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节:人魔殿对头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无夜太子有些玩味地看了看手中的反诗说道:“居然是帮我们的人,故意把对方的行动计划透露给我们吗?”
“殿下,要不要找个那个乞丐剑客?”幻鬼在一旁开口了,语气依旧是阴森森的,分不出男女。
“那肯定是一位高人,估计是找不到的。”无夜太子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想让我们找到,他自然会出现的!”说完他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秦孤月一眼问道:“古怀沙,你今日为何一言不发?”
秦孤月就知道无夜太子可能要问他的看法,干脆抬起头来,看了看众人说道:“殿下,既然那乞丐剑客都说了,陛下必死无疑,我们是不是该去准备一下其他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秦孤月跟无夜太子私底下谈话的时候,已经达成了“武烈陛下肯定会死”的共识,他可不会冒着风险把这句话说出来!
果然,话音刚落,燕离城就干咳一声说道:“古太保,你刚才的话,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
“未雨绸缪,未尝不可。”以往燕离城说话都还是很有分量的,但这已经是无夜太子在今天第二次让燕离城下不了台了。
燕离城刚想反驳几句,无夜太子却已经抬起手来说道:“我们要做两手的打算……”直接就阻止了燕离城继续说下去,他便开始发号施令了。“幻鬼,你继续监视临溪王府的动向。”
“遵命!”
“尹媛,天赐。你们加紧制作机关,最好可以把墨门的机关甲再多造一些出来。”
“是,殿下。”
“花魁,你注意好云京城里的修士,一有情况,随时跟我跟我汇报。”
“奴家会留意的。”
接下来,无夜太子又把其他人的任务布置下来,唯独没有布置秦孤月的。
待到其他人退走之后,无夜太子看了看秦孤月,笑道:“孤月,我希望你给云水山庄去一封信。”
“你要我给云水山庄写信?”秦孤月听到无夜太子的话,不禁头皮微微一麻,心中琢磨道:“他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要我故意暴露行踪吗?”
无夜太子没有明确回答秦孤月的疑虑,而是推托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写一封信便是了,就寄给你以前在云水山庄的亲信即可。”
等到秦孤月听完无夜太子口述的那一封信的大概内容之后,他一下子愣住了。
无夜太子等于是让他照实说了一遍自己的境遇,只不过其中把上官天琦改为了一位神秘的高人,只是在信中说自己尚在西北,不日打算前往云京城。
信中半真半假,秦孤月初看时,还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可是联系上无夜太子之前给他的一条计策,一下子秦孤月就意识到了,这一封信的重要性。
如果说无夜太子的计谋是一套弓箭的话,这封信无疑就是可以射出弓箭的弓弦。
但如今秦孤月和无夜太子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有些意思的是,几乎是同时,临溪王府,一处布下的禁制的水榭里,竟也在开着一场与成天殿里类似的会议,只不过在座的换成了萧亦曲等一众临溪王的心腹罢了。
这水榭之中也是二十多人,不过秦战天却十分奇怪地缺席了。
临溪王抖了抖手里的抄录反诗的纸张说道:“你们都听说了吗?”
“王爷。”萧亦曲看了看那一首诗笑道:“好像是有人把秘密泄露出去了!”
“萧亦曲,你知道是谁?”那端坐在正中间的中年男子一边摩擦着右手拇指上的古玉扳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知道,但大概可以猜到是谁?”萧亦曲一曲落下,水榭里的众人顿时都对他投去了各式各样的目光。
可以说,萧亦曲如果现在随便说一个人的名字,即便最终那人被证明是清白的,也有可能遭遇天大的麻烦。
但是萧亦曲却说了这样一句话:“泄密的人不在这里!”
“难道是秦战天!”临溪王顿时就警觉了起来,但是随即他又摇头了:“不可能,秦战天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他知道都不知道,何谈泄密?”
“王爷果然明察秋毫。”萧亦曲一手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垂下的发丝说道:“问题出在人魔殿身上!”
“怎么可能?”这一下,除了萧亦曲以外的一众客卿都惊呼了起来。
“萧公子,您要知道,人魔殿做买卖一向是严守秘密的,怎么可能是他们出了问题?”旁边一名临溪王府铁血卫高手出言道:“人魔殿的那些杀手脾气古怪,如果知道我们怀疑他们泄露了情报,说不定会直接转而投靠对面去,这乐子可就大了!”
“我既然敢说,就肯定是有证据的。”萧亦曲一副成竹再胸的表情说道:“你们可知道这人魔殿有一个对头?”
“嗯?”这句话落下,众人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人魔殿还有对头?都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杀手组织了,跟他们做对头?人魔殿不找你的晦气就已经算好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人魔殿对着来?
看到众人茫然的眼神,萧亦曲笑道:“诸位,这对头是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应该说是一脉的传承才是。”
萧亦曲又继续说道:“物之有生,靡不有死,如果只有死,未有生,惟有生,而没有死,都会影响天道的平衡。所以人魔殿以杀入道,代表了死亡,冥冥之中自然要生出一股生的力量,要来与他们对抗。所以那一脉的传承,他们的剑,只救人不杀人,与人魔殿截然相反,以生入道。”
“不错,本王昔年在海山关坐镇的时候,的确也曾经遇到过一位以剑意为受伤的士兵和百姓疗伤的剑客。”临溪王经过萧亦曲的提醒,也是点头附和说道。“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如果今天不是亦曲提起来,本王都要把这件事情遗忘了。”
第717节:南斗星君
原本大家都以为萧亦曲所说不过是荒诞不经的传闻,谁知道,临溪王居然说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位以剑道医人的奇士,一个个不禁都低语了起来。
剑是拿来杀人的,怎么可能用剑意来疗伤呢?
“难道那人到云京城来了?”铁血卫的首领在一身铠甲内闷声说道:“如此说来,他岂不是会给人魔殿带来很大的阻力?”
萧亦曲点头说道:“我之前特地到街上找到了一个当时的目击者,根据的描述,我请到了云京城里最好的画师,做出了这张画像,你们看一看便知。”说完,他右手衣袖一抖,一束画卷稳稳出现在他的手中。
画卷如有灵性一般,隔空飞起,缓缓展了开来,一缕淡淡的星芒从萧亦曲的手指尖流落下来,那画面里的人物顿时鲜活了过来。
只见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的剑客,怀里抱着一柄用牛皮裹着的残剑,腰间系着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一边吟着诗句,一边弹着剑刃合道。
“不错,应该就是此人。”临溪王点头说道:“当年在海山关的时候,本王见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少年,虽然岁月沧桑,但是本王还是记得他这一把用牛皮包裹的残剑,尤其是这个酒葫芦。”临溪王眯起眼睛,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当年在海山关的那些岁月,说道:“当年本王就感觉到很好奇,他是把酒葫芦挑在剑上,到处去救人的,救一人,喝一口酒,本王印象很深。”
“王爷,现在这个人怎么办?”铁血卫首领沉声问道:“要不要我们赶走此人,不要让他阻挠人魔殿动手?”
“不必……”临溪王抬起手来制止道:“此人与本王有善缘,如果能够找到他,倒是可以请他来叙叙旧。”
“遵命!”铁血卫首领眼神一动,拱手说道。
临溪王则似乎是还不放心一般,又叮嘱了他一句说道:“不许用强,更不许无礼,知道吗?人魔殿秉承的是死的奥义,这个剑客秉承的是生的奥义,跟人魔殿的杀手相比估计不差多少,你们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铁血卫首领听到临溪王的话,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倨傲之色,隔着铠甲嘟哝了一声说道:“再厉害,不能杀人的剑,有什么好可怕的?”
是啊,不能杀人的剑,就好像没有开封的刀,即便是天下名刀,在武士看来,又有什么价值呢?
可是,不能杀人的剑,虽然不能杀人,但是可以烦人啊!
而且烦起来,烦死人有没有!
如果你现在去问秦孤月,他肯定会告诉你,的确是烦人,而且无比地烦人!
因为就在他满腹心事地从无夜太子那里回到吉赛商行的时候,却被吉赛告知,来一个乞丐!
那乞丐闯进店里,吵吵嚷嚷说要见这里的主人,当时吉赛跑了出来,对他说,自己就是店主,请问他有什么事情。
谁知道这乞丐居然看了吉赛一眼就说道:“你不是这店真正的主人,喊真正的老板来!”吉赛听得他这句话,不禁多了一个心眼,又一看那个乞丐抱了一把牛皮裹住的残剑,腰间挂着一只脏兮兮的酒葫芦……
他毕竟到天州也有一些日子了,心眼也渐渐多起来了,估计对方是一个高手,于是就收拾了一间厢房让他住了下来。
果然,那乞丐才住下来一天,第二天整个云京城里都开始传,说有一个乞丐剑客当街吟了一首反诗,整个云京城的官差都在抓人呢!
“什么?居然是他来了!”这一下秦孤月可真是有点吃惊了,“他居然敢到我的店里来?就不怕我把他给送到衙门去?”
“呃,老夫说你不会的……”就在秦孤月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中年大叔打了一个酒嗝,竟是自顾自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秦孤月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中年大叔胳肢窝里夹着的,用牛皮包裹着的残剑,以及他攥在手里的酒葫芦,哪里还能不知道是哪一位煞星来了?
秦孤月看了那中年大叔一眼,虽然他已经洗过澡了,也换上了一身还比较体面的亚麻皂色长袍,不再是蓬头垢面,而是头发垂在两肩之上,但若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得出,这家伙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头号“反贼”,所以秦孤月当机立断……
“吉赛!”
“是,少爷。”吉赛挺了挺腰板,应声道。
“关门歇业,就说今天盘点,不做生意了!”
“呃……”
“叫你去,你就去!”
就在吉赛去关店门的同时,秦孤月对着那中年大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前辈,请到楼上详谈。”
中年大叔也丝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又顺着楼梯走了回去,待到两人在客厅里坐定,秦孤月处于保险起见,依旧使用了两界分割术,将客厅隔绝了出来,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对那中年大叔问道:“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原本以为对方会倨傲地说,不必通姓名,谁知道这厮居然挠了挠头,然后笑道:“紫薇星帝,你对老夫这样客气,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啊……”
紫薇星帝?
妈的……秦孤月在心里差点骂起来了,难道自己是紫薇星体的事情,要闹到人尽皆知了吗?那自己岂不是要变成一块唐僧肉了,谁都要来咬一口?
感受到秦孤月投来的怨念到,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眼神,中年大叔十分豪爽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老夫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你的境界实力,不过刚刚晋升星阶,等若是无数人眼中的一块肥肉,不过你放心……”中年大叔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打了一个酒嗝,带着三分醉意,看向秦孤月说道:“一旦你突破到星杰阶,到时候九天十地,能够与你有一战之力的……”他“咚”地一声,将酒葫芦放在了面前的红木桌案上,摆了摆自己的右手说道:“不超过五指之数!”
秦孤月眉头一皱,虽然谁都喜欢被人夸,但是这中年大叔似乎吹得有点过头了,虽然秦孤月知道得到了文昌命星和文曲命星的大成紫薇星体,的确是可怕到令人发指,但是……也不至于星杰阶就足够横扫九天十地吧?
他扳了扳手指头,亚圣楚凤歌,上官天琦,人魔殿肯定还有一个强者坐镇,邪魂教的教主实力应该也不差,再加上墨君无,除非秦孤月到星杰阶,墨君无还是不能突破星豪阶,否则秦孤月应该还是会略输他一筹……这还不算上云中国的,西方老祖,死神之月骑士团团长加隆这些变态在内……
“言过其实了吧。”秦孤月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难道人到中年都会变得像上官天琦那样?不要脸外加吹牛皮不靠谱?”
“老夫不会到处乱说的。”大叔又打了一个酒嗝,浓烈的酒气,就差喷到了对面秦孤月的脸上去了。
秦孤月实在是有一点无语了,只得又重复了一句问道:“前辈怎么称呼?”
“嗯?”那中年大叔这才反应了过来,又喝了一口酒说道:“老夫姓华,名南斗!”
“南斗?”秦孤月听到这名字,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上官天琦是北斗命星体质,号称北斗星君,这中年大叔叫“华南斗”,难道是因为他是南斗命星体质?南斗星君,不会吧?
似乎是看到了秦孤月眼神之中的疑惑,华南斗笑了笑说道:“紫微星帝,你想的没有错,我的确是南斗命星体质。”
“北斗主生,南斗主……”秦孤月想到这里,语气一下子就僵硬住了:“南斗主死啊!”可是,面前这个有些中年发福的大叔,你实在没有办法把他跟一个带来死亡的南斗星君联系起来啊!
“你好歹有一点杀气吧?”秦孤月眼睛瞪得老大地,盯住那华南斗看了一会,又再看了一会,最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怎么看得他一身没有杀气,只有酒气?”
华南斗的眼睛虽然不大,眯起来,几乎就只能看到一条线了,但是却似乎可以洞悉人的心神一般,对秦孤月说道:“我虽然是主死的南斗星君,但我这一脉传承修炼的却是生机之剑,平日里不要说杀人,连伤人都做不到,所以你才会看我全无半点杀气。”
“这是什么剑法?”秦孤月这一下真的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这句话了,居然还有生机剑道?不杀人,甚至都不能伤人的剑术?拿来救人的剑术?秦孤月挠了挠头,“那你还不如去修仙术,里面有很多纯辅助性的法门,还练什么剑?”
其实秦孤月说的是实在是一个事实,无论是儒门剑道,邪魂教剑道,甚至是云中国剑道,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人,虽然剑道的形式千差万别,目的应该都是一致的,这华南斗的剑道的究级目的居然是……救人!
完全与天底下所有的剑道目的,背道而驰。
第718节:生之剑道
“很奇怪是吗?”华南斗“咕咚咕咚”又饮了几口酒,咂吧着嘴说道:“紫微星帝,你应该知道剑是万兵之君吧?”
