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恐怖的能力
在赵久义看来,在对待金钱的态度上,甚至在官场上的官员们也不例外,对于那句“千里当官只为财。”他认为还是颇有些道理的。
可赵长天这个年轻的侄孙子,几乎是在白手起家的情况下,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就打造了如此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这近乎奇迹。
说起来,他对远大集团并不陌生。
退休之后,他的爱好之一就是时常看看电视。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对于频频出现在电视台上的三健口服液的广告几乎已经能倒背如流。前几天,女儿来家里看望自己、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女儿和自己聊起了这个隶属于远大集团旗下的保健品在市场上像是卖疯了一样。
女儿还有些酸溜溜的开玩笑说,远大集团的老总如果每天数自己赚的钱,都能数到手抽筋。
据女儿判断,这家集团在保健品上的收入,保守估计一个月都能赚到数千万,甚至过亿都有可能。
当时,赵久义也有一些感叹。
虽然人家赚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这赚钱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让人在心理上难以接受。
女儿说她正在争取这个产品的代理权,因此,赵久义对这家公司记得很清楚。
可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大哥居然说这样一家日进斗金的企业居然是他的孙子创立的,也就是说,这家企业属于大哥的家族所有。
虽然大哥说得轻描淡写,只说公司经营了一种叫三健口服液的保健品,还同时经营矿泉水、地产、装修等项目,没有提具体的经营和收入情况。
但赵久义毕竟对这家企业有着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这家企业究竟代表着多大的财富。
因此,在震惊之后,他对于创造了奇迹的赵长天自然是充满了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大哥如此重视这个孙子,在这样的场合、不论辈分的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也感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的家族晚辈,身为当老人的,怎么会不重视、不喜爱呢?
同时,赵久义对于大哥的家族能如此繁荣昌盛、而感觉非常喜悦、欣慰。
赵天月注意到,自从坐下之后,父亲虽然不停的在和大伯说话,但他的目光依然是更多的放在了赵长天身上,目光中明显的流露着重视。
正在这时,体形肥胖的赵长发鬼鬼祟祟的挪到了姑姑身边,轻声在她耳旁说道:“姑,远大集团是大伯家里的。”
赵天月激灵一下,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证实。
“知道了。”
随即,赵天月小声的回应了侄子一句。
对于这个胖侄子的机灵和善解人意,赵天月非常满意,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胖子知道这一次自己做对了,心理有些小得意的又挪了回去。
两个同枝相连的家族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彼此很快的熟悉起来,气氛愈加的融洽起来。
晚上六点,在刘晚霞的张罗下,热气腾腾的丰盛饭菜被摆上了桌,一瓶瓶茅台酒被启开。
整个晚宴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在酒桌上,宾主尽欢,双方越来越熟悉、亲热,毕竟,骨子里有着相同的血脉。
晚宴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撤去屋内的大部分桌椅,赵家其它的分支家人与客人道别之后纷纷离去。
赵长天还在读书的弟妹们也到楼上休息去了。
一楼的大厅内空荡起来。
宾主加在一起只剩下了10几个人,这些人大都是两个家族的中坚力量、核心成员。
“老二,你要在大哥这里多住些日子啊。”
老太爷注视着弟弟殷切的说道。
赵久义点了点头,“大哥,孩子们都有工作要忙,明天我就打算让他们先回去,我会留在大哥家里多待几天。”
两个老人一边品茶,一边随意的聊着天,时不时的看看谈得非常融洽的晚辈们,其乐融融。
赵天龙夫妻对上了赵天林两口子,在一旁谈得不亦乐乎。
其余的人则是聚成了另外一个小圈子,此时,正在谈论着远大集团和正在热销的三健口服液。
赵长龙两口子都是属于话不多的那种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别人谈话,偶尔的才会插上一、两句话,但通常都是恰倒好处。
