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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雀     天君txt下载     天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二章 龙女之愿

    无惊无险,仙宅回到了云龙山,然后谢灵运等人返回金陵城。

    时隔一个月,朝天宫没有出什么大事,当然变化是一定有的,种种的祖庭事务都在进行着,比如丹经、劝善书的印刷和上市,造成了这个月金陵的纸价直线上升,不管是书香门第还是田舍农家,老百姓们哄抢不已,誓要沾沾小谢道长的笔墨仙气。

    在多闻道长、葛道长的坐镇之下,十方院也步入了正轨,四方道友来来往往,冶城山俨然已经是一处修门圣地。

    云飞扬等四人一路开了眼,两位蓬莱少女跟着梦若去了后山的女道道院,两位少年则住进了十方院,对于想见识尘世大江南北的人的他们来说,没有哪里比十方院更好了。

    当谢灵运等人拿出此行的收获,十本秘籍、一大堆宝物法器,以及堆积如山的各类灵草,真是吓坏了玉芝师姑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啊

    灵草多得根本藏不了,冶城山哪有那么大的仓库,全部放出来的话,恐怕整座山都会被压得崩垮,太多了而且一时间也处理不过来,卖又卖不光,吃又吃不掉,太多了

    这个幸福的烦恼还是留给玉芝师姑去想吧,谢灵运反正是不管了,看着蒸蒸日上的山门,他既高兴又满足,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明年自己前往京城,也走得安乐喽。

    “明珠,你看看这是什么?”

    入夜之后,谢灵运一伙人终于闲了下来,也可以跟明珠谈谈海神贝壳的事情了。

    后山的这一片竹林被海神贝壳的皎洁宝光照得十分明亮,胜过天上的星月之光,明珠一看到那贝壳顿时怔住,过了几息,才惊呼出声:“这是、这难道是我们鲛人族的……?”

    “哈哈,正是”谢灵运笑着把宝贝交给她,一边道出了前后的缘由。

    “我告诉你,最早是我判定它是神器的,会把它挖出来有我的一大半功劳”阿蛮满脸神气,如此强词夺理地邀功,却一点都不感到羞愧,“所以你可得谢谢我”

    “明珠,你看看它有什么威能呀?”纯儿几女非常好奇,连梦若也来观看了,它有没有鲛人族传说之中那么厉害呢?

    明珠自然很激动,双手握着这个贝壳,心中有着一股奇妙的亲切的感觉生起,让她感到心潮澎湃,遗失千年的族宝,此刻竟然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上,世间早已沧海桑田。

    在众人的注目之中,她对海神贝壳默默地感通起来……

    不多时,众人就惊呼起来,贝壳的光芒变得更为闪耀,却一点都不刺目,那是一种他们前所未见的皓白,只让人感觉非常美好。接着贝壳慢慢地自动打开,只见里面真的立着一颗硕大浑圆的明珠,有一婴儿拳头那么大,光亮万丈

    “这是……这是什么珠子?”阿蛮看得垂涎三尺,珍珠粉也是很补的啊

    谢灵运亦瞪大眼睛,这恐怕是全世界最好的珍珠了吧,不能叫做鲛珠,该叫“贝珠”多看几眼,他的杂念就不见了,心头宁静下来,想来珠光有着安神的效用……

    竹林一片静瑟,只有冬天凉风的呼隆声,几片竹叶正在飘飞。感通了半晌,明珠忽然轻呼一声,欣笑道:“这真是海神贝壳。”

    “当然是真的了,快说快说,它有什么用?”阿蛮比谁都要着急。

    明珠点了点头,说道:“我感觉到了它有着一股神秘力量,它可以召水攻击。”

    她随即演示了起来,这个召水又不同于何娟的召水神通,众人只见她捧着贝壳,真隐隐在流转驱使,那颗贝珠泛闪过了一片蓝光,贝壳顿时哗啦地冲出了一道水浪柱,打在前方的竹子上,响起一阵噼啪的爆裂声,水柱冲倒了一片竹子。

    众人都看得出,明珠并没有使用多大的真,但已经有着摧枯拉朽的威力,这个贝壳不愧是神器

    “听浩阔族长说它还能作船?”谢灵运问道。

    “我想应该可以……”明珠再作感通之后回答,“如果在海中,我可以把它变得好像一只舟船那么大,它也能飘浮水中,能当船使。”

    不过除了这两个威能,她暂时还使不了其它什么,似乎还有,可她的修为还不能够感通得到。

    虽然如此,得了这个神器族宝,明珠的战力着实大增,只要使好这一手水攻,都可以为他们这个小团队贡献很大的力量。

    众人都为明珠而感到高兴,除了阿蛮,因为她最后捞不着任何的好处。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突然就有一伙不速之客来到冶城山,却是东海龙宫的使者兵卫

    去年水瑶公主留下一封书信,说自己到世间去游玩,就不知所踪,这可急坏了东海龙王,刚刚才经历丧子之痛,转眼爱女又不见了,龙王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第一时间就已经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出去寻找,结果一找就是大半年,依然杳无音信。

    这不能怪龙宫的侦候没用,它们在东海找,到南海和北海去找,又到齐鲁之地、江南沿海,甚至远到京城,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想到水瑶公主居然会跑到金陵,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和谢灵运厮混在一起。谢灵运东海龙宫的大仇敌

    这个情况让侦候们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又跑回东海龙宫,将情况如实禀告给了龙王。

    岂有此理东海龙王得知之后勃然大怒,那谢灵运真该死,不但杀害他的儿子,还诱拐他的女儿,真是该死

    因为顾忌着人族朝廷、北府兵等,龙王压下了怒气,先不说什么报仇,但是一定要把水瑶带走,绑也要绑回来禁足

    于是,一队三十多人的龙宫使者气势凶凶地来到了金陵冶城山,黄昏时分突然搅乱了山上的宁静祥和——

    “你们谁啊,滚,赶紧给我消失再敢唧唧歪歪,打死你们滚回去告诉你们的龙王,有我阿蛮在,别想带走这里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只猪一只狗”

    西山道院大厅,阿蛮正是狂风暴雨似的怒吼,但与其说她是在维护龙女,倒不如,她真的就是想打架,好久没有动粗了,上次蓬莱大战没杀够,这回再杀些虾兵蟹将。

    而纯儿她们则是真心气愤,经过了这段日子的相处,明珠、梦若这些蓬莱人都和龙女玩得很好,真正的解了恩怨,所以她们也仗义出言,龙女要住哪里要去哪里是她的自由

    “你们,你们……”使者们可是身怀着死命令的,不能把水瑶公主带回去,它们就死定了。见到这副阵势,它们皱眉瞪目了一阵,突然就纷纷苦声哀求了起来:“公主啊你知道龙王的脾气的,你不回去不行啊”、“是啊,就算我们走了,龙王也会派出下一队人马来,你在这外边待不久的”

    “诸位使者,你们不妨先退下,看看我们山头的风景。”谢灵运说着,就叫了阿狂等一伙虎卫,半强行地带着龙宫使者们离开大厅。

    大厅只剩下自己人了,他看向颦着秀眉的龙女,一脸认真地道:“水瑶,你想怎么样,我都全力支持你。如果你不想回去,你可以先进去聚宝盆避一避,我保证他们找不到你。”

    “谢公子……”龙女看看他,又看看众人,幽幽地长叹了一声,她不想走,但是她又不想给冶城山和谢公子等人添麻烦,亦不想让那些龙宫将士难做,现在的情形,不走不行……

    她已经有了决定,只希望在离去之前,再和谢公子单独相处一会,说说心里的话。

    当龙女说了句“谢公子,我们去山顶走走吧”,很快,两人就移步来到了山顶飞龙亭,龙女默默不语地望着天际那缤纷烂漫的晚霞,吹来的一阵阵冬风,却有些寒冷。

    “你要回去了是吗?”谢灵运叹道,心里既是不舍,又是怜惜。

    他知道水瑶其实不想做这个公主,相比起锦衣玉食却犹如笼中困龙的日子,她更想要过着热闹而自在的生活。

    “嗯。”龙女舒开了那两条愁眉,浅浅一笑,道:“谢谢你,这半年多来,我过得很开心一开始是不太开心的,自从你明白了接受了我的心意,每一天都很开心。”她清丽的脸上有点淡淡羞红,“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呢。”

    “别回去了,那些麻烦交给我,没事的。”谢灵运认真地道,恋人也好朋友也好,他有责任让这个少女快乐。

    “不。”龙女摇摇头,“我想过了,你们去了蓬莱的一个月里,我想得很清楚,总是逃避下去的话,问题是得不到解决的,我们也不可能好好的在一起,我不要那样我不想有朝一天,父王和你在战场上生死相斗,那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谢灵运不禁一叹,“我也不希望有那样的情况。”

    “所以我们要主动去阻止啊”龙女的眸光越发明亮,“我回去之后,就劝说父王,让我们龙宫和三山秘境和平共处,也让父王帮忙劝说青叔叔,不要再挑起战事了,为什么一定要你打我我打你呢?大家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吗?没错,谢公子,这个就是我的誓愿”

    龙女突然变得一脸肃然,不觉地入了神,隐约浑身有着一股神光冲起,直冲天空而去,她正式抱一发愿,进入了证道境界

    谢灵运只是一怔,就知道怎么了,并不惊讶,这真是水到渠成之事。

    “我要东海龙宫再不兴战事,世间万族和平共处”龙女朝着远方的霞彩大喊了出声,传得远远——

    “好我支持你,也会帮助你。”谢灵运笑了笑,“因为这也是我的心愿

    龙女看看他,灿烂地笑了。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黄大仙

    龙女走了,与龙宫使者团回去了东海,这个突如其来的离别让众人颇是伤感,第一次感到今年的冬至时节有点寒冷。

    不过逝者如川,不舍昼夜,朝天宫的种种事务依然在紧密进行之中,最近的头等大事无疑就是——修炼以前苦无功法,以致南阳子都把自己炼成了废人,现在有着十本不同类型的秘籍,攻击的、防御的、辅助的,其它妙用的……中派子弟当自强。

    老一辈的南阳子、铅汞师叔、顽空师叔都在修炼的行列,年轻一辈的“冶城山三秀”、季通,以及明年回山的大师兄姜皓,也在行列之中。

    大家都非常想念二师兄玄野,从在雷州分别到现在又已经过了一年多了,玄野却连一封信都没有托过回来,今年金陵的连番事情轰动天下,丹道中派之名传遍了天南地北,他应该听闻了朝天宫的近况才对,他应该知道朝天宫需要他

    可他还是没有任何的音信,这让南阳子、谢灵运等人都很是担心,但他们深知这就是玄野,他不混出一点颜面,他是不会回来的。

    阿蛮嘀咕着玄野会不会已经死了呢?

    不会朝天宫众人都十分坚定,他们对玄野有信心。

    “信心?上回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救了他,他早就被妖魔折磨死了”阿蛮颇为感到好笑,信心能当饭吃么,她还对自己抱一发愿有信心呢,怎么不见她成功

    说起来龙女临走都要“生”下来,真的气坏了她,这下好了,只有明珠、杳渺和她了,猜猜下回是谁?她猜肯定不是阿蛮。

    但不管她怎么说,谢灵运等人就是有信心,正因为上回玄野死里逃生,以他之能,他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第二次,他就是不会。

    这件事忧也忧不过来,众人没有纠缠不休,暂且放到心底,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于是这段冬季日子,众人各各挑了心宜并且适合的功法,修炼得热火朝天。恒宝、灵鹿儿等孩童们见此,也嚷嚷着要开始修炼,但没有得到批准,朝天宫的优良传统就是,不会急着让弟子行修真之事,做好学问、打好基础才是道童们现阶段最重要的,一律过了十岁再说修炼所以恒宝最快也得明年。

    值得一提的是,谢灵运赠给了黄进一本仙宅牌的雷法秘籍《五雷正法》,它跟太平道有没有关系,他不知道,反正修炼好了,威力应该很不错的,可助黄进弘扬太平道法。

    黄进对此感激不已,并没有推却不要,他郑重其事地收下,向着天公地母、雷公电母等神灵,还有谢灵运,发誓自己修习了仙术之后,要消魔灭邪,扶正救生,保得天下太平

    谢灵运对此毫不怀疑,他正因为知道黄进这位老兄有此心、有此愿,才会替师赠书,当看着黄进对着苍天或者黄天连连磕头感恩,他默默心说:黄进啊,你要谢就谢谢逊师傅去吧

    听闻黄道长终于得到犀利的功法,何仙姑也很高兴,她很清楚太平庙比之以前的朝天宫还要窘迫,可太平庙是真心为百姓为苍生的,黄道长有了更高的本领,绝对是大好事。

    “好事坏事我不管,但决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阿蛮叉腰大吼,几乎要叫黄进乐极生悲,“你知道那本《五雷正法》有一半份是我的吗?死淫贼只能做一半主,还有一半,你得让我也同意”谢灵运大感头痛,黄进就问她要怎么才能同意?

    阿蛮想了一番,修炼功法可以,拿些银两出来朝天宫不是正缺着劳力吗?那好,黄进也去开一档摊,就叫黄大仙,然后赚到的香油钱,全部上交给她

    谢灵运心感这家伙真能折腾,问她为什么不把兕牛大圣拉出来,这样的濒临灭绝的瑞兽往那里一站,老百姓们肯定争相掏钱观看,如果可以近距离接触,那更会忙不过来。

    好主意阿蛮拍手叫好,黄大仙也是好主意

    要不要开档都好,不该是现在考虑的,黄进现在哪有多少的能力,先修炼吧……

    而在最近,谢灵运同样专心于修炼,他开始修炼道胎境界的命功法门,在初期的台阶上稳步前进;而在功法方面,他忽然惦记起了一桩事儿,也是因为恒宝最近老是喊着“飞龙朝天拳”的,一边喊着一边挥拳踢脚,让他惊醒起来,自己还没有学这套朝天宫的祖传拳法啊

    师傅他们都会,大师兄、二师兄也都会,他这个三师兄不会?那还得了

    当然要学

    不过听了他这个闲情逸致之后,南阳子一愣,铅汞师叔亦是一愣,顽空师叔没愣,却是哈哈大笑:“阿客,吃腻了仙境蟠桃,想要找点人间野菜尝尝?好,师叔教你”

    而玉芝师姑听闻之后,则是板起了她那青春不老的美丽脸容,呵斥了谢客儿几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谢灵运为之苦笑,却怪不了大家会有如此的反应,据说《飞龙朝天拳》只是庄稼把式,或者说三脚猫功夫,总之一套拳法施展出去,要把敌人打得鼻青脸肿都难……它比起《山神经》、《欧冶剑法》、《无身功》这样的无上秘法,可谓是渣滓一般的存在。

    要不然,之前朝天宫也不会沦落到几乎关门大吉。

    现在他放着好好的无上宝典不去修炼,却要花时间花心思在《飞龙朝天拳》上面?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

    他觉得可以这么想,但是学习此拳是他从小的一个愿望,虽然不是那么强烈,但现在心血来潮了,也是压不回去的,而且他深信一句话,再差的道法也有光芒万丈的时刻

    “也罢,了却你的心愿。”玉芝师姑也能理解,不但转变了态度,更要亲自给他传授,原因也简单,山上耍《飞龙朝天拳》耍得最好的人,是她。

    “哈哈哈哈《飞龙朝天拳》……哈哈哈,不如我教你《猛虎拳法》吧?比你们这个野拳不知道高哪里去了”

    阿蛮听闻后乐不可支,其实她根本没有见识过那捞什子朝天拳是什么样子,但就有一个印象,这拳法弱爆啦纯儿、杳渺姐妹等少女都有些迷惑……

    “你等着,有种别跑,我学了新拳法之后,就要把你打哭”谢灵运一边叫嚣,一边大步走向后山。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四章 飞龙朝天拳

    “看懂了吗?你耍一遍让我看看。”

    冶城山后山的一处宽阔的空庭,玉芝师姑正传授着谢灵运《飞龙朝天拳》,她刚刚演示了一遍拳法,然而尽管有着元婴后期的命功,挥洒起拳法来也就那样,除了本来就有的相对应命功境界的力量,毫无神威奇效,就好像只是在随随便便地挥舞拳头。

    “好。”谢灵运耳聪目明,再凭着现在的修为,那自然是看一遍就能学会了,当下他有板有眼地挥动双拳,打起了一片片霍霍噼啪的破风之声

    “嗯,还不错……”玉芝师姑一边看着,一边点点头,颇为满意,“拳法已经全部传授给你了,这下你心愿达成了么?”

    一遍过后,谢灵运收拳站定,喘气都不用,却有点疑惑:“师姑,这些拳法只是一些普通的动作,并没有如何驱使体内的真,引发玄奥……”

    “是啊。”玉芝师姑莞尔,“不然你以为它有多厉害?失望了吧。”

    “失望倒没有,但我感觉不应该是这样,拳法耍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为什么就没有神异呢?”谢灵运双拳碰了碰,又挥了几下,“我感觉,好像缺少了一种东西……”

    师姑哦了一声,他思索着道:“飞龙朝天拳的威能远远不只这样,但修士需要一种东西,才可以发挥出它的威力,那应该是类似于药引,我们需要药引……”

    “阿客,其实我们都曾经有过你这种感觉,还有这种想法,不过就是找不到是什么药引,也许全都是我们的心理作用而已,《飞龙朝天拳》就是这么普通。”

    玉芝师姑笑叹道,只当趣事来说。谢灵运却摇头:“不对,那种感觉很明显……”师姑说道:“你可以钻研试试,但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师姑还要忙山门其它的事情,就先走了。而谢灵运继续练习着拳法,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他越练,心中那“此拳本应不凡”的念头越清晰,飞龙朝天拳,飞龙亭,据说山门祖师和一条龙是好龙,这套拳法会不会跟龙有关

    可惜龙女已经回去东海了,他无法询问龙的想法,但他想起了什么来,当即停下双拳,取出了龙女所赠的那片晶莹雪白的龙鳞。

    “龙鳞,会对拳法起到什么作用么?”他嘀咕着尝试了起来,一手握着龙鳞,另一手握拳挥出,嚯隆破风声更重了,好像真的有些不同……

    但分别十分细微,让他无法确定下来,忽然又想起一物,他就拿出了那个新得不久的龙鳞盾,一级极品宝物在手,凶寒之气满溢,而那股拳感顿时也更加强烈了。他默默感通了一阵,右拳骤然猛地挥出,体内真急速地奔腾,伴着一股淡淡的异气冲去,轰隆

    一股猛烈的拳风从他的拳头冲出,旋即凝聚成了一道黑色的龙影,张牙舞爪,龙须昂扬,飞出了十丈之外,才突然爆炸开来,让虚空震荡不已,那爆炸声犹如惊雷,又是怒龙之吼

    “这,这……”谢灵运呆住了,兴奋迅速地吞噬了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欢腾起来,这才是飞龙朝天拳,这才是

    他知道药引是什么了

    “龙气”

    龙气?

    西山道院的大厅内一片惊呼,阿客紧急召开的会议就是说的这个?但确实有够劲爆的

    当来到院子外边,众人亲眼看着谢灵运表演了一遍,一拳打得远处一棵大树摇晃不止,众人不得不相信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南阳子、玉芝师姑等《飞龙朝天拳》修习者更是惊呆了,满脸涨红、话语难言,这祖传的拳法竟然也是难得的功法

    “难得?何止是难得”谢灵运非常激动,“我能感觉到的,这一拳的威能只是我全力的十分之一,不对,不够十分之一如果我体内有着足够的龙气,是那种真正属于自己的龙气,而不是靠着外物传感的一点点,那可不得了

    正如《山神经》需要山气,关帝门画需要浩然正气一样,《飞龙朝天拳》需要龙气

    他手拿着龙女的龙鳞或者龙鳞盾,得到的暂时的一点点龙气就好像是沾光,可以使出真正的飞龙朝天拳,但威力很小,还不如自己尽使真的一拳,可关键在于龙气的高低。

    众人都有点反应古怪,因为这话听起来有些诡异,世上谁会有“龙气”?除了龙族,恐怕敢这么说的就只有当今天子了。

    话说回来,龙气?谁知道要怎么炼养?

    这里没人知道,不过现在他们都清楚了,《飞龙朝天拳》不是垃圾,不是大路货,而是无上宝典

    “阿客,你当真是绝顶聪明,福大命大造化大。”玉芝师姑很难不如此赞叹,自己练了这么多年没弄明白,阿客半天不到就全然颠覆前人的认知。

    “没想到,没想到啊……”南阳子感慨不已,铅汞师叔、顽空师叔皆是如此,一脸恍恍出神状,如果他们当年就发现祖传拳法的真面目……

    其实如果不懂炼养龙气之法,还是没什么改变,龙气?真让人头痛。

    所以目前来说,只有谢灵运一个人可以凭着龙鳞盾,而使出华丽但威力不足的“真飞龙朝天拳”,其他人只能眼馋着了。阿蛮这回没有馋,她坚定地认为《猛虎拳法》才是第一;恒宝充满着期待,“这个帅这个帅,师哥你可得快点学会修养龙气,然后教教我,太帅了”

    谢灵运也是那么觉得,英俊才是王道啊,当天他就找来了忠叔询问,知不知道龙气怎么修?

    “龙气?”忠孝泉亭边,忠叔的老脸很是惊讶,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四少,这方面不必着急的,如果你是真龙天子,龙气自然来……”

    “什么真龙天子,老头你疯啦”谢灵运无语,就如实说出了是怎么回事

    忠叔呵呵一笑,“原来四少是指这个龙气。”谢灵运不由一喜:“你知道怎么修?”驼背老头摇摇头:“老奴实在也不清楚。”谢灵运又一次无语,“一知半解都没有?”、

    “也许康乐公会知道,但老奴不知道。”

    “那你帮我问问康乐公。”

    “这种问题还是等四少你亲自问比较好,回京的日子不远了,四少和郗家小姐的亲事已经定好了,呵呵。”

    看着忠叔眉开眼笑的样子,谢灵运真想给他一记飞龙朝天拳,抑下了心魔,他摆摆手:“定好就定好,我猜那位姑娘连自己要嫁给谁都不知道,正好我也这样,也算公平了。”他正胡扯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哈哈笑道:“忠叔,你是时候要传我剑仙之法喽”

    忠叔怔了怔,真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儿,说道:“所谓的剑仙之法,无非是御剑术,以及一些剑法剑诀。四少现在有着飞天神通,比御剑飞行要厉害得多;而且剑法更是惊人的高超,《欧治剑法》比万剑宗的任何剑法都好,老奴还能传你什么?”

    “不,你这么说就错了,飞天神通是飞天神通,御剑飞行是御剑飞行,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御剑飞行可就帅得多了。”谢灵运笑容满脸,却说得认真。

    “帅?”忠叔又是一怔。

    “没错”谢灵运说着取出了太乙神剑,“这就开始传授吧”

    “老奴以前说过,修习剑仙之法可不能一蹴而就,四少你可有下苦功?”忠叔也认真起来。

    谢灵运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以行动来说话,他又从钵盂镯里拿出什么,却是一颗微小的米粒,立马往天空一抛,手上一挥,神剑顿时划出了一道白芒,米粒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哈哈哈”他自豪地大笑,可以做到这样,一来是因为长期的坚持训练,二来则是因为命功的提升,他早就能明察秋毫了。

    “呵呵,四少这一剑,老奴无可挑剔。”忠叔赞了声,“既然四少想学,那老奴就传罢。”

    当下,驼背老头履行了诺言,把御剑飞行的法诀传授给了谢灵运,至于其它的剑法,真的比不过《欧治剑法》,不传也罢,老头知道其实四少就是想学御剑飞行而已。

    对于手持着神剑的第三境界修士来说,这真的不难,用不着半个时辰,谢灵运就全然学会了,乘在太乙剑,又或者蟾光剑之上,不管是站是坐是卧,都稳如平地,就算从剑上掉下来也摔不死他,所以他已经兴冲冲地御着剑,在冶城山上空飞来飞去——

    “我是剑仙啦,我是剑仙啦”

    一会儿,他飞到西山道院,一会儿,他又飞到东山十方院,下一会儿,他又飞到后山女道道院,哈哈笑声响彻这中派祖庭

    而香客百姓们看得惊呼不已,小谢道长真乃神人

    “下来,你给我下来,有了神通还不够,还学会御剑,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去,气死我了下来啊,给我下来”

    “哈哈哈哈我是剑仙喽——”

    在神剑上倒立也可以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变化

    “阿客,喜事,大喜事啊”

    大寒时节,有雪花飘零,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冶城山也是蒙上了一层皎洁。

    这天大清早,谢灵运还没有走出卧室,刚刚推开了窗户,望着外边的落雪而心生诗意,却见到顽空师叔兴奋地疾步冲来,喊叫不已。他不由疑问道:“师叔,何喜之有?”