“不错。”秦孤月点头,他的长河轮回兵心就是凭借千秋剑灵做为主干运转的,靠的就是剑是万兵之君,统领万兵血劫丹中的万种兵器意志。
华南斗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从袖子里取出半只烧鸡来,丝毫不顾忌秦孤月还在面前,撕下一只鸡翅膀塞进嘴里下酒。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却还是振振有词道:“人君若是只懂杀伐征战,而不懂社稷黎民,不会体恤苍生,不会生养繁衍,不会恩泽四海,那他是一位仁君,是一位明君吗?”
不得不说,这华南斗说得不错,于秦孤月几乎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这就好像是剑刃的两面一般,一方面代表了杀伐的死,另一方面代表了恩泽的生,只有两面兼具的剑道,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万兵之君,足以君临天下。
但是秦孤月还是疑虑了一下,问道:“既然剑道分为生死两面,为什么你们一脉要完全放弃代表死的杀伐,而要专修生机之剑呢?这样不是又顾此失彼,走了极端了吗?”
华南斗用手撕了几片鸡脯肉送到嘴里说道:“据说当年我们这一脉的祖上,是一个孤高的剑客,其一生一百五十年中足有百年的时间,都在不断地为了变强而挑战击杀比自己更强的剑客,磨砺出自己的杀生剑道,但即便他把所有的对手都杀戮殆尽了,他依旧无法感觉到剑道的巅峰所在。”
“穷尽百年,杀尽比自己更强的对手?”秦孤月光听到这个故事,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南斗命星体质也是血脉传承的话,他这一位祖上,可真是地地道道的南斗杀戮星君,代行天罚的存在啊!”
“然后呢?”秦孤月不禁追问道。
“唔……”华南斗油腻腻的右手抓起酒葫芦就这样递给了秦孤月说道:“紫微星帝,帮我打一点酒来!”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违和啊!就好像如果秦孤月对无夜太子说,太子殿下,请帮我打一壶酒来,你说会是什么个结果?无夜太子一个白眼翻死你丫的!
秦孤月强忍着竖起中指的冲动,看在对方是前辈高人的份上,用两只手指捏住那一只油腻腻,脏兮兮的酒葫芦的把子提了起来,正要下楼去打酒,华南斗又补充了一个条件说道:“紫微星帝啊,老夫听说这里有云中国的好酒啊,老夫每次靠近酒窖,都被那黄毛小子当成贼给撵出来了,你就帮老夫一把,打个十斤八斤来吧!”
秦孤月强忍住把手里油腻腻,脏兮兮的酒葫芦甩到华南斗脸上的冲动,忍了下来,下了楼,不多时,真的给华南斗打了一壶酒回来。
不过秦孤月可没有真的去吉赛商行里存洋酒的酒窖,只不过让吉赛手下的小伙计去隔壁的酒楼拿了几坛一般的酒罢了。
秦孤月还发现这华南斗肯定是故意让自己帮他去打酒的,这脏兮兮的酒葫芦,居然还是一件法器,从外面看,能装半坛酒已经不得了了,谁知秦孤月灌进去将近十坛酒了,才装了一小半!
叫秦孤月去打酒,这摆明了是要揩油啊!
不过秦孤月还是平心静气地将那只酒葫芦递回到了华南斗的面前,中年大叔也不跟秦孤月客气,“呸”地一声,把烧鸡骨头吐在了桌上,拿起酒葫芦,轻轻晃动了一下,脸上立刻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很显然,他发现秦孤月没有给他的酒葫芦打满酒,但是也不好明说,只能嘟哝了一声,喝了几口酒,摸着肚皮,打了一个酒嗝,秦孤月看到他酒足饭饱的样子,赶紧又追问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他居然装傻!
“你先祖啊,他后来怎么样了!”秦孤月哪里会让他装傻充愣,立刻追问道。
“哦,哦,哦……”华南斗这才装做如梦初醒般的模样说道:“我那位先祖原本以为这些人的牺牲可以铺就他绝代剑修的道路,认为这些人死的很值,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依旧彷徨无助,无法登临剑道极巅。这些人等若是白白送了性命,所以百年杀戮之后,他隐居在一处山谷之中,每日为死在自己剑下的人,雕石像,以缓解心中的罪孽与愧疚。”
“如此说来,生机剑道,就是在这个时候创立出来的喽?”秦孤月又问道。
“不错,正是先祖封住杀戮之剑又参悟出来的。”华南斗解释说道:“我们这一脉的先祖告诫我等,以剑杀人极易,以剑救人极难,如果剑上沾血,便会很难回头了,所以我们这一脉根本就没有攻击的剑技!”
“那岂不是你这一脉都……都手无缚鸡之力?”秦孤月皱起眉头。
华南斗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杀人,不伤人,又不代表我们这一脉都是任人宰割的傻子,上苍允许剑带来死亡,自然也会允许剑带来生机,所以我们一脉的剑道如有神助,防御力绝强,即便高过我们几个境界,都不一定杀得死我们,这是顺应了天意,也是放弃了杀戮之剑的补偿。”
“嗯……”秦孤月点了点头,直接开口问道:“那您对人魔殿有什么了解?”
“呃?人魔殿……”华南斗灌了一口酒说道:“人魔殿只杀人,不救人,我们只救人,不杀人,说起来……应该算是对头吧!”
秦孤月听到华南斗的话,眼神一动,盯住面前的中年剑客问道:“所以你就当街吟了那首反诗,来吸引圣天王朝皇室的注意吗?以此来破坏人魔殿的计划?”
听到秦孤月这样单刀直入,华南斗也是收起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态度,沉声说道:“虽然知道这样也许没用,不过老夫实在不愿意人魔殿就这般得逞,如果他们因为这一次行动的成功而名声大盛,说不得又有多少人要来找他们杀人了,不知要多造多少的杀业了。”
第719节:救一人如救世
“如果救下一个人,可以少死一千个,哪怕一百个人,老夫虽死不悔。”如果不是华南斗此时浑身冒着酒气,醉醺醺地说话好像神志不清楚,秦孤月都感觉他浑身都在冒光了。
那是堪比圣人的仁爱光芒啊!
但是……秦孤月还是不由地感觉到,好假啊!
“救一人等若救世?”秦孤月对于华南斗的说法,疑惑道。
“可以这样说吧。”华南斗点头说道:“我预感得到,如果这一次圣天王朝的皇帝死了,将会血流成河!”
秦孤月叹息一声道:“他不死也会血流成河!”
秦孤月的想法很直接,无夜太子与临溪王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旦爆发,必定血流成河。
谁知道华南斗竟是有自己的见解:“太子不过是实力还没有积蓄足够,如果太子可以在皇帝的庇佑下,再发展十年,甚至二十年,到时候临溪王自然会知难而退,一场天大的杀业,自然就消弭了。”
“二十年……”秦孤月听得一阵无语。
“太子不想等这么久?”华南斗又灌了一口酒,嘴角微微咧开笑道:“这可是拿人命在填时间的沟壑啊!”
秦孤月不得不承认,华南斗说的很对,无夜太子年少气盛,当然想近几年就坐上宝座,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用人命去填,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太子的意见,老夫没有办法左右,老夫只是希望紫微星帝,你帮老夫做两件事情。”似乎是察觉到秦孤月的表情有些冷漠,他便又自顾自地说道:“随便你帮不帮就是了。这只是老夫的两个请求而已。”
“说吧……”秦孤月也不好把华南斗得罪死了,开口说道。
“第一件事情,请告诉太子,秋分之日,皇帝的秋场围猎最好取消。”华南斗咕咚一声,灌了一口酒说道。“老夫那首诗,前一句燕山新晴雪说的是霜降,后一句五谷熟稔忙说的是白露,中间隔了一个秋分,你们都没有发现吗?咕咕……”
“这肯定不可能!”秦孤月无视了华南斗的文采,微微皱起眉头来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再说了,万一有好事者传出去,说陛下只是因为害怕刺杀,才取消了太祖时期就一直存在的秋场围猎,岂不是全天下人都要捂住嘴巴,偷偷笑陛下胆小如鼠吗?”
华南斗听到秦孤月的回答,摇了摇头说道:“世间无非为两件事情死,一个是财,一个是名。老夫就知道,皇帝放不下这个架子,罢了,老夫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为这做的准备,请你将老夫调到皇帝身边去,为他做护卫!”
华南斗给武烈陛下做护卫?
秦孤月第一反应是,好啊,那还怕个蛋的人魔殿杀手啊!
但是,他毕竟不是十五六岁,懵懂无知的天真少年了,他立刻就想到了另外一种近乎可怕的猜想。如果这个华南斗是伪装的?本身就是人魔殿的杀手,那岂不是等于把匕首送到了武烈陛下面前吗?根本用不着等到秋分了,这杀手直接就可以要了武烈陛下的命!
而且他说的话也很有问题,为何开口就叫秦孤月是“紫微星帝”,知道他是紫薇命星体质的人,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他哪里知道的?难不成还会望气不成?
“这可如何是好?”秦孤月的眼神已经微微改变了,盯住面前的华南斗,如同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好吧,老夫告辞了!”华南斗何等机敏,自然是从秦孤月的眼神之中看出了端倪,顿时有些不悦,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告辞了!”
“前辈请留步!”秦孤月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制止道:“这件事情,请容在下与太子殿下商议一番。”
“哼,不必了。”华南斗头也不会地走下楼去,说道:“我这个杀手就不在你这里讨嫌了,后会有期!”
“前辈,前辈……”秦孤月刚想追上去,谁知华南斗竟是手中被牛皮包裹的残剑一甩,竟是万道金芒闪烁出来,无尽生机迸发,仿佛将两个人割裂在了两个世界,横在了两人的中间,直接挡住了秦孤月的去路。
没等秦孤月追上来,华南斗已是出了店门,一晃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只见华南斗才离开,那还遗留在房间里的一道生机顿时氤氲开来,房间里之前摆着的,已经凋零的几朵插在花瓶里的鲜花,竟是一下子又恢复了生机,甚至重新绽放了开来!
“这的确是生机之剑……”秦孤月沉吟道:“不好,错怪他了!”
想到这里,他迅速下楼,那正在关门的吉赛看到秦孤月急匆匆地又下楼了,正要问他几句什么,只见秦孤月头也不回,直接夺门而出。
好在吉赛已经习惯了秦孤月这样的做事方式了,所以他依旧关上店门,在店门前贴了一张“本店盘点,暂停营业”的条子,下面还不忘记用云中国语做了翻译注解。
事后秦孤月看到那张条子,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他应该是夸奖吉赛做事认真,考虑周全呢,还是该说他多此一举,不知变通呢?
秦孤月从吉赛商行出来,当然是即刻赶回成天殿,告诉无夜太子这个消息了!
那个吟反诗的乞丐剑客居然来找秦孤月了,并且告诉了他人魔殿确切的行动时间,这件事情了不得!
果然,无夜太子在听到秦孤月的陈述之中,震惊了。
“竟有这等事?”
“殿下怎么看?”秦孤月有些焦急地说道:“只怪我当时多了一个心眼,现在想要再把华南斗请回来做陛下的护卫,肯定不可能了,而且……他技法通神,我们想找他,估计也找不到的。”
“孤月你这件事完全是出于谨慎,没有做错。”无夜太子劝慰秦孤月说道:“只是事态居然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让人感觉有点快啊!”
“秋分……”秦孤月闭上眼睛,默算了一会说道:“还有最后七天不到了!”
“父皇不可能取消秋季围猎!”无夜太子斩钉截铁说道。
”那我们就只好做最坏的打算了!”秦孤月也接着说道。“殿下有几分把握?”
“还有一缕变数,儒门,不知道亚圣楚凤歌是为什么态度。”无夜太子有些为难说道。“如果儒门不出意外,经过我们最近的布置,应该有七成的把握。”
“如果儒门动了呢?”秦孤月皱眉问道:“圣无言最近动向频频,也不知道在儒门都游说了哪些人。”
“如果儒门动了……”无夜太子伸出自己的右手,指了指上方说道:“那胜负只能在天上了,但愿列祖列宗保佑,因为我们都无法预料了!”
秦孤月哑然。
当天晚上的密会,无夜太子把生机之剑华南斗吟反诗,已经告诉皇室,人魔殿动手时间地点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众人错愕,无夜太子依旧神色不变,交代众人各司其职,各安其位。
后来,当年密室里的一位亲信,位极人臣,在晚年著书,写到“武烈之乱”时,用这样一句话形容无夜太子:“颜色不变,镇定自若,稳若泰山,已有一代雄主风范”。
可以说,正是这样的镇定冷静,给予了下属极大的依赖与安全感,使他们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之中不至于产生异心,随波逐流。
很快,云京城里又开始流传出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传言。
那个吟反诗的乞丐剑客被抓到了,但就在他要被提审的前夜,却是徒手打碎了牢笼,在万道豪芒之中夺回自己的残剑和酒葫芦,泰然而走,留下一地动弹不得的诸多朝廷高手。
有人说那乞丐修炼的剑道十分独特,虽然不能伤人,杀人,却多有束缚类的剑技,而且防御力绝强,几十人都不能近身,一名星阶的捕快高手,祭出一件地级法器,爆裂开来,竟是伤不到他分毫。
更有人说,那乞丐剑客逃走之后,整个衙门竟是花草万物复苏,深秋之中那些凋零的花草,竟是如初春一般,又开始吐出新芽来了。
事后居然真有人跑去云京衙门求证,看过之后,一个个俱是嗔目结舌,呆若木鸡。
所言非虚!
整个云京衙门竟是如初春一般,笼罩在一团奇妙的生机之中。
一时间,有说妖法者有之,更多的百姓倒认为这是一个祥瑞吉兆,纷纷说朝廷苦待了上天派来降吉的神官,怕是要遭灾祸了!