赵天月和丈夫曾善长都非常擅谈,论起博学程度,包括赵长天在内的晚辈们自然不是一个等级的。
但赵天月有其它的想法,自然不会在这里卖弄自己的学识,在她的暗示下,胖子赵长发很快的把话题引到了远大集团、以及三健口服液上。
胖子知道姑姑对于代理三健口服液的渴望。眼下,有了这样一个好的机会,姑姑不好意思提起,他这个一向被认为是厚脸皮的家伙自然会主动跳出来。
在赵长天的示意下,赵长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远大集团的运营情况,大致的谈了谈地产公司、装修公司、、保健品公司以及矿泉水厂的现状。
虽然赵长江没有夸夸其谈,只是简单的进行了一些描述,但已经足够让客人们惊讶了。
这种惊讶还是建立在已经知道三健口服液属于远大集团旗下产品的基础上。
曾善长和赵长龙夫妻还差一些,毕竟,他们在商业上的敏感性远比不上赵天月和赵长发。
对于赵天月和赵长发姑侄来说,一个三健口服液已经足够让他们感觉震撼,可没想到,远大集团旗下还有这样三个已经在多省范围内发展的项目。
随着赵长江的介绍,姑侄两个人不时的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讶之色。
作为商场上的专业人士,赵天月会不时的提出一些经营上的问题,赵长江的回答让赵天月非常满意,对于这个20几岁的年轻人越来越佩服。
等到介绍得差不多的时候,赵长江诚恳的说了一句:“其实,公司发展到现在,主要是大哥的功劳,是大哥创立了公司、并一直进行指导,才有了公司如今的发展规模。”
听到这些话,包括曾善长和赵长龙在内的客人更加惊讶了。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知道,赵长天是一个常务副县长。
能以24岁的年纪在仕途上取得这样的成就,已经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如果再加上在商场上取得成绩,那这个人的能力简直堪称恐怖。
性子素来高傲的赵长龙,也不得不对这个年轻的堂弟产生佩服。
在与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优秀的所谓年轻俊杰对比之后,赵长龙发现,那些太子党也好、天之骄子也罢,与堂弟比起来,在能力和成就上简直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
震撼过后,胖子想起了自己原本引起这个话题的用意,姑姑可是偷偷给他下达了任务的。
“哥,你可能不知道,咱姑前些日子也想争取三健口服液在广州的代理权呢。”
胖子亲热的用了一个‘咱姑’,神态故做轻松的说出了这句话。
但实质上,胖子的心已经提了起来。他期望着赵长天回答,但又担心答案令自己和姑姑失望。
赵天月心理显然也有一些紧张。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上千万的大投资。
在她心中有一个期待,她希望赵长天能看在亲戚的份上,能在代理费上适当的减少一些,如果能减少一半,达到四、五百万的程度,那她就用不着寻找那些犹豫不决的投资伙伴了。
但她心理也没底,毕竟双方才刚刚认亲不到一天的时间,而且商人大都注重利益,在商场上不顾亲情、只重利益的大有人在。
如果不是担心广州的代理权被别人捷足先登,如果不是这个代理权对她这个商贸公司太过重要,她是不会这么仓促的让侄子赵长发提起这个话题的。
毕竟,在刚认完亲之后,这种举动多少显得功利了一些。
曾善长、赵长龙夫妇也有一些紧张,即使是商场上的门外汉,但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对于赵天月的重要性。
他们很清楚一个道理:有时候如果能争取到一个好机会、就可能代表着巨大的财富。
“老二,明天你安排一下,把整个广东省的代理权都交给姑姑代理,由姑姑代理广东省的一切销售事宜,免去一切代理费用。”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赵长天向赵长江下达了指示。
“好,大哥,我知道了,明天上午就办理这件事。”
赵长江的回答同样很干脆。
听到赵长天言简意赅的回应,赵长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啊”
他难以自控的发出了一声很大的惊呼。
赵天月也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原本,赵天月想要的是一根树木,但没想到居然收获了一整片森林。
一种巨大的惊喜从她心头升起。
据她所知,在远大集团的营销体系中,各省的代理商只有省会城市的代理销售权。但即便如此,以她的了解,一个普通的省会城市的代理商,也能月入数百万。
那么,对于国内经济发达指数名列前茅的广州、广东省来说,那将代表着怎样的一笔财富。
而且,一分钱的代理费都不用出,那意味着凭空省去了上千万的费用。确切的说,如果算上代理广东全省应付的费用,甚至将是数千万的巨额资金。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战斗开始