    “嘿嘿”顽空师叔推门走了进来,没有去拍肩膀上的积雪,就迫不及待地卷起衣袖,抬起了右手,似乎运转起了什么功法,那只手突然亮起了一片白光

    光芒隐去,只见那只手变成了一只猪手胖胖的猪蹄

    “啊”谢灵运惊叫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旋即生起一念,他惊喜道:“无身功”

    “正是无身功”顽空师叔一边笑,一边摆动着自己的猪手,几只爪子还在不停地张动,“哈哈哈,身体还真是空的,人手可以变成猪手,猪手也可以变成人手,哈哈”

    谢灵运看得啧啧称奇,上前仔细观察和摸捏一番,除了更为大只,跟长生猪没什么分别,如假包换的变化之道啊

    不过,他问道:“师叔,只能变一只手吗?整个人变成一只猪,行不行?

    “暂时还不行啦。”顽空师叔乐嘿嘿,“《无身功》好玩,却很难修炼,我练了这么久才练成了一只猪手,整个变猪怕不得要两三年,什么一念成鲲,一念成鹏,现在更是扯淡。”

    谢灵运也不由哈哈大笑,想了想,说道:“应该跟命功有着很大的关系吧,如果师叔你是元婴境界,甚至是阳神境界,练成变猪也许两三天就行了,不,两三个时辰就行,到时候才可以施展出《无身功》的厉害。”

    “是啊我也那么想,现在就是图个乐,还得好好炼命功。”顽皮师叔笑着点头,他现在是道胎初期的修为,跟阿客一样。

    师叔又笑道:“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呐,阿客,等会你好好配合我,吓你铅汞师叔一吓,嘿嘿……”

    变个猪手自然是没什么神异,也没什么战力的,但可以吓人,尤其是吓那些胆小鬼。

    “啊啊——”

    很快,西山道院大厅就响起了一声宰猪般的惨厉尖叫,而且久久没有停息,“别过来啊,你别过来……救命啊,阿客,救救师叔……”

    看着铅汞师叔瘫软在椅子上,顽空师叔挥着猪手欺身上去,谢灵运笑得直要滚地,闻声赶来的南阳子、季通、恒宝和长生猪,也都惊住了,什么啊?

    《无身功》的成果

    这个情况轰动了冶城山,成了这一天的大事件,众人争相要看顽空师叔的猪手,好像那是天下第一大奇迹,就连“冶城山三猪”也不甘人后,要看看那猪手是真是假,真猪都没有这么真老百姓有听闻的,并且亲眼目睹之后,不说妖怪,都赞叹顽空道长道法高深……

    谢灵运看得有趣,也要开始修炼《无身功》,不过他的命功比之师叔好不了哪里去,所以纵使聪明伶俐,速度也快不了哪里去,只能徐徐图之。

    与此同时,南阳子也有了一点成就,同样可以变一只手的范围,却没有修炼的猪手,而是一段树枝,也变得真真切切,让众人感慨《无身功》的无上神功之名名符其实。

    冬季渐渐过去,快到立春时节,谢灵运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要回去京城,有些事情该做了。

    他带着进了聚宝盆的黄进,还有踏上仙宅的何娟、灵鹿儿、纯儿等人,全速驶着仙宅,一天之间来到了岭南南海,兑现承诺,让何娟和灵鹿儿探望家亲

    对于死而复生的何娟,何家四人当然是震惊了,何母直接晕了过去,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喜的,原来“何仙姑”之名还没有传到南海这边,或者说没有传到他们的耳朵之中。

    听了缘由始末,何家人大喜过望,拥在一起哭成一团,又要给谢灵运磕头道谢,何母也按着何娟让她跪下。

    堂堂的吕祖真传弟子,堂堂的何仙姑,谢灵运可不能接受,急忙跳开。但何娟还是老老实实的拜谢一番,说着“没有谢道长就没有我”的感恩之语。

    自从成了仙姑,何娟就成了一个小富婆,光是朝廷“孝敬”的银钱就有万两,她平日没什么花销,给了些朝天宫,这回剩下的几千两都给了家人,可吓坏了他们。

    如此一夜暴富实在会有很多问题的,谢灵运就提议何家多购置田地,做一方乡绅,接济贫民,广行善事,决不能仗着何娟,就为非作歹,那样有损自己的功德,也连累何娟挨骂。

    何家人自然是一一答应,不敢有半点遗忘,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樵夫而已,那么多几千两怎么肯接下,越想越怕,被贼人妖魔惦记上怎么办?

    谢灵运却是早有这方面的考虑,找上了南海官府、冲虚观、越岗院等的势力,言明了何仙姑之事,这下顿时不得了何家人这些仙姑亲眷当然得奉为贵人,他们简陋的林中宅院成了仙居,何娟坠亡的那口死井又活了,成了仙井…

    何仙姑的传说和事迹也在南海百姓们之间传开,传着传着面貌就不同了,何仙姑乃是投井成仙,井边还留有她的绣花鞋云云……

    在此期间,黄进和灵鹿儿回去了太平庙,以及义舍,顾道长夫妇看到两人现在这么有出息,都是高兴得掉泪,又要感谢大恩人,但谢灵运提前一步溜走了。

    这次南海行本就不打算留多久,新年要回去金陵过,所以留了几天后,谢灵运等人就要走了。

    何娟和灵鹿儿自然也要回金陵的;而因为还得在朝天宫修炼和帮忙,黄进也告别亲眷而去,学成之后再归来岭南。

    不过既然都来到这边了,回去之前,仙宅先飞了雷州一趟,有道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灵能水井的水位急剧下降,谢灵运等人看得习惯之后,也没有多么心痛。

    雷州这边同样很好,也许是因为没有冬天的气候景象,这里更显得朝气蓬勃。

    谢灵运可不只是蓬莱英雄,亦是雷州英雄,他们的到来让整个雷州都沸腾了,三家合参似乎在这边陲之地先一步得到了实现,道门、佛门、儒门的修士们都齐齐前来迎接,以及虎族等妖精们、雷州百姓们,万民欢腾的情景,简直就是一片人间乐土。

    大日寺建起来了,黑风寨也办得蒸蒸日上,清幽宫同样如此,南疆的妖人妖怪畏惧于他的威名,根本不敢前来造次。

    这一年之中,不长眼而撞上来的妖怪倒不是没有,三四次而已,都被黑风老妖、各个山门的强者轻易地解决,没有闹出什么事儿。

    谢灵运对此心满意足,雷州百姓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所谓的济世救人,大概如此吧,他不是英雄,最该被感激被缅怀的是那些为此而付出性命的英灵。

    看着这个新的雷州,走在不再杂草蓬生的街道,听着孩童们开心的嬉笑声,他的神魂不由又有所升强,性功方面的预支修为和真实修为拉得越来越近—

    几天之后,当仙宅回到了金陵云龙山,距离除夕只剩下两天了,新年即将到来,金陵城十分热闹,冶城山上也是一派喜庆洋洋,道人们忙前忙后,为迎接新年做着各种准备。

    去年新年谢灵运没有在山门过,错失了压岁钱,今年怎么着都要拿到双倍回来

    “师哥,你应该要发压岁钱了吧?”当他和恒宝讨论这个问题,小顽童笑呵呵地说,也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那么多三师嫂,我今年收钱要收到手软

    “胡扯我可没有成亲。”谢灵运坚决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一年之中最高兴的时刻莫过于收压岁钱了,怎么能失去这份快乐呢?他毅然决然地道:“一天没有成亲,我一天都保留着收压岁钱的权利”

    “那你准备先娶哪位三师嫂?阿蛮三师嫂?”恒宝好奇问道,什么时候才能收钱?

    “去,小孩子懂什么,别问。”谢灵运只能摆摆手,不予回答。成亲啊……他只希望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然而正当众人欢天喜地准备过新年,忠叔走上了冶城山,带来了一个音信

    “四少,康乐公说,希望你即日回去京城过年。”

    山顶飞龙亭,谢灵运闻言之后,大皱眉头,问道:“很紧急吗?我不回去,会不会影响什么大局?”

    “这倒不会。”忠叔摇摇头,“不关事,但四少你已经可以回京了,在这外边最迟过完元宵,你就得回去了,康乐公只是希望早日一家团聚。”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考虑的了,谢灵运一脸认真地道:“元宵之后,我就会回去。而这个年,我要在冶城山上过。”

    “四少……”忠叔却要劝说什么。

    “不必多讲了,帮我转告康乐公:阿客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也望他能够明白我。回到京城,我就不再只是谢灵运了,在那之前,我只想好好的过完这个年。”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六章 新年

    噼噼啪啦

    爆竹声声辞旧岁,新年到来了,中土国度上普天同庆,金陵城亦是一片欢腾热闹,家家户户喜迎春,孩童们一早就欢声笑语,拿压岁钱、道恭贺语、正衣冠、吃春饼,好不欢喜。

    冶城山上,从夜间子时一过,道观的新年祭祀科仪就已经正式开始了,神君殿、大通明宝殿等殿堂都人声鼎沸,在道人们的维持秩序之下,香客们争相地上香祈福,整个山门烟雾萦绕,人影绰绰,犹如一处人间仙境。

    到了一大清早,无论长幼老少,众人都穿上了崭新的盛装丽服,小辈们结伴去拜见尊长,祝寿道喜,顺便拿个压岁钱;或者拿压岁钱,顺便祝寿道喜。

    谢灵运、季通和恒宝哥仨来到了道院大厅,只见南阳子端坐在上方椅子上,乐呵呵地抚着长须;铅汞师叔和顽空师叔分别坐在两边首座,笑容可掬,好像两个财神爷。

    “哈哈哈,恭喜发财”谢灵运笑嘻嘻地拱手上前,给三位尊长各各躬身施礼,一边说着:“师傅,两位师叔,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恒宝小声急道:“师哥,那不是生日贺寿时的话吗?”季通笑道:“小师兄,那你就错啦,你想想什么人可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真人三师兄这是祝师尊们终能修成真人啊”谢灵运摇头晃脑地笑道:“知我者,季通也”

    “哦”恒宝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像往年那样,祝师尊们心想事成”

    那可是心想事成想成为真人也行,想要天下太平也行,还有更好的祝福

    “贪咯”季通却不这么认为,以严肃的语气祝贺道:“我祝三位师尊都早日抱得美人归,修道时红袖添香,闲暇时花前月下”他哈哈笑了,谢灵运也笑了:“祝得好,同祝”

    “呵呵呵”南阳子开怀大笑,已经十分期待今年秋天与心上人的相会。铅汞师叔那是万年黄泥单身汉,而且对自己毫无幻想,闻言没好气地唉了声,仿佛撞鬼一般。顽空师叔则最为激动,鼓掌叫道:“好,这个好哈哈,要是能如愿,我马上不空”

    “师叔,我祝你心想事成,为什么不是更好?”恒宝实在有些疑惑。顽空师叔嘿嘿地道:“那就没有惊喜了,你说呐?”

    “哎管它呢,快给压岁钱”谢灵运摊大了手掌,走来走去,压岁钱,压岁钱

    恒宝笑呼道:“我也要”季通故作肃然地吟道:“子曰,钱财于我如浮云,唯独压岁钱例外。”

    “都有”南阳子更是大笑,他拿出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八卦厌胜钱,派给了三人,每人都是十枚。谢灵运喊着要拿双倍,缠了一阵,才又得到五枚。

    然后两位师叔也派钱了,铅汞师叔派的是鱼纹镂花钱,顽空师叔派的则是猪形生肖钱,虽然这一年不是猪年。

    相比往年,十枚可以称得上好多,恒宝很是满足,而谢灵运和季通当然其实是图个兴致。

    谢灵运轻轻抛着手中的一叠压岁钱,忆起儿时的很多新年乐事,不由咧嘴,这才是压岁钱的真谛吧……

    拿到压年钱的可不只是他们,与此同时,整个山门的孩子们都好像蜜蜂采蜜一样。现在山上的孩子可真不少,狐族的、虎族的,还有好些道童,他们正是欢天喜地,从西山奔到东山,又从东山奔到北山,一个个钱袋正变得越来越鼓……

    就在这时候,他们没有察觉到一道黑影尾随于后,危机袭来。

    谢灵运几人出了西山,还没走到道观殿群,就见到纯儿、赵凝琳她们走来,少女们都一身靓丽的新衣,锦衣绣袄迷人眼,她们的笑颜更为这一片喜庆添了赏心悦目的风景。

    众人汇合一处,笑谈了起来,谢灵运忽然想起了有什么不对劲,“咦,怎么没了大嗓门……呃,阿蛮呢?她哪里去了?”

    阿蛮?众女面面相觑,纯儿都摇摇头:“一早就见不到阿蛮姐姐了,刚才我们有遇见大霸先生他们,也是见不着她。”

    真是奇怪。正当众人疑惑之际,忽然有一声惊声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谢灵运大惊,立即往惊声乍起的北边大通明宝殿后殿奔去,新年流流出什么事?

    众人纷纷紧跟上去,也都一脸紧张

    当众人来到事发现场,只见这处空庭已经围了一大圈道人,而中间是几个哭丧着脸的总角孩子,谢灵运心急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客”、“客哥儿,你来得正好”道人们七言八语地道出缘由,谢灵运等人听说之后都大吃一惊,什么有年兽跑上了冶城山捣乱?

    “真的是年兽?”谢灵运张着嘴巴,年兽这种传说之中的凶兽,世上早就绝迹了啊

    “是年兽”、“独角的”孩童们纷纷点头,男孩女孩都是眼泪汪汪的,他们的压岁钱全部被抢走了,真狠啊,一枚都不给他们留下,还说不给就吃了他们可凶了。

    可怒也谢灵运肃起了脸庞,说道:“你们放心,客哥今天就要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那年兽往哪里跑去了?”

    众人都摩拳擦掌,年兽又怎么样,鞭炮都可以吓跑的怪兽,他们才不怕敢跑来冶城山捣乱,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孩童们指向了山顶的方向,谢灵运哈哈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犯了事还往山顶跑,跑那么高做什么,能跑得掉吗?

    当下,众人气势汹汹地冲上山顶,果然远远就见到一只庞然猛兽站在飞龙亭边,不过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那,那不是,兕牛大圣么?”纯儿的神情傻乎乎的。

    绝对就是谢灵运的眉头皱得更高,他已经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兕牛大圣可没有这个胆子,真相只有一个,幕后的黑手是——

    “嘻嘻……我要成为天下拿到最多压岁钱的人这个誓愿听起来不错……歇歇脚,等会再去于几票。”

    飞龙亭之中,俨然坐着一个红发少女,她正大摇大摆地数着一大堆压岁钱,一枚、两枚、三枚……

    “呔,你已经被捕了”谢灵运突然飞着冲进了飞龙亭,死死抓住了犯罪嫌疑人的肩膀,摆出了谢都头的威严,喝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一切将会作为呈堂证供。”

    “证你个头,供你个头”阿蛮碧眸上翻,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你说什么。”

    这时候,众人后脚而至,把飞龙亭堵了个严严实实,纯儿叹道:“阿蛮姐姐,你别想抵赖了,你驭着年兽抢钱之事,已经败露了。”谢灵运高声喊道:“错,是假冒年兽害我空欢喜一场”众人何尝不是这样,纷纷望向那只兕牛,目光不善。

    “别这样看我,我好歹是个大圣,大圣懂吗?妖族之中,至高无上者才名为大圣”兕牛大圣也都快哭了,“结果沦落到要欺负小孩子,你们以为我想啊”

    正当众人陷入深思,阿蛮不屑地嗤了声:“别说得自己很无辜似的,如果不是你为祸一岛,你也不会在这里”兕牛大圣语气沧桑的道:“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只好牛。”

    阿蛮继续笑着:“好啊,吓小孩子的是你,抢钱的也是你,你跟谢都头说去呗,看他让不让你做好牛。”

    兕牛大圣瞥了瞥谢灵运,见他脸沉如水,它不禁急了:“那就是要我死啦?而且我又不是年兽,我是兕牛来的啊”

    传说之中的年兽长着独角,而兕牛也是长着独角,看起来是有点像,难怪孩童们会被吓到……

    “有谁知道?”阿蛮阴侧侧地笑,阴侧侧地站了起身,捧着满怀的压岁钱,要往山下走去,“好啦,你们要抓就抓它吧,我先走了,新年流流,很忙的。”

    “抓了,抓了,统统抓了”谢灵运一挥大手,“阿蛮以大欺小,等会再作判决,而这只兕牛助纣为虐……”

    “宰啦”众人群情汹涌地冲了上去——

    最后案子顺利地告破,孩童们都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压岁钱,主犯阿蛮被判处有期徒刑一个时辰,事实上关了两刻不到;而兕牛大圣真的被人打惨了,它成为了朝天宫“鞭春牛”祭典中的那只牛,数不清楚那么多的百姓鞭打它一下,讨个吉利。

    当然不是狠狠地鞭,都是轻轻打一下而已,有着道胎境界的兕牛大圣,皮粗肉厚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它说接受这项任务,比做阿蛮的奴隶轻松得

    除了鞭春牛,朝天宫要忙的祭典和习俗还有很多,现在南阳子是金陵护法,朝天宫是金陵百姓最喜爱的祖庭,那可不是以前那样简简单单就能过去。

    不过现在有玉芝师姑,有何仙姑,有多闻道长,葛道长……冶城山上人才济济,倒不愁忙不过来。

    年初二、年初三,谢灵运等人又下山去四处拜年,比如季家、稻花村吴家、恒宝家等等,但通常他们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都是寸步难行,百姓们的热情迫使他们拜年拜了没几天,觉得还是待在冶城山上比较好,要出街也得易容打扮一番。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许快活的日子真的过得比较快,转眼之间,就已经是元宵佳节。

    月上柳枝头,满城都是张灯结彩,宛如白昼,有彩灯有火树银花,人潮涌涌的街上,有人耍龙灯,又有人舞狮子,又有人猜灯谜,少男少女们相约花前树后,热闹非凡,更胜仙境。

    谢灵运等人也下山来游玩,正是被欢腾喧繁的声浪包围着,他们猜了一会灯谜,拿了不知几何的奖品离去,他们买花灯,笑语不断。

    “你们想不想更热闹一些?”谢灵运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笑问众人:“我可以⊥全城人都欢呼起来,信不信?”

    “好啊,好啊”恒宝、灵鹿儿、豆豆芽芽这些孩童最喜欢热闹了,越热闹越好,纷纷说着:“师哥,什么办法?”、“大哥哥,你不会要让天上下雨吧?

    众人都笑了,下雨的话全城百姓怎么会欢呼,会骂街才对。

    “天机不可泄露,你们等着看就是了”谢灵运说着,突然脚下一踏飞向了夜空上,越飞越高,他低头一看,只见金陵城的全貌已然尽入眼中,一片火红火红的,他笑了笑,拿出《万法归宗》凌空翻阅了起来,果然有着一个法术

    此法术说来没什么神秘,就是放光之法,可以制造出七彩的光芒,没说范围大小,想来要视施法者的能力而定。

    谢灵运以前看到的时候还疑惑这种法术有什么用处,莫非是为了装神弄鬼?因为施展起来相当简单。

    不过怎么样,今天金陵百姓有眼神喽。

    “他要于嘛?”与此同时,热闹的街头上,众人已经看不到了谢灵运的身影,都十分疑惑,纯儿笑道:“公子会给我们惊喜的。”赵凝琳若有所思的道:“我猜道兄要制造美景。”

    她刚刚说罢,夜空就突然生起了异象,皎月繁星间,有着一道道的七彩光芒在闪烁,在游走,一时又把诸多的星星连成一片,一时又好像盛放的霞虹花,映得人分不清身处天上宫阙,还是身处人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哇啊……”、“这是祥瑞之象”金陵城顿时爆响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呼欢叫,百姓们都激动不已,既为天上的美丽而着迷,又为未来的福泽而憧憬。

    “这是师哥弄的吗?真厉害啊”恒宝感慨地道,孩童们点头不迭,灵鹿儿蹦跳笑道:“大哥哥就是好”

    众人都在仰头观赏着,少女们一时都看得痴了。

    元宵节就在一片绚烂之中过去,金陵城依然洋溢着喜庆欢欣,百姓们不会忘记那五光十色的美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冶城山却突然地震了,全因为他们的顶梁柱毫无预兆的一句话……

    什么?西山道院大厅正挤满了人,他们的脸庞上都有着惊色,目光皆望着站于厅中的谢灵运,元宵刚过,阿客要回去老家?什么意思?老家?