不管说的是神官还是妖孽,离武烈陛下秋季围猎的日子已是越来越近了,礼部又是安排民夫扫路,又是清理驿路,通知前往猎场的沿路驿站,扫路相迎,一派忙碌的景象。
最近无夜太子也是勤快了许多,每次早朝之后都要陪着武烈陛下再在御书房喝好几个时辰的茶,请教国家大事,接受教诲,武烈陛下自是十分开心,连着几日上朝,语气都和缓了许多,对待臣下也是宽容了许多。
就在这样缓和的气氛之中,武烈四十四年的秋季围猎,开始了!
第720节:秋季围猎
所谓秋季围猎,本来只是历代帝王在拜祭社稷之后的一项娱乐活动,不过太祖陛下之时,却认为马上得天下,武功不可忘记,每年都专门去搞秋季围猎,以此来彰显武威,告诫皇室贵族居安思危。
绵延千年,再到如今,秋季围猎的意义和重视程度,早已超过了拜祭社稷了,祭拜社稷庙宇,倒更像是走一个过场了。
秋分当日,皇宫午门,各方贵族子弟纷纷赶来,骑在战马上等待武烈陛下的车驾。
卯时,羽林卫士组成方阵,缓缓从午门之内走了出来,但见这一万名羽林卫士银盔银甲,人人手持铸银长枪,腰间佩有弯刀,连跨下的战马都是身披重甲,人与马步伐一致,军容整齐,简直就如同一片在移动着的钢铁森林一般。
这一万名银盔银甲的羽林卫士刚刚经过,众人只听得一阵类似猛兽的嘶吼,连声传来,只见羽林卫士后还有一层方阵,但见青云昊天旗遮天蔽日,一排一排身穿青色铠甲的卫士联排而出,人人身后插着一面青云昊天旗,气宇轩昂。
“至少也是甲士境界!”旁边看到这一批卫士的贵族子弟喃喃,如同呓语一般。
这足足有五千人的队伍,竟全部都是甲士境界,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武宗高手,仅仅是这五千人,就足以在战场上横扫数万人的队伍了!
“这是守卫乾坤殿的卫士,当然都是百里挑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旁边一名贵族子弟刚刚说完,自己却是连嘴巴都惊得合不拢了!
只见乾坤殿的羽林卫士簇拥着一架辇车,寻常给武烈陛下抬辇车的一般都是虏来的异族高手,但是这一次,居然是……
“蛮兽?”只见武烈陛下的辇车前面,信步走着一头足足有三人高的怪兽,那怪兽龙首,周身覆盖着赤色的鳞片,但却不像是龙一样有蛇一样的身躯,还是四脚着地,如同走兽一般。
“这是赤龙兽啊……”立刻就有贵族中比较博学的子弟认了出来,惊呼道。
“这是南蛮火泽中的异兽,据说前年出世过一头,为祸一方,由镇蛮侯巫怔捕获,进献给了陛下,如今想不到居然被驯化来为陛下拉车!”
“赤龙兽其中据说蕴含真龙血液,如麒麟一般,只择天下明主顺服之,想必陛下已经得到赤龙兽的认可了!”
听到这句话越来越多的人高呼了起来:“陛下降服蛮兽,堪比古之圣皇!”
“万世明君,苍生之福!”
更有人腆着脸皮喊道:”陛下必蒙恩眷,福泽绵长,立万世不拔之功业。”
对于这些或是真诚,或是谄媚的溢美之词,武烈陛下只是淡淡一笑,充分保持着威严与气势。
站在武烈陛下身后,与他同坐一辆辇车的,竟然还有一个人,赫然正是一身金丝飞龙长袍的无夜太子。
“看来陛下是对殿下关照有加了。”与无夜太子交好的贵族大多交口称赞道:“很多人君都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将继承人看作偷自己江山的贼,如陛下这般还在世就关照太子的明君,实在是古来罕有。”
不过许多与无夜太子关系一般,却是临溪王派系的贵族则大多厌恶无比:“陛下这么急不可待地要把江山交到那个小子的手里?”
待到武烈陛下的车仗缓缓经过,众多贵族才跟在了武烈陛下的队伍后面,一起踏上了前往围场的道路。
只是这漫天的青云昊天旗之中,却是出现了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景象。
那是临溪王府的铁血卫,数千面旗帜,上映一朵滴血杜鹃,下方侧书“血铸山河”四个大字的旗帜,在到处青云昊天旗的映衬下,无比扎眼。
“血铸山河”这四个字,正是当年临溪王平定邪魂教之祸,立下大功后,武烈陛下一高兴写给他的,后来被临溪王书到了自己铁血卫的旗帜上。
允许保留卫队,铁血卫,以及作为临溪王的贴身护卫,也是当时这一对兄弟,在关系最好的时候,也就是无夜太子还未出世之前,武烈陛下给予这位“皇弟”的优待。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武烈陛下早已改了要把江山给临溪王的主意,偏偏他这弟弟,羽翼渐丰,也不太识时务,似乎是要与武烈陛下叫板一般。每次皇家活动,都要把自己的铁血卫拿出来带在身边,万绿丛中一点红,几次都把武烈陛下弄得心里很不舒服。
只见五千名临溪王府铁血卫,清一色黑盔黑甲,手举一杆杜鹃赤血旗,在羽林卫的洪流之中无比扎眼。不过这五千铁血卫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比羽林卫低了一头,甚至隐隐还有一种蔑视在里面。
在皇宫之中看门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些花架子!铁血卫却是如其名字一般,当年经历过海山关大战的旧部,那是真正通过铁与血洗礼的队伍,哪里是这些羽林卫可比的?
一路走来,万民拜服,沿途都有撒好了花瓣,焚香扫街,隆重至极。
据说那些撒在地上的花瓣,还是从东南之地连夜运过来的,云京气候寒冷,如今已是百花零落,但是东南依旧繁花似锦,宫内便从东南采购了千斤的鲜花,撒在从皇宫到秋季猎场的沿途之上。
这一行数万人的队伍走走停停,到达猎场时,已经接近午时了。
武烈陛下却丝毫没有要歇息用膳的意思,而是大军直接就入了猎场之内,辇车旁的太监飞快地传令下去,“前队变两翼,陛下要立刻开始秋猎!”
虽然诸多贵族子弟平日娇生惯养,吃饭都巴不得是丫鬟喂的,哪里受的了这样的饥饿之苦,但是武烈陛下是谁,谁又能忤逆他的心思?如果有人敢叫一句苦,恐怕立刻就会被褫夺爵位,回家种田!
顿时前面护卫的一万银盔银甲的羽林卫向两侧展开,变成了两翼,徐徐簇拥着走在最前面的,武烈陛下的车仗,朝着猎场边缘靠近。
第721节:有刺客
站在辇车旁边的御用太监,早已恭恭敬敬地为武烈陛下取来了一张镶满珠玉的黄金蟠龙长弓,以及三支黄金箭矢,躬下身来,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帝王的专属之物,用来开每年秋季围猎的第一箭,如果陛下一箭即中,便是一个很好的彩头,喻意着下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当然了,也有一些武道不精的纨绔皇帝,把三支黄金箭射完了,连只兔子都没猎到,最后恼羞成怒,差点把那把黄金蟠龙弓给磕在膝盖上折掉的事情,据说黄金蟠龙弓的弓身之上,有一道细细的裂纹,就是那位纨绔皇帝的杰作。
就在这时,武烈陛下旁边的无夜太子手指一点,提醒说道:“父皇,您看那里,有一只麋鹿!”
武烈陛下微微眯起眼睛,果然看见前方几百步远的地方,有一只成年麋鹿,游走在森林的边缘,似乎是在觅食,便抬起右手,对着那名御用太监说道:“拿弓箭来!”
御用太监轻轻把一套黄金弓箭递到了武烈陛下的手中。
武烈陛下当即右手张弓,将那一张黄金蟠龙长弓拉得如满月一般,甚至都发出了“咯咯”的声响,简直让人担心这样的力道,会把这张黄金蟠龙长弓直接拉断掉。
右手张弓,左手搭箭,武烈陛下微微闭上一只眼,随后只听见“咻”地一声尖啸,黄金箭矢离弦而飞,“噗”地一声应声而中,正扎在那麋鹿的脖子上,一穿而过。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羽林卫看到武烈陛下竟在数百步之外,一箭即中,当即山呼万岁,齐声用佩刀敲击着铠甲,山呼海应,气势干云,连一众贵族子弟都不禁纷纷喝彩起来!
但是那麋鹿生命力极强,即便脖子中箭,竟还是掉过头来,朝着森林之中飞奔出去!
武烈陛下放下弓箭,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大声说道:“秋季围猎开始,得朕黄金箭所中猎物者,千金赏!所得猎物最多者,亦有厚赏!”
“吼!”听得武烈陛下这一句命令,整个队形立刻就散了开来,打猎的打猎,追捕麋鹿的追捕麋鹿,再不复之前的严整。
但就在队伍出现混乱的一个霎那,却是陡然数道人影蓦地从前方的森林之中飞散出来。
这群人足有十人之多,尽是黑衣蒙面,在半空之中,凌空虚度,如同踩在平地上一般,竟是直接朝着武烈陛下的辇车扑了过来!
“凌空虚度……人魔殿的杀手真的来了!”无夜太子眼神微微晃动,看着那十道人影扑杀过来,心头一动,竟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这是计划要成功的感觉吗?还是有一种出卖自己生身父亲的罪恶感呢?
“有刺客!”羽林卫如何能感觉不到这十个人散发出来的可怖杀气,显然对方就是在等待这第一箭过后,千军万马争抢猎物发生混乱的时候动手!
“齐射,射杀他们!”
“嗖嗖嗖!”顿时无数破魔箭矢裂空而去,直接朝着虚度而来的十名杀手扫射。
这是皇宫贴身近卫配备的箭矢,用天材地宝和妖兽骸骨制成,专破护身罡气,每一支都价格不菲。
即便事发突然,队形已经被冲散,近三万名羽林卫士中依旧有差不多三分之一,勒住马头,解下马鞍边的弩机,端起来就朝着那十人射去!
飞矢如蝗,破魔箭矢的黑光如雨倾盆而下,瞬间就将那十名半空中虚渡过来的刺客给覆盖了!
要知道那可不是寻常的箭矢,而是破魔箭矢,即便是星阶强者的护身罡气,也是照破不误,被这么多的箭矢射中,别说是十个人,就算是十头蛮兽也万万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应该没事了,加强戒备!”看到那十名刺客直接就被铺天盖地的破魔箭矢湮没了,羽林卫中的一名首领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说道:“大家不要散开了,时刻警惕,防止再有别的刺客!”
可就在他说话的霎间,在武烈陛下的辇车之前,虚空骤然裂开,十道黑色的人影霍然冲了出来!
漫天箭雨落下,竟然全部射空了!
“虚空降临!”无夜太子看到这突然从虚空之中冲出来的十道人影,登时吃了一惊,星杰阶六品才可以使用,足以横渡虚空的神技,即便是星豪阶的强者,带上两三个人,虚空降临一次恐怕都要力竭,居然一下子横渡了十个人?
难道人魔殿出动了最强的那个杀手王不成?
但是无夜太子很快就发现那十个人中有一个人手中托着一件漆黑的,如同鼎一般的法器,就在十个人冲到武烈陛下的辇车跟前时,“嘭”地一声直接连人带法器爆成了粉末,那名托着法器的杀手也化成血粉和碎骨头渣滓!
很显然,刚才并不是有无上强者在使用虚空降临,而是一件可以带人横渡虚空的法器产生的效果,只不过一下子横渡十个人,这样的消耗直接就把那件法器与运用法器的那名杀手直接粉碎的一干二净!
那名为武烈陛下拉车的赤龙兽感受到了这些人的杀气,猛然暴躁起来,对着那虚空之中悬浮着的九人嘶吼连连,那似乎是慑于对方的实力,它根本就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放箭!”一名羽林卫的将官,正要再次下令放箭,却被人拦了下来:“不行,靠得太近了,破魔箭矢万一伤到陛下怎么办?”
此时那九名杀手盯住辇车上的武烈陛下和无夜太子,其中一人冷笑道:“正好,老的少的都在,今天就叫你圣天王朝就此绝嗣!”
就在这名杀手头目说话的同时,那剩下来的九名杀手竟又是分出来四名,身影一晃已是飞落在了辇车的四个角落,各人五指捏印,祭出一方印台般的法器来!
但见四件法器上,反面是铭文,正面的纹饰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神兽,显然是一套很厉害的法器。
“不好了,这是空间法器,他们要把陛下和太子掳进异度空间格杀!诸位跟我一起赶紧将这四个刺客击杀!”羽林卫统领心急如焚,抢先飞身而起,挥动手中的战刀,朝着一名杀手劈斩下去。
看到这人动手,人群之中又是冲出来好几名高手来!一人一个,攻向这主持法器的四名杀手!
这四人中间,竟是有一道身穿紫袍,手持虎胆鏊金枪的人影,赫然是兵戈侯秦战天。
“宵小受死!”秦战天倒提虎胆鏊金枪,双手握住,高举头顶,使出一招“侵略如火”,枪影化为火龙,一路迅驰将虚空都击碎了,朝着其中一名主持法阵的刺客灌顶拍下!
看到秦战天出手了,其他三名高手也是士气大振,顿时璀璨的星辰天刀,裂穹而下,那名羽林卫统领也出手了!
人群之中又飞起好几名高手,瞬间就对四名主持法阵的刺客形成了包围的趋势!
“以杀止杀!”剩下的五名杀手之中一人低吼,顿时九人的杀气凝成实体,化为四面坚实的鬼面护盾,混沌一片,似乎把天地都隔绝了开来。
“这么多好手?”那刺客头目看到漫天璀璨的星芒攻势,尤其是秦战天甩出的那一条火龙,冷声笑道:“可是太迟了,谁也救不了你们父子的命了!”
就在他说话的时刻,竟是杀气直接化成数十口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辇车里负责侍奉父子二人的宫女太监全数杀死了!
