛了心思,认真地回答十一娘:“还有窦阁老,王大人”李大人”陈大人……”
十一娘问各位大人都任什么职务,长什么样子,待人如何……
“窦阁老文华殿大学士。
个子高高的,总是笑容满面的……”徐嗣谆一一地回答。
徐嗣诫静静地坐在炕前的太师椅上听着,谨哥儿则拖了弹墨的大迎枕,一会儿走到炕头”一会儿走到炕尾,又把从炕几底下摸了拨浪鼓出给贞姐看,还“咚咚咚”摇着拨浪鼓”丢了拔浪彭,又去拔窗台上锡壶瓶里插着的大红色山茶花,没有片刻安静的时候。
自从谨哥儿会走了,十一娘屋里的陈设就全变了。胆瓶花觚之类的,能不摆就尽量不摆,就是要摆,也用了锡壶,就是怕谨哥儿打破了瓷器被划伤。
贞姐儿怕他把锡壶给弄翻了,忙扶了锡过来。
谨哥儿顺利地把花给拔了出来,立刻跑到十一娘的面前,把花往十一娘的头上插。
贞姐儿笑得不行。
徐嗣谆、徐嗣诫也被他吸引,一个说起话来些心不在焉的,一个抿了嘴笑。
十一娘看着这不是个事,干脆就提止了提问,笑道:“我天天待在内院,从来不知道外面还有这样有趣的。谆哥儿,你以后要是再出去应酬,记得回来跟我讲讲,让我也跟着开开眼界才是。”
徐嗣谆恭敬地应了“是”。徐嗣诫就笑嘻嘻地跑到了炕边”“六弟,六弟”地喊着,伸出去握谨哥儿的小手。
谨哥儿还以为徐嗣诫是要他手里的花,身子一扭,把花放在了一旁的炕几底下,然后朝着徐嗣诫摊了摊手,示意花没了。
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偏偏谨哥儿满脸的狐疑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几个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徐令宜突然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带着几个子女给徐令宜行了礼,夫妻两人分主次会下,贞姐儿接过小丫鬟捧着茶盅给父亲敬上,十一娘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徐令宜听着也不禁大笑起来,抱了谨哥儿:“你可真成了祖母说的“雁过拔毛,了只是经了你手的东西,别人就休想再要回去!”
慈爱的笑容,溺爱的表情……好像对谨哥儿有无限的耐心,无限的欢喜般,让徐嗣谆微微一怔,然后听见父亲问起二哥:“……怎么不在屋里……”
“勤哥儿特意设宴款待他……”十一娘笑着接过谨哥儿,“过去玩了……”
徐令宜“……”了一声,并没有追问其他,而是亲了亲谨哥儿的面颊,把他交给了顾妈妈:“今天天气好,把六少爷抱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让她之前准备好的肺腑之言全都腹死胎中。
谨哥儿却攥了徐令宜的衣袖不放。
徐令宜就摸了摸谨哥儿头,笑道:“乖,和顾妈妈玩去!我要教你四哥和五哥骑马……”
自入了秋,徐令宜找了一个师傅教徐嗣谆骑射,每隔五天上两个时辰的课,偶尔他也会客串一下老师。
徐嗣谆毕竟是男孩子,身体虽然瘦弱,只能骑在马上让人牵着马在马场里走几圈,拿个特意的小弓拉拉弦”可有骑射课的时候,他还是表现的很兴*奋。
徐嗣诫听说父亲要亲自教哥哥骑马,满脸羡慕的望着徐嗣谆和徐令宜。而谨哥儿见父亲站起来要走,嘟了嘴,眼眶里立刻噙了泪水。
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十一娘立刻道:“侯爷慢走。那我就带孩子们去太夫人那里了……”
徐令宜知道太夫人很喜欢十一娘带着谨哥儿去玩。
他狠了狠心,带着徐嗣谆去了前院。
谨哥儿追着父亲的背影大哭。
十一娘和贞姐儿、诫哥儿哄了半天,他才气呼呼地止住了哭。
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与孩子的年纪越来越大,懂事了有关系,也与众人对他的宠爱有关系。
十一娘不禁感觉到头痛。
皇后娘娘宣她进宫,赏了一枚鉴银镶南珠珠花的簪子,说是给贞姐儿及笄用。
有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及笄礼就算是完美了。
十一娘谢了谢。待出了坤宁宫,又遇到芳姐儿身边的内侍,递了个红漆描金的匣子:“说永平侯长女及笄,不能前去庆祝,这把牙梳是太子妃娘娘最喜欢的,送给徐大小姐做贺礼。
十一娘恭敬地接了,赏了那内侍,问能不能当面给太子妃道谢。
内侍笑道:“太子爷正在太子妃吃午膳,永平侯夫人改天再来吧……”
十一娘笑着应喏,回了永平侯府。
太夫人知道皇后娘娘和芳姐儿都赏了东西,自然是很高兴,和十一娘商量着请了周夫人为正宾,四娘为有司,方氏为赞者。周夫人和四娘都高兴地答应了,只是去请方氏的时候,方氏诧异之余百般谦让,委婉地拒绝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说了这是太夫人的意思也没能让方氏改变主意,只好怏怏然地去禀了太夫人。
太夫人也很意外,想了想,道:“既然不愿意,我们也别勉强。我看,就请林家的三小姐来给贞姐儿做赞者吧……”
担任赞者的,通常都是及笄之人的姊妹。歆姐儿太小,不合适;方氏年纪合适”却不愿意。
十一娘点头,又去了趟林家。
林大奶奶满口答应”还笑道:“我们家嫂嫂日盼夜盼”就等责这一天呢……”
十一娘呵呵地笑。
到了贞姐儿及笄的那天”不仅弓弦胡同的人来了,红灯胡同和忠勤伯卉的人也都来了。十一娘还请了文姨娘观礼。
徐令宜主持了及笄的仪式。
林家三小姐将皇后娘娘赏的簪子插在了贞姐儿的发间。
那一瞬间,贞姐儿微笑着流下了眼泪。
礼成后,众人移到点春堂旁的花厅午膳。
十一娘这才有机会问兰亭:“三姑奶奶应该生了吧?不知道生了千斤还是位少爷……”
兰亭低声笑道:“昨天晚上才得到的消息,说生了个五斤多重的麟儿……”
“真是恭喜他了……”十一娘由衷地道,“以后也有个相伴的人了……”
兰亭颌首:“我也这样劝三姐一——现在有了穗哥儿,随姐夫怎么闹腾好了!难道他还敢宠妾灭妻不成……”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七娘和五夫人却在点春堂旁边的小院说话。
“我听四嫂说,朱安平给你下跪了?”
“不是给我下跪……”七娘笑道,“是给我四姐下跪……”说完,笑起来,眉宇有了几份得意。
五夫人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这次要不是五夫人,她怎么能和朱安平和好一——每次他们吵架,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你要说什么……”七娘拉了五夫人的衣袖”“以你我的交情,难道还不能直言不成?”,
第五百三十七章 礼成(中)
七娘也是个直性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占尽天地利的情况下还和朱家的人闹成这样了!
五夫人想着,也就直言不讳地道:“我听四嫂说,当时余大人也在场吧?”
“我也觉得朱安平太鲁莽了*……”七娘点头,“他要是心里真的有愧,私底下和你说说就走了,何必要当着四姐夫的面这样。(牛文小说~网看小说)你不知道,四姐夫当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高兴了!”
五夫人微微地笑:“你和朱安平成亲也有五年了吧!那你说说看,朱安平是个怎样的人?”
七娘一怔,想了半晌,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好!
因为是自己的丈夫,所以没有仔细想过吧!
五夫人思付着,又问她:“按理说,朱安平失诺,他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你,为什么他不跪你,反去跪了余太太?”
七娘想了想,猜测道:“是因为我这样一闹,让四姐很为难吗?”
“你总算还有点脑子。”五夫人听着笑起来,“不集于像豆腐落在灰塘里,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
“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笑话我!”七娘不依,去拧五夫人。
五夫人笑着躲了,两人到小院的太湖石假山旁的石凳上坐下。
“他跪,可不是跪的你*……”五夫人悄声道,“他跪的可是对你的失了诺,跪的是对余大人、余太太失了礼*……”她携了七娘的手,“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你要仔细想想才是。”然后问她,“我问你,朱安平是不是给你下跪了,你为何面露得色?”
七娘觉得这世上五夫人是最知道她心的人,也是真心待她好的人之一。也不掩饰直言道:“他一向重承诺,如今失诺,给我们家的人下跪陪礼,也算是认了错到底还是承认我有理。”
“你啊就知道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五夫人听了大笑,觉得七娘特别的天真。
七娘不由讪讪然,低声嘟呶道:“我大事上说不过他,小事上难道也要处处让着他不成?”
五夫人又是一阵笑。笑过后神色一正,道:“那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让余太太把幼子过继给朱家做嗣子,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七娘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我也不过是想让朱安平自食其果罢了!”
五夫人又问:“那你可知道你四姐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
七娘抬头,愕然地望着她。
五夫人肃然地道:“她说你执意要过继启哥儿为嗣子,她爱妹心切只好答应了。又怕到时候朱家的人不服,告到官府去,求了四嫂,也就是你十一妹帮忙,让四嫂请侯爷出面和官府打招呼。宗祠之事,事关重大。四嫂怕侯爷卷进去,索性釜底抽薪亲自去弓弦胡同说服你大哥出面把你大伯请出来主持大局,免得事态越闹越大,到时候连累到家里的人……”她不好说十一娘去请了她出面劝七娘,怕七娘感觉家里的人抱成了一团,全都对付七娘,因此再也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五夫人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七娘一眼,“你仔细想想,你不过是一句话,你四姐却用了多少心思,huā了多少心血!”
七娘很是震惊。
父亲是赞同她过继启哥儿到朱家做嗣子的因此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四姐是否愿意。
因为在她的心里,四姐是很厉害的人,什么事到了她的手里都难不倒她。几个子女里面父亲虽然最宠爱她,却最看重四姐。潜意识里四姐如果不同意启哥儿做嗣子,谁也不可能勉强。她既然答应了,自然觉得这件事也是可行的。所以她才越来越坚定……
五夫人的话,让她固有的世界在一瞬间坍塌。
四姐是因为没有办法了,所以才通过十一娘把大伯父请出来压制父亲的吗?
那父亲到底对四姐说了些什么话呢?以至于冰雪聪明的四姐要想出这种办法来呢?
她想到从小四姐就处处让着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让她先吃,她喜欢什么只要开口,就毫不犹豫地送给地……绞着指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五夫人看着微微点头,干脆加了把柴。
“我们家新进门的大少奶奶,你看到了吧?”
七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徐嗣勤的媳妇,微微一愣,道:“听说是江南大家出身。相貌、人品、性情都很出众!”
五夫人点头,笑着问她:“你觉得呢?”
七娘想了想,道:“虽然第一次见面,可见她接人井客,的确不错。嗯来传闻也有几分可信。”
五夫人点头,把三夫人和方氏之间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说给了七娘听:“…………你想想,就我们家大少奶奶这样的人,都不得不做低服小的*……”然后又说起自己来,“小时候的事记不清楚了,七、八岁的时候的事还记得。因为天气热,睡不着。丫鬟轮流打扇。正中午,有一个竟然睡着了。我给热醒了。父亲就把那丫鬟拉到外院去,扒了裤子打了二十大板。那丫鬟回屋就上吊自尽了。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姑娘家,被脱了裤子打板子……受了这样的羞辱,除了死,还能怎样。
七娘从小也是父母手中的掌珠,可也没有因为丫鬟打扇不尽心把人热醒了就要人命的事!
七娘吃惊地望着五夫人。
五夫人却若有所指地道:“父亲这样疼爱我。我嫁到徐家来,你可曾看见我摆过县主的谱?”
七娘不由摇头。
五夫人又问:“你可曾看见我甩脸给太夫人身边的丫鬟们看?”
七娘又摇了摇头。
“你可曾看见我走在五爷的前面?”
“没有!”七娘隐隐有些明白五夫人的意思,她呐呐地道,“五爷对你温柔体贴,处处看你的眼色行事:丫鬟们对你尊敬有加,不敢怠慢;太夫人更是待你如女儿一样亲昵…*……”她说着,想到她和朱安平刚成亲那会,自己一个小小的不悦意,朱安平都要猜半天,可现在……
七娘两眼有些发直,怔忡在了那里。
五夫人知道她心里正如翻江倒海似的,也不打扰,静静地陪着她坐着。
到了上菜的时候还不见五夫人和七娘,十一娘和四娘都有些着急起来。
五夫人是个识大体的,如果没有什么事,决不会无故无缘地缺席。
十一娘联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觉得在这种场合,五夫人和七娘多半是迫不及待地找地方说体己话去了。
她不敢让丫鬟去找,四娘则不好惊动旁人,两姊妹一前一后,不约而同地找到了小院。
一旁服侍的丫鬟不敢做声,十一娘和四娘把五夫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十一娘觉得有五夫人从中这样劝一劝,七娘又是个聪明的人,说不定从此以后能改改脾气,留了秋雨在小院外守着:“五夫人和七姨出来,你单独给她们安排一桌席面。*……”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小院。
四娘胀红着脸追了过去。
“十一妹…………”她又羞又愧,“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十一娘之前也觉得四娘行为有些浮躁,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没有想清楚。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四姐不用放在心上。好在这件事能圆满的解决了。”她催促道,“四姐快去坐席吧?您可是今天的有司。而且我家五弟妹为人沉稳,七姐跟着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四姐只管放心好了。”
四娘听着眼神一暗。
只有以后找机会想办法修复关系了。
她不再多言,默默地跟在十一娘的身后去了huā厅。就见五娘正和甘夫人说笑道:“……开春就要下场了。相公闭门苦读三年,想来应该能金榜提名。”
甘夫人就笑道:“那我就提前恭喜钱太太了。明年三月,可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一定,一定*……”五娘脸红红的,笑得眉飞色舞。
有人拉四娘的衣袖。
四娘回首,是十二娘。
“四姐,五姐喝了酒,您拦拦五姐吧*……”她有些担心。
四娘点头,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五娘身边:“说什么,这样高兴!”又道,“我们姊妹好些日子没见了,鑫哥儿还好吧?”