    除了南阳子等几人,众人心中根本没有这种概念,阿客的老家不就是朝天宫吗?他是属于这里的啊

    “为师明白了。”南阳子抚须点头,故作平静的脸色中,还是掩不住心里的黯然神伤,客儿,客儿他自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

    他还是不禁长叹一声,对众人说道:“阿客的老家在京城那边,他的家人怕养不大他,才把他从小寄养在朝天宫。阿客现在长大了,也是该回去了。”

    谢灵运并没有告诉大家自己是什么谢公义,因为忠叔吩咐过还不能说,他皱着双眉,点头道:“嗯,家里需要我回去帮忙。”

    “这……”、“可是。”众人欲言又止,要说些什么才好,当然不能阻止阿客回家,可是他们不想离别……

    “师哥,你不会一去就不回来了吧?我舍不得你啊”恒宝的小脸上满是忧愁。灵鹿儿也是着急:“我也不舍得大哥哥”

    “哈哈怎么会呢,我一逮住机会就会回来。”谢灵运微笑地说道,心想要不是仙宅没多少灵能井水,我天天都可以回来。他一边环顾着众人,一边认真道:“大家不舍得我,我更不舍得大家。只是家里又确实喊得急,我不能不走了,但我永远都是朝天宫的一份子,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我永远记挂在心里

    大厅一时间静静的,气氛不住地变得伤感,铅汞师叔忽然呜呜哭了出声:“阿客,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朝天宫就完了啊我们这些人没了你,不行的

    “师叔,哪有这么严重。”谢灵运摇头地笑,“现在胆敢招惹朝天宫的敌人,我真的想不到。”

    玉芝师姑闻言也一笑,她知道阿客的身份必然不是那么简单,虽然不舍,却不会有周旋的余地。她说道:“阿客,你放心回家吧,对于治理山门,师姑还是有几招的。”

    其实如今朝天宫真的步上了正轨,光是一个何仙姑,就已经让绝大部分的魑魅魍魉不敢踏足此地;“财侣法地名势敌”没有一环不是好好的,又有朝廷的大力支持,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开展施行,没什么问题。

    “嗯。”谢灵运点点头,见众人愁色越发浓重,他开起了玩笑:“我到了京城去,说不定可以当上什么大官的,到时候谁敢欺负朝天宫,我就用官威压死他,哈哈”

    众人虽有点莞尔,却不能开心起来,南阳子慈和地说道:“阿客,为师不知道你未来的路会是如何,可若然你遇到什么困难,记得还有我们,我们朝天宫永远支持你。”

    谢灵运又一次点头,重重地点头:“我知道。”

    “喂,到底你家里要你回去做什么啊?”阿蛮终于问了出来,她也不想打扰人家师门之间的道别,但她真耐不住了,回去成亲?她双眸闪烁着凶光。

    “我也不太清楚……”谢灵运耸肩,天地良心真心话。

    “那我们可以一起跟去是么?”纯儿紧张地问道,反正她不会离开公子的

    谢灵运又点头,权当这是一次将会历时很久很久的出外旅游吧,他会和忠叔走陆路而去,仙宅自然也要跟着走的,就由纯儿她们来控制。

    与上回的江南行一样,很多人都想跟着他一起去,包括恒宝、灵鹿儿等孩童,但说是还乡,其实是人生地不熟,他的情况和处境没有安定下来之前,不会带着谁去冒险游玩的。所以几经商议,最后定下的随行团队人员们,分别是阿蛮、纯儿、幽杳、幽渺、明珠。

    还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家伙,莫愁。

    她听闻了谢灵运要离开金陵前往京城的消息,就主动找上他,说要去京城看看,她出世之后在金陵待了也快一年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就是没有她的剑主,所以到京城看看也好。谢灵运对此当然是欢迎之极,可以的话生死关头帮帮忙……

    而入驻了聚宝盆妖精十方院的则有,凰凰、波儿象、老乌龟、赣巨人、城门精、兕牛大圣。

    老喜本来也想去,但实在放心不下圆圆,它不想圆圆有朝一天回到金陵却看不到家人,而且它的道行也不怎么样,是以留在冶城山也好。

    多留一天是一天,这是谢灵运的策略,他还想找什么理由在金陵多待几天,然而忠叔就好像一只催命鬼那样,一天从早到晚无数次出现在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着让他启程回去的话,但真正让他踏上路途的,却是朝天宫众人的笑语,这里没事,阿客,你该走了……

    这一天清晨,天空乌云压压,飘横地下着蒙蒙的细雨,草木的嫩芽被雨水打湿,仿佛因为离别的伤感而落泪。

    冶城山的山脚,写着“朝天宫”的山门坊牌前,众人诉说了好一番的道别之语,时而轻笑,又时而哽咽,铅汞师叔哭成了泪人,孩童们也纷纷呜声,道人们的脸庞,哪一张没有着忧伤之色呢?长生猪、当康猪、老乌鸦等灵兽,亦不时悲鸣。

    “各位保重,我去了”不知道别了多久,谢灵运才向众人拱拱手,脸容淡淡,转身往山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生怕自己一回头,就会不想走了……

    “阿客”、“师哥”、“谢公子”

    身后传来了一片片的叫喊声,“保重啊”

    我会的谢灵运走了很远,望了望天空,望着西边看不清楚的京城,终究还是回头望向冶城山,看着那些在不停挥手的人们,微笑。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七章 初来乍到

    洛阳,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是为不知道多少朝代的京都,实乃人杰地灵之城,钟灵毓秀之神都。

    从金陵到洛阳,为了有可能出现的意外而掩人耳目,忠叔带着谢灵运老老实实地跑了几天快马陆路,才来到了洛阳。

    入得城来,谢灵运只见洛阳的繁华更胜于金陵,走在宽广的青石街道上,两边皆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屋宇,其中有着茶楼、酒馆、书院……又有各种各样的商店,卖绫罗绸缎的、卖元宝蜡烛的、卖书籍卖法器的……琳琅满目,无所不有。

    街上人来人往,士农工商有之,儒道僧有之,三教九流、形形色色,汇成了一曲鼎沸喧嚣的乐章。

    “驾,驾”有人乘着骏马走过,又有人驾着牛车而过,亦有坐着稀罕灵兽的修士徐徐而行,有人驻足赏着花树河岸的美景,又有人匆匆忙忙,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诵经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这座皇城笼罩着一股庄严的气息,寺庙道观之盛,几乎在每一条街道都可以看到虔诚的香火,又可以遥遥望得城池中央的宫殿楼阁,金光满天。

    谢灵运当然没有看呆眼,但的确可以见到很多在金陵见不到的事物,比如天竺、西域、新罗以及东瀛等国度的来宾,神都之名不虚矣。

    不过忠叔并没有让他慢慢逛街游玩的意思,马不停蹄地前往谢府。

    与此同时,阿蛮、纯儿她们已经早一步到了洛阳,在城北那边找到了一座适合的秀丽小山,停泊好了仙宅,准备去瞧瞧京城的热闹。谢灵运早说了,在状况稳定之前,她们先不要去找他,现在她们都知道了他所谓的“老家”就是陈郡谢氏,都感觉不太对劲呢。

    谢府位于洛阳东边,倚着一条川河而建,占地庞大,一片片的屋殿亭台楼榭阁,一处处的庭园树林,一眼都望不到尽头,既是恢宏,又是幽雅。

    正如居住在这里的陈郡谢氏,既有着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亦有着才烁古今的大才子,还有着康乐公谢玄那样才兼文武的不世奇才

    谢氏,掌握着战力天下第一厉害的北府兵,朝堂之上文臣武将满列,各地的治官数不胜数,名为“王谢”,其实现在已是天下第一大氏族,有着天下最大的权威天子都要侧目。

    一路上都车水马龙的,远远未到谢府,谢灵运就感到了一股更为肃然之气,若是细细品之,会发现其中什么气息都有。

    果不其然,距离谢府正门近百丈,已经水泄不通,两人不得不落下地来,自有迎宾小厮牵了马去,再走近了些,就见一拨拨的访客拜帖谒见,简直踏破了门槛。

    这些人来自四方、来自各个氏族各个宗门,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其中不乏是什么名臣名将,或者高僧高道。这些在自己地盘上让人敬畏的人物,此时此刻,却皆是一脸严肃和尊崇,乃至恭敬,目不斜视,大气都不敢吁出。

    为什么?

    因为谢道韫这样“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千古才女子,因为谢混这样的“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的风华第一的年青才俊……

    因为南康公谢石,因为望蔡公谢琰,因为康乐公谢玄,还因为前些年驾鹤而去彻底隐退的谢太傅谢安

    因为这里是——谢府

    所以此间虽然人头攒动,却没有半点的喧哗闹腾。谢灵运自然注意到了忠叔也是这样,对前方的府邸充满着尊敬,那不只是一座府邸,那是一种类似于宗派宗旨的……信仰。

    他也注意到,过路的人们对忠叔没有投来什么特别的眼神,看来老头儿在这边,同样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和身份,也许连很多谢氏子弟都不清楚实情。

    高墙朱门之外,一队队鲜铠怒甲的兵士或在巡逻,或在守卫,双目犹如被月光照映着的磐石,杀气隐现,修为高深,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屡经生死的老兵。

    “呵呵。”忠叔乐乎乐乎地走了上去,与兵士队长交谈了几句,那队长就点点头,一挥手表示通过,忠叔道了声谢,就回头唤过谢灵运,往府门走去。

    在路上之时,谢灵运听忠叔说了康乐公的意思,他要从正门进去,而不是侧门,就如他还是一个襁褓婴儿的时候,离开谢府也是从正门离去。

    不过在旁人看来,这就有点奇怪了,不是谁都可以迈过正门而入的,非得尊客贵客才行,这是规矩礼数,多少的各地大能都只能走侧门,可这两个是谁

    门卫、小厮、奴婢和路人全都看不懂,有人识得忠叔,好像是柴房的一个劈柴老头吧;而这个儒衫少年呢,真的无人认识,但看他形貌俊朗,气质不凡,双目炯炯有神,一身性命修为绝对不会低,让人顿生几分敬意。

    “外地来的大族公子吧?”、“我看他不超过二十,却竟然好像上了道胎境界。”、“会不会是哪位谢大人的子侄?”……

    众人纷纷低语猜测着那少年何许人也,但料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他的真实身份。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夭折”了就快十七年的人。

    正要抬足迈过那长长高高的红木门槛,谢灵运突然凝滞了下来,望着前方宽阔的庭院,再前一些的雕梁画栋的殿厅,心头翻腾着一股道不明说不清的滋味,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被抱着离开这里的记忆,哪怕是一星半点,但脑海就是掀不起这一朵浪花。

    对他而言,“老家”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客人,他忽然又有些想念朝天宫,想念师傅他们了。

    “阿客……”忠叔轻轻唤了声,有点焦急,有点鼓励。

    而那边的众人更为惊疑,这是做什么?守卫们也疑惑地要上来询问究竟。

    “好吧”谢灵运突然呼了一口气,面容坚毅,大步地迈了进去,回来了,谢公义回来了

    不过,没有全府上下列队欢迎归来子,也没有立马扑上来哭成一团的家人,一个来迎接的人都没有。

    “阿客,这边来。”忠叔再一次领在前面,带着谢灵运走向府邸右边,却是要把他带去自己所居住的柴房。

    在路上时老头就说过了,康乐公现在不在京城,前几天前去了北域那边视察魔军敌情,要过几天才会回来,所以中间这段时间,谢灵运暂时还是他忠叔的侄孙,来京城游玩见识的,不住客房住柴房则是因为好照顾老头;而在正式相认之前,谢灵运的父母不得见他……

    谢灵运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嘀咕既然是这样,何必催命鬼似的早早催他过来。

    忠叔嘿嘿而笑,“早到总比晚到的好。”

    谢府真的很大,一路走来,谢灵运觉得这里面就是一个城中的城池,据忠叔说凡京城的谢氏族人都住在这里,路上有远远见到谁人走过,老头就跟他说那个是“谢什么”,那个又是“谢什么”,那个谢什么是那个谢什么的叔叔,那个谢什么又是那个谢什么的兄长……

    结果一个都记不住,谢灵运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以他现在的记性,怎么会记不住呢?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记罢。

    相比那些谢什么,他对谢府之中的种种美景更感兴趣,初春时节,万物生长,花卉争奇斗艳,着实是让人赏悦目的,比街道的繁华更惹他的喜爱。

    那柴房很远,而渐渐的,两人已经踏入了谢府中的这一片“奴仆坊”,并没有真的划分这么一块区域且安上这个名头,但这里实际的情况就是如此。谢府中的仆人成千上万,总得有这个地方,柴房、浣衣房等设施也在这里。

    一般来说,大人们很少踏足奴仆坊的,坊中威严最重的无疑就是各位的管事,这些管事自然什么脾气都有,虽然这里是谢府,却不代表没有仗势欺人之辈。

    “你手脚怎么这么笨你这个死丫头,如果这个佛像被你摔烂,你死都赔不了罪”

    “婢子错了,罗管事,婢子知错了……”

    当经过又一处院落,谢灵运却听到了院子传来激烈的吵杂声,准确说应该是怒骂声,他望向院子内,只见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拿着个陶瓷佛像,一手指骂着一位小丫环,周围其他的一众丫环仆人都噤若寒蝉,但看他们皱眉的样子,似乎颇多怨气。

    “那是怎么回事?”谢灵运看了看忠叔,有点看不过眼,那小丫环不过是十一、十二岁,双目噙满泪水,被骂得吓破了胆似的,什么事情,何必呢?

    “哦,罗管家又在训丨人了。”忠叔不以为奇。

    原来那处院落是专门用以存放谢府的绫罗绸缎的,则罗管事管理,这家伙脾气不好,平时就喜欢鸡蛋里挑骨头,这些仆人都有些怕他的。

    而两人听了一下,又知道那个陶瓷佛像是上面大总管今天刚刚赐下来的,罗管事当然宝贝着了,一回来,就把自己管理的所有仆婢都集合一处,让他们给佛像进行一番恭敬礼拜,因为罗管事训丨话时喜欢指手画脚的,就叫那个名为秀妮的小丫环充当手捧佛像的童子。

    没想到秀妮战战兢兢的,几乎抓不稳佛像,险象环生。罗管事立时火冒三丈,虽然佛像没事,但他破口大骂起来,就被两人正好看见。

    “死丫头,我早就说了你迟早闯大祸,这个佛像你知道有多么贵重吗?”罗管事的一双三角眼都瞪得快爆裂似的,“哭哭哭,你这废物除了哭还会什么,平时于活就不机灵,我看还是要禀告大总管,把你卖出府外,卖给青楼

    “不要啊,不要啊”秀妮吓坏了,噗通的就给罗管事跪下,哭道:“求您了,求您行行好,饶过我这一回……”

    罗管事却一脸冷漠,冷笑道:“你这小骚蹄子如愿了,平时不是总盯着那些绸缎看么,到了青楼,有得你穿”

    秀妮的脸色越发煞白,浑身颤抖,“我不要去青楼,求求你行行好……”

    “罗管事,你就饶过秀妮一回吧,多大的事啊,佛像不是没摔吗?”、“是啊秀妮平时于活也很勤快。”

    仆婢们忍不住纷纷求情起来,其实哪个看得过眼,他们都恨不得暴揍这个挨千刀的罗管事一顿,这样的人当管事,真没天理。

    “你们是不是也想被卖出谢府?”罗管事冷笑更甚,“全天下想给谢氏做奴仆的人,比整个洛阳的人都多,像你们这样的货色,那就更多了,不值钱怎么?以为自己是哪位大人的贴身随从?说句难听的,就算今天我打死你们一两个,都不会有人关心过问,运到乱葬岗挖个坑埋了便是。”

    众人虽然气愤,却唯唯诺诺的,不敢反驳顶嘴……

    这下子罗管事更加趾高气扬,脸上的横肉抖了几抖,又道:“你们做了鬼,尽管回来找我,看我不把你们给灭了一群狗日的”

    院外远处,谢灵运的眉头已是高高皱起,看向忠叔的眼神中带有质问,这是什么情况?他沉声问道:“怎么谢府之中,会有着这样的小人?”

    他并不是以什么少主的身份来问家风,而是感觉大倒胃口,谢氏有那么多让人敬佩的人,谢府有那么多让人陶醉的美景,康乐公治理天下,却连一个管事都找不到好的人选吗?

    “谢府不是仙境。”忠叔轻声说道,没什么愤怒,他根本不在乎眼前这点小事,一个恶仆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只要不是在外面作恶,哪管得过来。

    谢灵运捏了捏拳头,他看到,就不会坐视不管,大声地道:“真想不到谢氏并非一门四公,却是一门五公,还有个恶公公。”

    谁在说话?罗管事都听到了,这两句话让他恼怒难当,转头望去,见是驼背忠领着一个少年人,他毕竟不知道对方底细,压着怒火,问道:“小兄弟你是?”

    “在下谢灵运。”谢灵运一脸淡然,大步走去那院子,“如何?罗公公也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仆婢们纷纷又是惊疑又是兴奋,终于有人来治治这个恶霸了啊,不过这是哪位公子?好像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名字又好像有些印象……

    “驼背忠,他是?”罗管事望向忠叔,少年气度不凡,让他不敢随便搭话。

    忠叔咧嘴而笑,露出了两排半黄不白的破牙,道:“他是我的一个侄孙,自小寄养去了金陵那边,今天刚刚回来。”

    仆婢们闻言,脸色顿时变了,秀妮刚刚有了些的红润急速退去,变得更为煞白

    什么?驼背忠的侄孙?罗管事一时都愣了愣,那算什么狗屁啊,凭什么跟他这么说话,以为姓谢就是谢氏族人了?什么玩意他于笑了几声,“我说小哥,我教导着我的属下怎么做人做事,你这是逞哪门子的英雄……”

    “哈哈”谢灵运大笑,问道:“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又拜哪门子的佛像?”

    众人几乎要鼓掌叫好,没错,菩萨慈悲为怀,这罗管事却是个恶鬼

    “驼背忠,是谁让你带着他进来府里的?大总管知道吗?”罗管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看出这小子有点修为,只能怒视驼背忠。

    “知道的,都知道的。”忠叔点头,还是不多言语。

    “小丫头你起来吧。”谢灵运对秀妞说,又看看一众仆婢,笑道:“其实你们不必畏惧这个恶公公,我虽然是初来乍到,都知道康乐公仁义,他定然不会支持任何人仗势欺人。”他看向脸色发黑的罗管家,“只要你们联合起来上告这小人的恶行,我敢肯定,被逐出谢府的人只会是——他。”

    被指着的罗管家又是于笑,心中有些慌急,还是瞪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别听这人胡扯一通,就以为翻天了,康乐公哪有时间理会你们这些贱奴”

    “你大可以再嚣张试试。”谢灵运懒得跟他罗嗦,寒起了面容,毫不抑压自己的精神压力,“这是我谢灵运说的,你再敢胡作非为,康乐公一定会知道

    整个谢府都会知道到时候,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罗管事脸色变幻,很想说你算什么啊,咽了咽口水,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就是说不出声……

    “拿来”谢灵运一把夺过了对方手中的佛像,一看是释迦牟尼,不禁摇头叹道:“枉你拿着佛祖像,你的佛性呢?”

    说罢,他往院外走去,“这个佛像,我暂时替你收着了,记着我的话,若你肯改过,手中无佛,心中有佛。”

    “你抢东西还给我……你……”罗管事气疯了,趄趄趔趔地追了出去,只是谢灵运和忠叔步伐很快,他怎么都追不上,一句话在喉头荡漾很久,依然说不出,你是谁啊

    众人也看呆了,还有周围闻声而来的其他一些奴仆,那是谁……那么好胆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赴宴

    谢灵运来到谢府几天,都在奴仆坊柴房一带度过,也没有谁来打扰他,他可以悠然地修炼度日。

    算起来,他的命功进入到道胎境界已经快有一年时间了,却没什么进步,那是因为一来事务繁多,二来他重点放在修性上,也有意对现有的命功进行稳固,以及积累。之前可以百日筑基,百日不到结丹,可谓是一种厚积薄发。

    从道胎到元婴,他也希望从正式修炼起,可以百日完成。而修炼了这几天,他已经神速地突破到了道胎境中期,丹田之中的那一团圣光,越发明亮灿烂了起来。

    这一天清早,正是神清气爽,依嘎一声,谢灵运推门走出了厢房,柴房院落的一切都是简朴的,一边堆放着一捆捆的柴薪,他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又是晴朗的一天

    正当他以为可以惬意地好好修炼,却响起了突如其来的一阵喧嚣声,只见院道前方一大群人走来,其中大部分是仆人,他们前呼后拥着几位华衣年轻人,尤其是走在正中位置的那位花冠锦袍的青年,都明显对其十分崇敬。

    那青年大概二十出头,一身华贵整洁的衣衫,腰间别着一条狮头玉带,手上轻轻摇着一把绘有秀丽山水画的纸扇,俊朗的脸容上带着微笑,看似温和,又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

    谢灵运挺了挺眉,那人还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

    “请问阁下可是江南少年群英会冠军——谢灵运?”当众人走近,那位青年大声问道。

    “正是。”谢灵运点点头,脸上露出疑惑的样子,“诸位?”

    青年折扇地一笑,抱拳作揖,以很是敬重和高兴的语气说道:“不才是谢公信谢贵诚,早就听闻过谢兄弟的种种事迹了,一直憾不能相识,今天早上才突然听闻到谢兄弟就身在我们谢府之中,为兄不胜欢喜,就马上奔过来了。”

    他又介绍了其他几位华衣年轻人,要么是族里的从弟,要么是别族的好友,又道:“阿客你已经来了谢府数天,我今天才后知后觉,竟委屈你在柴房住,还望见谅。”

    他就是没有多作介绍自己,但一般人听到这个名字,有点见识的都会清楚“谢公信”是谁,康乐公的孙子,谢的小儿子,谢氏年轻一辈之中赫赫有名的天才。

    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族叔谢混,不过只凭他是康乐公的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之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他就能稳稳地挤身天下间最为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的行列。

    “哦”谢灵运恍然明白,难怪对方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这人就是他的三兄,他们之间有着血缘上的感应……

    他知道康乐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谢是他父亲,生有谢公仁、谢公孝、谢公信和谢公义,二儿子谢琼是他叔叔,现在只生了一个女儿。

    “贵诚兄言重了,我在这里住得很好。”他笑了笑,虽说李修斌说过自己和谢公信是好朋友,他却毫不了解这位三哥是什么性情为人,所以不会妄下印象。他很希望贵诚兄是一个谦谦君子,他们兄弟俩可以把酒言欢,言之不尽。

    “今晚,我会在我们府中后园置下酒席,呼朋唤友为你接风洗尘,也让他们如愿认识你这位江左才子。”

    谢公信话声肯定,就没有想过谢灵运会拒绝似的,忽然抬了抬粗眉,问道:“我还听闻阿客你和李修斌有些怨结?”

    听到这名字,谢灵运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点头道:“没错,前年李修斌在金陵时,勾结南疆妖贼试图对我的山门朝天宫杀人放火,幸好应对得及时,我们师门合力擒下了贼人,只是烧毁了几座殿堂。若然不走运,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修斌与我自幼一起玩大的,我颇为了解他,他确实是有些狂傲冲动,但心眼没有这么坏。”谢公信的双眉皱得更高,“这件事他也跟我说过,说他没有做过,是被屈打成招的,是不是其中有着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只是他欺骗了你而已。”谢灵运肃然说道,心头已经下沉了很多,有种糟糕的感觉:这位兄长可能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人。

    谢公信若有所思一般,忽然就道:“阿客你看这样好不好,今晚我也邀修斌他出席,由我来牵个头,让你们说清楚这件事儿,个中有没有误会,有没有什么冤情,什么南疆巫贼、神秘天箭,大家都说个清楚。”

    他虽然是问好不好,却没有考虑对方的意见,已经又笑道:“修斌自从从金陵回来,改变了很多,你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众人都点点头,一片附和。

    “贵诚兄这就说笑了。”谢灵运却没有好语气,“我不是指李修斌变不变,是那桩案件当时就一清二楚了,人证物证俱在,李修斌可以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但绝对不是什么屈打成招”

    谢公信被拂了面子,有点不悦,打开纸扇摇动了起来,似乎让凉风安抚那颗生怒的心,“说实在的,我认为还有很多疑点,阿客也不要被怒火蒙蔽了眼睛,巫贼的话可以当真么?今晚宴会之上再谈”

    “如果贵诚兄设宴就是为了谈这个,我觉得我没必要去了。”谢灵运直言不讳,李修斌没有悔改的话,他看到都要作呕。

    奴仆们都有点变了脸色,几乎就要纷纷指责这家伙无礼,难得三公子这么赏脸,竟然……这里是谢府这小子是不是想马上卷席走人?

    那几个年轻人也有些惊疑,既然谢灵运回来投奔谢府,他应该会竭力交好谢贵诚这样的前途无量的人物才对啊现在这是什么?狂士风度?恐怕谢贵诚不买账

    “我设宴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谢公信的面色也有点挂不住,双目闪过一道厉光,“赴宴的人可不只是李修斌,请柬全部都发出去了,阿客你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

    “哈哈。”谢灵运立时觉得有些可笑,以致笑了出声,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吗?

    “就这么定了,晚上我再派人来接你过去。”谢公信不理会对方怎么想了,搁下语气强硬的几句话,就带着一众随从离去,“我们今晚再作畅谈”

    谢灵运看着他们走出了很远,突然就又摇头笑了,笑声中颇有些不屑,以及失望,看来这个三哥比李修斌好不了多少,都是一丘之貂,真是有失谢氏的风采。

    赴宴?拉倒吧我可没有答应他收回目光,往那边的一棵大树走去,最近几天他都在那里树下打坐修炼。

    当他来到树下,很快就进入了安静的内照修行状态之中,时间随着一点一滴的修炼而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忠叔的声音:“四少,快到傍晚了。”

    “是么……”谢灵运睁开眼睛,果然见天色已近黄昏,而忠叔像鬼一样立在树边,他有点不满地道:“傍晚就傍晚,不知道我修到了紧要关头么,叫我作甚。”

    “老奴知道早上的事,四少还是赴宴的好。”忠叔说道,“兄弟阋墙,不是好事。”

    “那你不如评价一下我的三兄?他人品如何?”谢灵运站了起身,摆明着不同意忠叔的话,“我素来不喜欢虚情假意,我去赴宴,大家只会闹得更加不愉快而已。”

    忠叔呵呵一声,“四少不必虚与委蛇,只需做好自己就行。”

    谢灵运瞥了瞥驼背老头,停步下来,“你是说,希望我改变三兄的为人,让他远小人亲君子,而可以为谢氏的大将?”

    “老奴当然希望可以见到那样的景象。”忠叔的满脸皱纹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那人是四少你的亲哥哥,如果你连尝试都不去做,不也是小人所为吗?”