“这些人武道低微,给他们一个痛快,不过,对于你们……”那刺客头目冷笑说道:“可不能这样简单!”
话音刚落,被杀气盾牌护住的四名杀手,手中的法器一齐发亮,顿时四相神兽虚影出现,庞大的能量撕裂开了虚空,虚空之中,仿佛以偶一只大手直接将这赤龙兽身后拉着的辇车拽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外面的杀气盾牌骤然被一头炽焰火龙粉碎殆尽,同时那名持着空间法器的人魔殿杀手直接就被连人带法器拍成了肉泥。
一杆虎胆鏊金枪猛然一甩,那持枪的人影已是突入到了辇车之前所在的位置!
就在一面杀气盾牌粉碎的瞬间,另外三名人魔殿的杀手身前的鬼面盾牌也抵挡不住众人的攻势,纷纷碎裂开来,溢散出来的磅礴星力瞬间就将另外三名杀手同时粉碎,如同三枚血肉烟花,在上空炸裂开来!
但是所有人看到的却只有赤龙兽身后,空空荡荡的套索!
整架辇车居然已经被人扯进了异时空之中!
连带着半空中的五名杀手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何等的手段,直接将对手拉进异度空间之内,任其他人手段通天,也只能望天而叹,无能为力!
这些人中的许多人也驰骋沙场半世,这样的刺杀手段,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一身紫袍的秦战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猛然大喝一声:“哪里走!”顿时,他整个人包裹在星芒之中,身影倏忽陷入虚空,手持虎胆鏊金枪,朝着一个方向扑杀了过去!
第722节:埋骨之地
与此同时,在一个四围浩瀚无垠的空间之内。
半空之中悬浮着一辆九龙纹金辇车,在辇车之前五名黑衣杀手凌空而立,黑衣无风而动,猎猎作响。
这个世界之内,日光惨淡,脚下是累累白骨,仿佛无有生命,而只有死寂的杀戮一般。
“皇帝,这是我人魔殿的空间,埋骨之地。”那为首的杀手头目眼神闪烁看着辇车里的武烈陛下和无夜太子说道:“这地上的枯骨,尽是我等人魔殿强者于上古至今,杀戮之人所留,非万人之尊,非无上强者,如你辇车里的那般宫女太监,是入不得这埋骨之地的,更不可能有资格葬身在这里……”他冷笑道:“能够与上古至今,无数强者的尸骨同眠,你们父子可以瞑目了!”
听着这杀手头目的话,无夜太子看着面前实力不知深浅的五人,眼神惶恐了起来。
这一次无夜太子可以说真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些人魔殿的杀手是冲着武烈陛下来的,如今却因为自己与他同坐一辆辇车,竟是要将无夜太子也一道灭杀了!
正好为临溪王随手送一份大礼吗?
该死的,失算了啊!
与无夜太子的不安相比,武烈陛下却是冷静到仿佛是冰山一般。
“还是想想谁来救你们吧!”武烈陛下说的话,简直让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这位天州君王的冷静却是毋庸置疑的。
“你是疯了吧,皇帝老儿!”头目身边的一名杀手出言讥诮道。“此地是我人魔殿的异度空间,杀气盈野,最适合施展人魔殿的秘术,别说是你了,就算是那半步星尊的绝代强者,都只能在这埋骨之地中饮恨泉下……”
“可悲的不是不自量,而是不自知啊!”又一名杀手冷笑道。“虽然我人魔殿不曾杀过天州共主的帝王,不过像你这般境界实力的修士,也不知道杀戮了成千上万了,如皇帝老儿你这般大言不惭的,却是第一个!”
武烈陛下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五名人魔殿杀手,冷声说道:“人魔殿对自己真的就这样自信吗?”
“不是自信,是实力!”第四名人魔殿杀手,听声音竟是一名女子,对着武烈陛下开口说道:“上古以来,我人魔殿就存在了,远比你们的圣天王朝存在得长久得多,我们靠的不是军队,也不是什么权谋,完全靠的就是实力,你不会明白的!”
“好了,与他们多说什么废话?”最后一名杀手沉声说道:“送他们上路吧!”
武烈陛下摇了摇头,竟是用惋惜的声音说道:“虽然早知道你们人魔殿会来送死,但是真正看到只来了几个小辈,最后与朕对战的,只有五个人,实在是让朕心有不甘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名女杀手恼怒道:“我等杀你,足足够够了!”
“足足够够?”就在这时,武烈陛下竟是冷笑一声,身后“轰”地一声,万道赤芒惊天而起,竟是如同滔天业火一般,在这死寂的埋骨之地燃烧了起来!
看到这道烈焰的同时,无夜太子心头一震,他认出来,这是国运能量!
磅礴的国运能量!
“父皇居然留了对付人魔殿的后手!”无夜太子在想到这一层时,竟是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既然武烈陛下早有准备,想必这一次可以平安渡过一劫,但悲的却是,如此一来,之后的种种盘算,就都落空了。
等到无夜太子继承皇位,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就在无夜太子夹杂着复杂感情的眼神之中,那从武烈陛下身后蔓延开来的国运烈焰,竟是朝着整个埋骨之地弥散开来!
这国运烈焰就好像是真实的烈焰一样,竟是将地上的这些枯骨都“哧哧”地焚烧了起来,顿时整个埋骨之地,地面上黑烟四起,天空之中也是烈焰漫天,哪里还有刚才的肃杀之气?
“这……这是什么手段!”连那杀手头目都是眼神一动,暗叫道:“不好,赶紧出手阻止他,他好像想把……想把埋骨之地给毁掉!”
“何必毁掉?”武烈陛下此时周身沐浴在国运烈焰之中,哪里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简直就是一尊烈焰之中的战神,高声吼道:“朕要将这里变成你们的葬身之所!”
话音落下,那漫天烈焰之中,竟是出现了一幅巨大的黄金画卷!
烈火鏊金,正是那一卷记载了圣天王朝历代名臣良将,贤明君王的画卷。
就在这画卷横空出世的瞬间,整个埋骨之地的天空,竟已是大半边都被红光映透,仿佛是升起了一轮红日一般,而且这红光还在不断蔓延着!
忠臣良将,贤明君王的形象不断地从黄金画卷之中飞散出来,如浮雕一般,又如同真实的影像,刻录在了这天宇之上,甚至整个埋骨之地的上方,隐隐出现了一尊巨大的宫殿,覆压万里,在国运烈焰的衬托之下,宛如九天仙阙一般。
国运烈焰灼烧到哪里,那宫殿就延伸到那里,而且随着灼烧的时间越长,那宫殿的影像就越发地真实,武烈陛下头顶上的那一方天空,里面的宫殿之中不仅红墙碧瓦,屋角飞檐都清晰可见,甚至还有人影走动,简直就好像要活过来一般!
埋骨之地,这个异度空间竟然要被人篡改了!
“一齐出手,阻止他!”杀手头目这一次是真的着急了!
只见这五人低吼一声,各自调动起周围的杀气化成了五口百丈长的巨剑,从五个方向直接朝着武烈陛下和无夜太子所在的辇车砸落下来!
“朕正好想设立一个朕圣天王朝的异度空间,想不到你们人魔殿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武烈陛下看着半空中劈斩下来的五口巨剑,丝毫无惧,沉声说道:“朕正好将这空间,以国运烈焰转化为圣天王朝的国运空间,在这其中,朕即是这天,无人能与朕争锋!”
话音刚落,武烈陛下竟是徒手一抓,直接将半空中的国运金卷摄拿了下来,横挡在身前,顿时漫天烈焰如同受到了指挥一般,尽数挡在了辇车之前!
“嘭!”地一声巨响,五口杀气化成的巨剑就像是砸在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巨盾之上,骤然又化成了粉尘,归于无有。
“不要分散攻击,以我为阵眼,发动绝杀大阵!”人魔殿杀手头目当机立断道:“现在他占据上风,我们分散开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
另外四名杀手立刻站好四个方位,双手交错,结起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五人身后,那一片尚未被国运烈焰转化的天地之中,无穷无尽杀气几乎化成灰色的浪涌,朝着五名人魔殿的杀手奔涌而去!
那凝聚在五名杀手周围的灰色杀气,竟是化成了数十人合抱的龙卷飓风,将这五人包裹在了其中。
此时,埋骨之地内,左侧天空烈焰耀眼,天宫如在烈火之中,肃穆庄严,无数金色人影举手投足之间,耀芒惊天;右侧天地混沌,灰蒙蒙一片,浑浊的龙卷风席卷肆虐,杀气盈野,仿若末日之杀局!
凭借着这神秘的法阵,五名杀手竟是在气势上与凭借国运烈焰燃烧同化埋骨之地的武烈陛下战到了平分秋色!
“这杀气……”无夜太子看着面前形成龙卷风的可怖杀气,眼皮微微跳动,仿佛是看到其中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要诞生出来一般!
“吼!”果然,那杀气龙卷之中,传出一声可怖的吼叫声来。
只见龙卷之中,隐隐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头颅,人面,却头生一对弯角,仅仅是这一方从万丈杀气龙卷之中探出来的头颅,就足足有一里见方!
由此可猜想,那龙卷风中的身躯究竟该有多么庞大!
只见那杀气龙卷风一层一层消散开来,在那五名人魔殿杀手的身后,站着一尊真正的“人魔”,牛角,人面,蝎尾,身高千丈,手中的巨剑足有数百丈之长,宽厚如山岳。
不存在于任何的典籍之中的生物,完全是人魔殿上古以来无数杀手以精神意念与无尽杀气塑造出来的产物,真正的“人魔”!
那五名人魔殿杀手组成的法阵,则悬浮在人魔胸前的位置,散发出灰蒙蒙的光泽。
在这一尊千丈人魔面前,武烈陛下与无夜太子所乘坐的九龙纹金辇车,简直就像是一粒微尘,即便是那横档在九龙纹金辇车之前,足足有百丈长宽的黄金画卷,都好像只是一幅卷轴,如孩童的玩物一般。
就在那人魔完全显露的瞬间,他举起了手中的巨剑!
以斩落虚空的剑势,双手握住,猛然劈下!
人魔殿杀手的剑道,极致精巧,但是这人魔的剑道却是大巧不工,仅仅是一道寻常的劈斩,竟是霎那之间仿佛天地日月无光,空间都随着这一剑劈下的痕迹而碎裂开来,就好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四散飞落,露出空间后幽暗的虚空来!
这是毫无花巧,却足以劈开空间的一剑!
第723节:谁才是猎物
无夜太子看到那一柄劈斩下的巨剑,以他星魄阶的境界实力,即便在被国运能量同化的一侧,依旧感觉到被这剑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难道这就是曾经陨落过半步星尊绝代强者的剑势?”无夜太子只觉得心胸烦闷,张口大喊道:“父皇小心!”
然而回答圣无夜的却是武烈陛下的一声冷哼,以及……
“土鸡瓦狗而已!”武烈陛下双手翻转,横转那黄金画卷,顿时从已经被国运烈焰同化的空间之内,万道烈焰化成锁链,条条国运锁链朝着黄金画卷聚拢过来,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一般,横挡在那一剑的去路之上。
仿佛快刀斩乱麻一般,最起先的国运锁链,毫无争议地被巨剑一削两断!
然而……
“铮!铮!铮!铮……”一连串刀剑劈斩在锁链上的锐响,震耳欲聋,那划出空间裂纹的一剑,在劈断了无数道国运锁链之后,竟是生生阻在了黄金画卷之前!
“嗷嗷嗷!”无论那人魔嘶吼连连,手中百丈巨剑却根本难以再前进半寸!
“哼,力尽了吧!”武烈陛下用手隔空在那黄金画卷上一划,沉声吟道:“万里山河如画!”
顿时从那黄金画卷之中无尽烈焰赤芒如流金滚滚而出,炽焰烈芒竟是化成无尽江河潮涌,朝着那一柄巨剑拍击而去!
人魔反转巨剑,对着袭来的江河潮涌猛然一拍,正要反击回去,却是无穷山岳又从那画卷之中飞腾出来,撞击在巨剑之上,铿锵有声!
“社稷福泽苍生!”武烈陛下右手稳稳地在黄金画卷上隔空叩了几下,吟道。
话音落下,一座祭坛从中黄金画卷之中扑朔而出,重若千钧,承载了社稷之重,竟是“铛”地一声,直接就将人魔手中的百丈巨剑给打折了!
“噗!”就在巨剑折断的瞬间,五名人魔殿的杀手似乎同时遭遇了重创,竟是一齐喷出一口鲜血来!
武烈陛下看到攻击奏效,顿时精神大振,高声说道:“这是朕从我朝千年国运之中悟道而出的招式,每一击都可以调动国运烈焰,形同大道,即便你们手段通天,难道可以与朕的亿万子民一齐抗衡吗?”
“万民永乐升平!”
话音落下,被国运烈焰同化的一侧,顿时人声鼎沸,无尽人言,以各种方言齐声吟诵,祈愿,这是千年以来,无数圣天王朝子民祈愿国泰民安的愿力,被融汇在了国运能量之中,封存在黄金画卷之中,如今被武烈陛下一下子调动出来,亿万子民积攒了千年的愿力,如果拿来压制攻击,其威力可想而知?
人魔殿秉承的是万物“死”的真谛与意志,冷酷残杀,以杀证道,而这祈愿之力,无形之中,竟是与万物“生”之奥义相合,偏生就是人魔殿术法的克星!
就在这无穷人言吵杂涌现而出的瞬间,那以杀气凝成的人魔,竟是浑身像是被烈焰焚烧着一般,皮肤一寸一寸地龟裂开来,不仅是龟裂,竟是在消解,就好像是冬雪逢夏一般,飞快地融解着,化成最初的杀气,甚至是粉碎成风!
就在这千丈人魔逐渐粉碎的瞬间,五名人魔殿的杀手身体内的力量,就好像是陷在了无底洞中一般,不断地被抽离出去,去修复人魔的躯体,但是修复的速度,哪里及得上这亿万愿力的生机之力对这杀气凝成躯体的人魔破坏程度!