“我好着呢!”五娘目光有些迷离,显然喝得有点多,“相公用心读书,儿子长得又壮又结实。四姐,我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那就好*……”四娘说着,搀她到了罗氏姊妹坐的那一席,“我们姊妹难得在一起,坐下来说说话儿*……”
正说着,林大奶奶那桌有人说了句什么话,传来一阵哄堂大笑,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
四娘松了口气。
就听见五娘喃喃地道:“四姐,明明看着赚钱的生意,你说,我为什么就偏偏亏了呢?”
四娘不由皱眉。
五娘已自顾自地酌满了酒,一饮而尽。
……
过了冬至,马上就是新年了。
蒋云飞班师回朝,升了兵部尚书。
燕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十一娘重新接手了府里的事务,忙着清点庄子上送来的年货,置办过年的东西。徐嗣谆过来问安的时候偶尔提起,也只是笑着听听。
就在这个时候,福建总兵季忠的夫人突然来访。
第五百三十八章 礼成(下)
“李夫人通常无事不登三宝殿。www.TTZW365。COM阅读网)
十一娘想到徐令宜进宫去了,让小丫鬟请李夫人到花厅坐了,叫了回事处的赵管事来:“福建李总兵家里可出了什么事……”
赵管事恭敬地道:“听说李总兵把平民当成倭寇围剿,然后往兵部报军功,被蒋大人发现了。皇上震怒,前日子已着钦差悄悄南下,将李总兵押解回京。算日子,钦差应该已到了福建……”
李总兵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十一娘不由皱眉。
看样子,只怕李霁的前途堪忧。
心里有了底,她去花厅见了李夫人。
李夫人提也没有提李总兵的事。只说快过年了”知道十一娘从小在福建长大,所以带了些福建的特产过来。然后问起徐嗣谕的婚事来:“……人品出众,又有您这样的婆婆,我看这上门说媒的人把门槛都要踏破了……”
李家一直强调自己家里不允许纳妾,做母亲的自然愿意把女儿嫁到这样的家里去,做婆婆的却未必愿意娶了这样的媳妇进门。所以李家的长子在李雾成亲前就很快挑了门家事殷实人家的姑娘做媳妇,李家大小姐左挑右选的”到现在还没有说亲。
十一娘想到这些,又想到刚才赵总事的话,立刻起了戒心,先就把她的话给堵了:“是有很多人说亲。而且都是平日来往密切的好友,所以也不急,想从中慢慢地挑一下……”
李夫人笑着点头:“也是。二少爷毕竟是侯爷的长子,马虎不得……”说着,笑道,“说起来我和夫人也是熟相,我的性子夫人也应该知道,喜欢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
不能知道你们家二少爷的婚定下来了没有?”,“还没有……”这种事是瞒不了的,十一娘承认了,却道,“主要是有三家人选,要等侯爷仔细看看了才能决定……”
李夫人听了就倾了身子笑望着她:“既然还没有决定”我毛遂自荐毗——您看,我的长女如何……”
果然打着联姻的主意!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笑道:“李小姐相貌出众,性格活泼,如果能和我们家谕哥儿说话,还有什么话说。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这些事都是由侯爷决定的。李夫人说的话”我得和侯爷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这是大事,自然得和侯爷好生商量……”李夫人知道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呵呵笑了两句,说了句“那我就等夫人的消息……”的话,然后起身告辞了。
待徐令宜从宫里回来,带了两筐柑橘回来,又掏了个匣子给十娘:“皇后娘娘赏的……”
十一娘打开匣子,里面五枚沉木香的簪子,其中四枚是竹节的,一枚雕了莲花。
她让竺香把柑橘平均给各房,把莲花簪子送到贞姐儿那里,其余四枚由徐嗣谕四兄弟分了。然后把李夫人的来意告诉了徐令宜。
“不行……”徐令宜想也没想,立刻道”“当了总兵就想着当侍郎,当了侍郎就想着当尚书”……有这样的亲戚,我们这辈子别想安宁了,说不定最终还要受他们的拖累……”
“妾身何况不明白……”十一娘笑着帮徐令宜换了衣裳,“只是跟侯爷说一声,让侯爷心里也有个数……”
徐令宜听了沉吟道:“李家大小姐,比谕哥儿大吧?”,十一娘点头:“大个两、三岁……”
“那就跟李夫人说,我们给谕哥儿算过命,说谕哥儿不能娶比自己大的姑娘做媳妇……”徐令宜道,“把这件事回了……”
十一娘笑着应“……”。
徐令宜道:“你这些日子也忙,等过完了年”我们好好合计合计谕哥儿的婚事……”然后说起贞姐儿的事来:“明年正逢辰年,要举行春闱。大姑爷会进京参加武举。你提早备些衣裳吃食之类的东西,到时候也好送过去……”
十一娘则想到了钱明:“五姐夫那里,也要去看看才好……”
俩口子说着家里的琐事。第二天李夫人来,十一娘照着徐令宜的话一口回绝了李夫人。
李大人很是失望的样子,拉着十一娘的手就哭了起来:“实话对您说吧。我是怕我们家老爷的事传到京里,女儿的婚事就更没个着落了……”然后哭着把李总兵的事告诉了十一娘,“当初是侯爷举荐的,如今还请侯爷帮着出面跟兵部打个招呼才好……”泪眼婆娑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觉得李总兵这样,根本不值得帮他。
她很直接地拒绝了:“侯爷最烦女人管这些事。只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李夫人这些日子到处求人,到处碰壁,但像十一娘这样直接拒绝的,却是第一个。她微微一怔,哭得更大声了。
十一娘始终咬着牙没有答应,最后李夫人眼底略带几分怨恨之色的走了。
她有些心惊,和徐令宜感叹:“就算帮了她千次万次,一次没有相帮,就惦记上了不说,还要记恨上……”
“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徐令宜宽慰她,她想记恨就记恨吧,只是可惜了霁,受了父亲的拖累。
十一娘不以为然:“到底是拖累,还是他参与了,只怕还两说……”
“父辈的行为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徐令宜解释着他所说的“连……”,“有不然,怎么有“上粱不正下粱歪,的说法……”
这到也是。
十一娘叹了口气。
没几日,李总兵犯事的事渐渐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却共同地嘲笑李总兵家“不纳……”的家规:……”原来是惺惺作态,好为自己博取名声。”
十一娘的注意力却放在山东。
七娘来信”说她按照五娘教的,看哪家在过继之事中跳得最欢,就收了那家的儿子做嗣子。十二月二十四日小年夜会开祠堂举行过继仪式。让她转告五夫人一声。
终于还走过了继。
以后就算是七娘生了孩子,嗣子的继承权也在这孩子之前。
她把信给五夫人看。
五夫人咯咯地笑:“七娘可别半途斟片子,要不然,她百年之后就只能让这孩子供奉香火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小丫鬟跑过来:“夫人,沧州送年节礼的妈妈进来给您问安了……”
十一娘辞了五夫人,祭灶王,贴新符”扫扬尘……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吃过年夜饭,徐令宜、徐令宜、徐嗣勤、徐嗣谕在屋里说话,二夫人、方氏则陪着太夫人,十一娘和五夫人抱了谨哥儿和诜哥儿在屋檐下看徐嗣俭、徐嗣谆和徐嗣诫带着各自贴身的小厮在院子里放烟火。
大红的灯笼照得一片红光,火树银花在夜里绽放,徐府的日子如这世间景象,富足、安宁、平和。
大年初一进宫给皇上、皇上恭贺新禧,下午就是开始到处家拜年,一直到初十才消停下来。
徐嗣勤的舅舅突然来访。
“……孩子大了,也该为前程打算了……”他正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吹着茶盅上浮着的茶叶末子道,“姐夫的意思,让我给孩子位找个好先生,到三井胡同闭门读书,以后也考个进士、举人的,为徐家光耀门楣。之前一直没找先生,后来托到了先生,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这才拖到了今天。我特意来和侯爷商量一声,看孩子们什么时候搬家好。到时候我这个做舅舅的少不得要带几个小厮过来帮帮忙……”
徐嗣勤要搬出去可以,却不能由徐令宜提出来,免得被人误会徐嗣勤是被他赶出去的。徐令宜一直在等个台阶下。现在甘家搬了梯子,他自然顺势而下。
“既然是为了读书,搬出去也行。”他思付着,“要不,等过了正元十五的元宵节再商量也不迟……”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徐嗣勤的舅舅有些不以为然,交了差事,商量正月十九再说,说了会闲话,就起身告辞了。
方氏这才知道婆婆的打算。她倍感狼狈,却只能苦笑,开始收拾箱笼好在她刚进门”大部分箱笼都没有打开”事情并不多。慢慢收着”很快到了正月初十。
她的大堂兄方冀突然从江南来了燕京。
徐令宜亲自出面招待了他。
方冀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和方氏十分想像,并肩站着,一看就是兄妹。
他举止大方,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来参加今年的春闱。嗯着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就提前进京,想看看燕京的风土人情……”然后让人捧上从湖州带来的特产,“婶婶惦记着从妹,亲手做了些她喜欢吃的吃食让我带过来。
徐令宜觉得方冀玉树临风,很喜欢,引荐徐嗣谆和他认识,并让徐嗣谕带了方冀去见方氏。
方氏喜出望外,把前些日子宫里赏给太夫人、太夫人又赏给她的京八样拿出来招待方冀,又亲自去沏了十一娘给的大红炮。
方冀见她比成亲前开朗了不少,室内的陈设看上没什么稀奇的,却处处透着雅致,上的茶点也都很名贵,这才安下心来:“看样子婶婶独排众议把你嫁到徐家来是嫁对了……”
方氏脸一红,嗔道:“大哥就知道说我,怎么不说说自己?上次来信不是说二月中旬才到燕京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莫非是老毛病又犯了?所以提前跑了出来?”,方大老爷只活下了方冀这一个儿子,其他的孩子都是二房方县令的,有些溺爱,养成了喜欢收集金石之物的爱好,看到好东西,常常把身上的玉佩什么的拿来换物,不免被母亲叨唠。
方冀被妹妹说中,有些不自在,左顾右盼道:“燕京的天气可真是冷。吃的东西又粗糙。我看,我还是一考完就回江南好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举业(上)
大哥!”方氏不由气结……,你都老了三次了。www.TTZW365。COM书友整_理*提~供第一决说大气太冷,你没有睡好:第二次说吃食不和胃口,饿得头昏眼呢……”
“你小小年纪,怎么和我娘一样罗嗦啊!”方冀忙打断了妹妹的话,“这一次我一定好好考还不成吗?”
方氏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的性子有些吃软不吃硬。说了句“大哥好好用功,考中了进士,大伯母就再也没话说了,到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岂不快*……”的话,就不敢再多说,然后问起家里的情况来。
“都挺好的!”方冀也不愿意和妹妹说这些,笑道,“二妹定了四月十八出阁的日子,三妹许了东阳江家的子弟,虽是旁支,家境平常,可祖父、父亲都是秀才,他小小年纪,也颇有文名。至于二弟,读书也大有长过…*……”
兄妹俩絮叨了良久,方氏又是哭,又是笑的,直到秋雨过来说“侯爷在外院设宴款待舅少*……”这才送方冀出了门。
十一娘差人请方氏过去说话:“听说舅少爷来了。如果还没有定下住的地方,不如就住在府里的丛香馆吧?要是觉得丛香馆那边离街近,太吵,我让白总管把双芙院旁边的松针轩收拾出来也一样。”
“大嫂是刘侍郎的外甥女。大哥每次进京都在到侍郎家的别院落脚。”方氏谢了又谢,道,“多谢婶婶挂念。只是大哥昨天就住进了刘侍郎家的别院,冒冒然搬出来有些不好*……”婉言拒绝了。
十一娘听了就说了些“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开口的话”到了元宵节那天,又请了方冀过府来吃饭。
方冀十八岁就中了举,然后一直在进士的门口徘徊。看似磊落大方,但骨子里透着几份目下无尘的傲气。徐嗣勤在他面前搭不上话,到是徐嗣谕,很得他的好感,认识之后,几次邀了徐嗣勤和徐嗣谕到他住的地方做客”介绍了些好友给徐嗣谕认识,知道徐嗣勤定了二月初四搬家,他挺赞成,私下对方氏说:“能踏踏实实地好好过日子也不错。好在你的学问不错。不能教夫,总能教子吧!”
因此对徐嗣勤竟然另眼相待,少了初见面时的轻怠。
徐嗣勤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个舅兄反复无常,不好相处,借口搬家琐事多,方冀相邀,三次就有一次不去。渐渐地,方冀反和徐嗣谕亲近起来。
到了三月底,福建总兵李忠父子被押解进京,事情曝露,京中哗然。
方冀等进京赶考的学子群情激扬,写了万言书进献皇上”要求处死李忠。
十一娘很是担心,忙讨徐令宜苒口风:“……李总兵那里,皇上是什么意思?”