    “嗯……”谢灵运沉吟,老头儿说得也没有错,其实不管那人是不是他三哥,济世度人不是他的本分吗,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忠叔又呵呵一笑,走向了柴房,准备劈柴。

    而谢灵运徘徊走了一阵,也不去想心事了,欣赏起了壮观的夕阳和晚霞,过不了多久,就有一个小厮到来,领着他前去府邸北边的后园。

    所谓的后园占地极大,谢灵运跟着也不知穿多行了多少的林路,走上了一座小山丘,又经过一大段山石铺就的山道,来到了幽林之间的一处宽大亭台,远远就已经听到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还有觥筹交错的响声,宴会却是已经开始了。

    他不由摇头一笑,不是说这是为他而设的宴会么,那他这个正主儿没到,何以宴会就已开始?他不是傻子,自然想得明白,怕且这是一个下马威,准备羞辱他来了。

    “呃……”那小厮见他毫不生气,也感到奇怪,“谢公子,我们到了,三公子规定小人这些做下人的不准过去扰了雅兴,所以还请谢公子你独自过去。

    “好的。”谢灵运点头应好,就大步往亭台那边走去,留下疑惑挠头的小厮。

    亭台之中设有十几席,一众年轻人席地而坐,他们推杯换盏,不时爆起一阵大笑,旁边都各坐着一位风情绝绝的美女,有人将美人儿搂在怀中,甚至是上下其手,毫不为怪。

    她们笑颜盈盈,或是替自家的公子倒酒,或是亲密地耳语,也是开心得很,她们中有人的身份是姬妾,有人是名妓,没有一人是声名平庸的,全是京城小有名气的美人。

    也许理儒见了会大骂一声伤风坏俗,但其实这样的宴会只会引为美谈,想当年谢太傅东山携妓,都不知多么风流快活呢。

    “贵诚兄、诸位,谢某人来了。”谢灵运走进亭台,向上席那边的谢公信拱了拱手,眼角余光一看周围,不但见到了李修斌,还看到亭台中没有空席。

    果然,众人都寂静了下来,面面相觑的,有人真的惊讶,怎么他来了;也有人忍不住脸露窃笑,这下被耍了吧;而李修斌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拳头已是握得紧紧,他那强烈的杀气吓得旁边的那小美人都苍白了脸……

    “哎?阿客……”谢公信亦是讶然的样子,抬着酒杯的手停住,“你不是说不来赴宴么?现在怎么……”

    他却是找到了这种理由,似乎有点尴尬,“这可真是考起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所以就没有设你的那一席。不如阿客你先行回去,明天我另行宴请你?”

    如果谢灵运就这样灰溜溜地转头回去,自然会惹为笑谈,就算世人不笑,也足够他们开心地笑上一个晚上了。

    很多年轻人都一脸的玩味,美人们吃吃而笑,李修斌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哈哈哈哈”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谢灵运竟然大笑了起来,一点窘迫难堪都没有,然后他径直往末席走去,一边说着:“何必,现在再加一席就是了,谢府这么大,加一席都做不到吗?哈哈,美人就不需了,有美酒就行。

    他大大咧咧地往末席对面就地坐下,一副等待上酒的模样。

    众人都有点看呆了,这、这……该说他豁达,还是说他脸皮够厚?

    谢公信微微一怔,不是说谢灵运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会说出“天下才十斗,曹植八斗,我一斗,其他人一斗”这种话的人,现在不是应该会怒极而去吗?

    李修斌的冷笑亦不见了,倒是自己先烦躁了起来,这家伙真该死……

    “怎么?”谢灵运无辜地看看寂静的众人,“不欢迎我么?如果是那样,我走就是。”

    “哈哈怎会不欢迎阿客你肯来,我开心都来不及。”谢公信只得这么说,看向身旁的爱姬,说道:“你去命人再添一席酒菜上来,还有唤上府中一名美姬过来陪伴阿客。”那美人柔柔地应了声,就起身要去办,身姿摇曳的……

    “不必我只要美酒。”谢灵运连忙喊道,这是绝对绝对的真心话,“不要美人”

    众人忽然生起了古怪的脸色,谢公信疑问道:“阿客你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我们府中没有‘龙阳君,,但可以找来……”

    闻得此言,美人们顿时都上下打量着新来这少年,颦眉的颦眉,厌恶的厌恶,可惜了这么一张俊脸……

    “那倒不是。”谢灵运笑着摇摇头,目光在各上少女脸庞流转了一圈,却是一叹:“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我的几位爱侣都是天香国色,所以个人对美的理解和要求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位,我怕贵诚兄唤来的所谓美人不合我意,反而白白期待一场。”

    什么?不管是男是女,整个亭台众人都愣住了,这家伙说什么……疯话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美人们脸上难堪兼之气愤,纷纷撒娇不肯,要恩主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李修斌知道谢灵运有一个姿色秀丽的侍女,却只是秀丽罢了,他笑了一声,“有人真会胡说大话。”

    不过谢灵运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不知阿客你有什么要求?”谢公信非常不悦,习惯了其他少年都是附庸,突然有这么个家伙在自己面前狂言狂语,真的很不爽,“我们谢府的歌姬舞姬皆是天下绝色。”

    “就是她们这样?”谢灵运摇摇头,“罢了吧。”

    众人哪个看得惯的,这不就是说他们枉作风流么,如果是谢太傅来说这话,他们自愧不如,可这家伙凭什么?看他那样子,都不知道有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

    谢公信沉下了脸,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谢灵运分明是故意的,就算真找来了西施之姿,说不定他都摇头。那现在算什么?反客为主,要羞辱他们?

    “我知道我说了这番实话,你们会不高兴,但没办法,这就是实话。”谢灵运耸耸肩,“酒呢?酒怎么还没上来。”

    事实上谢公信的爱姬都没有离开亭台,当下谢公信挥挥手让她去了,不再说什么美人了,笑问道:“听闻阿客你也在谢府中出生,只是从小被寄养去了金陵。”见其点头,他继续问道:“可我问了一天都搞不清楚,你是哪位族叔之子?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众人都有这个疑问,他们只能打听到谢灵运是柴房驼背忠的侄孙,换言之就是驼背忠的兄弟的孙子,然而谁知道那老头有什么兄弟。

    似乎根本就没有,驼背忠就是一个鳏夫而已,无妻无子,也无亲无故,哪来的兄弟,哪来的侄孙?

    “哈哈。”谢灵运不禁笑了,听三兄的意思是怀疑他是不是冒充亲戚了,真是有趣,他自然不能说“要不是康乐伯说什么天下苍生,我压根不想回来”,只笑道:“实不相瞒,小弟自从被寄养在外,对这些也有点搞不清楚。”

    “那你父亲是?”谢公信的眉头已是高高皱起。

    “暂时不能相告。”谢灵运说道。

    亭台立时又是一片寂然,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为什么?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能说?藏头露尾的,不是贼是什么?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九章 割发代首

    “为什么?”

    谢公信问出了这个众人都在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不能说?

    “我实在是有苦衷,如果贵诚兄真的那么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忠叔,他比我清楚。”谢灵运微笑说道。

    众人一时间都不好说些什么了,谢公信也只是紧皱着眉头,只能过后再去调查,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阿客来京城,有着什么打算吗?”

    他们倒是听说过了新祖庭朝天宫,没怎么当回事,要不是吕祖,谁会关心?几乎过几年就会出现一个新祖庭,再过几年就消亡掉的不在少数,要不是幸得贵人相助,朝天宫何德何能?过上五、六年,应该就会消失不见的了。

    在众人看来,谢灵运放着初立的中派祖庭不管,跑来京城,那定然是想谋求一份好差事,或者结识一些权贵,仗着和谢氏沾了点关系,而可以平步青云,再去提携那什么朝天宫。

    想得真是挺美的。

    “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我先在谢府住上一段日子再说。”谢灵运又是一笑,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把美酒呈上来了,他当即饮了起来,酒倒真的是好酒,香醇甘爽,痛快

    “今年我很可能会前去北域,入北府,为国出力。”谢公信说着不由一脸神气,那是莫大的荣誉,也意味着他那辉煌的未来——北府兵主

    一众年轻人顿时都精神为之一振,颇有些肃然起敬,而作为未来的北府兵主的好朋友,与有荣焉,值得庆幸,因为他们也会因此而飞黄腾达。

    谢公信握起一只酒杯,对着谢灵运敬了敬,一饮而尽,傲然的笑道:“阿客你是江南群英会冠军,战力定然不低,可以随我一同去北府,到时候我给你一份差事。”

    “呃,以后再说。”谢灵运笑而不语,这是他第二次收到这样的邀请了,但他看得出来,何无忌是真的一腔热血,他这个三兄却是望着权势名利罢了。

    众人一怔,没有看到想象之中的狂喜,似乎也不是扭捏作态,这小子到底在想着什么……

    三番两次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谢公信有点不耐了,看看李修斌,就道:“既然阿客你来赴宴了,你和修斌以前的恩怨,今天就说个清楚吧。”

    “说什么?不是早就清楚了么?”谢灵运悠然饮酒,“贵诚兄何必扫兴?

    “狗贼,你害我一目,其罪当诛”啪砰的一声重响,李修斌突然拍案而起,那愤怒的狰狞模样吓得旁边的美人连忙爬开,他青筋暴跳,左眼被一个锦绣眼罩遮着,右眼瞪目欲裂,怒道:“今天你不给我磕头赔罪,休想走出这个亭台半步”

    这下子亭台里一片鸦雀无声,众人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出好戏,个个都举杯而饮,就是没人劝阻……

    “呵呵。”谢灵运饶有兴趣的样子,望了望谢公信,“这就是贵诚兄的待客之道?”

    “修斌痛失一目,情绪激动些,可以理解……”谢公信说。

    谢灵运摇头:“早上我就说了,不要宴请这么一个疯佬来,你们看看,扫兴,真是扫兴。”

    “你们的前事诸多误会。”谢公信的神情渐渐冷下,对方如此不识趣,他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人,又怎么能为他所用?他寒声说道:“不论如何,当日修斌给你负荆请罪了,你却还要夺他一目,确实很过分。

    “嗯。”、“贵诚所言甚是。”众人纷纷点头,一副深思状;美人们也娇滴滴地说着:“好狠心,谢小哥你就不懂宽恕吗?”、“得理不饶人最讨厌了

    听到这些声音,李修斌的脸色越发难看,溢满杀意的孤目望向对面一位少女,“你说谁要他饶?”

    那少女心知说错了话,立时吓得浑身发颤,“李公子,奴家不是那意思,奴家是说……”

    “李修斌,还记得我跟你怎么说的吗?”谢灵运问道,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也站了起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战意。

    那战意是以出生入死的血泪铸就,有着一场场的胜利,以及一个个败在手下的敌人的影子,不是在座这些公子哥儿可以比的,他们顿时感到空气仿佛凝结了下来,而那些美人们更有窒息之感,对付毫无修为的她们来说,在这里再多待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他日再会,仍不悔改,吾誓灭尔……

    怎么可能忘记?李修斌握着拳头,眼前又一次浮现起了那些火字,那些每晚都会在恶梦之中出现的该死的东西,他受够了,那份耻辱、那份恐惧,受够了

    今天晚上,他要搂着美人可以安然地入睡,不再午夜惊醒,不再大喊大叫,他不想再看到那些美人惊疑错愕可怜暗讽的眼神,就今天晚上

    “谢灵运,我早就该杀了你了”李修斌暴吼一声,好像一头发狂的疯牛,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都给我住手”众人惊呼之际,谢公信横眉地怒喝,也是拍案而起,“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任由人撒泼撒野的菜市场吗修斌你给我安静点;阿客,这样吧,你之前做得的确是过了,你给修斌道个歉,这桩事就算是歇过去了。”

    李修斌沉怒的道:“没那么便宜,他不给我磕头认错,他死定了……”

    “哈哈哈”谢灵运大笑不已,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向谢公信说道:“贵诚兄,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只要李修斌现在给我道个歉,今晚他冒犯我的事就算歇过去了,否则,他今天走不出这亭台,我说到做到。”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众人皆是大惊,而谢公信俊朗的脸庞黑了下来,这已经不是拂他面子,这是在抽他的脸

    “死吧”李修斌挥着法剑,直冲向谢灵运,剑锋爆起了一道烈红的剑芒——

    美人们慌乱地四散,她们的尖叫声划破山林,传遍了开去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弱,是么?”谢灵运丝毫没有惊慌,脚下连挪动一寸也都没有,这些人没有去过金陵看群英会,也应该有听说过吧,难道对他的本领就没个概念?

    以李修斌这样还不到道胎境界的纨绔子弟,他赤手空拳都可以打败,试问又何需惊慌?

    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只是打了几下响指,钵盂镯光芒大放,就有两把神剑、八把宝剑同时出现,犹如一阵疾风,又似十道惊雷,十把流转着寒芒的利剑,骤然把李修斌从头到脚围了个结实,哐锵一声,他手上那把中上品的法剑就断成两截……

    “你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谢灵运又问道,依然的风淡云轻,但越是这样,越让众人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他全然不把李修斌的性命放在眼里

    杀不杀,只在于他下一瞬的心情如何。

    十把宝剑的剑光互相交织,照得众人惊呆的模样十分清晰,难道那些夸张的江南群英会故事是真的?可就算是真的,也没有说谢灵运有十把宝剑,他哪来这么多的好剑

    滴答李修斌的冷汗从额头落下,打在太乙剑的剑身上,剑尖正对着他的喉咙,只差一根头发的距离就会刺中……

    “你……你……”他的怒火已经不知所踪,咽咽口水,心头那份恐惧和耻辱,忽然是那么的巨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你敢在谢府中杀人?我是李尚德嫡子,你敢杀我?”

    他色厉内荏,只剩下一点点可怜的连自己都骗不了的家族威势,谢灵运怎么敢……但上回以天箭夺他一目的人,正是谢灵运,远远没有现在强大的谢灵

    “住手都住手”谢公信怒火冲冠,那小子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谢氏三公子了,喝道:“谢灵运,谢府里容不得你放肆”

    “不是我放肆,是这家伙犯贱。”谢灵运笑了,他看三兄的命功修为大概就在道胎境中后期,境界上可能比他高点,战力却不是那一回事,这里没有人可以阻得下他。

    看着面如土色的李修斌,他笑道:“我本来懒得跟你计较的,你只要不害人,悔不悔过我都不想管了,可你这傻痹还想要夺我性命,不给你点教训丨真的不行啊。”

    “你敢……”

    “住手”

    谢灵运剑指挥动,十把法剑顿时疯狂地飞舞起来,剑芒四耀,破风霍霍,美人们尖叫一片,众人也心脏一紧,以为就要看到血肉飞溅的景象谢公信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李修斌则是双腿发软,一瞬间吓得几乎魂飞出体——

    短短的几息,剑光落定,飞回去了谢灵运身边。

    而李修斌还站在那里,但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头上的发冠突然往后倒去,连带着他的一头黑发落在地上,却是被斩断了……

    “这一回,先断你的头发,若然你再犯,哪怕在天庭,我一样断你头”

    谢灵运淡淡地说,说罢向谢公信拱了拱手,“多谢贵诚兄今晚的宴请,不过那厮着实扫兴,喝酒也没意思了,就这样吧,诸位,我先行一步。”

    “站住……站住”谢公信大喊,眉头拧得快要纠成一团,然而那边谢灵运没有搭理地继续走,他也没有继续喊……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说什么,大气都不敢出,悄悄地偷看李修斌的情况,短短的头发又蓬乱又糟糕,简直比髡刑还要惨不忍睹……

    所谓髡刑就是把犯人的头发剔掉,乃是上古五刑之一,一个成年男人短发甚至光头,又不是和尚,那意味着是奴隶,是罪犯。

    三国时,曹操因为触犯了自己定下的军纪,亲手割发代首,如此严惩自己,博得了部下的尊敬;但是现在,李修斌被谢灵运如此割发代首,实乃是……奇耻大辱

    负荆请罪还能博得知错能过的美名,现在只有屈辱,只有世人的嘲笑

    “谢灵运……”李修斌的右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一方面发誓要把仇人碎尸万段以泄心中之恨,另一方面,无力感却在侵噬着他,他打不过那小子,一个回合都打不过……

    不过现在感到屈辱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他转头望向谢公信,沙哑的声音说道:“这里究竟是谢府,还是金陵冶城山?你就那么任人羞辱啊”

    “闭嘴。”谢公信脸色深沉,双目闪过了一道厉光……

    夜色如水,明月如镜。

    出了那一片山林,谢灵运正走在山道上,因为没有小厮敢给他带路,他也只能凭着记忆回去谢府南边奴仆坊。

    刚才那情况,他也真的有点意外,没想到李修斌在谢府都这么猖狂,不过他来京城的路上就已经想清楚了,像紫清真人说的那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这不就是修真之人应该的么?

    对付那些恶人小人,说那么多作甚,以直报怨就是了。

    至于他三兄,从小傲气惯了,跟温青峰那些祖庭子弟差不多德性,不给他一些教训丨他还真不会醒悟,也不一定会醒悟,且看看吧。

    “都说谢氏子弟个个都风仪不凡,见了一个不咋的,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他自言自语,不过如果算上他谢灵运,那平均水平也差不了哪里去。

    谢府真的很大,他走着走着都有点迷路的感觉了,看看前边的绿柳碧湖、廊亭水榭,似乎还没有走出后园,倒走到了不知道何处。

    也许这是美景对他的召唤,让他由心而来,踏上那条湖间游廊,看着月色和湖色,不禁因为怡然而陶醉。

    “不知师傅他们是不是也在看着这一轮明月?”他心生此念,望着清朗的夜空,又有些“思乡”了,各种的思绪涌满了心头,还有对于未来的一些茫然……心头一动,他忽然就得了两句诗,悠悠地叹道:“谁知河汉浅且清,展转思服悲明星。”

    这两句诗就好像投石入湖,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似是咚的一声,却是轻轻的脚步声。

    “好句。”一把清脆的少女嗓音响起。

    谢灵运顿时转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的一根游廊红柱边,伫立着一位华服少女,却是他刚才太入神了,直到现在才察觉到了来人。

    那少女若隐若现于月色之中,看似是桃李之年,梳着尚未出嫁的秀美髻式,一身简雅而华贵的服饰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一位大族之女。

    “多谢。”谢灵运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在下谢灵运,迷路至此。”

    少女闻言一惊,“迷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迷路可以迷进谢府里,又想起他也姓谢,她问道:“请问公子是?”

    “在下谢灵运。”他说道。

    “我是问你何许人也。”少女莞尔,“你是我们谢氏的族人吗?”

    谢灵运点点头,就把忠叔搬了出来。少女亦是疑惑地追问他父亲是谁,她先介绍自己道:“我叫谢月镜,家父谢重,祖父谢朗。”

    “哦”谢灵运长长地哦了一声,立时也把那一堆谢什么哦清楚了,谢朗的来头可就大了,是谢太傅二哥的长子,字长度,而康乐公谢玄是谢太傅大哥的七子,字幼度。

    谢太傅很看重谢朗和谢玄,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悉心培养,还有一个,谢朗的族妹、谢玄的亲姐谢道韫。那一侧传世美谈之中,谢太傅看着漫天飞雪,问孩子们,你们说那像什么啊?正是谢朗说“我看像在天空中撒着盐巴。”然后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朗很悲剧地成了背景,后来就成了谢玄的背景,世人都说他“名亚于玄”,谢玄之后就是你啦。

    而早在几十年前,谢朗就已经去世了,他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谢重,谢重有很多儿子,但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谢月镜。

    那么算起来……谢月镜要么是他的族姐,要么是族妹,他不由问道:“谢姑娘,冒昧问一句,你芳龄几何?”

    “啊?”谢月镜一怔,脸都红了,嗔道:“为何问这个?”谢灵运如实道:“我好知道该叫你什么。”她轻声道:“十九。”

    “行。”他点头,阿蛮让他喊师姐他不肯,但喊谢月镜一声族姐那是天经地义。他眼见月色越浓,就又道:“我前些天进了谢府起,就住在南边,但今天应谢贵诚之邀到这边赴宴,完了想回去,却迷路了,谢族姐可否带我出去?

    谢月镜听得更加迷糊,谢灵运只好把自己和李修斌的冲突一一道出,没想到她为之喝彩,“李修斌坏得很,谢……族弟你是做对了,可惜贵诚族兄……”她没有再说,却微微颦眉。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后园入口走去,谢月镜又问了很多问题,让谢灵运一再无法应答。

    听到他竟然住的是奴仆坊的柴房,她顿时微瞪眼睛,“这是谁安排的?”

    谢灵运看得出她没有恶意,亦不是瞧不起谁,只是觉得失礼,他耸肩叹道:“我是真的不清楚,忠叔吧……咦,走出来了那我回去啦,谢谢你的帮忙,再见”这时候,终于离开了湖廊,回到了熟悉的回路,他连忙快步走去,不想再纠缠那些说不清楚的问题。

    “喂……”谢月镜唤了一声,望着他渐渐走远,消失在一道院门之后,她脸露思索之色,就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感觉好像……撞鬼似的。这么一想,她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喃喃了几遍“谁知河汉浅且清,展转思服悲明星”,怎么诗中好像有点鬼气……

第一卷 第五百章 亲情

    那天赴宴过后,谢灵运继续过着在柴房的平静日子,如是又是数天,忠叔说康乐公还没有回来,还得继续等下去。他有些记挂起阿蛮她们了,这十来天,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就想离开谢府到外面逛逛,也好看看洛阳的美景。

    但是忠叔却说最好不要出去,以免这种时候生出什么风波来,于是他让忠叔派个阳神出去找找阿蛮等人,互相报个平安,自己则留待府中。

    而这一天大清早的,奴仆坊来了一位让人意想不到的“访客”。

    府上的千金小姐之一,谢月镜。

    “你真的住在这里啊。”

    看到谢灵运在柴房院子前轻悠悠地耍着长剑,谢月镜讶然的样子,她身边跟着两位丫环,容貌娇俏,都身穿着以绸缎裁剪的丽衣,有着缤纷的花纹,而且眸光亮丽,显然有着一定的性命修为,这相比奴仆坊中的丫环,真是有云泥之别。

    “是啊。”谢灵运停下了法剑,笑问道:“有什么问题?你不会是觉得住在这里就低贱吧?”

    “不是,我没有那意思……”谢月镜顿时轻轻地摇动螓首,秀脸现出严肃的神色,“可是府中是有规矩的,谢氏族人有其他的住处,族弟你怎么都不应该住这里的。我这去跟大总管说一声,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小院。”

    谢灵运看得出她是真情实意,这位族姐很心善,和谢公信不同,他的心情因而好了很多,这个谢府还是有些人值得他去珍重。

    “不必了,我在这里住得很舒坦。”他笑道。

    “可是……”

    “真的不必了,忠叔也需要我的照顾。”他说着不禁笑得更大声了,一个阳神高手需要他照顾,哈哈哈见她还要纠缠,他就主动地岔开话题:“族姐,还得那天我的两句诗么,这几天我寻思觅句,想把它写成一首完整的《燕歌行》,好不容易又得两句,你听听如何?”

    身为谢氏子弟,应该没几个是不喜欢诗赋的,而且谢朗“文义艳发”,唯一孙女谢月镜应该得到了很好的血脉传承。

    “好啊”谢月镜果然大感兴趣,神采都不同了,嘴角微笑,“那天我后来被你吓着了,那两句诗似乎有鬼气呢。”

    不过现在越看,她越感到这个族弟很亲切,另外他言行举止之间流露出的风度,说真的她在贵诚族兄他们那都没有见过,也只有叔源族叔才有这种风华

    “那不出奇。”谢灵运闻言又笑,“我身上的确有很多鬼气。”

    “呵呵。”谢月镜以为他说笑而已,她和两位丫环笑了笑,就不在意了,“你新得的两句诗,念来听听?”

    《燕歌行》是一种乐府闺怨诗,由魏文帝曹丕开创的曲调,“谁知河汉浅且清,展转思服悲明星”还真的适合写成《燕歌行》,说不定他当时一念而起的诗兴,就是源于曹丕的《燕歌行》诗尾两句“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的影响。

    “听着了。”谢灵运望了望上方晴朗的天空,念道:“调弦促柱多哀声,遥夜明月鉴玉镜。”

    “好句”谢月镜顿时双眸一亮,当她回过味“月镜”之意,已经赞叹了出声,旋即又脸上一红,“好是好,但是……‘玉镜,二字要改掉。”

    想来两位丫环和她们小姐感情很好的,此时都笑了起来,“小姐,依我看不用改啊,这两句很好。”、“是啊,意境很冰清幽孤。”

    谢月镜笑着白了她们一眼,“族弟,改掉吧。”

    “也罢,改为屏,好了。”谢灵运无奈地耸肩。

    “这样一改……”谢月镜颦颦秀眉,又有了新的不喜,如果是“玉镜”的话,诗中的闺怨女子是坐在床边梳妆台边的,拨弄着乐器,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日渐老去,郎君却不在身边,既有着一种独守空房的悲哀,也有一种芳颜老去的惶惶,情景十分幽怨。

    再接下两句,女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这样在诗景上多了一层变

    但“帷屏”的话女子直接就在床上了,没了顾影自怜、对镜自哀之味。

    “这样一改,就跟魏文帝的‘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之景没什么分别了……”她沉思的说道,又问道:“族弟,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之情境,你有什么主意了吗?”

    谢灵运点点头,“也是刚刚才有的一句,窗开幌弄秦筝,,如何?”