不过片刻时间,那除了头目以外的四名杀手已是摇摇欲坠,几乎连站在虚空都难以保持了!
看到法阵已摇摇欲坠,武烈陛下大吼一声,“朕送你们上路吧!”双手同时结印,如一名绝代的画师,在黄金画卷上连连作画,临了,右手一甩,吟出了最后一句:“千秋圣朝永固!”
顿时那黄金画卷剧烈晃动了起来,连带着天空中,蕴在烈焰之中的广大天阙竟也向下沉沦了几分!
无夜太子看到这等通天的手段,竟是呼吸都险些停滞,如同痴呆一般。
居然要以这悬浮在烈焰之中的天阙仙宫直接将人魔并这人魔殿的五名杀手直接镇杀!
这岂是人力可以阻挡?如果这天阙镇压下来,别说是五个杀手,一尊杀气化成的人魔,即便是九天仙魔齐来,怕也要被狠狠镇压,永不翻身!
果然,就在宫阙镇压下来的一霎,四名主持阵法的杀手七窍流血,浑身骨骼经脉就如同爆豆子一般,不堪重负爆裂开来,霎那之间,化成了血粉。
只有那作为阵眼的杀手头目还在苦苦支撑。
“困兽犹斗!”武烈陛下眼神一动,那天阙又朝下一寸,顿时杀手头目身上传来了骨骼被压碎的细响,那一尊人魔也已经被肢解得只剩下躯干了,眼看就要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人魔殿,送来这样一份大礼……”武烈陛下带着讥诮的笑意,看着那满眼恨意,恨不得对武烈陛下食肉寝皮的杀手头目说道:“传承无尽岁月的异度空间,正好拿来做圣天王朝的国运空间,镇压国运,保朕的圣朝,既寿永昌!”
说话之间,那国运烈焰之中的仙宫不断延展,竟已是扩展到了整个埋骨之地的上空,天空中,无数圣贤人影如雕塑浮现,至善至圣之礼乐钟鸣,挟着百姓祈愿国泰民安之话语愿力,交相而鸣,天上宫阙,与这黄金画卷,交相辉映,神圣无比,隐隐约约这埋骨之地,已是改天换地,有了几分镇压圣天王朝底蕴的模样!
“无夜孩儿,以后皇族子嗣在其中修行,吸收国运能量,一日等若在外修炼千日……”武烈陛下得意地对身旁的无夜太子笑道:“何愁皇室不会人才辈出,天下又如何再能被外姓夺去?此乃天将予之,如果不取,当受其咎!”
然而,就在这埋骨之地完全被国运烈焰同化,那最后一名人魔殿杀手“嘭”地一声,化为血泥,人魔化为虚无的瞬间,整个埋骨之地空间,似乎是被碰触到了什么禁制,如同灯火通明的宫殿,瞬间被人吹灭了所有的火烛,骤然漆黑下来!
第724节:太古杀手王
九天宫阙化为虚无,诸天韶音归于沉寂,万民祈愿骤然无声,国运烈焰霎那之间尽数熄灭!
刚才还饱含生机的世界,霎那之间,就如同死一般的霎那!
一股不详的预感,骤然袭上了无夜太子的心头。
武烈陛下也是眉头紧锁,驱动着面前仅存的黄金画卷,眼观六面,耳听八方,警惕着所有可能发动攻击的角落!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这死寂的世界起风了!
可是无夜太子在疑惑的瞬间,骤然惊叫了起来:“不是风,是杀气!这风里好浓的血腥味!”
但似乎此时已经太迟了!黑暗之中,杀气凝成一只巨手,狠狠对着黄金画卷拍下了一掌!
“乓!”地一声,黄金画卷剧烈震动,直接从半空中朝着辇车的方向栽落下来。
“噗!”一大口鲜血骤然从武烈陛下的口中喷了出来,刚才还意气奋发的老人,瞬间之间就面如死灰,仿佛遭到了重创一般。
“嘿嘿嘿……”就在那一只巨手拍下来的瞬间,黑暗之中,一个声音阴森森地笑道:“居然有人想要夺我人魔殿的埋骨之地,做自己的底蕴,本座纵横太古至今,你这样的人,遇到的还是第一个!”
“什么!”武烈陛下张大自己的嘴巴,竟是口不择言,无夜太子则抖抖索索地说道:“不会吧,他是那个屠过半步星尊强者的……杀手王!他居然还活着!”
太古到现在有多少年?没有人知道,应该也没有人活到现在来过,这个杀手王居然活到现在!能够击杀半步星尊的人,该有多强大?
星尊绝巅,根本无人能够涉及,这是堪比魔神一般的存在!
“完……完了!”武烈陛下与无夜太子几乎是同时面无死灰。
再多的谋划,再多的计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无异于庸人自扰,原本武烈陛下存的夺取人魔殿底蕴的念头,却倒头来,引出这尊太古年间的杀手王出来,可以说是自食恶果!
“罢了,本座的埋骨之地,尚且没有天州皇帝与皇子的尸骨,今日就留下你们充数,为本座补充寿元吧!”那黑暗之中的杀手王冷声说道:“这也是对你杀我五名子弟,妄想夺去我人魔殿底蕴的报偿!”
为什么这名杀手王能够从太古活到现在,居然靠的就是这埋骨之地,其中无尽强者的力量,为自己补充寿元,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人魔殿击杀了多少的强者,才让他得以硬生生地活到了现在!
话音落下,那黑暗之中的杀手王已然动手了。
“天地俱灭,十方皆杀!”
天与地就好像重回混沌一般,传说混沌之中,有绝代强者以力开天,分开天地,如今却是恰恰相反,这片埋骨之地的空间之内,就好像天地重归混沌一般,无穷力道从四面八方对着九龙纹金辇车内的父子两人发动了最可怖的攻击!
这是死的奥义,死的极致!
天地都是无上的凶兵!
比之武烈陛下以国运演化山河社稷的手段,不知道强横了多少倍!
“完了完了完了……”武烈陛下瘫倒在辇车之内,连连咯血,看着旁边的无夜太子,低声说道:“无夜,你我父子……二人,咳咳咳,恐怕……咳咳,今日都要葬身在此了。”
“父皇……”无夜太子也是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轻声说道:“孩儿连累您了,若有您这般的神通,也不至于如今无有一战之力!”
“唉……”武烈陛下听得无夜太子的话,只得摇了摇,有气无力地说道:“千算万算,不曾想到这妖孽居然还没有死,百密一疏,终成如此大错,唉,罢了,罢了……”
然而就在这天地即将闭合,父子两人闭目等死的时候,这黑暗之中竟出现了一丝光芒!
确切地说,是一道星芒!
莹莹如烛火,却是在这黑暗之中无比扎眼!
“嗯?”那杀人王讶异了一声,只见一道人影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周身星芒流转,站立在这即将重归混沌的天地之间,宛如一座可以劈开天地的神明。
那个人是谁?一身紫袍,外面套着一件月白麒麟甲胄,手扶一柄虎胆鏊金枪,正是兵戈侯秦战天!
“战天!”
“兵戈侯!”
父子两人看到那一道身影,如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齐声呼救了起来。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秦战天此时身上的麒麟甲胄残破不堪,似乎是经过了重重艰苦的困境,才赶到了此地。
这也难怪,武烈陛下与无夜太子,是连着九龙纹金辇车直接被召唤进埋骨之地的,秦战天却是通过留下的一道气息,生生以虚空降临,破开时空,只身闯进这埋骨之地里来的。
但是秦战天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无夜太子一想到,那个足以灭杀半步星尊的杀手王,就在面前的那一片黑暗之中,不禁心灰意冷。
秦战天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是多增一缕冤魂罢了!
但此时,秦战天星芒耀眼,身后有一尊手持兵戈的虚影,竟面相与他有几分相似,这虚影周围,竟是自成一个小世界一般,并没有受到那杀手王绝杀的侵扰。
“廉贞命星体质!”黑暗之中的杀手王沉声说道:“半步星豪境界,嗯……有意思。”
秦战天正是廉贞命星体质,上次在落城千家时,就已经是星杰阶境界,如今更是达到了星杰阶极限,半步星豪的境界了。
那黑暗中的杀手王沉吟一番,似乎是权衡再三,没有动手,而是开口说道:“说说你的来意吧,廉贞星主。”
紫薇命星体质,秉承紫微星之意志,领袖星河称为紫薇星帝,而北斗主生,南斗主死,称为星君,其下如廉贞,七杀,破军等主星,拥有这等命星体质之人,则称为星主。不过这些都是太古,上古时的称呼了,如今已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了。
“在下来带这两个人走!”秦战天的回答直接了当。
“想从本座手里拿人吗?”杀手王阴森森地说道:“这两个人本座必须要杀!”
“这两个人,我也一定要救回去!”秦战天针锋相对,回答道。
“廉贞星主,你以为你是谁?”杀手王冷笑道:“真把自己当做是大成的紫微星帝了吗?半步星豪就想挑战本座?”
“那又如何?”秦战天的回答依旧冷冰冰的,带着一股铁血的味道。
“你难道是要逼本座做一次灭绝英才之事吗?”杀手王阴沉地说道:“你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半步星豪境界,真正成就星豪最多也就十年,凭借你的廉贞命星体质,武道上的境界也许可以达到星豪阶巅峰,甚至半步星尊……”
“哼……”秦战天对于杀手王既是褒奖,又是威胁的话语,似乎不屑一顾。
“你就不怕死吗?”杀人王似乎有一点被秦战天惹怒了,沉声问道。
“我若身死,你又有什么好果子吃!”秦战天冷笑说道:“我有廉贞命星特性庇佑,周身自成世界,遗世独立。根本不受你这小世界的法则影响,也不会被任何力量束缚,能够发挥出全部实力。而你要透过小世界攻击我,却要消耗更多的力量。你寿元无多,别说是动手了,离开了这个小世界,怕是连呼吸都会消耗寿元,你能奈我何?”
“你……”杀手王显然是被秦战天说到了痛处,一下子竟是没有办法应对了。
“我今天也不是来砸你人魔殿的道场,不过是带回去两个人而已,你如果执意要阻拦,那秦某大不了拼死一战,大家两败俱伤罢了。”秦战天说到这里,冷然一笑说道:“拼却秦某这一身性命,换你一介绝代强者少活数百载寒暑,也是十分划算的!”
“混账!”杀手王似乎胆怯了。“你这是在威胁本座。”
“不错,我就是在威胁你!”秦战天缓缓地,一只手抬起自己的虎胆鏊金枪说道:“放武烈陛下与太子与我离开,你我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不肯,今日秦某就领教阁下震古烁今的绝技!”
挑衅,**裸的挑衅!
无夜太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是眉头一跳。
“兵戈侯这是在玩火啊!”他轻声对旁边的武烈陛下说道:“万一真的把这老杀手给惹怒了,岂不是……”
武烈陛下抿住嘴,没有说话,眼神之中阴晴不定,不知在做什么样的打算。
“够了!”黑暗之中那个声音低吼一声说道:“廉贞星主,你现在带上这两个人,立刻从本座面前消失!”
“前辈果然宽宏大量。”秦战天笑了笑,一抬手,已是将那九龙纹金辇车摄拿到了身边,包裹在了自己的廉贞命星虚影之下,“那么后会有期!”
黑暗之中,那个声音冷哼了一声回答道:“后会有期,若本座得以离开这空间,定会去取你性命!”
谁知道秦战天听得杀手王这句话,竟是丝毫不惧,反声回答道:“秦某到时候等着领教您的高招!”随后他一抖衣袖,取出一件法器,一团星芒涌出,包裹住了他与身后的一架九龙纹金辇车,就好像在空间里打开了一个黑洞,一下子就他们都吸收了进去。
第725节:命不久矣
待到无夜太子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色依旧是深秋的猎场,再看眼前,赤龙兽正趴在地上打着盹儿,自己还坐在辇车上,如果不是旁边站着一身紫袍的秦战天,简直会让他以为,刚才进入人魔殿的埋骨之地,一番死里逃生,不过是噩梦一场。
“陛下,殿下……”旁边的一众羽林卫将官,看到秦战天一个人拽着九龙纹金辇车从虚空之中飞了回来,待到那辇车一落地,所有人立刻都围了上去。
“看到您无恙,真的是太好了!”
“兵戈侯果然神勇,居然将陛下和殿下都一同解救了出来!”
“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杀手,居然妄图谋害我朝的陛下与殿下……”
然而就在众说纷纭,无数人围着武烈陛下和无夜太子的时候,武烈陛下刚想说些什么,却是突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后直接栽倒在了辇车之上!
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躺在一张龙榻上了,看陈设应该是设在猎场的行宫。
行宫之中,空无一人,只有无夜太子坐在自己的床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了。
“无夜……”武烈陛下轻声唤道。
“孩儿在。”圣无夜急忙往床边凑了凑,对着武烈陛下回答道。“您有什么吩咐?”
“朕,朕感觉自己快要走了!”武烈陛下竟是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无夜太子顿时就愣住了。
“父皇,这怎么可能呢?”无夜太子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这一次都从人魔殿的太古杀手王手中死里逃生了,代表您福缘深厚,怎么可能会命不久矣?”
武烈陛下摇了摇头,面带苦笑说道:“知道他为什么肯放人吗?因为在对朕拍出的一掌当中,他的杀气已经斩杀了朕的生机,即便他不动手,朕也活不过明天了。”
“这……这是什么秘法?”无夜太子听说过不知不觉中可以让人身受重伤的术法,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直接斩灭生机的秘术,那岂不是……看谁,谁都得死?根本无人拦得住他?