“这要看皇上有什么打算了*……”徐令宜端了她递过去的热茶,,“如果想把区家的人牵扯进来,自然会在李总兵的事上大做文章。如果暂时不动区家的人,自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以侯爷的眼光,皇上这个时候会处置区家的人吗?”十一娘沉吟道,“这可是个好机会*……”
“的确是个好机会*……”徐令宜笑道,“就看皇上怎么办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徐嗣谕就是参与到这件事里去了”也不过是个摇旗呐喊的角色。成了,不关他什么事,不成,却可能被连累。
十一娘就把徐嗣谕拘在家里:“你妹夫这几天就要进京了,我们家少不得要宴请邵家的人。谆哥儿年纪小,你到时候跟在他身边”多多帮衬他一下,免得顾此失彼,有什么失礼之处*……”
姜先生希望知道这次科考的题目和前十甲及殿试三甲的卷子,让徐嗣谕春闱过后想办法誊了卷子再回乐安。她怎么着也要把徐嗣谕留到开考的那一天,那些参加春闱的士子消停下来。
徐嗣谆有些意外”恭敬地应“是”先是和赵管事在城门外接了邵仲然和邵家来燕京赶考的人,然后陪着去了邵家的别院,叫了春熙楼的外卖,留了邵家的人修整安顿,第二天拿了徐令宜的名帖请邵家的人过府吃酒,给邵家众人洗尘,又奉了十一娘之命给邵仲然送了衣服和清凉膏之类的药物过去。邵家的人又回请徐嗣谕和徐嗣谆,一来二去的,已到了三月初三。他这才得空去见方冀。
“原来你大妹夫是沧州邵家的人*……”方冀之前接到徐嗣谕的书信,知道他这些日子在招待来京参加武举的妹夫,见了面,方冀很感兴趣地道,“他们家出了好几位有名的游侠,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哪天抽空你帮我引见引见。”
徐嗣谕满口答应,忙问起一直惦记在心里的万言书之事。
“李忠的事牵扯出了靖海侯区家。”方冀说的眉飞色舞,“皇上已派了近臣王励王大人为钦差,专司福建之事。即日就会启程*……”
徐嗣谕也不禁喜上眉梢:“这样一来,那些被冤死的人就可以沉冤昭雪了!”
“可惜你当时不在*……”方冀神色飞扬,”我们冲进礼部的时候,那此人都慌了手脚一一一一……说着,神色暗淡下来,“都是朝廷重臣,却像那市井妇人似的,个个面如土色,有的甚至躲到了书案之下!”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
“你们冲进了礼部*……”徐嗣谕很是惊愕。
方冀点头:“大周如果用的都是这样的人,前景堪忧啊!”
徐嗣谕却突然想到了十一娘这几天让他做的事他急急地起身:“家里正在宴请,我不便久留。知道几位兄长都好,我就先回去了。等过几天几位兄长上场,我再来相送*……”
方冀也听说过永平侯府有名的三月三宴请。客气几句,亲自送他出了门。
十一娘此刻却正和周夫人耳语。
“……李忠全认了,安成否帮着走了些门路,李雾摘干净了。李忠恐怕性命难保了。”
用父亲的性命换了活下去的机会。李兼只怕终身都会背负这个内疚过日子了。可要是不接受这个机会,李家恐怕就此一撅不振,甚至是从此破落下去也有可能。他接受了”安成公主为了女儿就会庇护他,他多多少少也能帮帮家里的人。
十一娘十分嘘唏。
周夫人也叹了口气:“李忠太激进了*……”
随着李忠的获罪,李夫人的身影也会从宴会上消失……
两人想起李夫人就是笑都带几牟卜心翼翼的面孔,不由都沉默下来。
外面就传来了林大奶奶的爽朗的笑声:“……徐家的暖房在燕京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虽然不是正主子,可我也敢代徐四夫人答应你们到时候你们只管派了丫鬟、婆子来讨,要是徐四夫人皱一下眉,都是我的不是*……”
十一娘和周夫人都笑起来。
屋里的气氛一轻。
“这个邵氏,又在瞎许诺。”周夫人笑着站起身来,“我们快去看看,不然你可要吃大亏了。”
十一娘笑盈盈地和周夫人出了门。就看见林大奶奶陪着个身着蜜合色遍地金褙子的四旬妇人在点春堂门口说话,他们身边还站着黄三奶奶等七、八个妇人。
窦阁老的夫人。
十一娘上前打招呼,向她引荐周夫人。
“我们见过。”窦夫人见两人并肩从旁边的厢房出来,笑容里又多了一份亲昵,“在李大人长子的婚宴上。周夫人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周夫人笑着和她见了礼。
窦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早就听说四夫人擅长种huā养草,今天来,忍不偻问起……”
“都是几位姐姐抬爱。一分的好就变成了五分的好*……”十C娘客气道,“,要是窦夫人不嫌弃,我陪着去huā园子里逛逛如何?”
“好啊!”窦夫人忙笑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有些不好开口*……”
十一娘和她往暖房去,介绍方氏给她认识:“这是大侄媳妇。也是爱huā的人。”
窦夫人朝着方氏颌首,方氏忙曲膝行了礼,待进了暖房,主动帮着介绍各种huā草的习性,听得窦夫人不住地点头。
有小丫鬟进来”悄声对十一娘道:“夫人,二少爷来见您!”
徐家的三月三宴请的都是女客,徐令宜等到了这一天都会回避。徐嗣谕却在这个时候来见她,难道方冀那边出了什么事不成?
她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找了个机会出了暖房。
徐嗣谕站在暖房外的一株玉兰树下。
有洁白如雪的huā瓣落在他穿着青色的直裰肩头”静静的,清雅的如副水墨画。
听到动静,他抬头望过来,乌黑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让他整个人变得和平常很不一样起来。
十一娘微微一愣,道:“出了什么事?”
望着她坦诚的目光”回程时在他脑海里如开水般翻滚着的话突然就凝结在了嘴边。
有些话,她从来没有说过,有些事”却一直在默默地做。
徐嗣谕突然笑起来。
问与不问,有什么关系?
她不会因为没有说”就因此而不去做!
“没井么事!”他长长地透了口气,骤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母亲在招待客人,我想问问六弟要不要我帮着照看一下。
十一娘想到把东西全都翻出来摆在暖阁大炕上的谨哥儿,不由头痛。道:“他在暖阁,你要是有空,就和他玩一会吧!”
徐嗣谕行礼退了下去。
陪着谨哥儿把东西翻出来,然后再收起来,再翻出来,再收起来……直到他玩累了,顾妈妈把他哄着睡着了,徐嗣谕这才坐到炕边的太师椅上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硬硬的黑发,喃喃地说了一句谁也没有听清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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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举业(中)540
“小丫鬟跑进来:……:少爷,二少爷,有位方少爷,说是您的朋友,要见您……”
姓方,自己的朋友?
他只认识方冀一个姓方的,可方冀是大嫂的堂哥,要想见自己,跟大门当差的说一声,自有小厮领了他进来……
徐嗣谕不免有些困惑,又见谨哥儿睡得十分熟,交待了阿金几句,去了会客的花厅。收藏~牛*文*小说网www.TTZW365。COM阅读网)
看到方冀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失笑:“方大哥这是怎么了?你报说是我的朋友,我还猜测了半起………”说着,笑容僵在了脸上,“,方大哥,可走出了什么事……”
方冀神色凝重,见到徐嗣谕没有半分的笑容。
见徐嗣谕问他,他神色肃穆地把徐嗣谕拉到了墙角,低声道:“刘少言被尹天府的人拘走了……”
刘少言就是这次万言书的执笔者之一。
徐嗣谕大惊失色,又隐隐觉得这是理情之中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他低声道,“方大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办……”
干脆利索。
方冀眼底闪过欣赏的目光,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敛了心情,道:“我在燕京没有熟人,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刘少言的罪名是什么?可人苦主、证物……”
徐嗣谕没有犹豫,道:“,方大哥是在这里等我,还走到三井胡同去坐坐……”
方冀想了想,道:“我就在春熙楼等你吧!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免得惊动了长辈们,让他们担心。”,徐嗣谕看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又想到这些日子他待自己的情谊,不由道:“方大哥,有句话你喜欢听我也要讲,你不喜欢听我也要讲……”
方冀愣住。
在他的印象里,徐嗣谕不仅彬彬有礼,而且谨言慎行……没想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我可不是那些小肚鸡肠的人。……”他笑道,“有什么话快说!说完了好去给我办事去……”
徐嗣谕眼底就了些许的笑意。
他喜欢和方冀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看这事还是跟长辈说说吧……”他低声道,“谁这一生不干点糊涂的事。我相信顺天府把刘少言拘去,一定苦主、证物齐作。方大哥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方冀是聪明人,闻言色变:“你是说………”
“皇上虽然想处置李忠,可处置李忠是一回事,被迫处置李忠又是别一回事……”徐嗣谕若有所指地道,“我记得开国之初”参加春闱的学子曾为开国功臣、文渊阁大学士李瑞贪萎案进过万言书。最后李瑞虽然被问斩。可参加进言的学子有的被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有的被禁考三年………”
没等徐嗣谕的话说话,方冀已是冷汗直流。
他朝着徐嗣谕躬身长揖。
“大恩不言谢……”方冀打断了徐嗣谕的话,“我这就去找刘侍郎。少言兄那里,还请小弟帮着奔波一二。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能就样撤手不管了……”
徐嗣谕道:“我这就去尹天府。一有消息就通知大哥。”然后让留了。信给十一娘”说他和方冀出去吃饭去了。这才和方冀出了门。
十一娘得了消息并没有太在意,一来徐嗣谕有这么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很正常;二来方冀在江南颇有名文能和他交往,并通过他来认识一些朋友,对徐嗣谕今后有很大的好处。
她只是叫了文竹过来:“,要是二少爷手头紧,你就到我这里来支点银子……”
文竹忙道:“二少爷平日没什么花销。银子过用了……”
十一娘没和她多说,转身去看谨哥儿。
谨哥儿刚刚醒坐在炕边吃苹果。看见十一娘进来,张开手臂太要母亲抱。
十一娘抱了他”喂他吃苹果和往常一样和他说话:“……娘不在,谨哥儿都在干什么啊?今天睡午觉了没有?吃过晚饭没有?这苹果是你的姑姑,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赏的。据说是山东那边的贡口。你的七姨,就嫁到了山东c个叫高青的地方。等你大了,去那里串门去………”
谨哥儿歪着脑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十一娘,好像在奇怪母亲到底在说些什么似的十一娘不长叹了口气,沮丧地摸了摸谨哥儿的头:“你都快一岁半了我也天天和你说话,你怎么就是不回答娘呢……”
那边徐嗣谕奔波了两天才去回方冀的话。
“刘侍郎怎么说……”他先问方冀的情况。
“现在还不知道。”可能是最初的冲击已经过去方冀的神态还算平静。他笑道,“刘世伯说”皇上既然有了这个心,少不得有人要倒霉。可也不能做得太过。让我安心准备科考,其他的事自有他帮着出面……”又道,“这几天我也仔细想过。不能参加春闱,我倒无所谓。只是让家慈伤心………”说到这里”他目光一黯,“还有叔父。本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要不是因为家父得罪嘲中权贵辞官归家,他又怎么会万里奔波,受那案牍之苦。原指望着我能金榜提名,这样叔父也就能卸下家族重担,回到湖洲,读书耕读,过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徐嗣谕错愕:“大哥说的是大嫂的父亲吗?”,方冀点头,面露愧色:“叔父一直希望我能考中进士,我却怕那仕途拘束,一直嬉戏人生。父亲和叔父一直睁只睛闭只睛”任我胡来……如果这次我因此终身不得参加科举,父亲和叔父不知道有多失望……,二弟虽然年幼,读书却不及我幼年良多”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能不能支应门起………”他喃喃地道,语气透着几分怅然,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事了。你既然来,少言兄的事想必有些眉目了。到底怎样了……”
徐嗣谕忙收敛了心情,道:“刘大哥是因为“强占民女,的罪名拘进去的。苦主、物证一一俱全……”
方冀听着不由苦笑:“说起来,少言兄只有这一个毛病,没想到却成了它人的把柄……”
徐嗣谕听着,暗暗生凛。
也许是刘侍郎的奔波起了作用,也许是皇上觉得抓到了那几个品德上能找到瑕疵的人已经足够了,三月十八日那天,方冀顺利地进了场,让来送他的徐嗣谕和徐嗣勤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去了三井胡同。
方氏知道了,双后合十念了声“阿弥陀……”,然后去佛堂给菩萨敬了柱香,叹道:“希望这次大哥能不负众望。这样”爹爹也可以回湖州了。陕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徐嗣勤有些不虞。
方氏惊觉自己失言。
自己的公公也在陕西当官,而且还当得乐不思蜀。
补救似的,她笑道:“相公不知道我们江南的人,但凡家里有点家底的,考中了进士,然后出去做几年官,就算是对祖宗有个交待了……”
徐嗣勤还是第一次听到。笑道:“可朝中有很多是江南人啊……”
方氏但笑不语。
徐嗣谕想到方氏那两万两的嫁妆,笑道:“只怕多是贫寒出身吧……”
方氏觉得这话有些太过绝对,笑道:“也不全是。只是我娘家舟人都爱安逸,所以才会如此。”,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题,就问徐嗣谕:“我新请了个燕京的师傅,酱肉肘子做得可好了。二叔不如留下来吃午饭吧……”
徐嗣谕想着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事,笑着应了。
早出晚归,在三井胡同混了三天,晚上去接了方冀出场。
“方大哥,今天是什么题目?”,徐嗣谕接过方冀手中的考篮。
方冀的目光炯炯:“论语是“国有道”其言足以信,两句;中庸是“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两句;孟子是“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两唏,诗题是“雾后终南望余雪,。”,“哦……”徐嗣谕大感兴趣,“方大哥是怎友答的……”
徐嗣勤却见方冀神色疲惫,忙道:“这些等会再说吧先回责吃饭,吃了饭你们再秉烛夜谈好了……”
两人相视而笑,登车去三井胡同。果然就秉烛夜谈了一宿。方冀知道徐嗣谕要收集考卷”自告奋勇地帮他,徐嗣谕正为这件事犯愁,闻言自然是意出望外,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殿试前三甲的卷子由方冀负责,会试前十的卷子由徐嗣谕负责。到了放榜那天,两人早早就去了。虽然人山人海,可徐嗣谕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第方冀的名字一——他排在第一,会元的位置。
他兴*奋地喊着方冀,方翼则表情有些呆滞地站在那里,好像不敢相信似的,过了片刻才高兴地揽了徐嗣谕的肩膀:“走,我们去春熙楼喝酒去。今天不醉不归,我请客……”
徐嗣谕也很高兴,连连点头。
徐嗣勤却拉了两人:“你们等等,你们等等。我记得四婶婶的五姐夫今年也参加科举,叫钱明的,我们找找他的名字,也好去给四婶婶报个喜讯……”
徐嗣谕这才想起来,不免有些羞愧。
方冀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顺眼,立刻吩咐徐嗣谕:“你找这几张皇榜,我找这边的几张,妹夫找那边的几张。快点看完榜,好去喝酒……”
两人连声应好,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钱明的名字。
“宜春钱明。第三百三十二名……”方冀高声道”“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了。看这排名,多半是同进士了。
徐嗣勤和方嗣谕不由面面相觑:“那,我们还去不去报信……”
方冀拉了两人:“同进士有什么好去报喜的。称们就当不知道好子。我们喝酒去……”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举业(下) 541
那边十一娘也得到了消息。wwww.TTZW365。COM阅读网)
“就是名次太靠后了*……”徐令宜含蓄地道,“听说这次只取了三十百四十人。”
十一娘突然想到那则流传很广的对联~“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把小妾和同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提并论,就可想而知同进士出身的人在官场中论资排辈时的尴尬与无奈了。糟糕的它还不像高考,考不好可以重考。它是一考定了终身。
“说不定殿试的时候五姐夫答得特别出彩呢?”她希望道。
再出彩,进前二甲的可能性也非常的小啊!