    “好。”谢月镜又是不由叫好,现在说的却是从诗尾说上去诗头,这句是在上两句之前,女子坐在床边之前,她去打开窗户,挽起幌幔,然后去拿了一把秦筝拨弄……

    玉镜还是帷屏呢?

    “族姐你不必急着决定。”谢灵运一笑,把她矛盾的心思都看破了,道:“要用哪一个词由你来定,你没有定下之前,这首诗绝对不会叫世人得知,这样好了吧。”

    “小姐,灵运公子真的很有心啊。”、“就用玉镜吧?”两位丫环称赞不已。

    “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了。”谢月镜的笑容愈盛,这个族弟真是有趣,而且诗才过人,“咦,我似乎听说过你的名字……”她突然一脸讶然,看看左右的侍女,问道:“金陵不是也有一个谢灵运吗?”她望向眼前的少年,又惊又喜:“你就是那个谢客儿?”

    “正是不才在下。”谢灵运摇头叹息,“我还以为我早就名动天下了,没想到族姐你们现在才想起来,现在我才知道多闻道长骗人,根本没把我的事迹四处去说。”

    谢月镜摆摆手,笑着解释:“我是没往那个方向想去,可族弟你的事儿,我们都听说过很多的,斗才会、群英会的都听说过呢,你很厉害。”

    “的确。”谢灵运点头。

    “噗嗤你这人就不知谦虚吗?”那个叫思雨的丫环掩嘴地笑。谢灵运说道:“可我真的厉害。”另一个叫念雪的丫环也笑了:“在金陵厉害,在京城可不一定哦。”

    “那就错了,狼行千里吃肉,厉害在哪里都厉害,不济在哪里都不济。”

    听着他这话,谢月镜却没有笑,有点忧心地颦起眉,道:“我听说前几天的那场宴会上,李修斌被人揍了一顿,好像还被割了头发”谢灵运点头道:“没错就是我做的。”这下两个丫环也惊讶地张了张小嘴,这可是大事啊,他居然还若无其事的。

    “怎么?族姐你怕他报复我?”谢灵运哈哈大笑,走向了院子那边,“我要夺他性命,易如反掌,他现在还活着,应该要感谢我的仁慈,两次。”

    “我知道你实力超群。”谢月镜依然皱着双眉,一同走去院子,好心地道:“我也知道李修斌不是好人,但你这样做……会惹来祸端的。”

    谢灵运故意打趣她:“那明明我没有做错,有人找我麻烦,谢氏不保我?

    “我我也不清楚。”谢月镜闻言脸又红了,但这回是另一种红,有点羞愧,“族弟,总之你要多加小心,最近就先不要出府去了,李修斌再怎么也不敢来我们谢府闹的。我去跟我爹说一说你的情况,等康乐公从北域回来,我也去跟他说说,没事的。”

    好人啊谢灵运心头涌起一阵暖意,隐约尝到了一种叫“亲情”的滋味,也许和师傅、师叔、师兄弟之间的有点不同,反正他感到很温暖,“谢谢你

    他认真地向这位族姐拱拱手,虽然只是第二次会面,他却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谢月镜。

    他之所以答应那桩婚事,之所以回来京城,其中一个大原因,就是为了延续谢氏的辉煌,不让这个现在处于权势巅峰的大氏族未来落到遭人屠族的境地

    而说实在的,现在除了康乐公、素未谋面的父母、老鬼忠叔,也只有谢月镜让他生起这样的迫切感觉,谢公信是他的亲兄弟,却都不能。

    过了几天,这个数目进一步地扩大。

    那天早上谢月镜三人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但下午再次到来,并且带着她的一个亲弟弟,谢晦。

    谢晦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半大不小的孩童,不过已经颇有名气,无论在族内还是族外,都是神童的行列之中。谢灵运也听忠叔说过,康乐公很看重谢晦,认为他聪慧稳重,是可以成大器的,但一样不能保住谢氏的显赫,大概比谢混还要差。

    他是没怎么看出来,很聪明乖巧的一个孩子,比起小两岁的嘻嘻哈哈的恒宝,确实称得上“稳重”。

    跟谢月镜不同,谢晦对他这个族兄的武功更感兴趣,一直说想要见识一下江南群英会冠军的本事,他就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山神经》,左手一座云龙神山,右手一座五指神山

    从此之后,谢晦望着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崇敬,就差没有大喊“师傅在上”,然后纳头就拜了。

    第二天,谢月镜又多带了几个亲弟弟过来,没错是几个,八岁的谢爝、六岁的谢逻、三岁的谢遁,还有四岁的庶弟谢竣,再加上十二岁的谢晦,有孩子上房揭瓦,又有孩子大喊我要尿尿,一团热闹。

    谢灵运不由为之感慨,谢重族叔真能生,其实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二十多岁的谢绚,另一个是和他同龄的十七岁的谢瞻。

    有了孩子就有了热闹,不得不说,他的日子过得没了悠然,却多了很多快乐,也尝到了更多的“亲情”滋味,还有氏族兄弟的手足之情。

    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谢府之中的一方孩子王,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他有的是办法让谢晦、谢爝等人玩得不亦乐乎,当然他自己也乐在其中。

    而谢月镜也是十分开心,长姐如母,她向来都因为这些弟弟而疲惫不堪,没有一天不是带着教读书识字、教做人道理、又教性命修炼……所以她都十九岁了也不急着嫁人,这几天可好喽,过得真是轻松,好像驮在自己身上的四个重担都落下了,还能和谢族弟谈诗作赋,能不开心么。

    于是乎,他们姐弟六人和一众丫环几乎就要在奴仆坊柴房住下,不是也差不多了,连续数天都从一大早就过来,直至傍晚才离去。

    而这一天,又多来了一个弟弟,谢瞻。

    谢瞻毕竟年纪大了,几年前就已经脱离姐弟们的行动团,而与自己的朋友们游山玩水,前些天出了城,今天才回来,一回来就听姐姐说了“府中奇人”

    “族兄,久仰,真是久仰”

    此时,柴房院子门扉前,孩子们活蹦乱跳,而谢瞻一脸久仰之状,他是真的听说过谢灵运的才华,颇有些惺惺相惜,没想到竟然是同族兄弟,真让人高

    “我对族弟也是久仰。”谢灵运拱手笑道,其实也不是很久,因为他最近才对谢氏子弟们多加了解,这个谢瞻族弟六岁的时候就懂得写文章了,而且他当时写的《紫石英赞》、《果然诗》水平很高,文人才士们读了之后,无不惊异赞叹的。

    他想起自己六岁的时候都写不了那么美的文章,所以对谢瞻族弟的才华,颇为敬佩,现在观其品行,似乎也是很不错。

    不过并不出奇,谢月镜这些弟弟没有一个不好的,有她这么好的姐姐,想坏也难。

    两人颇为一见如故,当下漫无天际地相谈起来,因为谢瞻和他同龄,比之谢晦,自然是更谈得来,很自然地渐渐就成了玄谈,包括着儒道佛三家之说,近来丹道中派之名越来越盛

    而谢灵运又发觉了谢瞻不但懂得写文,对三家学说都有着很深的理解,真是一个益友,他心中认可之人,又多了一个。

    然而正当众人相聚甚欢,奴仆坊却突然吵闹了起来,打骂的声音传来,喝斥声、哭泣声……

    “怎么回事?”谢月镜疑惑地颦眉,孩童们都停下玩耍,望向了西边远处的吵闹院落。

    谢灵运心头一突,怒火骤生,那边正是丝绸储藏院,难道又是罗管事在作恶?他顿时大步走去,“我们去看看。”众人纷纷跟着上去。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吵杂之处,情况却不是想象的那样……

    不是罗管事,竟然是谢公信

    谢月镜、谢瞻、谢晦都一脸惊讶和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只见谢公信一行人站在那里,他正是脸露怒气,训丨斥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环,那小丫环吓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跪到了地上去,哭说着:“三公子,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给你磕头了……”

    “慢着”谢灵运大喊一声,疾步奔了过去,隐隐感觉此事和他有关,因为那丫环是秀妮。

    “阿客?惊动你了。”谢公信转头看了看,摇动着手中的折扇,说是惊动,那样子分明在说:你终于来了么。

    “贵诚族兄,怎么了?”谢月镜等人也走了过来,她讶然地问道。谢瞻也皱眉问道:“族兄,她做错了什么吗?”

    谢公信点了点头,瞥了跪着哭泣的秀妮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旁边察言观色的罗管事立即会意,怒气冲冲的说道:“刚才三公子走过,这个丫头却冒失失地冲撞到他身上,这就算了,她还把三公子的宝扇抓出了几道破痕”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他手上之扇的扇面有点破损。

    “所以呢?”谢灵运哈哈笑了,但一脸的冷容,“这就要喊打喊杀的了?

    “这小丫头是故意的”罗管事扯着嗓子大喊,一副护主心切的气急样子,“我平日就经常听到她抱怨谢府给她的工钱少,还曾经说过三公子的坏话…

    “我没有,我没有”秀妮急忙哭道,在她身后的那些奴仆欲言又止,谁不知道秀妮老实胆小,而且哪有奴仆敢那么做的,三公子可是修道之人,是秀妮一个小丫头说冲撞就可以冲撞得到的?谁都知道这有多么可笑,然而就是没人说话,这回不同上回……

    谢月镜姐弟们如何不知此事荒唐,孩童们迷糊,她心里却跟玉镜一样明亮,眼前的事摆明是贵诚族兄在设下陷阱,要让灵运族弟跳下去……

    “只是一点小事,这丫头也道歉过了,就算了吧?”她顿时笑劝,“贵诚族兄,最多我赔你一把扇好了。”

    谢瞻和谢晦都没有说话,眉头皱得很高,正眼不看那族兄一下,进行着无声的抗议。

    “不行。”谢公信的语气十分坚决,“我听罗管事说,这个丫头劣迹斑斑,好吃懒做,一做又整天做错事,谢府不养这样的废物”

    秀妮吓傻了,奴仆们先是轰的一声低语开来,随即更加的噤若寒蝉,谁都不想被逐出谢府……

    “你收拾收拾,现在就走吧。”谢公信又瞥了秀妮一眼,然后望了望默然的谢灵运,毫不在意眼下之事的样子,笑道:“阿客,我听闻你们最近天天都聚会,今天我也来凑凑热闹。”

    谢灵运不去理他,走到了秀妮旁边,强行把她扶了起来,安慰地道:“不必担心,有我谢灵运在,你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谢府。”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谢月镜暗暗焦急,糟糕了……

    鱼儿上钩了啪的一声,谢公信折上了折扇,一脸好笑,问道:“你凭什么?”

第一卷 第五百零一章 身份

    “你凭什么?”

    谢公信满脸嘲讽的笑意,收起了那些虚情假意,大声道:“谢灵运,虽然你也算是我们谢氏的族人,但府上的事务不归你管宣远、月镜,你们也是,不必多说什么了,今天我要正一正风气,这个丫环必须逐出谢府,谁都保不了她。”

    秀妮吓得颤抖不已,一众奴仆们全都是面如死灰,谢灵运的安慰话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说了不算数,说了算数的人是三公子……

    谢月镜姐弟们都知道这是谢公信找麻烦来了,以传闻之中的那天夜宴的情况,贵诚族兄不出一口闷气,那是不肯收手的。该怎么劝止才好?

    “正风气?那你的确要驱逐一个人。”谢灵运望向那个卑劣猥琐的罗管事,冷冷道:“这家伙满肚子的浊气,最是污染谢府的清风。”

    “来人。”谢公信已是一声令下,旁边的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立时冲了上去,要当即把秀妮直接拖出府外,“让她马上有多远滚多远,谁要是阻挠,连他也一并逐了”

    锵锵锵,一声声清脆的剑鸣忽然响起,十把寒芒四射的宝剑骤然出现,排成了一排栅栏般的剑阵,让护卫们急停下来,不敢再前进一步

    身后是秀妮等奴仆们,谢灵运平静说道:“你们谁敢动粗,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谢公信又惊又怒,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猖獗还以为出动护卫,那小子就该怯怯地退到一边了,却又敢动刀动剑,这里是谢府,这里是堂堂的一门四公的谢府

    不管那小子是不是谢氏族人,都真是疯了,他以为自己什么身份,江南少年群英会冠军?中派祖庭朝天宫的核心弟子?

    那是什么

    在京城在谢府,什么都不是

    难道这小子进府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进出府门的都是些什么尊客贵人,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吗?“休怪我手下无情”?简直是可笑之极

    “阿客不要”谢月镜惊呼出声,连忙上前而去,剑阵没有伤害她,她走到谢灵运身边,焦急地压着话声:“事情闹大了,对你无益的,不若由着这丫环被逐了,回头我们再给她安排后路……”

    谢公信也是听到的,只冷哼一声,那没所谓,他不是要整死那丫头,他要的只是谢灵运认栽。

    “族兄,不要冲动啊。”谢晦也上来劝说,孩童们都忧冲冲的,而谢瞻皱眉的道:“我去找叔源族叔过来作个定夺。”

    这点事儿自然不好惊动祖父辈的大人,一众叔伯之中,不说那些在外地为官的,只说现在在京城的,最有威望、也最为明白事理的人莫过于叔源族叔谢混。从几年前开始,当康乐公不在府中,就数叔源族叔了,他一来,眼前的闹剧则可终结了。

    “宣远你站住,这点小事还要叔族源叔过问?传了出去让人笑话”谢公信喝住了要离去的谢瞻,又是一笑,“而且族叔他不在府中,昨天和晋陵公主一起春游去了。”

    谢瞻顿时脸色一沉,难怪谢贵诚选择了今天发难,原来是趁叔源族叔不在而胡闹

    这更加糟糕了……谢月镜的柳眉颦得更高,就算是她父亲过来,多半也会被谢贵诚的花言巧语骗过,阿客的态度又这么强硬,绝对不会落得好结果……

    谢瞻亦是这么想,而谢贵诚的父亲,即他的玉庆族伯向来木讷不慧,唯唯诺诺的,听儿子说两句,还不马上晕了头。

    更不用说谢贵诚的亲叔,即他的玉贺族叔,添乱搞事就最会了,主张公道那是扯淡,再者玉贺族叔一心支持谢贵诚承袭“康乐公”,继任北府兵主,就算谢贵诚没道理,他也会指鹿为马,那家伙就是个赵高……

    “阿客。”这时候,谢月镜又劝说地唤了声,那恳求的期盼的温柔眸光分明在说:“我们忍了吧,没必要和他冲突。”

    “没事儿。”谢灵运对他们笑了笑,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他怕什么,忠叔那死老鬼此时一定就在附近看着,有本事不要出来,“我说了,有我谢灵运在谢府,秀妮就在谢府。”

    谢月镜、谢瞻、谢晦都是大急,可大家加起来,都斗不过谢贵诚啊

    “很好。”谢公信微笑,这小子又一次敬酒不喝喝罚酒,在最后的收网之前,他看着那主动游进网的鱼,叹道:“谢灵运,我对你实在是仁至义尽,你和李修斌有矛盾,我就设宴为你们化解,但你怎么回报我的好意?”

    “今天我教训丨府中一个恶劣的小丫环,你又无理取闹,说句难听的,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他的脸容终于渐渐变得厉寒,“这是你管的吗?你来历不明,是不是真是我们陈郡谢氏的族人,都有待考查,你居然还要动手伤人荒谬,荒谬”

    他又是一记挥手,向那些护卫喝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合力把谢灵运擒下,一并逐出谢府月镜,刀枪无眼,带上你那些弟弟走开”

    对面似乎有着两把神剑护卫们面面相觑,都感到有点为难,谢月镜他们没走开,就故意磨蹭不前……

    “族姐、族弟你们先走开吧,没事,他们奈何不了我。”谢灵运淡然说道,依然不见半点紧张。

    众人真不知他哪来的信心,对他的修为实力又缺乏着了解,谢月镜紧紧地颦眉,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早就把谢客视为家人,这种时候又怎么能抛下家人而去?

    她看看周围,冷静地吩咐道:“阿晦,你带着弟弟他们先到一边去;阿瞻,你去找叔源族叔;我陪阿客守着谢贵诚,我们由不得你乱来”

    “好”谢灵运不禁大赞,笑着望向她,谢氏的才女,名不虚传有这样的族姐,他感到荣幸。

    “哈哈哈”谢公信突然也笑了起来,反了,真是造反了

    谢府之中族人众多,大家的地位自然不是对等的,曾祖父那一辈已经没人在了,祖父辈还健在的有康乐公谢玄、望蔡公谢琰,还有谢靖几人在外各地。

    只说府中,主要有三支族人,一支是谢玄和其子孙;一支是谢琰和其子孙,谢混就在这一支;还有一支是谢重和他的儿女们,却是地位最低的,只比那些零散的族人好一些,谁让谢朗早早就死了呢?

    现在谢月镜居然摆出了一副谢氏大姐的模样,他看着真好笑,斥道:“月镜,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马上给我走开”

    “不。”没成想,谢月镜十分坚定,她瞪了瞪两位弟弟:“快去啊”谢瞻和谢晦哦的一声,立时行动起来。

    谢公信不能拦住谢瞻不让走,又不好让护卫强行抓人而伤了这个族妹,虽然这里他的地位最高,但这一招竟然奏效了,三番几次让她走开,都是未果。他的面色黑了下来,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了,如果不马上让事情成为定局,叔源族叔一旦回来,什么都会变化……

    “你给我走开”他怒怒地走了上去,真不信谢灵运敢把他怎么样,果然剑阵没有动,他轻易走到谢月镜边,就要抓住她的手臂,强行拉走。

    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谢灵运骤然挥出了一拳,而谢公信的双脚被脚下的泥土缠住,犹如藤蔓一般纠缠得他一瞬间无法闪避,这一拳扎扎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口上——

    虽然并不是致命伤人的力量,但足以把人打飞,惊怒之声中,谢公信好像一只掉线风筝,飞出了两三丈,噗通跌倒地上

    一片寂静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双双瞪大的眼睛

    康乐公最有出息的孙子,未来的“北府兵主”最为热门的继承人选……

    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族弟一拳放倒地上。

    谢月镜感到眼前一阵阵眩晕,这下完蛋了,阿客出手打了他,一事归一事,秀妮的事已经不是什么,这才是,就算是叔源族叔,她也不知道阿客能不能留待府中……

    “打得好”突然有孩童声音喊起,却是八岁的谢爝所喊,然后谢逻、谢竣、谢遁也纷纷大喊“打得好”他们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就是孩子的明辨是非、妒恶如仇,瞎子都能看出这件事谁好谁坏,贵族族兄欺负人也不是第一回了,他们气愤

    谢晦同样沉着脸,想起叔源族叔时常教导他的君子所行,也喊道:“阿客族兄打得好”

    奴仆们哪里敢说话,早就吓傻的秀妮更傻了,完全想不明白眼前发生什么事……

    罗管事突然杀猪般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打人啦,打人啦有贼人混入府中行刺三公子,救命啊,打人啦”他慌急地朝着地上的贵公子扑了过去,“三公子你没事吧,哎哟——”却旋即惨叫一声,被谢公信一巴掌推开,滚地葫芦般滚出老远。

    与此同时,护卫们满头冷汗,纷纷抽拔出了腰间的刀剑,围住了谢灵运,严阵以待

    “这是你第二次在谢府中打人,无法无天”谢公信徐徐地站了起来,一张俊脸已经冷到了极致,他尝到了李修斌说过的耻辱滋味,就在自己家里

    他握紧了拳头,没有必要亲自动手,下令道:“叫北府卫的军士过来捉贼

    北府卫是谢府之中最强大、最精锐的一支护卫,只有一百来人,全由北府将士组成,他们无一不是修为高深、战力恐怖的高手,从沙场活下来,以后又会回到沙场去,一年一换,负责谢府和谢氏族人的安全。

    “谢公信你不能那样”谢月镜急得大叫,北府卫不会讲那么多东西,他们只认准着一件事,谢氏族人的安全

    无论谁对谁错,谢灵运出手打了康乐公的孙子,这就已经可以使得北府卫将士们怒红眼睛,把谢灵运五花大绑,狠揍一顿。

    “马上去”谢公信喊道,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傲意,这是你们自找的

    “小人去,小人去”罗管事当然不会错失这个立功的机会,连忙一扑一爬地奔向奴仆坊外边方向。

    谢灵运仍然稳如泰山,从钵盂镯里取出了几张椅子,自己坐一张,又让族姐坐一张,“我们就坐着等。”

    “哎”谢月镜十分苦恼,不由跺了跺脚,现在只能盼着被惊动而来的大人,哪个都好,今天可以明察秋毫……

    又僵持了一阵后,北府卫到了,数十个杀气腾腾的高壮将士,他们皆身着铁石铠甲,手中的长剑大刀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奴仆们被他们的目光一扫,吓得纷纷伏跪在地,大气不敢出,几乎尿了一裤子……

    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谢琼谢玉贺。

    看到来者,谢月镜姐弟们顿时陷入了几乎绝望之中,这不是巧合,谢公信是谋而后动的,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们要大人来处理?这就是。

    “谢灵运?我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个子侄”谢琼正一副怒火攻心的样子,两道粗眉倒立,喝问道:“你是谁人之子?速速说来,你若是再说不清楚,就把你当恶贼处置”

    被卫兵们重重包围着,谢灵运微笑不语,继续安坐在椅上,他看清楚了越来越多的谢氏族人的性情品行,最新一个是眼前的亲叔叔,竟全无半点风华,与罗管事之流无异。

    谁说虎父无犬子?康乐公文武双骄,却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按辈分,我要叫你一声叔叔,但看到你这样,真是让人失望。”

    “你这小子”谢琼大怒,众人都以为他的意思是族叔,没往“谢公义”那里去想,所以他的身份还是不清不楚,谢公信沉声说道:“仲父,这小子来历成谜,带他进府的老忠叔又找不到人,我们先把他绑了关起来吧。”

    老忠叔?谢琼闻言微微一怔,他知道这个老头曾经入过北府,好像没什么修为,但因为是父亲的老部下,在府中也有一点超然地位,而且还能在父亲那里说上话。

    之前那什么朝天宫的事,就是这个谢灵运的山门,不也是老忠叔周旋的么

    他感到哪里有点不妥,不过听着谢公信说“居然敢在我们谢府多次出手伤人,为非作恶,就算你是老忠叔的侄孙,今天也必须受到严惩”这提醒了他,跟亲孙子相比,老忠叔的侄孙算什么,这小子这种嚣张做派,康乐公也会惩治

    “没错,贵诚说得好”谢琼大喊起来,又望着那族侄女,怒斥道:“月镜,你犯糊涂了不是,帮着一个外人行刺你族兄?你再不走开,也绑了”

    “等等,等等”见一众北府卫要行动,谢月镜大叫,一边被思雨、念雪等丫环拉着的孩童们亦尖叫不已,她喊道:“丹道中派是我们谢氏力促而成的,谢客儿这次来京,应该是有着什么山门要事,要和康乐公商议,你们不能对他乱来说不定就是康乐公邀请阿客来的”

    这只是她急智想到的拿来唬人的话,只盼可以多拖一会,拖到叔源族叔回来

    “呵呵。”谢灵运淡淡一笑,族姐聪慧,猜得**不离十啊

    “他?”谢公信亦笑了,“他有什么资格和爷爷商议要事?要商议也是由丹道中派的掌教来再说爷爷一个月前就去了北域,什么时候邀请他来?”

    谢琼也觉得实在离谱,父亲日理万机,连他这个做儿子的想要见上一面、谈上几句话都很难,邀请这小子?只是老忠叔为了给侄孙谋个前途,才把这小子带来京城而已吧

    “绑了,把谢灵运和那个小丫头,都绑了月镜,你别碍事了。”

    看着一众北府卫虎狼之士气势凶猛地走来,秀妮话都不会说,心脏骇得就要停止跳动……

    “我不愿和北府将士打。”谢灵运说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不想把拳头挥向这些赤胆忠心的好汉,他站了起身,准备携着谢月镜和秀妮直飞上天。

    但事情已经闹大了,他有着飞天神通早就不是秘密,天空之上也有着乘坐灵鸟的北府卫将士,布下了天罗地网,无论他上天入地,都会发生战斗。

    十把宝剑旋绕着谢灵运几人,发出了嗡嗡锵锵的清鸣,这是请战之声

    一众将士已到跟前,刀枪如林,只要他有所出手,立马就会是激战……

    “绑了”谢公信痛快地大喊一声,脸露嘲讽的冷笑,跟我斗?