赵天月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她很想稍稍的推辞、谦让一下,但她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困难。
最终,她还是只说了一句:“长天,那姑姑就谢谢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对大伯的家族有了真正的认同感。
对于赵长天的这种毫不犹豫的就送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的慷慨做法,她当然不会幼稚的认为对方在炫耀什么,没有哪个傻子会拿如此巨大的利益炫耀。
赵长天的行为,只说明了一点,他是真正的认可了她以及她所代表的家族。
还能表明,赵长天对于自己的亲人是慷慨、大方的,是一个很重视亲情的男人。
与赵天月一样,其它的客人显然也为赵长天的大手笔所震惊。
老太爷和弟弟赵久义,包括赵天龙、赵天林等人的注意力,也被胖子的惊呼声吸引到了这边。
了解到情况之后,老太爷欣慰的笑了,对于大孙子的处理方式他感觉非常满意。
赵久义也赞赏的点了点头,在心中对赵长天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档次。作为一个古稀老人,他非常在乎的一点就是,后辈们能够彼此团结互助。
赵长天的表现,显然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对于大哥能让赵长天成为他家族的领导人,赵久义有了深刻的理解。
赵天林也不住的点头,和妻子对视了一眼,对于赵长天的表现大为满意。
这一晚,两家人在愉快的氛围中,一直畅谈到半夜,才到楼上休息。赵家的诸多待客房间,到此时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第二天,在老太爷和二爷爷赵久义的催促下,赵长天返回了昌县。
本来,赵长天是打算再陪客人待上一段时间、并亲自送赵天林他们去机场的,但两个老人包括其它客人一致认为不能因此耽误了赵长天的工作。
毕竟,常务副县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有很多工作等着赵长天去处理呢。
在这种情况下,赵长天没有再坚持。
事实上,随着时间日益临近8月15日,赵长天整个人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他还真无法静下心来陪着客人。
这些准备工作,有工作上的,有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在工作上,他所能做的,已经差不多了。按照计划,明天上午,16坐水库的防汛准备工作将全部完成。
他要利用大暴雨来临前最后的两天时间,巡视一遍危险水库下游、以及大凌河沿岸的村庄,以便在关键时刻能及时采取行动。
在身体上,他很清楚,从8月15日开始,一直到9月份汛期的结束,他将很难再有充分的休息时间,他必须要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
在心理上,他知道,在这段期间,也许他将经受严峻的心理考验。也许,他的一个决策就能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
13日一整天,赵长天顶着依然还在稀稀拉拉的小雨在各个村庄巡视。
这天上午,赵长江为赵天月办理了三健口服液的相关代理手续。
下午两点的时候,除了二爷爷,其它人乘坐飞机离开了北宁省。
据说,临走的时候,胖子赵长发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他想要再留下来待几天,理由是要陪着爷爷。
但结果,还是被他老子赵天林拎走了。毕竟,胖子还是一名现役军人。
这次认亲之旅,给广州的客人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美好的印象,从心理上认同了自己的同宗家族。
同样,赵家人也认可了广州的分支家族。
解决了这件大事之后,赵长天的心情非常愉快。他知道,爷爷一直想要联系到自己的家人,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得以实现,爷爷一定会非常欣慰、高兴。
14日,上午,在霏霏的小雨中,最后三坐水库的御洪道疏通、堤坝加固工作完成。
整个白天,赵长天继续在各个处于危险地带的村庄巡视、考察当地的地形。
这些日子,赵长天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防汛抗洪上,对于他生活中的那些有关系的女人,除了王寒月这个孕妇还能见到他,其它人,只能偶尔的接到他的电话问候。
14日晚上,赵长天回了一趟顺城,陪着爷爷和二爷爷畅谈了几个小时。
赵长天知道,从明天开始,他就将正式投入战斗。