耳结果还没有出现,何必让这些虚无的东西惹得十一娘不快。
徐令宜笑道:“也时。
最多一个月,殿试的结果就出来子。而且皇上问论,多关系朝廷大事,子纯在京多年,又有一定的阅历,说不定就具的进了前二甲。”
十一娘知道徐今宜这是在安慰她,笑着点头,问起要不要去四象胡同那边恭贺一下。
“你派个贴身的妈妈去吧!”徐令宜道,“等放了榜,我再去恭贺子纯。”
十一娘想到钱明考中要打赏,要去拜会师座,还有同窗、同年互相宴请,用钱的地方多着,派宋妈妈送了二百两银子的封红。
宋妈妈回来和她低语:“五姨为了灼桃打了个茶盅就大发雷霆,还说要把牙婆子叫来。钱大爷看着心里烦,躲在厨房里喝闷酒呢!”
恐怕是因为钱明考得不好而借题发挥吧!
十一娘不由皱眉。
五娘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就算钱明最后赐了同进士出身,难道这样发脾气就能改变事实不成!
她越发留意起殿试的时间和结果来。
就在这时,宫里传出消息,芳姐儿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
周夫人喜得不知道该如何好。虽然大街上已经宵禁,她还是赶到了荷huā里给十一娘报喜。
“我天天求神拜佛,真是宁愿短十年的阳寿。”她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太子妃如何可算是得偿所愿了。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要不然,太子妃怎么能连怀三胎*……”
十一娘听她把功劳归结给太子,忍不住笑起来,随手把被谨哥儿丢在炕上的不倒翁收到炕几下的藤篮里。
周夫人就“噫”了一声:“我们谨哥儿呢?怎么不见谨哥儿?”然后道,“说起来”太子妃能生下皇长孙,多亏有我们谨哥儿呢!”她笑眯眯吩咐一旁的秋雨,“快,快去抱了谨哥儿来,我这里还有大红包要给他呢!”
十一娘不由汗颜。忙道:“这都是太子妃的福气,与我们谨哥儿有什么关系?”
周夫人也不理她,只催着秋雨去把谨哥儿抱来。
秋雨求助似地望着十一娘飞十一娘见周夫人喜滋滋的,想着反正是个凑趣的事”就朝着秋雨点了点头。
秋雨就高高兴兴地曲膝应“是”退了下去。
周夫人这才端起茶盅来啜了一口。笑道:“我可不是那些内阁大学士一好事是自己的,坏事都是六部主事的。要不是我们谨哥儿的福泽厚,怎么能先引了诜哥儿,后又引了皇长孙来
*……”说话间,秋雨抱着谨哥儿进来。周夫人竟然下炕迎了上去,一把就接过了谨哥儿。
“谨哥儿””她喊着”就在谨哥儿的面颊上“叭”地亲了一口,“你可真是有福气的。你做了叔叔知道不知道?”
谨哥儿本就不怕生,见有人喜欢他,咯咯直笑。
周夫人看着更是喜欢,把他抱在炕上坐了,真从衣袖里掏了个大红底绣着寿星翁牵梅huā鹿图样的荷包来塞到了谨哥儿的手里,“给,这是伯母给的红包,你留着慢慢用*……”
“姐姐太客气了。”高兴的时候打赏些银子,让周围的人也沾沾喜气。十一娘能理解周夫人的心情,笑着替谨哥儿道谢。谨哥儿已经坐到了一旁去解了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一串用红络子穿着的小金元宝来”八个,个个都有huā生米大小。
他十分高兴,咦咦呀呀地举给十一娘看。
这东西虽然名贵”却也不稀罕。
十一娘笑着把它系在了谨哥儿的腰上。
谨哥儿坐在炕上拿着那几个金元宝玩,头也不抬一下。
周夫人看他喜欢”也跟着欢喜,抱了谨哥儿又亲了几口:“难怪我们太夫人一天见不到心里就惦记得慌,就是我,也恨不得抱回家去才好*……”
十一娘抿了嘴笑,和周夫人说起洗三礼的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周夫人连连点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谨哥儿在她怀里挣扎着要爬到炕上,放了手。谨哥儿连爬带走地钻到了十一娘的怀里。周夫人就摸了摸谨哥儿乌黑的头发,“还有我们谨哥儿,也一起去*……”
进宫……
十一娘不由暴汗,道:“他正是顽皮的年纪。我看还是别去了。免得把宫里的东西磕着碰着了,不太好*……”
“要去,怎么能不去!”周夫人执意道……到时候我亲自帮忙看着,决不会让他把宫里的东西弄坏的。
她是怕把儿子给碰着碰着了。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到了那天却把谨哥儿交给了徐令宜。周夫人埋怨了几句,要派人去接了谨哥儿再进宫,十一娘只好拿“再不进宫就晚了”的借口打消了周夫人的念头。谁知进了宫,芳姐儿又问起,听十一娘说是怕谨哥儿把宫里的东西弄坏了,掩了袖直笑:“这些东西难道还有我们谨哥儿金贵不成?”吩咐内侍去荷huā里接谨哥儿。
大公主听了就在一旁叫嚷:“不要谨哥儿进宫,他把我耳朵弄疼了。”
满屋穿大红色翟衣、戴了九株huā钗的妇人都在面面相觑,又纷纷低下头去喝茶。
屋子里就响起皇后娘娘温和、轻柔的声音:“谨哥儿还小,他是无心的。你可是做姐姐,要让着他一些……”
丰一娘心中暗喜,朝着芳姐儿使眼色。
芳姐儿明白过来,朝着周夫人使眼色。
周夫人待皇后娘娘的话C说完”立刻笑道:“钦天监定了什么时辰的吉时。要不要开始给皇长孙洗澡了?”
常宁公主立刻接了话茬,吩咐宫女:“快去看看什么时候了?”
宫女西膝应“*……”快步走了出去。
常宁公主就说起任昆洗三礼的事来:“…………大冬天的,我看着就心痛。还是我们皇长孙有福气,春暖huā开的四月份出身………*……”
大家说说笑笑的,把刚才的尴尬掩了过去,又是一片欢庆景象。
十一娘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很长时候都没有挪开。
她不动声色,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睃了一眼。
是站在常宁公主身边的江锦葵。
她神色更见萎靡,缩在常宁公主身后,比旁边站着的宫女还要卑谦。
十一娘有些意外。
她想到那江锦葵主动和她打招呼,又想到任昆杀王琅的手段,最后还是决定装做没看见,笑盈盈地听屋里的内、外命妇说话。
有宫女跑进来低声和芳姐儿说了几句话。
芳姐儿的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回了那宫女几句,宫女听着行礼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看着就轻轻地瞥了十一娘一眼。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十一娘有些不安,朝周夫人望去。
周夫人朝着她轻轻点头,示意这件事包在她的身上。
十一娘却不敢马虎。接下来的洗三礼场面虽然热闹,她却循规蹈矩地跟在太夫人身边,力求低调再低调。好不容易熬到待内来请众人到偏殿吃皇长孙的长寿面,她看见周夫人坐在那里没有动”她们出了暖阁她还没有出来,这才心中微定,搀着太夫人去了偏殿。
大家都坐定的时候,周夫人走了进来,朝着十一娘眨了眨眼睛。
十一娘微微翕并。
吃过长寿面,大家去辞别芳姐城十一娘走着走责,就和周夫人走到了一起。
“没事……”周夫人低声道,“是太子殿下差人来问谨哥儿来了没有。嗯让人把谨哥儿抱过去瞧瞧*……”又抱怨道,“我让你带了谨哥儿进宫,你偏不听。失去了一个见太子殿下的机会。”
“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机会。”十一娘只好陪笑道,“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正说着”有人在小声地喊十一娘:“永平侯夫人!”
十一娘有些吃惊地回头。
江锦葵站在合抱粗的大红色落地柱旁怯生生的望着她。
十一娘不禁在人群里寻找常宁公主。
就看见常宁公主走在皇后娘娘身边,正聚精会神地听皇后娘娘说话。
江锦葵找自己干什么?
“任夫人!”十一娘在心里腹诽着,有些犹豫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我”我有要紧的事告诉你。”她左顾右眼的,好像怕人发现似的。
周夫人听着朝十一娘笑了笑,快步赶上了前面的永安公主。
十一娘只好停步,笑道:“任夫人有什么事?”
江锦葵咬了咬唇,低声道:“你们家的方氏,她,她克夫!”
十一娘掩饰不住自己的错愕,不禁仔细地打量她。
江锦葵的目光里只有焦急,表情里只有担忧。
“真的,我没有骗你*……”她见十一娘目光锐利,像刀似地朝她砍过来,不由畏缩了一下,喃喃地道,“我们家和他们家是姻亲。你也是江南人,而且余杭离湖州不远。你要不是相信,可以派人去湖州问。她从前的定亲的人是家姓胡,宁海望族,是方老太太的娘家侄儿。后来订亲的人家姓霍,是湖州人。两位公子都天折了。你小心点,免得沾了她的霉气*……”语气十分的真诚。
第五百四十二章 说话
说了几次亲,说亲的都是此什么人,清清楚楚,甚至建议十一娘派人去湖州打听。无广告的~牛文*小说~网www.TTZW365。COM
十一娘想到方氏的低嫁,想到当初方家的有求必应……好像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相信这不是空穴来风。
可江锦葵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如果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她怎么也想不出方氏和江锦葵有什么利益冲突;如果是一片好心来告诫她,两人好像也没有这样的交情。或者,她只是闲来无事,想八卦八卦?
十一娘思付着,再一次仔细地打量江锦葵。
江锦葵双眉轻蹙,垂了眼睑,呐呐地道:“你们家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和方家结亲了。可我真的没有骗你。”然后曲膝福了福,“我要走了!”声音很是沮丧,搭拉着肩从她身边走过。
火石电光中,十一娘突然有点明白江锦葵。
千里迢迢高嫁到公主府,婆婆身份尊贵又八面玲珑人,丈夫性情阴狠诡诈又飞扬跋扈,还有着人皆尽知、让人羞惭的特殊爱好,她如同一件不合时宜的摆设,不仅在公主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且日子一定过得既卑微又苦闷、寂寞。死水微澜的日子里,突然间听到一件让闻者都会感兴趣的八卦…………然后像杂草一样在她心里丛生、蔓起……她又怎么能忍得住!