    谢琼也在微笑,罗管事堆笑,而谢月镜姐弟们满脸的气愤和愁苦。

    “你们在做什么?”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了一把沧桑沉稳的声音,众人皆是大惊,一阵疾风吹来,只见一个身影凝聚而显现,横在将士们和谢灵运之间,又听到他说:“你们想取了我孙子的性命么?”

    康乐公

    众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康乐公回来了

    “爷爷”谢公信惊呼,“我还好,我还好……”

    “爹”谢琼惊叫,看到父亲一脸铁色,那股不妥的感觉,突然是如此的确切。

    “我没说你。”康乐公瞥了瞥那不肖孙子,就望向了另一边,老脸开怀的一笑,“阿客,你可终于肯回来了。”

    谢灵运哈哈一笑,而众人全部傻了。

第一卷 第五百零二章 谢公义

    看着开怀大笑的康乐公,众人都已经傻了,再看向谢灵运时,目光充满了惊诧康乐公刚才称呼他什么……“我的孙子”?

    那他……究竟是谁?

    “爷爷……”谢公信的一张脸如同变色龙一般又黑又绿,康乐公的眼神和语气前后如此的不同,对他就好像对着一个厌物,对谢灵运却……

    他心中又愤又急:“是不是搞错了,我才是我的孙子啊阿客?爷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难道是父亲在外面的庶孙?谢琼也似被一道惊雷打中,“按照辈分,我要叫你一声叔叔”犹在耳边,那小子早就知道的,所以才有恃无恐,他还真是父亲邀请来的……

    谢月镜、谢晦等人都呆若木鸡,孩子们的惊呼打破了沉寂:“阿客族兄是康乐公爷爷的孙子”三岁的谢遁疑问道:“那阿客是不是我们族兄?”六岁的谢逻点头不迭:“当然是啦”

    庶孙?那也不是奴仆招惹得起的啊罗管事脸如屎色,心知不好,趁着还能控制抖如筛糠的双腿,他悄悄地退了下去,躲到一边,希望没人注意到自己

    而秀妮等人,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北府卫将士们纷纷单膝跪下,拱手地齐声喊道:“参见康乐公”

    “嗯,诸位辛苦了,刀枪都收起来吧。”康乐公点点白首,并没有责怪之

    “喏”将士们立时喊了一声,锵锵铛铛地收起兵器,列队站到了一边,目光平视前方,肃然的神情中有着激动,只因为康乐公的一句慰劳。

    “爹你回来了,呵呵,许些小事也惊动到你……”谢琼若无其事地故作憨笑,心念电转,想着怎么从这件事情中脱身,碰到钉子了……

    康乐公抬抬手让他别说话,道:“阿客,由你来说给我听,这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谢琼、谢公信和他们的随从都浑身冷汗,眼前这个老男人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冷静、果敢和聪明,是非黑白,没有人骗得过他。

    “好。”谢灵运当下就把事情经过都一一说个清楚,包括一入府遇到罗管事训丨婢,还有赴宴之事,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隐瞒。

    听到自己的名字,罗管事只差一口气就要晕厥过去,伏在地上颤抖……

    “嗯,原来如此。”康乐公听罢,点头,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子一孙,语气流露出了失望:“你们这两个混账”

    谢月镜姐弟们心里就是不由地激动欣喜起来,虽然状况还是不清不楚的,但太好了

    而听得这一声混账,谢琼和谢公信几乎噗通就跪到地上去认错,终究有些顾及颜面,没有跪下,谢琼慌忙解释道:“爹啊,这真的不能怪我,他、他的身份之前让人生疑啊又不肯说个清楚,我哪知道他是你的庶孙,真不能怪我

    “爷爷,我错了”谢公信也急道,没有死不认错,却进行着狡辩:“今天我是有意找他麻烦,但他就没有做错吗?孙儿一片好意化解他和修斌的矛盾,他却把我们宴上所有人都侮辱个遍,我实在是气不过啊”

    康乐公抚了抚白须,深邃的老目泛闪过冷怒,“你们还认为自己有理?”

    仿佛一刹那从春季到了寒冬,众人都感觉到了康乐公的怒意,谢琼和谢公信更是嗫嚅不敢言……

    “我时常都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子孙会是这样,我一直对你们抱有期望,你们却一次次让我失望”康乐公越说越激动,吁嗟不已,并没有顾及谁人颜面的想法,“可能是我忙于军务,疏忽了你们,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把你们全部都寄养出去,现在把你们养成了一个个笨蛋,我之错”

    此言一出,两人再都站不住了,噗通跪倒地上,颤声喊了起来:“孩儿知错”、“孙儿知错”

    而他们的奴仆随从,也疾风吹草一般,跪倒了一片,噤若寒蝉。

    寄养?谢月镜等人越发疑惑。

    这时候,康乐公看向谢灵运,又说道:“阿客不是我的庶孙,他也是嫡孙,是玉庆的四儿子,公义。”

    全场又是一片寂静,谢公信霍然抬起了头,满脸震惊

    谢琼目瞪口呆,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公义?

    谢公义?

    “啊”谢月镜一声惊呼,她的脑海突然激起了几片模糊的浪花,很小的时候,就是阿瞻出生那一年,之前府里的确还出生了一个族弟,她还跟着爹娘去看了,虎头虎脑的,还抱过……只是又过了两三天,那族弟就从此不见了,好像说夭折死了。

    “谢公义”不是夭折了吗谢公信抬着头,目光定定地瞪着那少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而谢晦这些大大小小的孩童都不清楚的,对“谢公义”这个名字听都没有听过几回。

    “爷爷,你确定么……他不是冒认的骗子?”谢公信忍不住地问道,亲弟弟死而复生,他不是感到高兴,而是突然有了一股十分强烈的危机感,“康乐公最有出息的孙子”这个头衔,北府的继承人,谢氏的掌舵者……

    “是我亲手把阿客交托给了我的一位朋友,金陵朝天宫的南阳道长。”康乐公一句话,断绝了那叔侄两人最后的一丝妄想,谢公义没死,他回来了……

    “阿客还家,本来是那么高兴的事,却被你们闹得鸡犬不宁。”康乐公喟然一叹,对眼前的闹剧已经有了处置方案,道:“秀妮丫头,安心在谢府做事吧,你们都是;但是罗管事,今天之内,你自己出府去,这里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所有谢氏族人,都随我来,其他人回去做事。”

    之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就这样被老人三言两句地解决,没有人敢说半句不

    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罗管事都不敢辩驳,只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死相…

    当下,谢灵运、谢月镜等人都随着康乐公走了,将士们护卫们也走了,直到他们走远,看不到影,秀妮等人才渐渐站起了身,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还不知道应该作什么心情,这么说,谢灵运就是“谢公义”,就是府中的四公子?

    众人回想这段日子里,四公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对他们这些奴仆没有半点不好……多了这么一个大人,似乎不错啊

    在路上,康乐公吩咐下去,让府中所有的族人都到正殿来,就说谢公义回来了。

    “谢公义……”谢月镜小声喊道,满是开心的笑容,她觉得谢府的风气真要变好了

    谢灵运走在前面一些,听到那名字一时没甚反应,谢月镜又喊了声“谢客”,他才回头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

    “你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我抱过你呢。”她笑道,有点洋洋得意似的,双手做着怀抱婴儿的姿势,就那么大。

    走在旁边的谢晦几人不禁都嘻嘻笑了,几个顽童活蹦乱跳,看看最后边垂头丧气的谢公信,也知道高兴啊

    “哈哈,那真要谢谢族姐的一抱之恩。”谢灵运大笑,“难怪我师傅说以前他抱我的时候,我总是哭,换谁都这样,原来是族姐拉高了抱得好的标准。

    “你真会拍马屁”谢月镜笑着转了转乌眸,“一转眼长得比我还要高大,我看着,你还是小时候可爱。”

    “姐姐,阿客族兄小时候什么样的?”、“胖吗?”、“有我可爱吗?”孩童们纷纷问了起来,惹得众人一阵笑声,康乐公都回首望来,他们又连忙嘘声,只是一看康乐公也笑了。

    整个谢府真的轰动了,不管是哪一支哪一家,都往前府正殿那边赶去,没有哪个不惊讶

    而谢和妻子刘氏则又有着万分的激动,以及复杂的焦急,他们的四儿子终于可以现身了

    对于这个儿子,两人向来心绪复杂,他出生几天后,就迫不得已而寄养出去,他们很无奈很不舍,但也没有办法,十七年来一直不得联络,更让他们感到痛心。

    一开始那几年是最难熬的,后来慢慢有点习惯了,他们又还有三个儿子,就把满心的慈爱倾注到“仁孝信”上,并不是忘记了公义,只是感情越发埋藏到了心底罢。前年开始陆陆续续听到了他的消息,又是打牛魔又是斗才会,都是让人心喜的,他们听多了,就想到金陵去看望他,可惜康乐公还是不让。

    直到最近,听说他来了洛阳、进了谢府,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偷偷地看了他几次,看着他打坐修炼,看着他和月镜姐弟们玩耍,多番想要冲出去相认,奈何老忠叔阻止。

    而得知了公信和公义结了仇怨,两人真是愁碎了心,但他们素来没什么主意,又不敢透露什么给公信听,只能盼着康乐公快点回来,没成想今天……

    “爹,娘”

    当谢和刘氏快步走进了正殿,只见偌大的殿中已经满是族人,康乐公坐在最上面,大人们坐在椅子上,而年轻人们则都站着,却有一人跪在殿中,三儿子公信。

    谢公信正一脸羞愧之色,但这一声叫唤,并不是没有求救的意思,被族中同辈们眼眼看着,这要他的面子往哪里搁,他以后还怎么做谢氏族长

    “贵诚,你糊涂啊”刘氏气苦喊道,怎么都没想到两个儿子一碰面就兄弟阋墙,谁对谁错做父母的还不清楚么,“你糊涂啊,都怪我宠坏了你”

    谢气急地唉声叹气,却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事另一个主谋谢琼不需要跪着,不过他站在一边,垂着脑袋,缩着身子,绝对不好过。

    “爹,娘,孩儿知错了,孩儿真是一时气糊涂了,而且真不知道谢灵运就是我四弟啊”谢公信哭丧着脸,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现在只想尽快得到原谅,怎么样都好。

    谢灵运……谢和刘氏一个激灵,目光都从三儿子身上移开,望向了站在大殿上方的那个白袍少年,他也在望来,一脸微笑。

    “公义,公义……”两人喃喃,走了上去,越来越近,眼前隐约看到那个哇哇大哭的襁褓婴儿,然后就模糊不清了,蹒跚学步的孩童、蹦蹦跳跳的顽童、英气勃发的少年……模糊不清,却又在心头暖暖地流过,最后成了前面确确切切的俊逸少年。

    殿里众人都脸露微笑,谢月镜等人替阿客而感到高兴,天下之欢喜时刻,莫过于骨肉重逢。

    谢灵运微微张口,看着走来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妇人,互相之间没什么回忆,自己甚至对他们的印象都还没有定下,却分明有一股情感充斥在心间,似乎是至灵至清之气,冲和着经穴百脉,以前那一些纠结和气恼,顿时间释然了。

    “阿爹,阿娘,公义回来了。”

    “孩儿”埋藏心底多年的一份爱突然汹涌而出,谢和刘氏立时双目湿润,奔了上去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四儿子,几乎就要嚎啕大哭起来。

    谢灵运张着双手抱着他们,也感到了那窒息般的激动和喜悦,心中的一道枷锁彻底破碎,他不再会为自己的身份而茫然,他有了答案,他就是谢公义,字灵运,小名阿客。他既是谢氏的一员,也是朝天宫的一份子

    “哈哈哈”康乐公高兴地笑出了声,众人也纷纷笑语道贺,唯独谢公信低垂着的双目流露过了一丝恨意,为什么会这样,他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夺走…

    三人拥抱了好一会,谢和刘氏才不舍地松开,谢不善言辞,刘氏却已经扯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好像要把过去十七年欠下的母爱都作挥洒。

    “爹,公义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憋了半晌,谢才问了一句话,神情喏喏。

    众人都有这个疑问,康乐公摇头笑道:“不会了,阿客回来是帮我做事的,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我谢玄的四孙子,回来了”

    帮康乐公做事?这下谢公信和谢琼更是又妒又急,这是什么意思,谢灵运将要入北府?还是做朝官?他?

    “好啊,好啊”不只是谢夫妇高兴,那边的谢重夫妇也击节叫好,已经是站到谢灵运的阵营去了,他们知道自家儿女们和他早就打成一片,瞧瞧那孩子也真乖巧,不支持他,难道支持目无尊长的谢贵诚么?

    谢氏和北府的传承是一个很现实的事情,虽然康乐公看似活到一百五十岁都不成问题,但大家多少都知道这真不好说,这种大人物是有天劫的,有时候时辰到了,就得离开。

    而尽管谢才是康乐公的长子,却能力不行,所以当不了继承人,本来他的儿子之中就数谢公信了,族人们心里的排名是这样的,谢混、谢公信、谢瞻、长大的谢晦。

    现在半路杀出个谢公义一看康乐公的样子就知道,这才是他精心培养的那个孙子。

    那谢公信一下就被很多族人抛弃了,谢重一家如是,谢述一家如是……

    不过还有重量级的几家没有这么快表态,比如望蔡公谢琰,此时他安坐在椅子上,老脸笑呵呵的,看不清楚心思,不管怎么样,他的小儿子谢混都是谢氏的支柱力量。

    又比如谢思一家,他是谢太傅的弟弟谢万的独子谢韶的独子,祖父和父亲都曾经十分有名,谢韶早年的时候,世人甚至称谢氏诸子之中,最优秀的人就是他,若不是他早卒,其后谢玄又成长了起来,谢氏当家作主的人是谁,也真不好说。

    对于继承人,谢思没什么心思,但觉得自己的现年十岁的小儿子谢密才华出众,毫不输于谢晦,过上十年八年,也是一表人才的,如果现在不为他争一争,等他长成,也已经是没得争了。所以他默然不语,琢磨着怎么让密儿进入康乐公的法眼。

    “哈哈”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阵喜悦的笑声从殿外传来,众人听到这声音也是一喜,“叔源回来了”、“叔源族叔”

    谢灵运闻言顿时双眼一亮,来者是谢混他对这个族叔是真的久仰大名,很喜爱族叔的诗篇,今番终于可以畅谈一二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谢混会是谢公信这样的人,没有超然洒脱的心性,是不可能写出“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这样的诗句的,还有那些族叔流传很广的故事,都说明着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真正的大才子。

    “灵运归来了,哈哈,快让族叔看看”

    很快,就见谢瞻带头笑着走进殿来,然后是一对俊丽无双的年轻夫妻,谢混和晋陵公主

    虽然是族叔,但谢混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四、五岁,有着“风华第一”的绰号,那是出了名的帅,果然他一进来,整个大殿都好像亮了一亮,不只是能让蓬筚生辉,还能让宫殿生辉。

    谢灵运看了族叔一眼,第一印象是自己“最英俊”之名,受到了威胁,不过他服气。

第一卷 第五百零三章 找死

    一个惊天消息从谢府传出,用不着半天时间,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洛阳,闻者无不震惊,康乐公的嫡四孙子谢公义从来没有夭折,只是打小就寄养到了金陵

    现在他长大归来了……

    谢灵运

    那个金陵的谢灵运,就是谢公义

    洛阳的酒馆食肆、茶楼戏院,到处都是一片议论纷纷。

    “你不知道谢灵运是谁?太过孤陋寡闻了,康乐公这个孙子可不得了,去年拿到了江南少年群英会的冠军,才十七岁而已,一身修为就比很多老道都要强,那些少年人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厉害啊”

    “他可不只是武力高强,文才更是无双,听说金陵每家每户都有收藏他的诗赋和经书,嘿嘿,改明儿咱也买一卷回家奉着”

    “那么说谢公义是个文武双全的?”

    “是啊而且有着仁义之名,德行善举数都数不过来,金陵那边的百姓都念着他的好,就连吕祖也对他青睐有加,好像还有南宗五祖紫清真人。还有康乐公也疼极了这好孙子,听说昨天他一回来,康乐公就已经向族里宣布,谢公义有全权过问谢府的事务。”

    “哇原来谢氏还藏着一个如此了不起的俊郎,康乐公后继有人啊”

    “可不是这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真想瞧一瞧那谢灵运长什么样子,不知相比谢叔源的风华如何。”

    老百姓谈论不休,而京城中的各个氏族也一个个被震惊,还有一个个修门,听闻此事的修士们着实难以置信,他们可更知道谢灵运是谁,真没想到,谁会想到呢……但又有些理解为什么朝天宫崛起得如此迅速了,朝廷的大力支持不是没有理由的啊

    此时此刻,金陵天妃宫在洛阳设立的小观道院里,苏薇姿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心中被千思万想刺得已然麻木,回想过去的一幕幕,回想自己曾经对谢师兄的轻视、鄙视……

    “哈哈。”她恨恨地嘲笑自己,忽然泪如雨下,她自以为傲的东西,原来是那么可笑。

    她被两股矛盾的心情搅着,一方面想继续抬着高傲的头颅,不管谢师兄是谁,她不在乎;另一方面又想跑到谢灵运面前,向他道歉认错,她并不是想得到他的原谅,然后回到过去那样,她知道回不去了,只是希望自己心里可以好过一些……

    可是扪心自问,她还想什么面目去见谢师兄呢?

    “什么?”李府,一声颤抖的惊叫响起

    李修斌自从那天被剪了头发,回府之后就再没有踏出去半步,他可不想出去丢人,越在府中多闷一天,他的怒火就越发不可控制,这些天不知道摔烂了多少的东西,打骂了多少个的仆人,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冷冷地说:“谢灵运,你会因为两次可以杀我但没有杀,而后悔的……”

    这天他正如往常那样,想着怎么报仇雪恨,然而却听到了这个荒谬的消息,一股透心的凉意直冲脑袋

    他就好像一个被掏空了的蹴鞠,整个人于瘪瘪的,精气神都不见了,这还怎么报仇?这他妈的还怎么报仇?

    “啊啊死,我要你死——”一阵疯癫的大喊大叫,他气喘呼呼地跌坐地上,咬着牙,双目闪烁着凶光,管那小子是什么玩意,此仇不报枉为人……

    还有这里那里,整个洛阳,都因为谢公义而沸腾了。

    “哇哈哈哈好啊,死淫贼竟然那么大来头,康乐公的亲孙子,嘻嘻,这回我阿蛮还不混个诰命夫人当当”

    洛阳东边的一处热闹街道上,阿蛮正欣狂地大笑,旁边的纯儿、杳渺姐妹、明珠也笑脸开颜。

    前几天,忠叔找到了她们,互相报过平安后,驼背老头就走了;而莫愁到了京城,转了几圈之后就不见了影踪,她们找都找不着。今天在阿蛮的起意下,她们正往谢府而去,想要看望一下心上人,却没想到半路就听闻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

    其实早就有几分意料了,试想他不是谢氏里什么重要人物的话,北府兵又怎么可能会专门跑到蓬莱秘境去救他?那时连刘牢之都出动了,还有那神秘的驼背老头

    阿蛮高兴得一时都有些忘记了他的什么联婚,反正先吃了大户再说,王谢之家啊,山珍海味、灵丹仙药该有多少呢,一定要吃个够本

    “走走走,我们快点,晚上几步,那死淫贼就又勾三搭四的了。”

    正当五女笑谈着走向问来的谢府的方向,却有一伙人在前边拦住了路,为首的是一个油头粉脸的锦衣青年,其余的则是些穿铠带刀的随从护卫。

    又是这烦人家伙她们顿时纷纷皱眉,阿蛮深吸一口气,才没有暴走大骂

    “哈哈,几位美人,昨日一别,别来无恙啊?”

    那青年笑着走来,目光游走在众女曼妙的身姿上,流露着毫不掩盖的**,尤其是对颀长清丽的明珠,恨不得马上就把她压在身下**一番。

    见到了这伙人,沿路的百姓们都不敢多看,立即躲得远远的,而迫不得己路过他的身边,都要恭敬地弯身,喊上一句:“小侯爷。”

    “嗯。”青年回应众人的声音从鼻子里漏出来一般,充满着高傲,眼角看都不看他们一下,好像看了就会污了眼睛。

    护卫们不以为奇,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些布衣泥腿子算什么,他们的主子可是当朝齐王的嫡长子,没让这些人跪下,就已经很亲民了。

    眼见阿蛮就要发作,幽杳拉了拉她,摇头低声道:“别冲动。”纯儿也连忙劝道:“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先忍他一忍吧,见到公子就好了。”阿蛮哼了一声,扭头望向一边,“我不说话好啦,你们快点打发走他。”

    事情还得从昨天说起,本来她们到了洛阳这半个多月来,天天四处游玩,倒过得很是开心,时间一转眼就过去,都顾不了想念谢客儿了。昨天在一家茶楼歇脚饮茶,顺便听听天下的消息什么的,而这个劳什子小侯爷当时也在茶楼里,一看到她们就惊为天人,然后就烦人地纠缠了。

    这家伙大概没有撒泡尿照照自己,竟然说要把她们都纳为妾侍,要让她们尽享荣华富贵云云,那副自信的样子,好像她们一定会哭着喊着地答应。

    结果可想而知,阿蛮几乎笑破肚皮,众女纷纷直接拒绝,直言已经有了郎君,同一个。

    这下小侯爷又惊又怒又妒,是谁,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染指他的美人在他心中,打从见到她们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已经是他的了。

    不管这家伙怎么想,众女恕不奉陪,不理会他的纠缠,离开茶楼走了。

    也许是见她们修为不低,不好对付,那小侯爷当时没怎么的,众女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完了,没放心上,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带上了一大队人马来拦路,而且看来有派人跟踪她们。

    “这位公子,我们对你的想法真的没有任何兴趣。”幽杳微笑地说道,代表众女进行交涉,“我们的夫君是谢氏的谢公义,也就是谢灵运,他是康乐公的嫡四孙子。”

    亮出了这个身份,想来什么牛鬼蛇神、皇亲国戚都要就此收手的。

    “谢公义?谁?”小侯爷闻言疑惑,看了看左右的随从,众人都作摇头,真没有听说过,康乐公不是只有三个孙子吗?仁孝信,哪来一个谢公义小侯爷笑了,一脸玩味,“小美人,你们怎么连撒谎都不会,谢公义?谢灵运?本侯都没有听过。”

    “没听过不会去打听一下吗”阿蛮忍不住嘲道,“也就是像你这样的纨绔,洛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才会依然傻乎乎不知道。”

    小侯爷瞥了她几眼,昨天闹得最凶的是她,今天还是她,心中暗道:“等把你带回府中,叫你好看”

    “公子不知道不奇怪,因为谢府今天才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前我们夫君一直被寄养在金陵,不为人知。”幽杳解释了一番,众女纷纷点头。

    “哈哈哈”小侯爷越听越感到荒谬,根本去打听一下都不必了,笑问道:“那你们怎么没跟着他,要流离在街上?”

    “关你屁事,赶紧让开”阿蛮怒道,就要取出噬魔鞭,不杀他,打跑他总可以吧,瞧这纨绔也就第二境界的修为,后面那些狗腿子也是不堪一击的。

    纯儿还是扯住了她,连连摇头制止,这件事可以简单解决的,不要给公子惹麻烦。

    小侯爷笑容越盛,还是有几个挺聪明的嘛,这个娇俏少女肤如白雪凝脂,可惜就是长得不怎么样,勉强可以收,他笑道:“几位美人,你们为什么要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敌意?本侯只是爱慕你们的仙容,想和你们做个朋友而已。”

    “我在王府之中设了酒席,美人们何不随我回去大醉一场?”