“咳咳咳……”武烈陛下说到这里,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是七杀命星体质的秘技,你自然是没有听说过,七杀主宰天地杀劫,可以直接从星域上抹杀一个修士的生机。等同于……天要杀你,毫无办法。”
无夜太子听到武烈陛下的话,眼皮一跳,顿时万般念头一齐涌上心头——武烈陛下虽然逃生了出来,还是要死了!那以后的事情怎么办?
原本以为计划落空的无夜太子,一下子反而又察觉到了什么机会,但是他嘴上依旧说道:“父皇你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如果七杀命星体质的秘技如此可怕,那独领星河的,为什么不是七杀星主,而是紫薇星帝呢?”
“因为七杀命星秘技只能对境界比自己低,同时命星传承比与自己一样,或者比自己品级低的人使用。”武烈陛下叹息道:“技不如人,否则何以至此。”
“父皇,帝王之尊,不都是北斗命星体质吗?”无夜太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催问道:“北斗星君,命星传承远在七杀星主之上,如果能够被七杀星主制死,岂不是等于以下克上吗?”
武烈陛下看了看床榻旁边的无夜太子,又看了看行宫里装饰华丽的天顶,喟然叹道:“所谓君王命星为北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吗?太古至今,也不知道多少朝代化为灰土,难道都是代表帝运传承的北斗星君吗?那岂不是说,大家争来争去都是一家人?”
无夜太子听得武烈陛下的话,不禁一愣,不由地住地“呃?”了一声。
“圣天王朝传承的命星体质不是北斗,而只是北斗中的天枢命星体质罢了。朕只不过是天枢星主,与他七杀星主是平起平坐的。”武烈陛下说到这里,却是自诩一般地笑了笑说道:“不过天枢象征‘天意’,所以太祖立朝时,定国号为‘圣天’,正是此意。比起其他朝廷的平凡命星传承,甚至那些一世,两世而亡,没有命星传承的朝廷,我们已是华贵非凡了。”
听得武烈陛下的话,无夜太子只觉得心中发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他的这点心思,如何能瞒得过稳坐社稷四十四年的武烈陛下,当即这位躺在卧榻上的天州君王,轻轻拍了无夜太子的肩膀说道:“人之有生,靡不有死,朕死在曾经斩杀过半步星尊,绝代强者的七杀星主之手,也不算冤枉了,咳咳咳……”
仿佛是体内的生机正在随着一道可怕的伤痕在不断地流失,武烈陛下刚刚说了几句,竟又低下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明黄色的被巾上顿时出现了几道鲜艳的血迹,仿佛黄金上沾染的斑点一般扎眼。
“去……”武烈陛下右手捂住嘴,不断平复着胸前的起伏,咳嗽着说道:“去把战天喊过来!”
“喊兵戈侯吗?”无夜太子一愣,虽然兵戈侯秦战天救他们脱离过险境,但他毕竟是临溪王阵营的人,怎么可以?难道父皇要在最后关头,请秦战天倒戈吗?
“去啊……咳咳,还不快去!”听得武烈陛下一声呵斥,无夜太子才如梦初醒,走出了宫门,径直朝着秦战天的住所跑去。
片刻之后,一身紫袍的秦战天跟随无夜太子快步走到了行宫之内,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榻之上,面如金纸的武烈陛下,“啪”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口中说道:“陛下,臣护驾来迟,请您降责。”
“呵呵……”武烈陛下当然没有说责备秦战天的话,毕竟这一次如果不是秦战天撕裂虚空,强行进入埋骨之地,又以性命相搏,武烈父子早已成为埋骨之地的冤魂了。
于是他直接岔开了话题说道:“战天免礼,无夜,为兵戈侯搬一张椅子过来!”
无夜太子虽然不是很情愿,去为秦战天搬椅子,但是一想到,武烈陛下可能是要最后拉拢一下秦战天,只得起身,然而就在这时……
“不必劳烦殿下了。”秦战天依旧跪着说道:“臣护驾来迟,有罪在身,还是不要落座了。”
武烈陛下看到秦战天这样坚决,也就示意无夜太子坐了下来,对着秦战天说道:“战天,你我相识一个甲子有余,君臣之缘已四十四载了,真是时光荏苒啊!”
第726节:幽冥泉下亦有万里河山
秦战天听得武烈陛下这句话,又看了看武烈陛下的状态,心中已是如明镜一般了。
“陛下似被那个老杀手斩去了生机……”秦战天此时也是心乱如麻,毕竟武烈陛下如大厦将倾,一旦这位天州君王撒手人寰,接下来的麻烦事情,可就太多了!
站在面前的,就是谁来接替天州大统之位。
如今秦战天已是站在了临溪王这边,原本他承诺会支持临溪王在武烈陛下身后夺取帝位,存的是一个利用他的势力,压制儒门的心思,以武烈陛下的身体,再活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没有问题,大不了到时候,秦战天将家主之位交出,就算是双方毁约,也没有什么干系了……谁知道居然就在眼前了。
“陛下,时光如梭,想不到如今我等已是这般年纪,做已不复当初的年少了。”秦战天也是有些苦涩地说道。
武烈陛下看了看跪着的秦战天,想了想,似乎是琢磨了一番,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战天,若是朕重归天阙,想请你辅佐我儿,继承大统,不知你意下如何?”
所谓重归天阙,其实就是去世的隐晦说法,这一点秦战天看得很明白,似乎也料到武烈陛下会开这样的口,但他毕竟是一个耿直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整个行宫里,寂静到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秦战天面色平静,一言不发,武烈陛下眼神也是如古井无波,看着秦战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这位日薄西山的圣天王朝君主开口了。
“战天,你认为武炎比无夜更适合做天州之主?”
秦战天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趴着不说话。
武炎正是临溪王的名讳,圣武炎。
如果此时有史官在场,一定会惊讶于这一对君臣居然在讨论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是秦战天毕竟是武烈陛下的至交,又是群臣之首,武道绝伦,他倒的确是有这般的资本,能够在后继者的问题上,与武烈陛下叫板。
“陛下,臣有这样一个想法。”许久,秦战天依旧低着头,开口说道:“殿下毕竟年幼,很多方面都还不成熟,不如陛下仿效古制,将临溪王立为摄政王如何?”
“唔……”武烈陛下眉头微皱说道:“古时立摄政王,大多都是因为皇子年幼,根本无法理政,不得不如此去做,而且皇子亲政之后,十有**,都会有一场纷争大祸。如今无夜早已成年,难道还要立摄政王吗?”
秦战天听到武烈陛下这样的话,心中已知道了他的心思,自己是说不动这一位迟暮君王的。
实际上也是如此,自从秦战天倒向临溪王一边之后,这一对君臣已是出现了隔阂,两人在朝堂上,几乎都没有对话了。
可以说,如果今天秦战天不出手相救,坐看武烈陛下与无夜太子死于人魔殿的埋骨之地,临溪王反而可以名正言顺地取得大位。
但是出于职责或本心,秦战天还是义无反顾地出手了。
他以命相博,换来武烈陛下与无夜太子的生还,却反而要给圣天王朝带来一场大祸吗?
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武烈陛下与秦战天说不到一起去,接下来的君臣寒暄,也就变得形同嚼蜡了。
秦战天走后,武烈陛下的脸色愈发不好了。
“秦战天……好一个秦战天!”这位天州君王一边咳嗽着,一边怒然说道:“一身又臭又硬的骨头,答应了武炎,就不能反悔吗?我们的君臣之谊,就抵不上他儿子与武炎家的一纸婚约吗?咳咳咳……”
无夜太子一边轻轻拍着武烈陛下的背,为他止咳,一边劝道:“父皇,不要气伤了身体。这件事情,的确是强求不得的。”
“只要他同意辅佐你,朕立刻可以将月香公主赐魂给他的儿子,咳咳……谁知他这般不识好歹!”武烈陛下一说,无夜太子的眉头立刻微微皱了起来。
年方十六的月香公主,无夜太子的妹子,差点就被这一对父兄给卖了两次,无夜太子要把她许配给秦孤月,武烈陛下更搞笑,直接要把她许配给十三岁的秦傲风。
这是做什么孽啊!
就在这时,行宫外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行宫外的太监慌慌忙忙跑了进来,趴在地上,大声说道:“不好了,陛下,临溪王请求觐见,奴才们说陛下龙体有恙,不便觐见,谁知临溪王竟说,就是来探病的,直接闯进来了,奴才……奴才拦不住他啊!”
就在那太监说话的时候,只见一袭金织飞龙袍的中年男子已是跨进门槛,到了行宫之内武烈陛下的寝宫里。
跟在他身后的竟还有一名身穿暗红铠甲的武士,周身都套在铠甲之中,只留出一对眼睛,虽然没有带兵器,但仅仅是他站在这里,感觉竟是如一把沾血的魔刀,让人不寒而栗。
这铠甲代表,他是一名临溪王府铁血卫的高手。
有这一尊高手在侧,能拦得住临溪王,不让他擅闯行宫,反倒是奇怪了。
临溪王踏进门槛里,看到武烈陛下面如金纸,竟真的卧在床榻之上,脸上那仅存的最后一点恭敬,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笑,心道:“人魔殿果然不曾失手,还好这秦战天没有坏我的大事,武烈你活不了几天了!”
临溪王敛起自己的笑意,看着面前的哥哥,倨傲道:“皇兄,听说你龙体有恙,作为弟弟的我,非常着急,怎奈何这几个狗奴才偏偏不让我进门,你看如何处置?”
这一句话俨然有向武烈陛下逼宫的味道了。
很显然,这几个太监不过是杀鸡给猴看,或者说只是临溪王的投石问路,看看武烈陛下对于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
武烈陛下看了那太监一眼,只见这个行宫里的理事太监,不过是临时抽调过来的,平时连圣颜都看不到一面,这一次跟随武烈陛下的太监宫女尽数遇害,才摊上他们来照料武烈陛下。原本以为是一件美差,谁知竟遇到这样的事情。
“拉下去斩了!”武烈陛下的声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
“不必拉下去了!”临溪王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铁血卫高手抬起手比划了一下,那高手顿时会意。
“陛下饶……”那太监“饶命”两个字还没说完,只见那高手隔空一道手刀,直接将那名太监的首级削了下来!
临溪王圣武炎则是直接在一旁的镶金白玉椅上坐了下来,遥遥与龙榻上的武烈陛下相对。
无夜太子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狂颤:“临溪王已经霸道到这样的程度了吗?居然敢当着父皇的面杀人!难道是在威胁父皇吗?”
倒是武烈陛下脸色不变,看着面前的临溪王笑了笑说道:“本来还想叫无夜去请你过来的,武炎,你来了正好,朕与你这对兄弟俩,也好几十年没有好好聊一聊了。”
“是啊,皇兄,我这次来,也是很想和你聊一聊。”临溪王皮笑不肉不笑,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说道。
“嗯,无夜,你下去吧。”武烈陛下对着无夜太子摆了摆手说道:“朕跟你皇叔想单独聊一聊。”
“是,父皇。”无夜太子本来有些担心武烈陛下,但是看到老人眼中坚定的神色,便相信这一位天州君王估计是有什么后手,当即点了点头,顺从地从龙榻旁,走了下来。
无夜太子走到临溪王身边,看了看那名铁血卫的高手说道:“临溪王,这位铁血卫高手也是外人,还是一同回避吧!”
“这……”临溪王先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无夜太子居然来这一手,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难道还会怕一个快死的人不成吗?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名铁血卫跟无夜太子一起离开寝宫。“顺便把这个死人也带出去,不要坏我本王与皇兄的兴致!”
“遵命!”铁血卫高人拱手应了一声,目光透过铠甲盯在无夜太子的身上,一手拎起那太监的尸首,跟着他离开了寝宫。
待到这两人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之后,临溪王看着龙榻上垂垂老矣的武烈陛下,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地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武烈,你老了!该兑换当初的承诺,将江山交给我这个做弟弟的了!”
临溪王说的当然就是那武烈陛下在邪魂教之祸后,对他所承诺的那句话:“朕千秋过后,天州万里江山当托付于汝!”,虽然这句话在圣无夜降生之后,就再没有人在公开场合提过了,但是武烈陛下的确是说过这句话的,史官也如实地记录了下来。
如今临溪王旧事重提,其用心已是世人皆知。
“武炎……”武烈陛下叹息一声,微微垂首说道:“你真的想要这天州万里河山吗?”
临溪王嗤笑一声说道:“天下,谁不想要?”
武烈陛下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说的却恍如一句疯话。
“幽冥泉下,亦有万里河山,朕携汝同去,如何?”
“嗯?”就在临溪王没有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哄”地一声巨响,国运烈焰从武烈陛下的身后,升起到半空之中骤然倾泻而下,瞬间包裹了整间宫殿!
第727节:死不瞑目
就在宫殿内被国运烈焰包裹住的霎那,所有宫殿外的景象同时虚化。显然,这里已经被武烈陛下隔绝成另外一个世界,莫说宫殿外只有一个铁血卫的高手,就算临溪王有十万大军,怕也无济于事!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被斩去生机的老人,一个将死之人,竟还能有这般的大能!
“武烈,你刚才是在麻痹我?”临溪王圣武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让我误以为你已是将死之人,对我言听计从?”
“是又怎么样?”霎那之间,那个还躺在卧榻上的天州君主精神矍铄,眼神犀利,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亿万人之上,坐拥万里河山的无上圣主。“今日便是朕与你同归黄泉之期!”
话音刚落,国运烈焰之中“轰”地一声巨响,万道炽热的国运锁链从烈焰之中生成,一张黄金画卷从中应运而生,悬浮在武烈陛下与临溪王之间,不断地颤动。
磅礴的国运能量,竟是让整座行宫都剧烈地晃动起来。
“武烈你好狠!”临溪王盯住面前悬浮着的黄金画卷,眼神闪烁不定。
“武炎,这都是你逼朕的,怪不得朕!”武烈陛下的神色镇定,语气平淡,看着眼前的临溪王说道:“你若不死,朕不得安!”