这场战斗,将是他从政以来最大的一场战斗。甚至,在这场战斗中,他将承担着极大的危险。也许,在某些时刻,他的生命都将要承受考验。
可无论有多危险,他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投入这场战斗、全力以赴的争取胜利。
重活一回,他不相信自己会那么短命。
他知道,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他将基本不会再有回家里的时间。他要在此之前,好好陪陪家人,陪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些人。
晚上十点的时候,他不顾家人的挽留、以明天早晨有工作为由离开了顺城,连夜赶回了昌县。
在王寒月家里,赵长天搂着女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不时的,他会趴在女人的肚子上,倾听婴儿的动静。
15日早晨,赵长天开车到了李佳的家里附近,使用了两个人之间的暗号——吹口哨。
片刻之后,李佳带着惊喜的表情从家里走了出来。
在车上,赵长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搂着女孩子,听她讲一些家里、和饭店发生的小事。
一个小时之后,在李佳的恋恋不舍中,赵长天和女孩子彼此相拥着吻别。
到达县政府之后,赵长天在办公室里给远在锦市的郭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王梅,与赵长天笑着寒暄了几句之后,王梅把电话交给了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女儿。
“小雅,赵大哥很想你,等过些日子去看你。”
赵长天语气低沉的轻声说道。
“赵大哥,我也想你,每天、每时每刻都想你,真想总是能看到你。”
女孩子也小声的说着。
赵长天能想象得到,郭小雅的小脸儿,一定红扑扑的。
结束了与郭小雅的通话,赵长天又给明阳的刘清兰打了电话。
“清兰,一段日子没联系你了,还多少有些想念,很想见你呢。”
赵长天轻柔的说道。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刘清兰说出这样的话。
刘清兰在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长天,等你哪天到明阳来,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好,我记住了,下次去明阳,我们一起看电影。”
赵长天肯定的回应了刘清兰。
放下电话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愉悦的微笑。
接下来的时间,赵长天快速的处理着这两天堆积起来的公文,沉浸在一种忘我的工作状态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一声巨大的闷雷响起,惊醒了赵长天,看着窗外,天色比起早晨的时候,已经阴沉了很多,仿佛已经到了傍晚一样。
他看了看表,上午10点21分。
他埋下头,继续处理着未处理完的公文,11点38分,所有堆积的公文处理完毕,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走到窗前,凝视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赵长天的脸色也跟着逐渐阴沉起来。
轰隆隆,天际又是数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
赵长天又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走到了12点零一分。
“来了。”
赵长天喃喃自语道。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仿佛沟通了天地。
大雨从天而降,雨势宛如银河直落九天,片刻间,天地之间已经灰蒙蒙一片。
走回办公桌前,坐在椅子上,赵长天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到了此刻,赵长天知道,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等待某些时刻的到来,去做一些他计划好的事情。
抽完烟之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晨准备好的面包吃了起来。
吃完面包,赵长天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这一睡,一直到下午两点。
一阵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办公室的门打开之后,来的人是张子兰。
张子兰面带焦虑之色,坐下之后,语气有些忧虑的说道:“长天,这雨下得太大了,会不会出事?”