“我相信你没有骗我。”十一娘拉住了江锦葵的衣袖,“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她的声音有些沉低,显得很是端肃。
江锦葵转身,脸庞已是一亮,急急地道:“除了我,应该没有谁知道!不是,是燕京还没有谁知道。就是湖州”知道的人也不多。要不是我问起,我娘也不会对我说起这件事“…………我们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从她有点杂乱无章的说辞里,十一娘已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一是这件事江锦葵知道的时间不长,并且是偶尔知道的”她并没有对其他人提起。二是方氏克夫的传言只在一些亲戚间传播,并没有大肆宣扬要不然,方家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嫁女儿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她目光坦诚地望着江锦葵,“还请你代我们家保守这个秘密……”
十一娘的话还没有说话,江锦葵已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轻重,谁也没有说*……”然后强调,“就是公主”我也没说*……”又道,,“你还是想办法快点解决这件事吧!纸是抱不住火的。燕京有很多江南藉的官员,这件事迟迟早早会被传开的。到时候大家肯定会看你们家热闹的*……”说着,她匆匆地道,“公主已经进了大殿”我不能和你多说了。你要是有什么事问我,就让人给我下帖子。
相公虽然和茂国公府有些矛盾,可并没有把茂国公府看在眼里。反而很看重侯爷。知道是你请我,相公一定会让我去的。只要相公说了的事,公主也不敢反驳。”一面说,一面曲膝给十一娘福了福,又说了一句“我要走了””起身快步去了正殿。
十一娘当然不相信什么“克*……”之类的说法。何况徐嗣勤和方氏从订婚到成亲也有一年多的功夫,如果方氏真的克夫,徐嗣勤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地活着!
也不知道三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知道还好说,大家想个法子把这件事圆了就是。
如果不知道…………
她想到当初三夫人娶长媳时那春风得意的面孔,不禁有些头痛。
到时候三房会闹出些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只是这个场合也不太适合去思考这些。
十一娘忙收敛心思”快脚步去了正殿。
周夫人瞅了机会悄声问她:“江氏找你什么事?”问完,也不侍十一娘回答,又道,“我看着她就着急。丈夫已经那样了,她偏偏还一副怯生生蚂蚁都怕踩死的样子,让别人看了,又轻瞧她几分。也不怪常宁公怒其不争,说到她就摇头。”
结果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越是自卑”就越胆怯,越胆怯”就越畏手畏脚没个样子,就越被丈夫、婆婆责怪,然后越自卑…………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含含糊糊地道,“,说我们都是从江南嫁过来的,有空的时候要多走动走动。”
“噫!”周夫人奇道,“她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话音未落,就听见太子妃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两人打住了话题,围了过去。
……
回到家里,十一娘一直想着这件事。
总觉得它像个定时炸弹似的,让人有点不安。
徐令宜还以为她在担心今天进宫发生的事,披衣坐起来和她说话:“……皇后娘娘是个明白人。不会把大公主的话放在心上的。你别担心。照我看来,这样也好。以后宫里不会随便宣谨哥儿进宫,谨哥儿也免得拘谨。以后长大些了,知道收敛脾气了,再去给皇上、皇后娘娘问安也是一样*……”
有些事还没个头绪,十一娘不想这么早跟徐令宜说。
“是妾身杞人忧天了。”她息事宁人地笑道,“把侯爷也吵得不得安宁。您明天一早还要带谆哥儿去陈阁老家!”
说到这个话题,轮到徐令宜有些郁闷了。
“你说,要不要给谆哥儿挑个好一点的小厮?”他沉吟道,“我瞧着他身边的人,没一个是有主见的。”
“这样的人不好找*……”徐嗣谆这些日子常跟着徐令宜出去应酬,相比从前,人际交往进步了很多,但他并不热衷,听徐令宜的口气,他表现的很被动。和同龄或是比他小的人在一起还好,要是遇到年长又神色威严的,就露出些胆怯起来。徐令宜很不满意,带他出去的更频繁了。十一娘也觉得徐嗣谆需要更多练习的机会,也比较支持徐令宜去拜会朝中大员的时候带他一同前去或是参加些宴请。她想到临波和照影因为年纪的关系,过些日子就要到外院去当差了她建议道:“要不,从临波和照影里找一个放在谆哥儿身,您看行不行?”
徐令宜想了想,斟酌道:“这两人七、八岁就在我身边服侍为人行事自然很是妥贴,只是福建那边正是用人之计,这两人过日子就要去广东了……”到底是自己负于厚望的世子,虽然拒绝了,但语气里透着几分迟疑。
十一娘却是心中一惊,坐起身来:“侯爷,是不是区家”
徐令宜见她只穿了件小衣脱了衣裳披在她的身上,低声道:“谋事在人,成是在天*……”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十一娘微微颌首,不禁握了徐令宜的手:“侯爷,我们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徐令宜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快睡吧!谨哥儿这些日子越来越皮,你要是觉得吃力,就让那些丫鬟、婆子陪着他玩好了。别强撑着。要是病倒了,更麻烦*……”
十一娘应着躺了下去,继续和徐令宜说着闲话:“您什么时候挑贴身的小厮?要不,给谆哥儿也挑一个吧?他是世子爷,有时候特殊一点也是帮他立威……”
徐令宜“嗯”着两人就这样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徐嗣谕来问安的时候十一娘问他:“姜先生交给你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徐嗣谕笑道:“多亏有方家舅爷帮忙,就等殿试的卷子出来了*……”
十一娘笑道:“那你们忙完了,请方家舅爷到家里来吃顿饭吧!也算是答谢人家。”
徐嗣谕恭敬地应“是”。
屋外井来谨哥儿嘶声裂肺的哭声。
两人吓一跳,忙冲出了内室。
就看见谨哥儿一个人站在堂屋的中*央冲着门帘子的方向哭得面红耳赤。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顾妈妈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把掌打在脸上。
十一娘从来没有看见过谨哥儿这样暴躁过。她忙蹲下去揽了谨哥儿,正要问顾妈妈出了什么事,就听见徐嗣谕大声地喝斥顾妈妈:“你是怎么做的乳娘?竟然六少爷哭成这个样子!”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别说是顾妈妈了,就是十一娘,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徐嗣谕。
一时间大家都沉静下来。只有谨哥儿的哭声,更加宏亮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
就看见帘子一撩,徐令宜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他插了羊脂玉的簪子,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沉着脸,背着手,有刺骨的凛冽之气迫人眉睫,让屋里的服侍的丫鬟、婆子俱是神色一颤。
跟在他身后的徐嗣谆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快,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了门口。
十一娘忙抱着谆哥儿站了起来:“小孩子发脾气,我哄哄就好了。侯爷还是快些出门吧,免得耽搁了您的正事。”
谨哥儿虽然只有一岁多,身量却像两岁的孩子,十一娘断了他的奶,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搭配着吃,长得白里透红又结实有劲,她已有些抱不动了。
一面说,一面就坐到子临窗的大炕上。
谨哥儿的声音渐渐变小,抽抽泣泣地伏到了十一娘的肩上。
徐令宜点了集头,转身走了几步。
谨哥儿又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拧着身子叫嚷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清清楚楚四个字。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十一娘,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把抱在怀里的谨哥儿放在了炕上,认真地打量着他:“谨哥儿,你说什么?”神色十分的激动。
谨哥儿看也不看十一娘一眼,敝着喉咙哭得伤心欲绝,哽咽着说着“我要爹爹……”
徐令宜又喜又惊,三步并做两步就上前把谨哥儿抱在了怀里:“好,好,好。你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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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兄弟
谨哥儿不依不饶,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www.TTZW365。COM书友整_理*提~供
“我要爹爹,我要呢……”
徐令宜见他哭得伤心,一面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地哄着他:“好了,好了,别哭了!”
谨哥儿的哭声却一点也没有小。
徐令宜看着他满脸泪痕,心痛的不行。拍他的动作越发的轻柔,说话的声音越发的温和,透着无限的耐心:“不哭了,我们谨哥儿不哭了!”
谨哥儿把脸伏在徐令宜的肩膀上,哭声渐小。
十一娘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恢复了安静与众容。
她低声问顾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妈妈忙道:“侯爷正和六少爷玩,四少爷从内室出来,侯爷就把六少爷交给了我,和四少爷往外走……”说着,她有些怯意地望了一眼十一娘,“六少爷挣扎着下地,侯爷和六少爷已经出了门,六少爷就大哭起来……”
十一娘听着不由眉头微蹙。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侯爷,我来抱谨哥儿吧!”说着,伸手去接孩子,“你和陈阁老约了巳正,再晚,就要错过时辰了。”
十一娘的手刚刚触到谨哥儿的衣裳,谨哥儿就像被谁掐了一把似的,高声哭了起来。
徐令宜眼底就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不由朝徐嗣谕望去。
他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目光却很坦然。
感觉到十一娘的目光,抬头望过来,朝着淡淡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突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又朝徐嗣谆望去。
十岁的徐嗣谆歪着脑袋,满脸困惑地望着徐令宜和他怀里的谨哥儿,一副孩子气。
十一娘不禁微微一笑。
她不顾徐令宜的不舍、没理谨哥儿的哭闹”强行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小孩子都这样,哄哄就好了。侯爷和谆哥儿快去吧!有谕哥儿帮我,不会有事的*……”
谨哥儿拽着徐令宜的衣裳不放:“爹爹,爹爹!”哭得泪人似的。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脸上竟然流露些许的哀求之意,好像在说:你想想办法,让他别再哭了!
十一娘心中大震。
这不是会喊“爹*……”徐令宜就开始犹犹豫豫,这要是会说话,会撤娇起来,徐令宜岂不更是为难。他是家中的顶粱柱,大家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如果他的态度模棱两可甚至是为以为然,家里的妇仆就会顺杆爬。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到时候她只怕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孩子就是这样被惯坏的。
做为父母,必须有一个保持着清晰、冷静的头脑。
看样子”徐令宜是指望不上了。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态度更加坚定。把谨哥儿的手从徐令宜的衣襟上扒下来,抱着他就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侯爷且放心出门!”
谨哥儿哭得震天响,一面大声喊着“爹爹”一面在十一娘怀里挣扎着。
徐令宜站在那里”有些踌躇。
“母亲”静静站在一旁的徐嗣谕突然开口,“要不,我带六弟去huā园子里玩一会*……”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
十一娘松了口气。
谨哥儿年纪虽小,犟起来却拧得很。与其哭得让徐令宜迈不开脚,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痛飞“那就麻烦你了。”她客气道”把谨哥儿交给了徐嗣谕。
徐嗣谕深深地望了十一娘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谨哥儿。谨哥儿却使着劲在他怀里扭着,差点掉一下来。
顾妈妈吓了身冷汗。
还好徐嗣谕看上去瘦瘦的”力气却不小,只是虚惊一场。
十一娘就吩咐顾妈妈:“你们在一旁服侍着。”
并没有改变让徐嗣谕把谨哥儿带去huā园玩的主意。
徐嗣谕紧紧地抱谨哥儿抱在怀里”由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出了门。
十一娘就看见徐令宜长长地透了口气。
“要不要再派几个人跟着。”他沉吟道,“谕哥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谕哥儿一向沉稳,又有顾妈妈等人在身边照应着,不会有事的。*……”十一娘上前帮他扯了扯被谨哥儿揉得皱巴巴的衣裳,见他望头还有谨哥儿的泪迹,道,“侯爷,妾身服侍您换件衣裳吧!”
徐令宜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妥当,应了一声,由着十一娘服侍换了衣裳。
徐嗣谆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直到徐嗣诫跑进来:“噫!四哥,你怎么还没有出门?”说着,就看见徐令宜和十一娘从内室出来,他立刻上前去给两人行礼,然后问道:“父亲今天还带四哥出门吗*……”
过了最初的不安和观望,徐嗣诫越来越开朗活泼。他在徐令宜面前既不像徐嗣谕那样时时带着几分恭敬,也不像徐嗣谆那样处处透着几份忐忑,像所有的儿子面对父亲一样,父亲面色好的时候,他就会适当的放大胆子,父亲面色不虞的时候,他就会避其风头不做声。可能因为是侄子,也可能因为对徐嗣诫的要求少,徐令宜面对他时总能和颜悦乐,气氛也因此而显得愉悦而轻快。
“你想干什么?”徐令宜笑着问他。
上次他也这样问。十一娘还以为徐嗣诫会提出跟着一巍尖,结果徐嗣诫畿瞪嗯拉徐嗣谆去放风筝而已。
徐嗣诫笑道:“要是父亲和四哥出门,我代母亲送您到门。!”
“哦*……”徐令宜笑道,“赵先生在跟你讲《论语》了?”
“没有!”徐嗣诫笑的有些腼腆,“先生跟我讲《兄弟》的时候,说了说,子夏问孝,。”
兄弟”是指《幼学》里的兄弟篇。
徐令宜微微点头”笑道:“好,你就送我和你四哥出门吧!”
徐嗣诫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朝着徐令宜做了一揖:“弟子遵命!”
十一娘看着也笑起来”上前亲昵地揽了揽他的肩膀。
徐调谆看着,微微垂了眼睑。
从陈阁老家回来,他并不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身边的小厮银针说起话来:“我觉得还是住在内院好。”
银针和白总管有点沾亲带故,是靠着白总管才得以在徐嗣谆身边服侍。虽说如此,可他要没有几分机敏,白总管也不敢把他放在徐嗣谆的身边。有时候,机遇,也代表着风险。
“四少爷这话好生让人稀奇!”银针笑着,语气里却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谨慎,“三少爷搬到了三井胡同,上次来的时候还说什么“天高任鸟飞,海大任鱼游,。怎么您反而觉得住在内院好*……”
徐嗣谆笑起来,他轻轻地敲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银针一个爆栗子:“什么海大任鱼游?你天天跟在我身边也不好好读读书。你看人家火清”《幼学》都学到第二卷了。是“海阔任鱼跃,!”