话音落下,那黄金画卷中骤然涌起无尽赤红烈焰,金芒耀眼宛如一尊烈日,这烈日之中,冉冉托出一柄九尺长,五尺长的黄金圣剑来!
君王有称九五至尊,这一柄黄金圣剑乃是帝王之剑,象征着帝王在国运之中至高无上的帝道极兵,挟万道国运烈焰之力,足以掌控一国气运为己所用的权柄!
双刃剑,金芒流转,化成无数人形,历代良将名臣,庇护左右,随着金色烈阳灼烧,剑身之上,无尽铭文浮现,十名圣天王朝贤明大帝之影像渐次出现又消失,融入到这黄金圣剑之中,随着融入其中大帝的影像越来越多,那一柄黄金圣剑其中散发出来的气势也越来越可怕起来。
到了十尊圣帝融入其中,仅这一柄黄金圣剑的威压,已足够让星杰阶的强者都抬不起头来了。
但是临溪王居然还站立着,面对着那几乎已经点到他面前的黄金圣剑,岿然不动。
“你……”武烈陛下似乎也有一些吃惊,沉声道:“武炎,你不过是星魄阶的实力境界,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黄金圣剑的威压?你为什么不跪下!”
临溪王在起先脸上的惊慌,早已被淡然所取代。
“武烈啊武烈,如果你拼尽全力,用其他的功法来杀我,我也许真的今日难逃一次,但是……”临溪王圣武炎冷声笑道:“苍天有眼,祖上有灵啊!你知道《诸天无上经》中被太祖陛下动了手脚,如果拿来杀伐同样学过《诸天无上经》的人,无论实力如何,都会遭遇反噬,以此来防止皇族之间手足相残。所以你就想用这国运烈焰之中的黄金画卷来镇压我,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吧!”
只见那黄金画卷之中,蓦地又飞出一幅金光灿灿,如金箔一般的图片,但见海山关城楼之下,邪魂教鬼兵如林,城楼之上,一人端坐太师椅,手握军扇,千军万马指挥自如。
正是年轻时的临溪王圣武炎。
那黄金圣剑在碰触到金箔画面之时,竟是蓦地发出一声如人一般,凄厉的哀鸣!
随后那无坚不摧的帝王之剑,黄金圣剑,居然一寸一寸地粉碎开来,先是化成一条条的国运锁链,最后又变成了国运烈焰,蓦地一声落回到了黄金画卷之中!
攻击居然无效!
“因为我与你一样,都是在这黄金画卷上留下身份名字的人!”临溪王傲然说道:“这黄金圣剑,代表至圣至明之人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戮自己的肱骨之臣,所以圣剑哀鸣,不愿对我下杀手!武烈,你失算了!”
“什么……”刚才还精神矍铄的武烈陛下,顿时变得如同一个真正迟暮的老人一般,眼神之中的神采迅速地消逝,仿佛经不住岁月的侵蚀,“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皇兄,你该上路吧!”临溪王圣武炎面带一丝冷酷的笑意。“幽冥泉下亦有万里河山,至于人世间的天州君王,还是勉为其难,由我代劳吧!无夜侄儿不久我会送他下去,与您父子团聚的!”
整个宫殿之内,就好像是一出无声的默剧,只见那漫天的国运锁链,一寸一寸地崩裂瓦解开来,如同跌落在国运烈焰的熔炉之中,再次化成炽热的国运烈焰。
此时躺卧在龙榻上的武烈陛下似乎还想挣扎一下,张开嘴大吼了一声什么,从他的丹田之中,蓦地腾跃起九条国运锁链,缠绕周身。
只是这国运锁链却不同于在烈焰之中诞生的,而是好像沾着热血,就好像从身体里生生抽出来的一般,那九条锁链就好像九道被束缚住的苍龙,汇入到国运烈焰之中,引得整个宫殿中的国运烈焰,化成炽焰之海,朝着端坐在白玉镶金椅上的临溪王扑去!
可就在那炽焰之海即将卷到临溪王身边时,时间却仿佛是停滞了一般,刚才还剧烈燃烧的国运烈焰戛然而止!
“铛!”龙榻旁边的一只金枕掉落在了地上,只见那名卧在龙榻上的老人,突然之间以手按住胸口,眼睛不断地朝上翻着,似乎还要挣扎着坐起,却终于没有抗衡过那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咚”地一声,撞在了龙榻的扶手之上!
那老人歪着头,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住了临溪王所坐的方向,瞳孔空洞,却又似乎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死不瞑目!
就在这时,满殿的国运烈焰霎那之间消散成风,就连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黄金画卷都化成一道金芒向上攀升,最终彻底消失。
刚才在这寝宫之内的一场激斗,恍如是一场大梦一般。
唯一的差别,只有刚才这寝宫内的是两个人,而如今只剩下一个人,还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首!
第728节:帝王身后事
当临溪王圣武炎从寝宫里走出来时,面带悲戚带来了一个消息。
武烈陛下伤重不治,已经归于天阙之上了!
武烈陛下死了!
一时间在秋季围猎队伍中的贵族们同时赶到了寝宫之内,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因为那倒在龙榻上的老人,哪里还有半点天州君王的威仪,空洞的眼神,脸上的褶皱,如同一个带着怨恨与不甘走进地狱的恶鬼。
武烈陛下真的死了!
最后还是秦战天蓦地站起身,双膝跪地,爬行到了武烈陛下的龙榻旁边,对着他的尸首叩了一个响头,抬起手来,想要抹上武烈陛下的眼睛,却如何怎么也无法让武烈陛下闭上眼睛。
这一幕落在了所有的人眼中,虽然寝宫之内气氛沉重,但还是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武烈陛下这是死不瞑目啊……”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更有人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见过临溪王之后就归天了,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在座的谁不知道武烈陛下与临溪王不睦,已经是二十多年来持续不断的事情了,可为什么武烈陛下的最后时刻,要见临溪王呢?
这时又有人爆料说道:“不是陛下要见临溪王,而是临溪王以探病为名,闯进陛下寝宫的……为此,临溪王府的人还打了寝宫的守卫。”
弑君?
临溪王难道弑君?
听到这句话的人,几乎同时脑海里都冒出这两个字来。
“慎言……慎言!”立刻就有人拉了一下那个人的袖子说道:“这可是灭九族的罪过,不要胡说八道了,一切等无夜太子回来再做定夺吧!”
提到无夜太子,所有人忐忑不安的心情才终于得到了平复。
武烈陛下归天是一件大事,但毕竟帝王也是凡胎**,是人就难免一死,关键是死后的事情,由谁来继承皇位。这才是足以要人命的事情。
一旦站错位置,掉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脑袋,说不定九族几百口人的脑袋就都没了。
不过好在,皇位的两位竞争者,嗯,其实本来应该是不存在竞争的,无夜太子应该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但谁叫临溪王功高震主,如此强势呢?
只要两位竞争者都在面前,当着百官的面,把名分给定下来,也就不存在什么争议了。这些臣工和贵族们的脑袋,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是事情哪里会如此简单?就在秦战天用明黄被子将武烈陛下的尸身蒙上之后,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陛下归于天阙,身后之事,还是等无夜殿下到了,与大家再多做商议吧。”
说到这里,大家才意识到,从陛下驾崩归天,一直到如今,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却一直都没有出现——无夜太子!
无夜太子到哪里去了?
“殿下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到底上哪里去了?”
“陛下归天,身为子嗣的殿下,应该赶紧过来戴孝守灵啊,怎么这时候不见了踪影?”
“这是不孝啊!”
就在所有人都焦急不堪的时候,寝宫之内蓦地跑进来一名羽林卫士,看了看众人,看了看临溪王和秦战天两人。
毕竟现在武烈陛下归天,这两人之前位极人臣,在无夜太子不在的情况之下,自然就是主持大局的不二人选。
“说吧!”临溪王点了点头,示意那名羽林卫士才对着一众在寝宫里的达官贵人们说道:“太子失踪了!”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把在场的许多人都给打懵了。
陛下死了,无夜殿下失踪了!
怎会这么巧?
难道殿下也遭遇了不测?很多与无夜太子交好的贵族心中几乎是同时嘀咕了起来。
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呢?
还用问吗?
“诸位……”就在这时,群臣之中已经有人嚷嚷了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陛下遇害,太子失踪,还请王爷先继承大位!”
“正是,当年王爷穷尽心力,令邪魂教过不得海山关,保住万里河山,陛下不就曾经说过要将万里河山托付给王爷吗?”又有人鼓噪道。
“不错,也许冥冥之中正是注定王爷要继承天州大统啊!”此话一出,百官之中的武官,几乎尽出临溪王门下,当然是巴不得自己的老上司成为九五至尊,一个个都附和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没有跟腔,这也是一个最不应该闭口不言的人——临溪王如今最亲密无间的战友,他的亲家,兵戈侯秦战天。
如果临溪王成为了皇帝,那么秦家就会变成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了,可为什么他反而不开口呢?
果然,临溪王看到秦战天没有开口,也是笑了笑,谦逊说道:“太子殿下只是失踪了,并没有被证实遇害,如果太子殿下真的遭遇不测,本王不能坐看天朝绝嗣,也只好勉为其难,接下这一桩社稷重担……”此时他话锋一转说道:“但是目前来看,不能轻率决定,还是等找到殿下再说吧!”
听到临溪王推辞,一众官员纷纷又改口说道:“那就请王爷先行摄政,等找到殿下,再做定夺!”
虽然临溪王再三推辞,最后还是“不得不”先做了摄政王,这有些做作的荒唐一幕,居然就是在武烈陛下驾崩的寝宫之内,丝毫没有人顾忌到那一尊被明黄缎子盖住面目,死不瞑目,尸骨未寒的老皇尸首。
一切看起来,都似乎是顺理成章一般。
虽然各方都极力封锁,但是武烈陛下在秋季围猎时遭到了人魔殿杀手的围攻,伤重身死的消息,还是从各种渠道不胫而走。
当然更劲爆的消息还在后面,原本以为已经遇害的,失踪者——无夜太子,在失踪了几个时辰之后,竟出现在了云京城内,并集结云京城内留守的两万羽林卫与自己的三千门客,封锁了云京城的四座城门。
面对由临溪王指挥,要求进城,将武烈陛下的尸首安放进祖庙祭奠的四万多羽林卫以及五千临溪王府铁血卫,无夜太子站立南门城楼之上,当着三军将士之面,出示了临溪王勾结人魔殿刺杀武烈陛下,又妄图暗杀他的证据,列出临溪王圣武炎当诛之十罪,拒不开城!
云京在群雄混战的时代,就已是北陆有名的坚城,圣天王朝定都千年以来,更是不断加固城墙,修缮兵备,以至于有人称云京为“星豪以下莫可奈何”之城。
毕竟星阶强者不是疯子,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屠灭数万人,而且星阶强者也与星空相合,此举显然有违天和,对以后的修炼会有很大的影响,即便是以杀入道的人魔殿杀手,也不过是杀的同级,甚至更高级的人,而不是杀星阶以下的修士,甚至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虽然城外临溪王所指挥的军队,无论在高手数量,还是兵力上,都占据足够的优势,但是用兵多年,老谋深算的他,也根本不敢与依仗云京城的无夜太子对抗。
于是四万五千人只得将云京城分散围住,就地扎营,双方在云京城下对峙了起来。
当然,也有人说临溪王是因为强行冲击南门,吃了大亏,不得已才放弃了攻城,改为了对峙。
虽然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就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后来的第三天之后,云京城附近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信息的黑洞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了。
所有关于这一切的描述,都是在整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被慢慢披露出来的。
很快,第四天的夜色就已经再次降临,转入秋季,天黑的也是越来越早了。
黄昏时分,云京城里万家灯火,城外亦是连营百里,不知何人,竟是在城楼之上,吹起幽幽的箫声来。
那箫声如泣如诉,哀婉久绝,竟是带着有人用沙哑的嗓音合了起来。
“千古皇朝,帝王路,生死成败中,总道是骨肉相残,本生同根,仇杀无度,百年枯荣之后,莫不是灵柩之下,一抔黄土,数百年后,又是轮回,无止无休。”
那歌声竟是无比应景,此时城内的是无夜太子,城外的是他的叔父临溪王,城内的很多人与城外的敌军在几天前,还是亲密无间的战友,甚至有父子兄弟,就因为分在羽林卫的不同部内,如今竟是要刀兵相向了!
世事无常,如此可见一斑。
一时间,无数城内城外的无数兵士驻足倾听,甚至有一些年老的士卒,触景伤情,竟失声痛哭起来。
谁知那凄声刚落,城外的连营之上,竟是传来了“呜呜呜”的号角之声,仿佛是对城楼上歌声的回应一般,合着徐徐坠落的夕阳,在辽远的天廓之上不断地飘荡着。
与此同时,城外中军大账之内,一名身穿纹金飞龙长袍的男子,正襟危坐在桌案之前,下首两侧,跪着数十名身穿铠甲的武将。
左侧当首一人,却没有穿铠甲,而是一身紫色战袍,正是兵戈侯秦战天。
此时军中大帐内自然也听到城楼之上的箫声,只见诸将中许多人都变了脸色,一名将官直接跪到了那纹金飞龙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前拱手说道:“王爷,如今双方对峙,我军之中多半都是羽林卫士,家眷基本都在云京城内,人心思归。加之听到这等思乡之曲,恐怕战意会迅速消解,请您速速下令攻城吧!”
第729节:围城
那名将官一开口,顿时这几十名武将中许多人都附和道:“不错,王爷,如果再拖下去,对我军只会越来越不利。”
“王爷,请您下令吧,如此拖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啊!”
“王爷,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不能久战啊!”