“张县长,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有没有事?我还想问你呢。”
赵长天懒洋洋的反问道。
“长天,我和你说正经的呢。说实话,这些日子我一直对你的工作颇有微词。认为你有些小题大做,就因为下了那几场不大的雨、加上自己的判断,就大张旗鼓的搞什么防汛抗洪准备工作。
有那个时间,你还不如协助我搞一搞招商引资工作呢。
现在看来,你的举动也有一些道理啊。
不知怎么回事,这场大暴雨让我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心理头有些发堵。我长这么大,还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雨呢。两个小时,外面的积水几乎可以没过脚脖子了。
而看这天气,一点要停的迹象也没有,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我担心如果这样的大暴雨再下上一天,说不准真会出什么大事呢。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做的那些防汛准备工作,能有多大作用?让我有些底气。否则,我心里的担心老是放不下来。”
张子兰越说,表情越显得忧虑。同时,望着赵长天的眼神有一些渴望,显然,她希望赵长天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第二百二十八章 暴涨
“张县长,我只能说,该做的工作我都已经做了,至于能起到多大效果?那不是我能说得准的。”
赵长天的表情很郑重。
紧接着,赵长天继续说道:“如果你要是相信我的判断,就做好出大事的准备。和你一样,我同样有着不好的预感。如果雨一直这么下,最多两天,我们就要做出应急准备工作、甚至还要考虑群众的提前撤离。”
说到后面一句话,赵长天的语气已经非常严肃。
张子兰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长天,我为前些日子没有支持你的工作,向你道歉。”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站在你的立场做出那样的决定,我理解。事实上,我在事先就已经有了遭遇所有人、包括你反对的心理准备。”
感觉到了张子兰语气中明显的歉意,赵长天安慰了她几句。
“如果雨一直下,当形势危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提议召开常委会,对一些处于危险地段的群众进行提前转移。而在此之前,我建议要尽快拿出一套应急方案。一旦需要进行提前转移时,能够做到及时、迅速、到位。”
稍稍考虑了一下,赵长天还是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张子兰没有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并说出刚才那番话,他原本的打算是等两天再去找张子兰谈这个问题的。只有形势严峻的时候,他的提议才会让人重视。
“长天,你认为应该在什么时候建立应急方案?什么情况下才算是形势危急?”
张子兰诚恳的看着赵长天。
“以我的看法,要趁早建立应急方案,越早越好。至于后一个问题,我认为如果雨一直持续,各个水库、大凌河的水位接近危险水位的时候,就应该算是危急时刻,就应该按照应急方案对群众进行提前转移。”
赵长天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张子兰的问题。实际上,张子兰的这两个问题,他不知道已经思考了多少次。
“长天,你想过没有,建立这种应急方案,是需要以一些客观、准确资料为依据,而且,必须要拿到常委会上讨论。
根据我目前的了解、以及常识判断,县里的各个水库由于不久前的持续放水、进行抗旱工作,水库里的储水量已经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甚至很多都已经见了底。
即使近期下了几场雨,增加了一些储水量,但各个水库仍然具备相当大的容量。
因此,即便是外面正在下的这种罕见的大暴雨,如果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是不会对水库、以及大凌河造成很大冲击的,出现危险水位的可能性很小。
而在正常情况下,像现在的这种大暴雨是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
所以,即使我明天提议召开常委会,在会上讨论建立应急方案的问题,也很难获得通过。除非,暴雨能持续更长的时间,甚至是接近危险水位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获得通过。
可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再考虑建立应急方案,在仓促中肯定会存在不到位、考虑不周的情况。
除非冯长远能表示同意,否则想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建立应急方案,我没有丝毫把握。毕竟,只有冯长远在这种事关全局的提案上具有一言决策权。”
在赵长天的注视下,张子兰皱着眉头分析着。分析到后面,她的语气已经满是忧虑和矛盾。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感觉心神不宁,再加上赵长天最近一段时间里大张旗鼓的防汛准备工作、带给她的潜意识上的影响,她是不会来找赵长天的,更不会对赵长天的建议真正的上心。
毕竟,不过是一场暴雨而已,哪怕可能会持续一天,根据常识判断,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即便是此时,听了赵长天的分析之后,她心理仍然是摇摆不定的。
她担心,如果根据赵长天的建议去做,无论能否能达到目的,会不会给人一种草木皆兵、不成熟的印象?
如果在事后证明根本就没有出现她担心的危险状况,她会不会成为人们的笑柄?