火清是他另一个贴身的小厮。
银针讪讪然地摸了额头:“我不是也在读书吗?不过比火清慢一些罢了。”然后神色一振,低声问徐嗣谆,“四少爷,三少爷说过几天和您去相国寺玩,你去吗?”
徐嗣谆听着肩膀有些垮:“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爹爹说。上次他考我功课的时候”我答得不好*……”
银针就给他出主意:“要不,四少爷去问夫人?夫人要是同意了,侯爷肯定也会同意的!”
“对啊!”徐嗣谆眼睛亮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然后兴冲冲地道,“走,我们去母亲那里。”说着”匆匆往内院去。
到底把什么“还是住内院好”之类的话给忘了。
落后几步的银针就轻轻地拍了拍胸膛,在心里喊了一声“侥*……”这才快步赶了上去。
……
回到屋里的徐嗣谕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灯下苦读”而是双肘抱头,靠在弹墨大迎枕上望着承尘。
陪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活的文竹不由伸长脖子瞥了一眼放在墙角的落地钟。
二少爷这样已样有两刻钟了!
她就悄悄地打量徐嗣谕的表情。
他面容平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显得很安祥。
文竹放下心来。轻手轻走地帮徐嗣谕换了杯热茶。
听到动静,徐嗣谕回过头来。
他“,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你还在屋里啊?”
文竹有些哭笑不得:“奴婢在这里做了快半个时辰的针线了!”
徐嗣谕微微一怔,然后笑起来……,那笑容,让文竹想起泡在热水里的茶叶,舒展而轻盈。
她有些意外,不禁轻声道:“少爷在想什么呢?奴婢在旁边也不知道!”
徐嗣谕沉默了一会,道:“我在想谨哥儿!”说着,眉宇间溢出些许的欢快来。
文竹又是一怔。
徐嗣谕又半躺在了大迎枕上。
“谨哥儿哭闹不休,母亲同意我抱他去huā园里玩。”他双臂枕头,眼睛直直地望着用蓝绿色颜料绘着水草玟huā样的承尘,“只有谨哥儿身边服侍的跟着……”语气有些感叹,“是怕我不知道怎样照顾谨哥儿……”好像在解释什么,“他的脾气可真大,说一不二。我怎么哄也不行。就那样哭了快一个时辰…*……”明明是抱怨的话,他脸上却露出笑容,“我没有办法,想着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划船,就带着他往流芳坞去……”
文竹脸色一白:“二少爷…………”语气很是惊恐。
碧漪河里可以走船的,水深得很。要是有个万一不小心翻了船……到时候谁能说得清楚!
徐嗣谕侧脸望过来:“顾妈妈说,现在还不是划船的季节,只怕那些画舫都收了起来。得向母亲要对牌才行*……”他表现平静,看不出悲喜。
文竹心中一紧:“那四夫人……”
“母亲就给了顾妈妈对牌。”徐嗣谕缓缓地道,“我就带着谨哥儿去划船了。”
文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对,可想到徐嗣谕刚才那欢快的表情,她又把话给咽了下去,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那六少爷还哭吗?”
徐嗣谕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俊不住大笑:“他不仅不哭了,还乐不思蜀。怎么也不肯上岸了。要不是母亲强行把他抱走了,我恐怕到现在还在碧漪河里划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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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僵持
徐令宜坐在炕了,捏了儿子的小手,笑着问他:……你还去划船了!胆子可真不小啊!”
谨哥儿抿了嘴笑。wwww.TTZW365。COM阅读网)
徐令宜朝四周看了看。
十一娘一向不喜欢身边有很多服侍,又是在内室,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只有当值的溪芳在帮她铺床。
徐令宜就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道:“谨哥儿,你再喊我一声,爹爹,!”表情有些认真,目光含着无法掩饰的期盼。
谨哥儿歪着小脑袋望着徐令宜,好像有点不明白徐令宜在说什么。
徐令宜又朝周围看了看。
十一娘山氐声嘱咐着溪芳什么。
徐令宜心中微定,转过头来望着儿子,想哄他喊自己一声。只是刚喊了声“谨哥儿”就看见儿子撅着小屁股爬到了他平时藏东西的角落,哗啦啦从里面翻出一个拨浪鼓递给徐令宜。徐令宜拿着拨浪鼓有些哭笑不得谨哥儿小的时候不高兴,十一娘就会拿了拨浪鼓哄他玩,他大一些了,看到有人板了脸,就会拿了自己的拨浪鼓出来给别人玩。
“你这小家伙!”他爱怜地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十一娘过来:“时候不早了,侯爷也歇了吧!”
徐令宜有些舍不得儿子,笑道:“今天就让谨哥儿和我们一起睡吧!”
十一娘见徐令宜兴致勃勃,让溪芳去跟顾妈妈说了声,放了罗帐,帮谨哥儿脱衣裳。
小袄一脱,身上轻了,手脚也都放开了,谨哥儿立刻兴*奋起来。他立刻爬到床角就抓了徐令宜放在枕边的书。
虽然屋里有地龙,十一娘还是怕他受了凉。夺过他手中的书,忙把他塞到了被子里。
谨哥儿躺了没两息的功夫,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像猴子似的。”
十一娘笑着把他又塞到了被子里。
谨哥儿还是小的时候跟徐令宜睡过。徐令宜看着十分有趣,笑着上了床,挨谨哥儿躺下,轻轻地拍了拍谨哥儿。
谨哥儿却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冲进了刚刚上床的十一娘身上。
十一娘身子一晃”差点跌下床去。
“这孩子,到底像谁啊?”她笑着抱了谨哥儿,忙扯过被子裹在了身上,“总是毛毛糙糙的。”
“肯定不像我*……”被子拉过去,徐令宜半边身子露在外面,他挪过去,贴着十一娘母子,“我从小就被人说少年老成!”
“真的?”十一娘挑了修长秀丽的黛眉斜睨着他”“我怎么听说当年有人把吴皇后宫里的鸟窝都给捕了……”
“我只不过是公卿之家的子弟罢了,怎么有那胆子?”徐令宜说的脸不红气不喘,“那是顺王干的。我不过是背黑锅而已。你怎么能相信这种话*……”
“哦*……”十一娘眉宇间全是盈盈笑意,“原来侯爷和顺王也在吴皇后的宫里捕过鸟窝。我还以为您只和周士铮干过这种辜呢?”
徐令宜一时塞语。
他难道吃回瘪,十一娘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欢快的笑意。
徐令宜看着,嘴角渐渐翘成了个愉悦的弧度。
谨哥儿见没有人理睬他,咦咦呀呀地在十一娘的怀里扭着身子。
十一娘就笑着亲了亲谨哥儿的小脸,脱了小袄和儿子一直钻进了被窝。
谨哥儿左边是父亲”右边是母亲,一会儿望望徐令宜,一会儿望望十一娘,显得很高兴。
十一娘就让谨哥儿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轻声道:“谨哥儿,我们今天讲什么故事?”习惯性地没等谨哥儿开口,又道”“昨天我们讲女祸补天。
今天我们讲精卫填海好了!”然后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着问他:“好不好?”
谨哥儿连连点头,乖乖地躺在母亲的怀里。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叫精卫………*……”十一娘的表情温柔”声音轻快悦耳,莹宝灯光下,徐徐道来”徐令宜身心渐渐松驰,眼睑自要主张地搭拉下来。
他一惊”忙张开眼睛。发现一直安安静静地睡在他们中间听故事的谨哥儿像被什么东西硌着似的,不时扭着小身子。
“什么了?”十一娘也发现了。她打住话,轻声地问儿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谨哥儿听着,身子扭得更厉害了。
十一娘亲自铺的床,床上不可能有什么东西!
徐令宜摸着儿子的额头:“这是怎么了?”话没说话,已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有汗。“他平时一个人睡。”他立刻得出了结论,“现在夹在我们中间,屋里又是地龙,又用汤婆子暖了床,难怪觉得热*……”说着,又去摸了谨哥儿的后背,也有汗。忙吩咐十一娘,“快去喊溪芳拧条热帕子来,再叫顾妈妈拿件换洗的衣裳进来。”
十一娘应声去了。
溪芳、玉梅、顾妈妈、阿金几个都涌了进来。拧帕子的拧帕子,给谨哥儿擦背的擦背,换衣裳的换衣裳,忙了快一盏茶的功夫,屋子里才恢复安静。
大家就换了个位置徐令宜在床外,谨哥儿在床内。谨哥儿立刻滚到了母亲怀里,冲着十一娘咦咦呀呀的,好像在催她快点继续讲故事。
十一娘若有所思。
她没有继续讲故事,而是轻柔地拍着谨哥儿:“谨哥儿快睡觉!”
谨哥儿就在母亲怀里扭来扭去的。
十一娘就反复地问他:“怎么了?”
徐令宜嘴角微翕,正要说什么,但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抿了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十一娘母子。
谨哥儿见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十一娘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怎么了?谨哥儿怎么了?”
谨哥儿哭子半天,十一娘始终只问这一句话。
徐令宜见儿子泪流满面,有些不忍地侧过脸去。
外面就传来顾妈妈战战兢兢的声音:“侯爷,夫人,六少爷可能是不习惯…“”
“没事,你去睡吧!”没等她的话说完”十一娘已高声道,“六少爷我们哄着就走了。”
顾妈妈想着谨哥儿小时候都是侯爷在照顾…………低声应“*……”回了暖阁。
寂静的夜里,谨哥儿哭得让人心惊,丰一娘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目光又很快变得冷静起来。她反复地问谨哥儿怎么了。
母子俩这样僵持了快一柱香的功夫,徐令宜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道:“要不,下次再说……要些孩子四、五岁才说话,一说话就出口成章…………心里却知道这样不妥,声音里流露出迟疑。
“他不是不会说话,是完全用不着说话。”十一娘咬着牙摇了摇头,“我们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开口,我怕他错过了学说话的年纪,以后长大了。齿不清。再说了”他这样一哭我们就让步,以后遇到什么让他不快的事,他会哭得更厉害。侯爷还不知道吧,您今天和谆哥儿走后,谕哥儿带着谨哥儿去huā园里玩,他小小年纪,竟然就哭了快一个时辰。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徐令宜不说话了。
十一娘继续轻柔地问谨哥儿:“为什么哭?你告诉娘。你不告诉娘”娘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哭?”
谨哥儿一面哭,一面朝徐令宜望去。
他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子,像黑玛瑙般。
徐令宜不忍直视,索性翻身向下,眼不见,心不烦。
谨哥儿这才服了软,哭了几声”抽抽泣泣地道:“讲故事,讲故事。”
十一娘长透了口气,觉得比跑了十公里的马拉松还要累。
她亲儿子的面颊,用帕子帮他擦脸,低声道:“好”我们来讲故事。我们讲到哪里了?我要想想!”
早些时候为了告诉谨哥儿说话,她在孩子面前已经养成了尽量多说句话的习惯。
谁知道十一娘话音刚落,就听见谨哥儿嘟着小嘴道:“精卫是小鸟!”
十一娘惊讶地望着儿子:“谨哥儿!”她刚才正是讲到了精卫变成了小鸟的情节。“你记得娘刚才讲了什么?”
谨哥儿怯生生地望着十一娘”十分委屈的样子。
徐令宜大笑,一把抱过谨哥儿:“你可真聪明!什么都獍!”
谨哥儿正期待着十一娘的故事”对徐令宜的行为很是不满,一面咦咦呀呀的,一面朝十一娘怀里扑去。
徐令宜就笑着要把谨哥儿放到十一娘怀里,十一娘已提醒他:“让他说话,让他说话。”徐令宜的手又缩了回去,问谨哥儿:“你要干什么?”
谨哥儿就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笑吟吟地问他:“谨哥儿要干什么啊?”
“我要娘!”他说着,又朝十一娘扑去。
这一次,十一娘满心欢喜地抱住了儿子。
“好不容易喊娘,结果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心里有小小的激动,笑着对徐令宜道。
徐令宜揉了揉儿子乌黑浓密的头发,不以为然地道:“他好歹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说完,朝十一娘笑了笑。
十一娘正好朝他望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一个巧笑嫣然,一个眉宇舒展。
想到刚才的坚持,徐令宜和十一娘都有了合力完成了一个难题之后的欣喜。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好像有什么落在心里…………有淡淡的甜蜜“……
第二天早上去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拿了新鲜乔麦做的面饼给谨哥儿吃,略有些不悦地问徐令宜:“明天怎么一回事,谨哥儿哭得震天响?”
没想到太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十一娘思付着,就听见吃着饼的谨哥儿含含糊糊地道:“讲故事,娘讲故事!”
“哎哟!”太夫人哪里还顾得上问十一娘,欢天喜地抱了谨哥儿,“我们谨哥儿会说话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质疑(上)545
谨哥儿就咧了嘴朝着大夫人笑,嘴里还含着没吃完的麦饼。www.TTZW365。COM阅读网)
太夫人也不管这些,在他脸上就连亲了两口。
感觉到祖母对他的喜欢,谨哥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来””太夫人拉长了声音哄他:“喊我一声“祖母,!”