这些能够坐在大帐内的,都是能跟着武烈陛下秋季围猎的名将,除却驻守各主战军团的,基本就都在这里了。
自然当中有许多人都是临溪王的老部下,深谙临溪王的用兵之道。
所以他们并没有如这些后来新兴的少壮派武将那样,吵吵嚷嚷着催促临溪王下令攻城。
他们都是京城中的武官,当然都知道云京城的城防,可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如果不想一点办法,而是用一腔血气和士兵的命去换云京城楼之上城防的磨损,无异于送死。
但是临溪王总会有办法的。
几乎所有他的老部下,都有这样的意识。
果然,临溪王缓缓抬起手来,安抚了众将的情绪之后,笑着说道:“大家只要安抚好自己的部下就行了,本王难道还斗不过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是啊,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临溪王,还会斗不过一个连皇宫门都没有迈出过几次的小孩子吗?
于是,有人笑了,所有在大帐里的人都笑了。
但是临溪王却敛住了笑意说道:“诸将不可以放松警惕,要提防敌人的任何攻击,正因为对方是一个毛头小子,从来没有打过仗,所以我们对他一无所知,更不可以掉以轻心,知道吗?”
果然,这一张一弛,立刻就把诸将原本有些低迷的情绪都带动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之前嚷嚷着要攻城的少壮派给安抚了下来。
“都下去准备吧!”临溪王故作深沉道:“如果机会成熟,也许明天就是攻城之机!”
就在诸将退出大帐之前,临溪王却是独独喊道:“战天留步。”
秦战天似乎是料到临溪王有话要对自己说,原本支起来的身体,又缓缓地坐了下去,看着临溪王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看到秦战天这般不咸不淡的口吻,临溪王狡黠一笑,说道:“战天,你也认为是本王在捣鬼?”
秦战天不说话。
“你说话!”临溪王圣武炎催促道。
秦战天沉默。
“本王命令你说,是还是不是!”
秦战天不仅不开口,竟是连眼睛都闭上了。
“哐!”地一声桌案摔倒在地上的声响,那正襟危坐在桌案前的临溪王竟是直接站起身来,抬起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红木桌案上的书简如下饺子一般纷纷砸落在了地上。
就在秦战天睁开眼睛时,临溪王蓦地一下凑到秦战天的脸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他说道:“秦战天,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是,是本王让人魔殿杀了武烈,但是那又怎么样?”
愤怒,几乎化成实体的怒意,骤然之间笼罩在整个大帐之内,半步星豪阶的强者,面对一个星魄阶的临溪王,几乎可以直接用怒火将他碾死了。
“难道要直接杀了圣武炎,拥立无夜太子吗?”鬼使神差一般,秦战天的心中竟是一下子闪过了这个想法。
不得不承认,秦战天无论在兵法还是武道上的天赋,都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但比起洞悉人心的本领,临溪王圣武炎,却是稳胜一筹。
秦战天眼神中一掠而过的想法,自然逃不过临溪王的眼睛,那张贴在秦战天面前的脸冷笑道:“你以为杀了本王,那个毛孩子就会对你既往不咎了吗?你别做梦了,秦战天,现在与本王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你现在再犯糊涂,摇摆不定,很好,秦家上上下下几千口人,恐怕都要把命贴上……哼……你就不怕两边都不落得好吗?”
如果秦战天此时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散修,大可以直接一掌拍死临溪王圣武炎,扬长而去,但他却不能,一方面,他毕竟是圣天王朝的臣,入了朝廷,尤其是做到了肱骨之臣,本身修炼的道心就已经变化了,与国运联系得密不可分,如果罔上作乱,即便侥幸成功,也有可能遭遇反噬,走火入魔,就如同修士之中,弑师叛门之人,鲜有好结果是一样的道理。
入了朝廷,便等于是做了朝廷这个宗门的弟子,所以他不能。
另一方面,他也不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在他的身后,是千年荣华传家的天下第一世家秦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他一时冲动,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天下第一世家会从世间除名,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秦家子弟就要送命!
所以他不敢!
最终,这名已经半步星豪的强者,只得如同困于浅滩之神龙,叹息一声说道:“在下知道了。”
临溪王听到秦战天的这句回答,便知道自己已经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于是收起那一副狰狞的面孔,稍稍平复了一会自己的情绪,在秦战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战天,我也只是怕你在关键时刻犯糊涂罢了,可能言语有些过分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本王早就有了破城的后手……”
“什么?”秦战天讶异了一下,却见临溪王眼神闪烁,开口说道:“只不过本王害怕那个毛孩子手下有高手,需要一尊你这样强者来镇压罢了,如今既然你愿意出手,那本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说完,他一咬牙,狞笑道:“明天一早攻城,也许中午,我们就可以看到那个小子的首级,被吊在城门上了!”
然而,就在临溪王与秦战天在大帐内交锋时,云京南门城楼之上,却依旧有一对人影凭栏而立。
但见那左侧的青年,身穿金丝飞龙长袍,头戴金龙盘玉冠,脸上流露出与他年龄截然不符的老练与深沉;而右侧另外一名青年,则是身穿紫色官服,外面套着银色的轻型甲胄,官服之上绣着黑豹纹饰,怀里抱着一柄长剑。
左侧之人正是如今搅动天下风云的圣天王朝太子,圣无夜,而右侧之人,则是秦战天之长子,化名古怀沙的太子太保的秦孤月。
皓月当空,无夜太子看了看身边的秦孤月,又抬起头来,凝视远处的夜空,喃喃说道:“父皇在天有灵,一定会相助我们这一场的!”
“殿下可有定下什么应对之策?”一旁的秦孤月问题。
“没有计策……”无夜太子依旧凝望着夜空,“我的计策,只能是顺着临溪王的计策去做!”
第730节:战事胶着
秋分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临溪王与无夜太子在云京城内外对峙的第三天夜晚。
子夜的寒风之中,万籁俱寂,甚至连打更的人似乎都歇息了,各个城楼之上值勤的羽林卫士,铠甲外面都要裹一件厚厚的呢披风,否则即便是武士,也不见得能够无恙。毕竟这已经北国可以落雪的季节了。
然而就在此时,面朝南门的城楼之上,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殿下,您这么晚了都还没有歇息吗?”守夜的兵长看着面前一身金丝飞龙长袍的无夜太子,语气惊讶。
“好了,殿下忧心城防兵士懈怠,为你们准备一些美酒,抵御严寒。”站在无夜太子身后的人,正是秦孤月,在两人身后则跟着十几名抬着酒坛的门客。
“殿下……”那羽林卫兵长推辞说道:“军中戒酒,尤其是执勤期间,更是如此,恕我等不能接受。”
谁知无夜太子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也不必墨守成规,毕竟战士们的身体比什么规矩都重要,一人半碗,暖暖身子,总不会醉过去吧!”
“这……”那兵长听得无夜太子的话,只得拜跪了一下,领谢了这十几坛御用的美酒。
“哐”地一声轻响,片刻之后,南门城楼之上,所有值勤的兵士都被召集到了门楼上。无夜太子自己也端起一只瓷质的酒碗,倒了半碗,当着执勤兵士的面,一饮而尽,说道:“大家也都喝一点吧!”
看到无夜太子先开了头,其他的羽林卫们也就放心了,一个个端起酒碗品起酒来。
正当城楼之上,寒秋的气氛渐散,大家喝酒喝得话刚刚多起来时,变乱陡生!
“着火了!着火了!”忽然之间,云京城内一道火光升起,却看不清到底是哪一栋民房燃烧了起来,而且火势极大,迅速就朝着周围的民房蔓延开来,瞬间就变成了一整片火海。
只见那一道冲天的火柱,隔着很远,竟然还映红了秦孤月的半边面颊。
“火势这么猛烈……”秦孤月判断说道:“是相术师在动手,绝对不是寻常民居失火,城里混进了奸细!”
“混进了奸细吗?”无夜太子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地镇定,他甚至还端起手里才盛的半碗酒,饮了一口说道:“临溪王果然有后手啊!”
就在城内升腾起火柱,烧红半边天空的瞬间,就好像是给外面驻扎的敌军一个清晰的信号,云京城外号角之声顿时“呜呜呜呜”地吹了起来!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无数黑盔黑甲,隐蔽在黑暗中的兵士,瞬间喊杀着,对云京城的四座城门同时发动了冲击!
与此同时,在冲锋部队的身后,数万支火把同时点亮了起来,旷野之上,瞬间变得如同白昼,军中的工兵蓦地拉掉遮盖在攻城器械上的黑布,露出无数狰狞的攻城机关来,比如专破城墙的霹雳神炮,对抗城楼上弓弩的铁甲车,云梯以及冲撞城门的冲车等等。
霎那之间,城外原本宁静无比的军营,就好像从冰化成了水,甚至是滔天的洪水,在攻城器械的掩护之下,朝着云京城这座北陆第一坚城奔涌而来!
“敌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攻城器械?”无夜太子身边的一名门客在看到火把之下那无数的军械之后,顿时面如土色道。
“显然,临溪王早就知道武烈陛下会出事,所以早早就将这些军械藏在了城外,如今一下子拿出来了……”秦孤月看着城墙外的攻城器械,面色凝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我们就没有守城军械不成?”无夜太子脸上的表情依旧镇定,“他圣武炎准备了这么久,本宫何尝不是,怕他做什么?”
“铛铛铛……”急促的警钟之声,骤然敲响,响彻全城,夹杂着兵长们低声的嘶吼:“敌军势大,全员参战!”
“不必惊慌!”无夜太子眼眸深沉,侧过脸来,对身后的门客说道:“你们带上其他人,去清剿城内的奸细,把……把木甲带上!”
“是,殿下!”那门客应了一声,正要下楼,却看到一名浑身是血的门客,跌跌撞撞地冲上城楼来。
“何事如此惊慌?”无夜太子看了那门客一眼,莫说是他,连旁边的秦孤月都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不过圣无夜还是在强做镇定便是了。
“殿,殿下……”那名门客叩首在地上,哀声说道:“城内的奸细不是寻常的兵士,全部都是修士,还有十几名星阶高手,我们……我们根本挡不住啊!”
“什么!”无夜太子脸色微微动容,秦孤月却猜到了,这是天道盟的人在动手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临溪王豢养的天道盟高手一直潜伏在城内,此时变成了内应。
“殿下,现在怎么办?”与无夜太子一起来劳军的门客沉声问道。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没有了主意,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简直反应不过来,无夜太子跟门客带了一些御酒到南城门劳军,本来是存了一个不要让守夜兵士受寒的体恤之情,谁知道前脚才喝起来,后脚城内的奸细就放火为号,引来了城外大军的猛攻!
如果说没有奸细告密,那才叫见鬼了!
“穿上木甲去镇压!”无夜太子想了一想,命令说道:“这样也许可以有一搏之力!”
“遵命!”那名门客刚要转身,无夜太子突然又说道:“我事先让你们写给家里人的家书,都写好了吗?”
那门客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都已写好了。”
“那就去吧……”无夜太子点了点头。
那名门客转过身来,跪下,朝着无夜太子磕了一个头说道:“太子知遇之恩,来世再报!”
当即,城楼之上的三十多名身穿紫服的上等门客同时跪下来,各自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站起身来,头也不会地冲下城楼去了。
不多时,下方的云京城内,一排一排身高十几尺的木甲怪人出现在了街道之上,这些木甲怪人浑身都包裹在木甲之中,仅仅一只拳头都足有脸盆大小,仿佛是怪兽一般在已化成一片火海的云京城街道之内蹒跚穿行着。
已经乱成一团的云京城百姓自然没有工夫去管它们,不过却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
“这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啊……”
“看样子,好像是太子一方的人啊!”
“那就干翻他们!管他呢!”
不用说,这些在火海之中三五成群,纵火杀人,狙杀羽林卫的都是天道盟的修士们了,在他们确定这些木甲怪兽是太子一方的门客之后,立刻就如同嗷嗷叫的饿狼扑杀了过来!
只见当先一名身穿木甲的门客,抬起右手来,“噔”地一声,右手的木甲之中,骤然弹射出一支精钢弩箭,直接就把当先的一名天道盟修士一箭穿心,机括产生的巨大冲力竟没有停留,倒退之中又将一名跟在后面的武者刺穿了,直钉到了路边燃烧着的一块墙板上,才停了下来。
这一箭的威力之大,直接就将后面接着要冲上来的一群天道盟修士都震慑住了,根本不敢再上前,却又不能退后,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那名当先的门客大呼一声:“诸君,今日是我等为太子殿下尽忠的时刻了!”
在他身后的身穿木甲门客们顿时群情激昂,驱使木甲迈开大步与沿途的天道盟修士激战了起来。
与此同时,四个城门外的敌军如今已是在城楼上无数弩箭,炮火的压制之下,突到了城墙之下不到百步远的距离,只要过了护城河,立刻就可以攀上云京的城墙了!
偏偏此时又是黑夜之中,对方军队又尽是黑衣黑甲,根本看不出对方军力的配置,不知道哪一道城门才是兵力最集中的地点,城楼上兵士也只能将守城器械拼命地运转,将火炮,弩箭和巨石抛射向下方的人群。
但是临溪王一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那些架在城外旷野之上的霹雳神炮专门对准城楼上的机关,那些威力奇大的守城机关,往往也就只能逞凶一时,很快就在霹雳神炮的攻击下哑火了。
此时站在南门城楼之上的无夜太子,看着遍地席卷而来的敌军,以及天空之中不断抛落下来的炮弹和巨石,眉头紧锁。
在他的身旁,不时会有士兵向他第一时间通报各城门的战况,但无一例外,都不是好消息。
“敌军已经攻到北城门之下!”
“西城门已经在城墙上发生了白刃战,刚刚才打退敌军的第一波进攻。”
“东城门虽然将敌军挡在了护城河外,但是守城的羽林兵长不幸被一枚炮弹击中,伤重不治。”
“北城门已开始白刃战!”
“西城门快要支撑不住了!”
……
听着这一条一条的消息,秦孤月身边的无夜太子面色愈发地凝重,他看了一眼,南城门之下,虽然动用了冲车,但依旧被无夜太子麾下配备了墨门机关的门客击退的敌军,眼神之中陡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