    “滚,再给你说一遍,我们是谢灵运的女人,不想像只死蛤蟆那样趴在地上给我们赔罪的话,赶紧走开”阿蛮大吼,已经接近了暴走的边缘。

    幽杳也肃容了起来,冷道:“你还是去问问,问清楚之后,再来跟我们说

    她们要不是被包围着,早就扯过几个消息灵通的路人给他们说说了。

    “哎”小侯爷却叹息了一声,“明白地告诉你们吧,本侯想要得到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谢公义是谁不重要,因为我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康乐公的孙子又如何?这天下是谢家的吗?别人怕谢氏,本侯可不怕”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谢公信曾经见中一个歌姬,被本侯捷足先登,他还不是要对本侯笑呵呵的?动手,把她们都抓起来,回去生米煮成熟饭,看那谢公义能奈我什么何”

    骤然一声恶狠狠的高呼,随从护卫们立时喏的一声,向着包围圈之中的众女走去,拿着绳锁等物,就要当街强行抓人。

    “你们找死”阿蛮扬起了怒眉,从皇尸指甲套里取出了噬魔鞭,旋即抽打出了数道爆裂的红光,轰轰轰

    “啊”走在最前的那一圈护卫纷纷惊呼惨叫,被鞭力打得倒飞出去,撞倒后边的人——

    “什么……你们竟敢伤人”小侯爷瞪目欲裂,也是一下子怒不可遏,在这座天子脚下的皇城,这几个贱人竟然仗着什么谢公义,就敢对他这个齐王之子动手可恶不管谢公义是真是假,他今天都吃定她们了,谢氏越来越嚣张了,是时候提醒提醒他们,谁才是中土的主人

    他大声令道:“谁给本侯回去府上,再带一队人马过来,把这几个意图逃跑的卖身贱婢捉回去”

    随即就有数名护卫往着街道北边奔去,周围的百姓们都看呆了,档主们赶紧收档,有多远走多远,不想惹上麻烦。

    “麻烦啊”阿蛮还是有些分寸的,没有使出多少力量,只是把那些狗腿子打退打伤而已,一个都没有杀,但又因为如此,马上又有一拨狗腿子扑了上来,叫人不胜其烦。

    但真正让她们感到陷入危机险境,是这些跟随之中,原来有着几个战力颇高的中年家伙,开始不出手只是为了观察清楚她们的实力,几个来回之后,他们突然加入了战斗之中,联手对付最强的阿蛮,其次则是杳渺姐妹。

    “哈哈。”从旁观战的小侯爷冷笑不已,这就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食客平时吃他的穿他的,连睡的女人都是由他提供,现在不好好拼命,不怕人头落地么?

    “我要杀人了”阿蛮一边怒吼,一边挥动着法鞭。她正落于下风,但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她实力不济,而是还没有放开手脚来打,可一旦放开,就一定会有人血溅街头。

    “再忍忍”幽杳大叫,急道:“纯儿,把凰凰放出来,乘上它快去谢府”幽渺、明珠也急道:“是啊,快把公子带过来”

    “哦”有点六神无主的纯儿点头不迭,拿出由她保管的聚宝盆,光芒闪过,立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锵锵”,凰凰飞旋在了半空之中,趁着众人一愣之际,她一记蹬脚,高高地跃起,乘到了它的背上,“凰凰,向南边飞去”

    凰凰还是第一次现身在洛阳的街道之中,之前只在郊外山上活动过而已,它对周围一切都很感新奇,但没有停留,直飞而去——

    “凤凰”、“怎么会”一片片惊呼声爆起,护卫们的、老百姓们的,还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不过眨动来眨动去,没有看错,传说之中的圣兽出现了

    小侯爷也吓了一大跳,这是连皇室都没有的圣兽,这几个少女去哪里弄来的……他今天第一次感到有点不妙,拥有着凤凰圣兽的女人,会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强上的吗?

    也许他这回的手伸错对象了?

    “看到没有,识趣的就立即给我们停手,不然我们不客气了”阿蛮怒声说道,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已经非常克制的了,就算杀了谁,死淫贼也不能责怪她

    有那么一瞬间,小侯爷想是不是算了,问清楚谁是谢公义也好?但是一股变得越发急躁的贪欲马上覆盖了那个念头,这些美人、这些宝物,他都要抢到手中像以前那样,只要抢到手了,谁敢来王府闹事?吃哑巴亏去吧

    他着急地大喊:“抓起来,把她们统统抓起来”

    与此同时,纯儿乘着凰凰急速飞向城池南边,她只知道谢府大概的位置,却是头一次来的,幸好从天空上看得清楚,前面那占地广阔的巨型府邸定是谢府无疑。

    “来者何人?”当她靠近了谢府范围的上空,就有一队骑着灵鹰的卫兵迎来,杀气腾腾,额头上好像写着:乱闯谢府者,格杀勿论。

    “我是谢公义谢灵运公子的侍女纯儿,我有急事找他”纯儿急道,“麻烦各位长官通传一声,十万火急”

    卫兵们面面相觑,那领头的队长就点头道:“我们可以替你通传,你去府前静待,不要再飞在空中了。”

    纯儿连声应好,当即令凰凰飞下去。卫兵们又看了几眼,才收起目光,尽管军纪严明,都不由窃窃私语:“刚才那只是凤凰吗?”、“好像是……”

    凰凰这么惊艳的存在,注定无论在哪里,都会惹得众人惊讶地注目,来往谢府的贵客大人物,同样不例外,他们中不少人都问起了纯儿究竟,不过她心急如焚,平时滔滔不绝的介绍,现在也只成了两三句话。

    等了半晌,她突然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空上飞来,顿时不禁欣喜地唤道:“公子,公子”

    “纯儿”谢灵运飞到了她身前落下,不理会周围众人的愕然,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找我们麻烦,现在都打起来了”纯儿急忙把事情讲了一讲,谢灵运立时变了面色,怒发冲冠

第一卷 第五百零四章 当街行义

    当谢灵运和纯儿来到了事发的街道,从上空远远地望去,只见那里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王府护卫、京城官差等人,大部分人正满地打滚,发出着嗷嗷啊啊的哀嚎,他们有些被打得皮开肉烂,有些晕厥过去,也不知有没有人死亡。

    街头两边都围满了百姓们,站得很远,却看着热闹,指指点点的:“又是齐王府的小侯爷在抓人。”、“惹谁不好,惹这个混世魔王。”、“那几个姑娘可俊了,糟蹋啊”……

    “你们这些废物,几个女人都打不过是不是要本侯亲自动手?”街中一片混乱,那个华服青年气急败坏,愤恨地大骂不休,指着又一队的人马,要他们冲打上去。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姑奶奶就送你们下地狱”一声清脆咆哮,阿蛮早就到了爆发的境地,碧眸都变成了红目,浑身虎煞腾腾

    “住手”谢灵运疾速飞向了地面,对着众人大喝:“统统给我住手”

    抬头见到是他,杳渺姐妹和明珠顿时欢呼了起来,绷紧的心弦也随之放松,找回了主心骨。

    “哈,你可终于舍得过来了”阿蛮又高兴又生气地大叫,手中的噬魔鞭啪的打退了冲来的又一拨人,要是他迟了那么一步,今天她非得大开杀戒一番

    在百姓们的惊呼之中,谢灵运落到了几女跟前,冷目扫向那个华衣青年,自有一股犹如泰山般的沉稳威严,平静的道:“阁下当街强抢良家少女,还有王法吗?”

    小侯爷高皱眉头,还真拿不准来的这小子是谁,看上去修为高深得很,居然可以无翅而飞……

    他又看看左右,随从们也都不认得来者何人,不过当听到对方如此不可一世的语气,他怒了笑了:“王法?你知道我是谁吗王法就是我们家制定的家法况且她们不是什么良家少女,明明就是从齐王府逃出去的贱婢,本侯把她们捉回去,有什么问题?”

    他昂起脑袋,“小子,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否则本侯就要治一治你冒犯王侯的大罪了”他瞪瞪随从们,“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抓人”

    “奉小侯爷之命,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又一队穿铠带刀的兵士们四下冲来,他们目中都有着惧意,却不敢违背小侯爷的命令,宁愿被打得躺在地上,不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怎么办?”阿蛮咬牙问道,谢灵运向她们点点头:“动手吧,不要出人命就好了。”

    得了这道动手令,阿蛮立时一脸疯狂地大吼,犹如一个饿了十年的人扑到了丰盛的餐桌上,抽了几下噬魔鞭,就嫌不够过瘾,直接收了法鞭,用双拳打了起来,轰轰嘭嘭

    杳渺姐妹联手使动着太极乾坤圈,把一个个实力较高的兵士箍住,好让阿蛮一拳透体;而明珠也使起了海神贝壳,施出了一道道蛟龙般的水柱,冲得成片成片的兵士倒下;纯儿乘着凰凰飞在半空上,以飞烟弓射出了一道道冰霜之箭,打得那些漏网之鱼纷纷倒地。

    “哇”、“原来她们这么强”两边的百姓们都看呆了,本以为除了那个红发少女强悍一些而已,没想到那几个看上去柔柔楚楚的少女,竟然也这般好打

    之前她们一直没有尽全力罢了,现在也是。

    谢灵运根本没有出手,战斗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看着对面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的小侯爷,他微微一笑,道:“还要继续吗?”

    “你,你……”小侯爷脸色煞白,看看周围,自己倚重的几个食客都已倒下,就算养了些凶厉妖人,也真不好在大街上使唤。

    但是他没有其它的力量了,他自己不过是结丹中期、抱一初期的实力,似乎没有必要亲自上阵……

    “你们竟敢造反”他突然尖声叫喊,那又如何,他是当朝齐王之子,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实力他喊着道:“这般公然袭击本侯,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朝廷?该当何罪”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是个该死恶人绝对没错”谢灵运骤然前冲而去,双手先后地一挥,两座神山轰然地压顶而去

    这个变化震惊了众人,也惊得小侯爷慌不择路地往后奔去,却因为脚步发软飘浮,跌倒地上,回首望去,两座大山已至,他顿时惊恐万状,惨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两座神山自然压到他就爆散成了无形的神气,对**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把他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浑身颤抖不已,身下一滩水流了开来,竟是尿流一地

    “大胆贼子”、“这是齐王府的侯爷,逆贼敢尔”随从们纷纷护主心切地急骂,躺在地上的继续躺着,站着的有人上去挡在小侯爷前,有人继续扑向谢灵运等人——

    而这时候,街角那边传来一阵锵锵叮叮的脚步声,众人只见一队上百人的羽林军奔来,他们全都身穿银亮的重铠甲,头上戴着同样银亮的狮头盔,腰佩长剑、手持长枪,煞是威风凛凛,强大冷傲的气息可以⊥小儿止哭,让人望之生畏

    羽林军都出动,事情真的闹大了。街上一些看热闹的人赶紧走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免得自己也被牵连;而又有人看热闹看得更欢,事情闹得越大越

    “哈哈哈,你们大祸临头了”小侯爷大喜过望,之前有令人去请羽林军来帮忙,不过以前请过多次,一般都不会来的,没想到羽林卫这次竟然派人来了

    先不说那一百羽林军合力起来有多么厉害,如果这帮刁民还敢乱来,那无疑着着实实地坐稳了逆反之名

    小侯爷兴奋地撑身站了起来,与其说因为失禁而有多么羞耻,不如说是怒恨,他要好好地折磨那帮贱人一番

    看着越来越近的羽林军,他如同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激动之余,又有着一股反败为胜的庆幸和骄傲,高呼道:“你们来得正好,快给本侯把这帮逆贼抓起来”

    “气人,又来一波”不开杀戒,阿蛮知道怎么打都打不过瘾的,有些不想打了。

    谢灵运还没有想什么,就见到了几张熟悉面孔从一百羽林军之中走出,他不禁一笑,抬手阻着她们,笑道:“没事,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什么?几女闻言疑惑,也注意到了那几个不同衣着的兵士,他们有着一股有如实质的杀气,显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猛士,修为气息也更强,而且那些羽林军都对他们十分尊敬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而有些有眼力的围观百姓,已经惊呼出声,头盔上有着红色翎羽……那几个是北府兵士

    “参见谢公子”一众将士们昂然走到战团这边,都立即弓身施礼,面向的人却不是什么小侯爷,而是那白袍少年……

    阿蛮惊讶地看看谢灵运,又看看那些将士,突然就哈哈大笑:“是了,差点忘记啦,你是康乐公的孙子谢公义,哈哈”纯儿几女也纷纷欢笑。

    “你们来得正好,有人当街强抢民女、肆意行凶。”谢灵运说道。

    军士们随之纷纷望向那个散发着尿臭的青年,目光鄙夷。

    “怎么,怎么……”小侯爷的脸色又一次变了,搞什么……他惊怒地瞪着军士们,“你们疯了吗本侯差点被杀害了,这帮人是逆贼啊你们还不赶紧抓人,抓人啊”

    随从们也叫嚣不已,“疯了,你们这些卒子,见到小侯爷还不下跪”、“什么谢公子,你们也要谋反吗?”

    “闭嘴”那个羽林军队长一声冷喝,兵士们手中的长枪往地面一击,响起了一片肃然的咚声,顿时吓得那些喽啰狗腿噤若寒蝉,什么屁话都不敢再说了。

    “你们……反了,反了”小侯爷一脸发黑,气喘了起来,没有人把他的身份当回事,让他感到是那么的无力……

    羽林军队长和北府兵头目走到谢灵运身前,脸露询问之色,“谢公子想要此事如何了结?”

    他们的目光中并没有杀意,无疑是暗示了一个信息:“那人毕竟是齐王的儿子,给他点教训丨可以,但是重重治罪怕是不好。”

    谢灵运瞥了瞥那青年,说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此人自恃是一介王侯,就肆意为非作歹,我猜这种强抢民女之事,不是第一回了吧?”

    兵士们默然,齐府小侯爷在京城向来名声狼藉,以前还只是看中哪家平民百姓的闺女,就强纳为自己的姬妾,也不知害了多少女子,却一直没人治他,他就变得日益猖獗,当街强抢民女也已经做过几回了,年前还有一个老汉带着孙女的,孙女被抢,老汉被他打死。

    本来都关到大牢里去了,结果齐王府上下疏通,又找来无良状师颠倒黑白,说老汉是自己激动死的,只因为孙女被侯爷看中,可以当他的妾侍。

    过了没几天,这小侯爷就大摇大摆地从牢里出来了,该纳妾还纳妾,该作恶还作恶。

    百姓们对此民怨很大,但也着实怕了这个小霸王,见到都要绕路走;而他们这些军汉,有良知的哪个不觉得义愤,只是齐王权势滔天,有意包庇儿子,他们又能怎么办?

    “为什么不回答我?”谢灵运皱眉问道,看着众人的神色,就知道大有文章,追问道:“劳烦诸位大哥,讲一讲这个恶霸的恶行,知道多少,讲多少

    羽林军将士还有一些顾忌,北府兵将士却是没有的,他们当下硬着语气一一说出了己知。

    听着这一桩桩的罪行,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杀害无辜…谢灵运等人越听越惊,越听越怒,本以为天子脚下,这家伙多少会有些顾虑和阻力,却没想到犯下的罪孽,更胜于金陵的权贵纨绔百倍,叫人触耳惊心

    “杀他一百遍都不过分”阿蛮听不下去了,愤怒地抽动法鞭。

    “你们想于什么……”小侯爷连连后退,已经退无可退,被一众羽林军挡着去路,他分明可以感受到一股针对自己的杀气,咽了咽口水,就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杀我?你是谢玄的孙子是吗,那老东西是不是有了反心抓着北府军权不肯放,就是为了造反吗?”

    他要让对方害怕,他要这帮人怒不可遏,最后却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放他离去

    果不其然,几位北府将士勃然大怒,这小混蛋不只直呼他们兵主的名字,还直接侮辱

    羽林军将士们也怒了,周围的百姓们亦怒了,康乐公是何等的英雄,没有康乐公当年的神勇大智,这个天下早就尸横遍野了,哪来现在的升平日子,哪来让这个纨绔说话的机会康乐公的名字从此厮的嘴巴里说出来,都是对他的一种莫大侮辱

    因为这个恶霸纨绔,不配

    “没人治你,老天爷都会收了你”、“死纨绔,你给康乐公提鞋都不配”百姓们纷纷忍不住喧哗起来,没有人可以侮辱康乐公

    几位北府将士也怒道:“你有杀过一只妖魔?你有上过战场?你连北域在哪里都不知道”、“北府兵为的是天下黎民而战,不是为你这样的狗屁纨绔

    有句话他们没说,若然康乐公要这个天下,他们愿意为之肝脑涂地

    “你们果真是想造反了……”小侯爷正怒叫着什么,整个人突然就飞了起来,被一股巨力打得飞起轰隆,他重重地砸落在几丈之外,口吐鲜血,满脸惊恐

    谢灵运收回了拳头,却是刚刚打出了一座五指气山,他看看周围一时惊住的众人,道:“此人满口胡言乱语,更别说犯下了那么多的罪孽,他既然敢当街作恶,我就敢当街行义”

    “好”百姓们爆起了一阵喝彩,激动不已,终于有人收拾那个混世魔王了,不过只是打一拳而已么?

    “公子……”见他还要继续下一步行动,纯儿不禁唤了声,有些忧心这是否适合,那家伙始终不是普通人。杳渺姐妹也有着这一重疑虑,“是不是该送官办案?”

    阿蛮只顾叫好,就不参与讨论了。

    “你打我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小侯爷连连爬着后退,浑身的骨头好像散了架似的,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只能色厉内茬地喊着。

    谢灵运没有回应几女的话,冷着脸庞走向那青年。

    而兵士们、王府喽啰们都纷纷瞪目,他要做什么?难道要当街诛杀齐王之子?只是这么想一想,他们都寒毛直竖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谢灵运使出了全力,一手抓着青年的衣领,十分轻易地提了起来,猛地抡了几圈,手掌真爆冲,就一下抛了出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小侯爷惊慌惨叫着飞起,犹如一只被巨风卷起的蚂蚁,身不由己地直飞了一道很长很快的抛物线,轰隆一声砸落十丈之外的街道上,砸出一片血花,他的手脚虽然动弹了几下,但已经是晕死了过去……

    众人一望,只凭那滩鲜血,这恶霸死不死不知道,一定是只剩下半条命不到。

    “好”百姓们又一次激动地叫好,好一个当街行义

    军士们面面相觑,也有激动,也有不知如何是好,却没有人急着奔上去要抢救什么。

    王府喽啰们惊叫不已,想的亦不是救人,而是赶紧跑人,不管小侯爷死没死,被打成现在这样,他们如果还回去齐王府,才是真的死定了……

    于是,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走过去看看究竟。

    “各位军大哥、诸位百姓,这件义事是我谢公义做的,如果有谁因此要找你们麻烦,就让其去谢府找我有什么后果都好,我一力承担。”

    谢灵运掷地有声,说罢就向众人拱拱手,又向几女说道:“我们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新住处。”

    “哈哈,走,吃大户去”阿蛮十分高兴,之前的郁闷怒火,都随着他那一甩而出了,爽

    纯儿几女笑了笑,当下也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有什么难题,公子总有办法解决的,她们纷纷振臂欢呼:“吃大户去”

    也不飞行,谢灵运带着她们一路走向东边的谢府,互相笑说着分别以来的情况。

    这段街道都因为那边的大事而热闹哄哄,迟来的百姓们快步走去要看热闹,却没有想到正主儿们迎面走过。

    当众人来到谢府的范围,又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这是她们第一次入谢府,谢灵运也要带着她们走正门进去。几位少女虽然都是见多识广,处身于这种环境之下,都不由连连地感慨,东张西望着这座华贵的府邸。

    才刚刚入了府门不远,谢月镜、谢晦姐弟几人就走了上来,却是听闻消息之后,专门等候谢灵运回来的。

    当下众人互相认识,然后才谈起了那件事,见他笑呵呵的,又不急着说,又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谢月镜本以为他一到,说清楚身份就完了,但是听到后面,她惊呆了

    “快把这件事通传康乐公”

第一卷 第五百零五章 钓鱼

    不用谢月镜令人通传,康乐公已经早一步得到消息了,正当众人闻言惊讶之际,驼背老头忠叔走来,让谢灵运一个人前往府中后园的鱼塘那边。

    世人皆知康乐公酷爱钓鱼,有着一个世界纪录,一天之中钓到四十七条鲈鱼。还流传着一段佳话:在外领兵打仗时,他把钓到的鱼制成了鱼鳎,寄给遥远家中的爱妻。

    大概因此,后园的鱼塘有着数亩那么广阔,养有无数的鱼虾,塘边杨柳飘扬,环境十分清幽。

    谢灵运来到鱼塘边,远远就见到康乐公悠然地坐在钓鱼凳上,手持一根青竹鱼竿,长长的鱼线随风轻摇,带有鱼饵的鱼钩隐没于清水之中。

    “爷爷。”他徐步走向康乐公,见到旁边还有一张钓鱼凳和一副渔具。

    “阿客你来了。”康乐公望了望爱孙,老脸微微一笑,却问道:“你喜欢钓鱼吗?”

    “不讨厌,但钓得不多。”谢灵运往那张凳子坐下,拿起了鱼竿,给鱼钩串上了鱼饵,就扬起鱼竿一抛,轻微的咚的一声,鱼钩入水,鱼漂飘摇——

    当下康乐公就没有再说话了,他也静默不语,爷孙两人安静地钓起鱼来。

    脸庞被清风所吹拂,谢灵运很难不去思索康乐公的用意,是说他当街暴打齐王之子,没有忍耐,没有计略?钓鱼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这两者。

    看着那微荡涟漪的清澈湖面,又看看湛蓝的天际,他渐渐入静,心境空无杂念,不去想那么多了。以钓鱼来作为修炼心性的法门,还真是不错。

    良久之后,康乐公的鱼漂突然动了,有鱼儿上钩了

    “哈哈”康乐公顿时高兴一笑,却不急着收线,直待鱼漂动得十分剧烈,连鱼竿都被拉动,他才忽然用力一拉竹竿,哗啦一声,一条肥美的草鱼破水而出

    很快又咚的一声,脱了钩的草鱼被放进竹织的渔笼里,老人笑道:“今天的晚饭有肥鱼吃了。”

    谢灵运瞪眼地盯着塘上自己的鱼漂,但还是一动不动的,他也笑了,打趣的道:“爷爷,是不是你下的鱼铒特别美味,不然这条鱼为什么不来光顾我的鱼钩?”

    “我与它有缘。”

    “不是善缘。”

    因为缘分,而送了命,还能是善缘吗?

    “很多人因为与我的善缘而送命。”康乐公又道,语气中不见了悠闲。

    谢灵运默然,明白爷爷是指北府将士。

    “阿客,你得学会钓鱼,也得学会享受钓鱼的乐趣。”老人再度面露微笑,又一次抛起鱼竿,鱼钩入水,一边说道:“你投石入湖,自然什么鱼儿都不会来。”

    谢灵运也听得出这番话意,他皱皱眉头,道:“齐王之子恶事做尽,我不明白爷爷为何不惩治他,难道还要让他残害更多的百姓才好么?如果他在牢狱之中,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也不是责怪爷爷,我只是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康乐公一笑,“你也成了笨蛋不成?我不是江湖游侠,你也不是。如果我们只是游侠,我只嫌你没有斩下齐王之子的贼首;但如果要成为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成为谢氏的族长,你最后的出手有缺考虑,不过是匹夫之勇。”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谢灵运不由慨说。

    这是以前王氏一位大人物王衍的话,那时他的幼子夭折了,悲痛欲绝,好朋友山简到他家吊唁,又安慰他说“孩子只是抱中物而已,不必太过悲伤”,王衍就说了这番动情的话。

    性情中人,总是很难做到如圣人那样,情有独钟时,实在难以自抑。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过来人。”康乐公笑道。

    谢灵运点了点头,康乐公有很多佳话流传于世,比如谢太傅曾经问过孩童时的他,你最喜欢《诗经》中的哪一句?他回答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又有着诸多的钓鱼趣事,他又怎么不是一个性情中人呢?

    但他似乎从来没有乱逞匹夫之勇。谢灵运不禁想起爷爷一则往事,青年时期,康乐公和王珉一起到王荟家赴宴。

    王珉小名僧弥,少有才名,官至中书令,而且一手字写得极好,和堂兄王献之齐名,所以世人称王献之为大令,称他为小令。

    不过王珉恃才傲物,脾气不怎么样,宴会上他举起了酒杯,向康乐公劝酒道:“敬使君一觞。”没想到康乐公一点都不谦让,也不回敬他,只说:“行啊。”

    王珉闻言,顿时就勃然大怒,说“敬你”只是一种客气话而已,应该说“岂敢岂敢”才对,你还当真了,你算老几?