谨哥儿就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祖*……”。
太夫人听着眼睛都笑弯了。立刻吩咐杜妈妈:“责,把我镜奁里的那串红玛瑙的串珠拿来给六少爷戴上~那可是我年轻的时候,慈源寺的主持济宁的师傅帮着开过光,加过持的。给我们谨哥儿带在身上,保佑他清泰平安!”
“娘,这也太贵重了!”十一娘忙道,“他还是小孩子。您要是想赏他,等他大一些了再赏也不迟。”
太夫人摸着坐在她怀里吃着麦饼的谨哥儿,笑道:“大有大的赏赐,小有小的赏赐*……”对徐令宜的提议不以为然,然后教训十一娘:“天天絮叨着我们谨哥儿不说话,你看看,这不是说话了?我早跟你说过,让你别急,你不听,天天催着这孩子说话。这心急能吃得到热豆腐吗?什么事都有定数的,他该说话的时候自然就说话了。”又道,“常言说的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瞧瞧我们谨哥儿,开口就是句子。那里是一般的孩子*……”说着,忍不住心里的喜欢,又捧了谨哥儿的脸“叭叭”地亲了两下。
徐令宜和十一娘只好在一旁陪笑。而谨哥儿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饼,被太夫人这么一打扰,不由嘟了嘴“嗯嗯”了两声。
太夫人忙放了手:“你吃饼,你吃饼,祖母不吵你。”然后忍不住问,“这新麦做的饼好不好吃?”
谨季儿连连点头。
太夫人就吩咐玉版:“去,把宫里责的那小半袋新麦都赏了四夫人。”
玉版忙应声而去。
家里还住着五夫人。
十一娘刚想推辞,杜妈妈笑盈盈地拿了个紫檩木雕huā的小匣子走了进来。
太夫人忙道:“给我!”然后亲手将串鸽子蛋大小的串珠取了出来。
挂在手上大了,挂在脖子上小了。
太夫人看了吩咐杜妈妈:“把我那条雕鳞纹的链子拿来给六少爷挂上。”
杜妈妈转身去拿了条赤金链子来。那链子有小孩子的小拇指粗,雕了精美的鳞玟”在屋内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像微风吹过的湖面般闪烁耀眼的粼粼波光。
十一娘突然想起栓狗的链子……
她忙道:“娘,要不,我给谨哥儿打条络子?”婉转地拒绝着。
太夫人把链子拿在手里想了想,道:“也行,这链子雕了huā玟,有点扎手。免得把我们谨哥儿的脖子给硌着了。你给他打条漂亮的络子,然后把这红玛瑙的手串给他挂起来*……”
十一娘忙恭声应“是,。
太夫人就随手把那链子放在了装红玛瑙手串的紫檀木雕huā匣子里一这链子虽然没有用上,可也赏了谨哥儿。
“娘*……”这下子,连徐令宜都觉得赏赐太重了,“谨哥儿正是好动的年纪。小心他弄丢了。”
“胡说。”太夫人道,“屋里的东西怎么会丢了?那他屋里的妈妈、丫鬟都是干什么的……”
太夫人和徐令宜说话的时候,谨哥儿已两眼发直地盯着铺了大红姑绒的紫檀木匣子里躺着的金灿灿的链子。
他把手里的麦饼丢在了炕上,一把就抓住了那链子。
链子滑过匣子口溜到了谨哥儿手里。
屋子里有轻弱的翠翠声。
太夫人不由低头。
谨哥儿已在那里使劲扯着那金链子。
太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扯不得,这可扯不得!”
谨哥儿听着抬头望着太夫人,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可爱。
太夫人让玉版拧了帕子来,一面给谨哥儿擦手,一面笑道:“小心扯断了,我们谨哥儿就没得戴了!”
谨哥儿却挣扎着从太夫人怀里站了起来,把金链子套在了太夫人的脖子上。
太夫人一愣,笑容立刻就从眼底涌到了脸上。
“哎哟!我的谨哥儿。”老人家抱了孙子”“这是要给祖母戴啊*……”
谨哥儿笑嬉嬉地望着太夫人。
“看见没有!”太夫人回头望着徐令宜,“我们谨哥儿可不是那种一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好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杜妈妈,你把东西给六少爷收起来*……”
徐令宜只有低头应“是”十一娘唯有苦笑。
五夫人带着歆姐儿和诜哥儿过来问安”一眼就看见放在炕桌上的匣子。
她目光一转,拉着太夫人的衣袖就撤起娇来:“您又赏什么好东西给谨哥儿了,我们诜哥儿也要!”
“你这个皮筲箕。”太夫人笑着拧了拧五夫人的耳朵,“你放心好了,等诜哥儿开口说话的时候,一样有。”
“谨哥儿开口说话了!”五夫人满脸惊喜”“恭喜四哥、恭喜四嫂了。那然后笑盈盈地望着谨哥儿……,谨哥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五婶婶*……”
十一娘就告诉谨哥儿:“喊五婶婶。”
“五婶婶*……”谨哥儿的声音清脆又宏亮。
五夫人听了啧啧称奇:“这孩子”中气真是足!”
“可不是*……”太夫人与有荣焉的样子,“我记得老四小的时候,个子也没有谨哥儿高……”
“那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罗!”五夫人望着徐令宜掩袖而笑。
大家都笑起来。场面十分热闹,直到白总管有事请徐令宜去外院,大家这才散了。
石妈妈就小声提醒五夫人:“您的话也来得太快了。就这样当着四夫人的面要东西,四夫人心里怎么想。”
五夫人不以为然:“四嫂为人也算老实的了。我这样明明白白地和她说清楚,她反而不好和我见怪。我可不想藏着掖着,然后一个人在家里心里难受*……”说着,笑起来。
石妈妈见她说的有道理。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叫了丫鬟服侍五夫人更衣。
秋雨过来送新鲜小麦。
“宫里赏了太夫人一袋,我们夫人得了一点”这些是让我拿过来的*……”说得模棱两可。却瞒不过五夫人这人精,待石妈妈道了谢,打了赏,送秋雨出了门,她撇了嘴:“如果是太夫人赏了,自有玉版送过来……算她会做人*……”说着,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吩咐石妈妈,“把去年夏天晒的荷叶找出来,泡开了放在蒸笼里做荷叶麦饼,给太夫人和四夫人那里都送些去。”
石妈妈迭声应“是”下去做荷叶麦饼去了。
十一娘也做了荷叶麦饼。除了给太夫人送了些去,还给弓弦胡同和三井胡同那边送了些去。几个孩子也吃得津津有味。徐嗣诫更是道:“母亲,今年夏天我帮您晒荷叶!”
徐嗣谕则出主意:“加些榆钱儿在里面也挺好吃的!”
“好啊!”十一娘笑着点头,把五彩蝙蝠络子在谨哥儿的胸前比划了两下,道”“到时候我们都留一点,荷叶麦饼和榆钱儿麦饼都做些*……”
徐嗣谆插不上嘴,问十一娘:“母亲这是做什么呢?为什么给六弟打牟络子?”
出于美观的考虑,十一娘决定给谨哥儿在锦袍外加件小坎肩,然后把那红玛瑙手串挂左襟。
“好不好看?”她问徐嗣谆。
翠绿色的坎肩,白玉扣子,红色的玛瑙,五彩的络子。徐嗣谆连连点头:“好看!”
“挂了其他好玉饰也好蒂”十一娘笑道,“要不,我给你们也各打条络子吧?”
徐嗣谕觉得他已经是大人了,自然不在此例”而徐嗣谆知道十一娘身体不好,这些日子父亲不让母亲做针线,只有徐嗣诫,忙道:“好啊,好啊!母亲给我也打一个。过年的时候祖母赏了我一个翡翠的玉”牌,我有件姜黄色的坎肩”正好缀那个翡翠玉牌*……”
如果说这几个孩子里面十一娘最喜欢谁,那就是徐嗣诫了。她说什么,徐嗣诫总能回应她”而且回答得让她有共鸣。就像现在,他马上就顺着十一娘的思路搭配出比较出采的衣饰来。
十一娘笑道:“你开始跟赵先生学画画了*……”
“嗯*……”徐嗣诫笑道”“刚开始勒线条*……”
“那过几天帮我画两副huā样子。”
“好啊!”徐嗣诫十分高兴,那种高兴,是从心底漫出来的,显得特别的真诚,“母亲要画什么huā样子?要是我画不好,到时候我去求赵先生帮着画*……”
“那到不用了*……”十一娘笑道,“很简单的东西,你要是画不好,到时候我教你*……”
徐嗣诫立刻应了,跑到她面前:“母亲,什么时候开始画?”
十一娘见他兴味盎然,想了想,道:“后天你沐休。要不就后天*……”
“明天也沐休*……”徐嗣诫道,“赵先生有朋友去参加殿试”赵先生要去送行。”
十一娘就问徐嗣谕:“你明天要不要去送方家舅爷?要不要给你派辆车?”
徐嗣谕想了想,笑道:“母亲派辆车把我送到三井胡同吧!我和大哥再一起去送方大哥*……”不像从前那样客气了。
十一娘让秋雨拿了对牌对外院安排。
竺香回来。
“东西都送过去了。舅老爷的姨娘说谢谢姑奶奶挂念。让我带些亲手做的香囊过来给少爷们玩。”三井胡同那边如何,却没有做声。
十一娘也不问,待晚上竺香服侍她梳洗的时候才轻声问:“三井胡同那边出了什么事?”
竺香压低了声音:“夫人,我看见倒座停了辆马车,好像是三夫人的。大少奶奶只谢谢我送了东西来,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第五百四十六章 质疑(中)546
如果竺香没有看错,三夫人这个时候回来,既不给大夫人阿安,方氏也闭口不得……肯定走出了事。(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会不会与方氏克夫的传言有关呢?
十一娘思付着,低声嘱咐竺香:“我们也不敢肯定三夫人是不是回了燕京。就算她回了燕京,这样行事,自然是不希望我们知道。我们就装做不知道好了!”
“夫人放心。”竺香忙道,“我省得。”
竺香不仅机敏,而且行事稳妥,比琥珀少了一份爽朗,多了一分柔和。如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十一娘日渐倚重,常觉得她和琥珀”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她想到了琥珀:“平安好些了吧?”,琥珀去年八月十九顺利地生下了长子,跟看着滨菊的孩子取名叫平安。如今已经有十个月了。年前说是受了些风寒,清白总管帮着找了太医院的吴太医看诊,十一娘这才知道,让竺香带了些药材过去,还亲自上门看了一回。
“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有点咳。”竺香笑道,“吴太医说了,只要忽热忽冷的日子好生照顾着,等孩子过了十岁就能全愈了。
平安得的是“百日咳”。
“你去跟琥珀说,孩子要什么药材或是寻什么样的大夫,让她直接跟白总管说就行了。白总管那边,我已经交待下去了。”
竺香笑着应了声“是”,说起来桩事来:“我去看琥珀姐姐的时候,雁容姐姐也去看琥珀姐姐,还抱了她的长女玉姐儿。”,“哦!”,十一娘笑道,“她也去了。”
“本来想和我过来给夫人磕个头的,玉姐儿哭闹不休的,就让我回来代她给夫人磕个头。”说着”站直了身子就要给十一娘磕头。
是怕进府给她惹麻烦吧!
十一娘笑着携了她的手:“你的话带到就可以了。
她的心意我知道就可了!”
竺香知道她的脾气,不再坚持,道:“雁容还说,多亏有夫人,曹姐夫才能升小管事。”
“曹安做得也算勤勉。”十一娘笑道,“没有我,他迟迟早早也能升了小管事。”
两人说着闲话,外面传来徐令宜的声音:“十一娘,你梳洗完了没有?”
十一娘忙高声应了一句,换了小袄出了净房:“怎么了?”,徐令宜抱着谨哥儿坐在床头,手里还拿着本厚厚的书。
“你快来。”他看见十一娘出来,表情有些讪讪然,“谨哥儿要听《精卫填海》的故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他怀里的谨哥儿扁着嘴站了起来。
“娘!”他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要抱的动作,“娘,讲故事!”话到最后,已带着几份哽咽。
十一娘忙上前抱了他。
这才发现徐令宜手里拿的是本《山海经》。
她不由冒汗。
文言文的精卫填海只有短短的几句话罢了。一个只会照本宣科,一个从小听得是白话文……难怪笑子俩都觉得委屈。
十一娘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她笑着抱谨哥儿拥被而坐,拿过《山海经》,一句文言文”一句白话文的讲起来。
虽然中间有几句听不懂,可大致上都是他所熟悉的情节,谨哥儿立刻安静下来。直到十一娘讲到第六遍,他才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徐令宜看着有些汗颜:“,你平时都这样哄谨哥儿睡觉的吗?”
十一娘怕把刚睡着的谨哥儿吵醒了,点了点头,轻轻拍了谨哥儿,这才将儿子放在床上。
“我平时用口语给谨哥儿讲故事!”她笑道,“那个时候他不是怎么也不开口说话吗?我只好不停地跟他说话”希望他能学上一两句话。”
徐令宜没有做声,望着十一娘,轻轻地摸了摸谨哥儿的发头。
十一娘就和徐令宜商量:“我想把《幼学》里的一些内容画成图册告诉谨哥儿认,侯爷觉得怎样?”,“这主意不错。”徐令宜笑道,“我看赵先生教诫哥儿启蒙,也是用的这法子!效果挺不错的。”
十一娘听了大感兴趣。
第二天一大早去给太夫人问安,只碰到了方氏,却没有碰到徐嗣勤毗——自徐嗣勤徐嗣俭两兄弟搬到三井胡同以后,两个孩子和方氏风雨无阻地来给太夫人问安。
“勤哥儿和俭哥儿今天怎么没来?”十一娘笑着问她。
“今天有点锁事耽搁了。”,方氏笑道,“平时都是这个时候来,怕晚了祖母惦记。就让我先来了。相公和叔叔应该很快就会来了!”然后她陪着太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了。
过了一会,徐嗣勤徐嗣俭两人兄弟果然来了,说的也是方氏那套说词。
十一娘笑了笑,和徐嗣诫一起回屋。
路上,她问起赵先生的图册韦“……一句话用小纸片画了一幅图,有时候赵先生还把这些纸片全都放在一个小黑盒子里,谁摸到那一句话,就背一句。很有意思。”然后“咦”:“母亲要给谨哥儿启蒙吗?”他望着在一旁和丫鬟阿金走在前面的谨哥儿,眼睛瞪得有点大,“要不,等赵先生回来了,我帮母亲向赵先生要一套就走了!”他很慷慨地承诺。
十一娘见他小孩子做出大人的样子,不禁好笑,道:“我想试着让谨哥儿认几个字,到时候去了学堂,也免得吃力。”又很想知道赵先生都画的是些什么,道,“赵先生有几套这样的画册不成?”
徐嗣诫道:“四哥一套,我一套,我还在先生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套”
“那你就帮我向赵先生讨一套来吧!”十一娘笑着。回屋就喊秋雨拿了明纸进来,“我们来画huā样子。”说着”提笔在明纸上画起来,“画几帐水草玟给喜铺的人”让他们绣在帕子的四周,中间留白,大方又简洁。”
徐嗣诫见十一娘笔锋如行云流水般”眼睛瞪得更大了:“母亲,你真厉害。和赵先生画得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十一娘笑着,把笔递给徐嗣诫,“你就照着这个画,行吗?”
徐嗣诫恭声应喏,照着她画起来。
虽然笔法有些涩滞,但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十一娘不住地称赞:“想当初,我跟着老师学勾线条,用了大半年的时候才出师。”
徐嗣诫听了十分高兴,建议道:“仅仅画绿色的水草纹不太好看。我们不如画些紫藤缀在水草玟好了。这样颜色也鲜艳些。”
十一娘想了想,笑道:“,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我们不如多找几种huā绣在上面!”
“忍冬怎样?茉lìhuā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晚上,已经画了七、八个huā样子。
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方氏雷打不动的来了。而徐嗣勤和徐嗣俭则借口有应酬,不能来了。
太夫人听了微微蹙眉:“,小小年纪,正是闭门读书的时候,有什么应酬非去不可的?”
方氏笑容温柔:“我没问。回去就差人问了来回祖母。
或是真是隔辈亲。太夫人对歆姐哥、谨哥儿很是宠爱不说,对方氏也很爱护。
“不用你去问!”老人家笑道,“免得她还以为你在我这里靠了状。等过几天,我亲自来问他。”
方氏忙典膝给太夫人行礼道谢。
太夫人则侧过头去望了十一娘感叹:“,这又是一个和你一样老实的!要是换成丹阳”早就抱着我又哭又笑了。”
“五弟妹是真性情。我有些不及。”,十一娘客气了几句。
方氏在一旁陪着笑。
接下来的几天,徐嗣勤兄弟和方氏依旧各自来给太夫人问安,别说是十一娘,就是太夫人看了,也起了疑心。
她问十一娘:“不会是小俩口吵了架吧?要是这样,你这个做婶婶的少不得要去看看,劝一劝。”,十一娘如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做为主持中馈的永平侯府夫人”偏偏没有推脱的理由。
她笑着应是,正要吩咐宋妈妈去备马车,徐嗣谕求见。
“祖母、母亲”,”他行了礼,眉角眼捎有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方家舅爷,就是方公子,丰了三名探huā。”
太夫人一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然后对徐嗣谕道,“你也去报给你父亲听,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徐嗣谕忙道:“这消息还是父亲告诉我的。”,既然是徐令宜问的,钱明那边肯定有消息。
十一娘差了秋雨去问。
秋雨回来:“第三百零九名,赐了同进士。”
到底还是没能有奇迹出来,扭转乾隆。
方冀那边,徐家在多宝阁订了个黄杨木的文具过去。钱明那里,徐令宜亲自走了一趟。
“求我帮他放了县丞。”徐令宜回来苦笑”“说与其到六问做主事或在行人司里拟圣意,还不如到县里做县丞,做些实绩来升县令,主宰一方。”
“侯爷是什么意思呢?”
“我觉得这样也好。”徐令宜沉吟道,“振兴马上要散馆了,我想把他留在六部。”
如果钱明也留在了六部,那的确太打眼了。
“大哥同意了吗?”
“岳父同意了。”徐令宜答非所问道,“我这也是奉岳父之命行事。”
十一娘轻笑。
有小丫鬟跑进来:“新科的探huā郎来了!”
徐令宜笑着去了外院的huā厅。
第五百四十七章 质疑(下)547
前脚中了探huā郎,后脚就来拜访徐令宜。(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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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虽然是姻亲,也送了贺礼过去,除非方冀对徐令宜别有所求,否则,这个时候应该是拜会师座,结交同科才匙,“就算是有什么事要求徐令宜,为了表示恭敬,也应该是一大清早来才是!
她在心里滴咕着,把打好的五彩蝙蝠络子装进了大红底绣白玉兰huā的荷包里,吩咐竺香:“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七少爷、大小姐、二小姐各一个,你亲自送去。”
竺香笑着接过络子。
锦棉帘子突然“唰”地一声被撩开,徐令宜面沉如水,大步走了进来,在门口当值的丫鬟神色慌张地望过来。
徐令宜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迎了上去,喊了声“侯爷”。
徐令宜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下来,反而更为冷峻。他沉声吩咐屋里服侍的:“都退下去!”
竺香忙应了一声“是”领着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的目光冷了下来。
“方冀来找我,说勤哥儿媳妇要和勤哥儿和离!”
“什么?”十一娘大吃一惊,“出了什么事?”
三井胡同倒座里停着如三夫人乘坐的马车,徐嗣勤和方氏的生分,方氏克夫的传言…………走马灯似地在她脑海里转着。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徐令宜眉宇间冷凛逼人,“我只听了方冀的说词。说三夫人不满意方氏,逼着勤哥儿休妻。自古休妻有,七休三不休”如若徐家要休妻,要我们拿出凭证来。如果属实”方家二话不说,立刻领了方氏回湖州。如果拿不出凭证来……方氏不能讨婆婆欢心,因此婆婆不待见。以后日子过得磕磕碰碰,看着就心里有气,做什么也不是”说什么也错,他们方家也不会让自己家的姑娘受这样的委屈。不如把话说开了,大家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彼此都好。”
“所以要和离!”十一娘若有所思地道。
和离”需要放妻书,双方自愿。休妻,却只要男方一纸文书即可。虽然都是夫妻分离,在世人眼中,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和离,妻子没有过错,是因为夫妻之间不相安谐不愿意在一起生活了。而休妻,则是妻子犯了“七出”有过错,被夫家所不容。可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对那些讲究门风家声的人家来说”都是败坏清誉的事。
和离,不是做婆婆就是做丈夫的德行有问题,要不然,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女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宁愿死后没有供奉香火的人也要和丈夫各过各的。至于休妻,之前又不是没有打听家底,没有相看姑娘。怎么好好的姑娘嫁到你们家,没几年的功夫怎么就这样那样的毛病都出来了?要是小户人家”还可以说是没生儿子,大户人家,又不是养不起妾室。既然不影响生育,那暗疾也就不称之为暗疾了。为这些理由休妻,只能说明这户人家没有容人之量,为人刻薄。男方以后就是想再找门好亲事,那些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会避而远之。
也有娘家势强的,硬生生把休妻改成了和离。可徐嗣勤却是永平府的侄子。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做县令逼到这个份上吧?
何况,方冀是今年的新科探huā,方家让他出面,再联想到方冀的性格…
十一娘不冉蹙起了眉。
这是个男权至上的社会,方家曾出过御吏”方冀又是方家精心培养,做来振兴门庭的人物,应该很清楚大周律令对女方是不利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提出和离的要求………,是有备而来?还是一时的气愤之举呢?
“侯爷”前些日子我听到个传言。只是事关重大,又不辩真假,就没有在您面前多说。”十一娘把方氏克夫的事告诉了徐令宜”又把竺香送新麦时在三井胡同的所见所闻跟徐令宜说了。
徐令宜一巴掌就拍在了炕桌上:“荒唐!”
十一娘从来没看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竟然心头一颤。
徐令宜已道:“你这就走趟三井胡同,看三嫂在不在。如果在,把方冀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她。”
十一娘忙应了声“是”。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徐令宜的表情微雾,声音也缓和了几分:“回来恐怕到了晚上,多带几个丫鬟、婆子随身服侍着。”
“妾身会小心的。”一个在发脾气,另一个就不要火上添油了。十一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些,“您看,方家长辈那里,我们要不要也打声招呼。”
“自然。”徐令宜听着神色又缓了缓,“湖州远在江南,如果只是方冀的一时之兴还好说,如果方家也是这打算。只怕这件事我们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了。”
十一娘点头,去跟谨哥几打了声招呼。
谨哥儿正和徐嗣诫玩得高兴,头也没抬。十一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吩咐了徐嗣诫几句……小心看着弟弟……!类的话,叫了小丫鬟进来更衣。
徐令宜送她到了大门口:“娘那里,我去说。”
十一娘发现马车旁的护卫也比平常多,餐声说了句“侯爷放心”由宋妈妈扶着上了马车,往三井胡同去。
……
方氏看到十一娘,并没有感到奇怪。
她如往昔般恭敬地给十一娘行了礼,请十一娘到正厅坐下。
“婆婆回来有几天了,没去给祖母问安,我这个做媳妇的也不好做声。”她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茶,亲自捧给十一娘,“还请四婶婶不要责怪。”然后吩咐小丫鬟,“去跟婆婆禀一声,说四婶婶过来了。”
这样的冷静、镇定,显然什么都知道了。
十一娘索性开门见山:“方家舅爷说你要和离,侯爷一头雾水,特意让我来看看!”
方氏的目光如死水,虽然平静”却带着几分呆滞。
“我从小养在祖母身边,祖母有一次带我去宁海娘家走亲戚。席间有个表舅家孩子,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大家啧啧称奇”都说这是缘分。表舅母就说,方家娶了我们家的姑娘,不如还一个姑娘我们。大家都说好。祖母虽然没有说好,可也没有喝斥那些人胡说。不仅如此,走的时候还送了胡公子一方砚台,让他好好读书,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她缓缓道来”语气凝重而沉闷,“谁知道我们回到湖州不久,胡公子就病逝了。”
既然能在女眷席上”应该年纪不大!
十一娘道:“那时候,你多大?”
方氏听着,看着她的目光就有一分神采:“我五岁。事情的经过已经记得不大清楚,还是事后听乳娘说的。”
十一娘点了点头。
“等我年纪稍长,母亲开始操心我的婚事。”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又不能不说,方氏脸有些红,“挑来挑去”祖母看中了霍家的长公子。两家正要对八字的时候,霍公子和同窗到河里去摸菱角,结果……下去就没有起来……后来不知怎么,有人就把宁海的事给翻了出来。说我克夫。霍公子的母亲……”
正说着,屋罩突然响起个尖锐的声音:“方家也是书香门第,没想到教出来的姑娘却睁着眼睛说瞎话。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在这里狡辩……”
十一娘循声望去。
看见三夫人由贴身的丫鬟杏娇扶着,站在东门次的门口。
她穿了件水田褙子,面容显得很憔悴。
“三嫂!”十一娘忙起身跟她打招呼。
方氏则抿了嘴,神色有些木讷给三夫人行了个福礼。
三夫人冷笑了一声,这才朝着十一娘点了点头”和十一娘分宾主坐下。
方氏让人上了荼三夫人随手就把茶泼到了地上,喝斥杏娇:“不是吩咐过你吗?以后只要是方氏的东西,一律不要给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杏娇就偷偷地看了方氏一眼,“缰恐不安地应了声“是”磨磨蹭蹭地去倒茶。
方氏不以为意”恭手立在那里,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
十一娘看着奇怪,把来意说了:“方家舅爷刚去了荷huā里,说大侄媳妇要和大侄子和离。侯爷特意让我来问问三嫂,怎么这样大的事,也不责跟太夫人说一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三夫人已跳了起来:“什么?她还想和离?门都没有?我们勤哥儿有什么错?”说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方氏,狠不得一口吃了她的模样。“我就说,我们俭哥儿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说这家,这家不同意,说那家,那家支支吾吾的,原来都是因为你。要不是怕被你克死了,别人怎么会嫌弃我们俭哥儿?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会和你们方家善罢干休的!”她胸口一起一伏的,显得很激动。“你就等着勤哥儿的修书吧!”
方氏却看也没看三夫人一眼,直直地望了十一娘。
“四婶婶,我和相公成亲也快半年了,我要是那样的人,相公怎么可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甚至连个头痛脑热都没有?看四婶婶待大小姐样子,也是心疼人的人。我们方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可我也是我娘的心头痛,掌上珠。既然婆婆这样不待见我。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她说着,就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婶婶,你是个明白人。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家里还有挂念我的娘亲,就成全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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