    尽管当时的康乐公已经是北府大将,又有了连场大捷,这个王氏才子却瞧不起他,王珉起身怒骂道:“你原本不过是吴兴山溪里的一个钓鱼的羯奴罢了,凭什么敢这般狂言胡语”

    “羯”这个魔族之名,乃是康乐公的小名,“封胡羯末”分别对应谢韶、谢朗、谢玄、谢川。

    谢太傅给子侄几人起这样的小名,显然是有着一股别样的期望,让他们时刻不要忘记北域魔族的威胁。但王珉这么当宴指骂,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康乐公为国家为苍生出生入死,北域妖魔都会因为他的名字而吓破了胆,居然被一个纨绔子弟指着鼻子骂是羯奴

    只要是有几分血性的人,听闻此事都会义愤,恨不得打那王珉几巴掌。

    不过在当时,康乐公一点都不动怒,反而抚掌地笑,跟王荟说道:“将军啊,你看看僧弥,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竟然敢侵凌天朝上国。”

    这样的回击可谓凌厉,以一种大人和大人之间谈论小孩的口气,同样的直呼对方小名,而且把他比作成是妖魔鬼怪,就你们这样竟敢进犯我们中土?被北府兵杀得还痛快吗?

    事实胜于雄辩,我凭什么?就凭一场场对魔族的胜利你呢?说我只是个钓鱼羯奴,那你做过什么?

    王珉被康乐公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满脸羞惭……

    然而按照那时候的情况,就算康乐公暴起,把王珉饱揍一顿,大概也不会有人说他半句不是;但这样的从容应对,可谓雅量高致,气度不凡。

    “呵呵。”康乐公的笑声打断了谢灵运的沉思,老人仿佛看穿了孙儿的所想,道:“阿客,我希望你可以更成熟地为人处事。齐王之子只是大树里的猢狲,大树倒下,才可以把那些猢狲真正地驱走,但你如此做派,无异于爬上树去赶猢狲,很容易就会摔下来,伤了自己。”

    谢灵运默默点头,叹了一口气:“我想做一个纵情洒脱的真人。”

    “现在还不行。”康乐公说道,突然鱼漂又动了,他哈哈一笑,立即就拉起了鱼竿,一条肥美的鲈鱼被钓起,但由于咬钩还不深,随即就噗通一声,鲈鱼落回塘里去了。

    老人笑着看看孙儿,道:“不到时机而行动,什么都不会得到。”

    “爷爷,我知道了,我会学着成熟的……”谢灵运郑重地作出了承诺,因为他不想自己所爱的人、所爱的上国受到伤害啊

    “好。”康乐公笑了笑,目光回到了鱼塘之上,“今天之内,齐王必然带人来我们府上追究,你做好战斗的准备,去吧。”

    战斗?谢灵运微微一怔,一边思索,一边起身离去。

    当他离开了鱼塘范围,还没有走出后园,刚刚踏进一条长长的游廊,就见到谢月镜、阿蛮等一大伙人迎面走来,都有一些焦急之色。

    阿蛮最是急冲冲,“怎么样,怎么样?你爷爷有没有打你?”

    “什么?”谢灵运闻言一愣,“当然没有了,只是一起钓鱼。走吧,康乐公说让我做好战斗准备。”众人闻言也是不解,和谁战斗?

    当时间来到了午后,谢府大门前面果然突然一片吵闹喧嚣,齐王带着一大队人马前来包括了齐王府的高强护卫、数百位的羽林军,还有跟随齐王多年的几位高人食客,他们无不是杀气腾腾,让贵客们退避三舍,也让谢府护卫们十分紧张。

    “谢幼度,你要给本王一个交待”

    当康乐公领着谢灵运等一众人,来到了府门口,齐王立即怒声喊道。

    他四五十岁的年纪,也是长相俊朗的人,但气息阴沉,两条眉毛颇是稀疏,穿着一身王爷制式的华贵黄衣,要说皇室贵气自然是有的,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家伙。此时他的神情更是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望到谢灵运之时的目光,杀意如同实质

    就算再不长进,那个都是他的嫡长子,当街被人暴打得半死不活,那他这个齐王算什么?还有什么颜面?

    “齐王,小儿之间的事情,你要我给你什么交待?”康乐公从容笑道,早就意料到这个情况。

    “废话少说,现在我的儿子能不能活下来,太医都没有答案,你以为本王会就这样算了?”齐王骤然一声怒甩拳头,他身后的兵士们顿时纷纷拔剑挺枪,发出锵锵之声,一副就要攻府杀人之态,齐王怒道:“我不管你孙子是什么谢公义,还是什么谢灵运,他今天都必须受到严惩”

    谢府兵士们亦是大怒,这算是威胁吗?就你们这点人马,还不够康乐公一个人看

    齐王青筋暴现,康乐公可是一点的激动都没有,什么没有经历过呢?他老脸微笑,道:“你的儿子当街强夺阿客的姬妾,理亏在先,年轻人之间因情动了手脚,也十分寻常,只是你儿落败,又需得什么严惩?”

    谢氏众人都昂然挺首的,这件事上阿客一点错都没有,这就足以⊥他们全力支持

    当然这里面是见不到谢公信的面孔的,因为之前那桩闹剧,他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如果毫不知悔改,则会有着更严重的惩罚。

    “见过齐王。”谢灵运上前了几步,严肃着脸庞,说道:“正是我出手伤了你家的犬子,我真没想到他那么弱,施了三分不到的力气而已,竟然就把他砸成了重伤。”

    他身后响起了一片兵士们的轻笑,谁不知道齐王之子的德性?现在整个洛阳都应该知道了吧,据说当时还吓得尿了裤子……

    “你”齐王怒色更甚,敛起了老目,“大胆小子,你心中还有没有君主之念?若我儿是犬子,那你又是什么子?”

    别看谢氏位高权贵,皇家一向对谢氏紧紧拿着北府兵权不满和猜疑,要是谢灵运现在答得一个不好,那皇家就会有着充足的证据和理由,对谢氏进行打压削弱。如果谢氏不服气,甚至有着更进一步的举动,无疑就会寒了天下人和北府将士的心。

    谢月镜等人顿时都有些紧张,都不希望阿客现在还是由着一腔热血而来…

    “我是谢氏子。”谢灵运笑道,根本完全不理睬这个陷阱,绕路走过就是了,又道:“齐王你要严惩我,真是没有道理的,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推赖任何责任,就算是因为我对你儿子实力的无知,而应该负的一份责任吧

    他看了看齐王身后那些人士,“你随意派出一个府人出来,与我进行一场战斗,谁胜谁负都好,此事算是了结了。”

    他知道,这个就是康乐公的意思。

    果然康乐公没有出言,微笑的样子默认了这个做法,不过其他的谢氏族人都有些惊讶,尤其关切谢灵运的人都紧张不已

    齐王府中高手如云,没有什么神仙真人,但几个狠角色却是找得出来的,“随意派出”?那如果齐王恬不知耻地派出一个比阿客高强数倍的人出来,那可如何是好?其实不用如果,齐王肯定会这样做。

    “客儿,不可啊”刘氏立时惊呼出声,谢也是急得团团转,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们才刚刚认回了儿子,可不想马上又失去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边齐王立即大声应好,生怕谢灵运反悔,他观此子的性命修为最多不过第三境界,虽然颇有勇名,不过在他看来,十七八岁的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他回头扫视着一众的高强食客,几乎每一个的命功都是第四境界元婴境的高手,收拾一个道胎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谢着实想不到什么办法,只得走到康乐公旁边,急道:“爹,爹啊”

    “我看这样很好。”康乐公却是抚须而笑,“拳头而起的矛盾,就用拳头去解决吧。”

    那边的谢琼不由得有点暗喜,不会吧,如此的风回路转,只要这个客子被打死打残,那贵诚就有机会了……他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阿爹会同意,难道谢灵运真有那么厉害?

    虽然谢灵运在谢府中有过两次动武,但众人对他的战力还缺乏着了解,谢月镜紧张地心想,十把宝剑应该真的很使得吧?可面对着元婴境的高手,真的能行吗……

    她转头看了看,却见到阿蛮、纯儿等几位少女一脸微笑,阿蛮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屑,分别在说:“那些也叫高手?什么时候高手这么不值钱了?”

    正当众人各有心绪之际,齐王选定了一个人选,说道:“高先生,由你来吧。”

    “高某愿意为齐王出战。”旋即就响起了一把粗壮沉沉的声音,人如其名,走出来的人十分高大,比常人的个头足足大了半倍,国字脸孔,长得十分粗犷,且是浑身的横肉,有着一股强大的巨力一般,显然他的命功不只是上了元婴境,而且修炼着一种增力的功法。

    轰轰轰,高先生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地面竟微微有点震动,他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强,让一众北府将士都有点讶然,此人必不是什么江湖武夫,而是饱经沙场杀戮的屠夫……

    屠夫沙场上有那么一种人,以杀人为乐,以血为饮,以人肉为食。

    没有人乐意遇上这种屠夫,因为他们全部都是疯子,恐怖的疯子。

    “咦……”阿蛮、纯儿几女也微微一怔,没想到刚才这个什么高先生竟然可以隐藏气息,让她们有点走漏眼,阿蛮连忙拿着聚宝盆探了一探,不禁嘶声,元婴后期

    纯儿、杳渺姐妹、明珠,全部都愣住,公子现在只是刚刚道胎中期,有着这么巨大的修为差距,她们顿时也没了必胜的信心……

    一直有留意着她们的谢月镜,顿时也变了神色,然后谢晦等人也变了神色,在场的谢府众人都如此,除了康乐公,他依然是一脸淡淡微笑。

    “谢幼度,你不会插手这场战斗吧?”战斗开始在即,齐王问道。

    “谁都不会插手。”康乐公说道。

    “哈哈。”齐王笑了,仿佛已经在享受着胜利的喜悦,看到了谢灵运重伤躺在地上的样子,“高先生,尽出全力吧,不必因为他是谁而顾忌,打得好了,本王重重有赏。”

    “是。”高先生重重地吐出一字,望向谢灵运的目光之中,除了嗜血,已然别无其它。

第一卷 第五百零六章 不得了

    谢府大门前的街庭,一片喧闹,一场战斗即将发生。

    众人拉开了一片比武的空地,足有十丈之阔,站在周围观看。大部分人都愁眉不展,包括本来要来谢府登门拜访的宾客们,双方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啊

    不同境界之间的战力差别,好比是大人和小孩,以元婴境后期的实力,战斗一开始,高先生直接猛冲过去,一掌击到谢灵运身上,战斗就会结束,谢灵运非死即重伤……

    道胎境修士连做出反应都很难,这可要怎么打?

    “康乐公在想什么?为什么不阻止?”、“还答应了不会出手,哎不懂啊”众人有点议论纷纷,谢和刘氏隐约听见,越发的焦急如焚,谢又走去问康乐公道:“爹,你一点都不担心吗,阿客稳赢吗?”

    “没有任何的战事是稳赢的。”康乐公微笑说道,周围众人也都听见了,“在战场之上,也没有人可以知道自己下一个敌人是谁、有多少个、实力怎么样,战场只比这里凶险千倍。”

    阿客是要踏上北域战场的,如果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么何谈担当一军统帅?

    不过众人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康乐公对孙儿能不能赢下这场对决,根本没有把握一时间,众人的心更加提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谢灵运正打量着五丈之外那身形高大的中年人,脸上神情严肃,无论面对什么对手,任何一场战斗都不能轻敌松懈,而且现在面对的还是一个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强者。

    “敢问高先生师承什么宗门?”他问道。

    对面的高先生却一言不发,从刚才走出来开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猎物,粗大的鼻孔张动,噗哧噗哧地喷着粗气,就如同是一头发狂前的野兽……

    “那么请赐教了。”谢灵运抱了抱拳,钵盂镯一亮,身边多了一把太乙剑

    “慢着”喊停的人却是齐王,他想起了什么,向谢灵运道:“听闻你有飞天神通,若是打不过,可不能往天上逃窜。”

    谢府众人顿时变色,纷纷大呼岂有此理,飞天神通不算是一种本事吗?为什么不能用?然而不待他们多说什么,康乐公却淡淡的道:“北府没有逃兵。

    那意思就是,阿客你不能飞。

    “康乐公”一片惊讶的唤声响起,谢越急越讷讷不能言,而谢月镜等年轻人向来最是信服敬佩这位老人,现在都不由得向提出了质疑:“这只是切磋吧?”、“打不过难道不能先撤退吗?”阿蛮气道:“这老头,谢客究竟是不是他亲孙”

    “我不会逃的,也不会飞得离开战斗范围。”谢灵运扬声说道,北府没有逃兵,只有无畏生死、勇往直前,才会有八万北府军击溃一百万魔军的大胜。

    众人更加情急,齐王等人满意了,“开始吧。”

    直到此时,高先生依然没说什么话,只是喉咙发出着如同撕肉嚼骨的低沉嘶声,让人颇是毛骨悚然,齐王府到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妖人?

    当听到齐王一声开始,高先生立时动了,血红的双目睁得几乎爆出来那么大,冲向谢灵运,犹如一道闪电,而五丈的距离转瞬即至

    呼啦速度之快让眼力不够的孩童们感到眨眨眼,那个巨人就已经到了谢灵运身前,一拳挥出,拳头带着一股暴戾的爆裂的红光,由无数死于此拳之下的人的血肉所炼就的拳气

    四周生起了一片片惊呼就连康乐公,这一瞬都凝了凝目眶,流露出了心中的紧张……

    如果谢灵运被这一拳打中,极可能就是爆成一片血雾。

    前后不过是一两息,关键在于反应,以及速度。

    反应不过来,死;反应得过来,没有避开的速度,一样是死。

    似乎没有第三种选择?道胎境中期,直接迎击元婴境后期?那不会是找死吗?

    轰隆破风之声,众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不见了,谢灵运不见了刘氏顿时悲厉地惨叫一声,晕厥了过去,被旁边的婢女扶住;谢反应得有些迟钝,心头刚刚突起,悲痛得也要晕倒,却又听到周围有人大喊:“没有打中没有打中”

    高先生这一拳只是打中了虚空,除了空气的震荡波动,谁都没有见到横飞的血肉。

    怎么可能?那小子呢齐王的喜悦刚刚蔓上心头,也一刹那冷却了回去,那小子呢?

    轰一声泥土破动的巨响,众人这才注意到谢灵运原本站的位置地面微微下陷,他遁进地里去了

    遁地并不稀罕,然而他这一手,让在场的所有高手都为之愕然,这是何种方式的遁地?竟然可以速度这么快、动静这么小,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不像是任何的法术,也不像是任何的法宝……先天神通

    这定然是一种神通谢灵运竟有着飞天遁地的两种神通。

    众人的惊呼又起,不过这回是见到了令人赞美、令人惊艳的事情,谢月镜、谢晦等人大受激励,纷纷鼓掌叫好;而谢琼的脸色为之一变,贵诚他怎么就一种神通都没有呢?

    “好。”康乐公也笑赞了一声,他在阿客这个年纪,一种神通都没有。

    “不愧是康乐公的孙儿啊”、“谢氏子弟,真是每一代都有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呢。”周围宾客们亦在感慨,而北府将士们眼睛放光,比起花架子的谢公信,谢公义强太多了

    对决完了吗?齐王冷笑,过了也有五六息了,还不见谢灵运出来,他嘲道:“谢幼度,你这孙儿还真的没有逃窜,只是躲在地下当个缩头乌龟。”

    康乐公微笑,对于这种挑衅,半点动气的兴趣都不会有,道:“如果你的儿子当时懂得这样,也不会被打成重伤。”

    “你……”齐王被噎住了,可是儿子不中用是事实,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更无法让自己感到心喜心傲……

    “唔啊……唔……”那边高先生一拳落空,左看右看上望下瞥,才发现了谢灵运遁入地去,他旋即抬起右脚,重重地踩向地面,凶暴的红光力量直透进去,然后又是一脚

    轰轰轰轰他接连不断地踩出了十几脚,使得这一带的大地都因而震颤,青石铺就的路面更是出现了诸多的裂痕,在他身边一圈的土石疯狂飞溅,被他踩出了一个大坑

    众人也看得有些心惊肉跳,生怕他哪一脚下去,就会踩中谢灵运的脑袋而直接踩爆……

    “啊,啊啊”但是没有,谢灵运不知遁入了地里多深,一点踪影都没有,高先生怒吼不已,身上的肌肉全部绷紧,这使得他看上去又壮大了一倍,面目狰狞,如同修罗恶鬼

    飞天遁地并不是高先生的擅长,或者说所有修力型的修士、所有的沙场屠夫,都不会擅长这种东西,甚至连法术也没有。

    不过作为齐王府的最强食客之一,他也有着一两件趁手的法宝,从腰间锦袋取出了一物,却是一把小锤,但当他以血气驱使,小锤立时变成了两丈长的大锤,红光闪烁的锤头分明是他的精气力量所凝化

    “啊”高先生狂暴地举起了大锤,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他落锤狠狠地击向地面,锤头整个好像冲落一般,轰隆——

    碰撞的巨响震耳欲聋,众人满心以为地面要被砸出一个大坑,以为整个天地间都要颤抖,但是……没有

    “什么?”齐王的惊叫充满了不甘,对眼前之景感到难以置信。

    众人同样十分惊讶,而阿蛮、纯儿等五女哈哈笑了起来,亏她们刚才还担心了一下,毕竟那一锤的力量,可谓恐怖

    就在一瞬之前,一把黝黑的菜刀突然从地里飞了出来,堪堪地挡住了那大锤

    元婴境后期力士的全力一锤,竟然都无法把它击碎,莫说击碎了,就连一点的破损都没有,而且把锤力全部吃了下来,虽说菜刀被击飞了,大锤却没有造成其它的破坏。

    “啊啊”高先生这下更是怒不可遏,这种有力使不出,使出了却打不到对手身上的糟糕感觉,让他发狂

    轰隆,轰隆……

    突然之间,众人听到了从地底传来的一阵沉沉响声,好像是有什么破耸上来,谢灵运遁地之后一直在土里施法?也只有先天神通才能那么自如

    他施了什么法术?他们面面相觑,都想不到那会是什么……

    “难道是”阿蛮大叫,纯儿、明珠都点点头,没错,一定是了杳渺姐妹笑呼出声:“形山”

    高先生皱着粗如钢丝的粗眉,暴躁之中也感到了不安,走来走去,如果在别处他会离开这一片范围,可现在却不行……

    轰隆被破得一塌糊涂的地面,随着一声地龙破土而出一般的巨响,高先生整个人猝然被什么冲上了天空去,一座岩石树木皆全的大山

    “哇啊”又是一片震惊呼声,传说之中的谢灵运独有的召山之法谢府众人惊了,齐王府众人也惊了,康乐公不禁抚掌,此等无上功法,真不知阿客又有着何等的仙缘?

    这次云龙形山虽然不是压顶而落,破土而出同样是威力巨大,那些树木把高先生紧紧地缠绑住,山中的三个金甲神立时挥舞着长枪大刀等兵器,凶猛地杀了上去——

    “吾主要你死”

    “啊”高先生躲避不及,刚刚用猛力挣脱开了那些枝叶藤蔓,身上就已经挨了三下,上中下三处丹田被打得震动不已,就好像普通人被打了喉头一下,一时间巨痛难耐,还有着窒息和晕厥之感

    但他毕竟是元婴后期的命功,稍为一缓就缓过了劲,皮粗肉厚的身壳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他怒目怒吼,凌空地全力一脚,踏在云龙形山上,把整座形山踩爆,爆炸的轰隆声仿佛是他在说:“这只是给我抓痒而已”

    不得不说,除了高手,众人都被这个怪物的强盛气势所慑,心弦绷得几乎快断,这家伙如此强横,谢客儿真有胜算吗?

    齐王的笑容又要重新出现,然而下一瞬,就凝滞住了……

    和云龙形山一起出土的还有十把宝剑,它们藏在了山腹之中,当形山被打得爆开,十道剑芒骤然冲起,耀目之极

    它们不是各自为战,而是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剑阵,千剑万剑的剑势,骤然合而为一,《欧冶剑诀》

    锵轰

    那一道融合起来的七彩剑芒直冲上天,十把宝剑已然刺进了高先生的身壳,让他犹如是一只巨型刺猬下一瞬,两把神剑为首,把这个身形庞大的嗜血屠夫斩成了两半,另外八把宝剑蝴蝶穿花般把他击成了齑粉……

    “你们别看”谢月镜连忙让弟弟们捂眼睛别看这血肉横飞的一幕,但男儿们都兴奋的呆住了,望着那处半空的双目一眨不眨,“阿客兄好强”她忽然也反应了过来,阿客赢了?

    “哈哈哈”阿蛮、纯儿等少女已经欢呼雀跃,尽管经历过很多更为凶险的战斗,高先生的综合战力还不如皇尸老妖,可这场胜利还是让人激动

    他独自击败了元婴境后期的大力士

    元婴后期

    “哇……谢氏这位客儿,不得了……”、“难怪康乐公那么淡定。”四周的宾客们纷纷惊叹,可以说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有逃也没有败,真正交手只是几招,谢灵运竟然可以轻易地斩杀掉了对手

    北府兵士们也是激昂,几乎都要大喊一声破贼矣,他们这些守卫谢府的人最是清楚谢氏年轻子弟的底细,谢混才华横溢,性功高强,却命功一般;谢瞻同样如此,似乎才气都在心性那边了;谢公信的根骨资质本来上佳,但是性纨绔

    不过对谢灵运,他们已经服气这才是康乐公的血脉,文武兼备,急公好义,这才是北府男儿

    “不,不……”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谢府众人高兴的欢呼声,齐王一张脸黑了,嘴唇喃动,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怎么会那么强?

    谢幼度的孙子,竟这么出息?

    想一想当朝傻太子,想一想他自己那个不长进的纨绔子,齐王就连呼吸都快呼吸不了,谢氏势大至此,上天给了他们一个风华第一的男儿,还要给一个文武双全的天才?

    相比之下,他府中第一食客的暴死根本不算什么。

    呼隆这时候,谢灵运从土里飞了出来,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周围,摇摇头:“好好的青石路,又得修整一番。”一记招手,十把宝剑就全部回到了他身边,一一入了钵盂手镯里,他望向那边的齐王,问道:“齐王的一口怨气可消了?”

    众人生起了一片轻笑,没有人为高先生的形神俱灭觉得悲伤,那家伙就是只妖魔。

    “小子,你不必那么嚣张……”齐王额头的青筋跳动,身后的其他几位食客纷纷请战,他没有理会,他虽然是王爷,却不能不信守之前的约定。

    不是因为道义如何,只是因为他的权势,只能去到这一步。

    “齐王,既然你要的交待也要到了,就不要再堵在我们谢府门前了。”康乐公淡淡说道,语气中有着那么一丝的肃厉,但就是这一丝肃厉,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北域妖魔所畏惧的,不就是这个吗?

    说罢,老人不多言一句,就转身往府中走去。

    齐王目光阴冷,怎么可能咽得下这一口气,心里说着我不会就这么算的……他转身甩袖,“走”

    “好走不送。”谢灵运说道,那边的阿蛮几女已经奔了过来,阿蛮扫视着土石凌乱的地面,嘀咕着:“锤子呢?锤子呢?”那个锤子法宝跌落哪里?那可是战利品啊

    然而正当她用聚宝盆轻微探了探灵气,终于在一堆碎石之中找到了那个恢复原形的小锤子,那边都已走远了的齐王突然带着人马折了回来,却也是找小锤子的,一看见阿蛮拿着,立即让几个食客去把它拿回来。

    众人看得愕然,堂堂一个王爷这般做派?就算是德行不佳的齐王,也没有这种悭吝的名声,他今天真是气急败坏了啊。

    齐王却十分理直气壮,那本来就是他的宝物,自然不能便宜了仇人,这场比武可没有赌什么彩头。

    阿蛮本来不想给的,但谢灵运不愿让齐王找到理由继续闹,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宝物,就让她放手……看着齐王等人马远去的身影,阿蛮恨恨地骂道:“贱人。”

    今天之事,两场的战斗,必然会震惊整个洛阳。齐王的悭吝,谢灵运的公义勇猛,也必然会传遍这座神都。

    无论是宫殿朝堂,还是酒楼茶馆,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所有人都会知道,谢氏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少年人物

    他是归来的客儿,谢氏未来的顶梁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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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成为烂泥,却被人当作烂泥,谁见了他都踩上一脚,在他身上撒泡尿。这是他想要的人生么?
出生在破落门户,被父亲过去的旧部下欺压,被皇室遗弃的刘墉偶然之间得到了祖上传下的一颗小小红印。他从这颗红印中得到了世上失传万年的炼气法门。通过炼气,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在他志得意满之时,他突然心生疑惑————为什么这颗红印会出现在他家祖坟呢?天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