这些东西她不能不考虑,她很清楚,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县长,有很多人在等着看她出乖露丑、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在这种心态下,直到最终结束与赵长天的谈话,张子兰也没有对赵长天的建议给予肯定的答复,只是面色有些忧虑的离开了。
张子兰的表现,多少的有一些出乎了赵长天的预计。他没有想到,张子兰居然会在暴雨的第一天就能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忧患意识。
因此,张子兰虽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赵长天仍然很欣慰。他感觉到,也许他不一定会孤身奋战,这让他多少的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一些。
下午五点,大雨还在下着,一点也没有减弱或是停止的迹象。
下午六点,雨势才减弱了一些,但整个晚上,雨都没有停,一直持续着中等强度的降雨。
第一天的雨势,与赵长天的记忆中,上一次人生的情况完全一致。
8月16日上午,雨依然在下,只是风逐渐大了起来,雨势有了减小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如赵长天料想的那样,张子兰对自己昨天的建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赵长天没有再去专程找张子兰商讨,他知道那是徒劳的。
下午两点左右,风更大了一些,雨势恢复到了中雨的强度。
赵长天从这个时候,开始向安排在16个水库的监管人员询问水库的水位上升情况,几乎每隔两个小时就会询问一次,并把水位变化记录下来。
与此同时,他也会给大河镇的党委书记张秀芳打电话,向他询问大凌河的水位情况。
对于赵长天安排给她的这个任务,张秀芳高度重视,她没有委派别人去执行任务,而是自己定时的去河边观测。
晚上六点多,风逐渐小了,雨水的强度开始加大,由中雨向大雨转换。
到晚上八点的时候,雨势猛然加大,变成了暴雨,紧接着,就是连续三个小时的大暴雨,到接近午夜的时候,雨势才弱了一些。
第二天的情况,也和上一次人生一样。
第三天,也就是8月17日上午,雨势逐渐减弱,天空仿佛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似乎持续三天的降雨就要停歇,仿佛就要雨过天晴。
赵长天在上午八点左右,驱车赶往顺城,他要按照预定的计划拜访刘常清。
一路上,观察到的景象让赵长天的心情非常沉重,一些在几天前水流缓慢、甚至还露出河床的中、小河流,已经水位暴涨、水势滔滔。
赵长天知道,这些为数众多的中、小河流最终几乎都注入了各个水库、以及大凌河。
从现在的观察来看,大凌河的水位比起三天前,虽然已经上升了很多,但距离危险水位还有很多距离。
到达顺城之后,赵长天先是给刘常清打了一个电话,表示自己身在顺城,想要拜访他。
刘常清虽然有些疑惑于赵长天在这样的时间、突然对他进行拜访,但还是痛快的留出了接待赵长天的时间。
接近上午10点的时候,赵长天坐到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里。
刘常清招呼赵长天坐下,并让秘书给他倒了一杯茶。
挥手让秘书出去之后,刘常清注视着赵长天说道:“小赵,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在工作的时间突然来见我。以我的对你的了解,估计你应该是有什么比较紧急的大事要和我说,而且还是很难处理的,是不是这样?”
刘常清条理清晰的说着,语气不觉严肃起来。
从接到赵长天的电话,到赵长天进入办公室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着赵长天此行的目的。
如果说赵长天是因为私事找自己商量,那他绝不会来自己的办公室,他会采用打电话或是到家里拜访的方式。两个人以往的见面,基本都是在自己家里。
如果说赵长天是因为公事找自己商量,他实在想象不出赵长天为什么会如此?毕竟,两个人由于所处层次的不同,在工作上没有能直接产生交集的地方。
而且,他深知赵长天的性格和为人,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的,也很注意组织纪律,在他的本职工作上,除非自己主动询问,否则他很少会提起。更是从来没有因此到过自己的办公室。
通过简单的分析,刘常清发现,他找不到赵长天突然提出要到办公室拜访自己的原因。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赵长天肯定是有着难以解决的大事情,而且还应该是和工作有关的。否则,他大可以直接打电话或是晚上到自己家里。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刘常清才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直接进入主题。
“伯父,是这样的。我来您这里的用意和这几天的大雨有关,我希望伯父可以慎重考虑,针对可能会出现的汛情,建立危机应急预案。”
赵长天凝视着刘常清说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决断
赵长天没有进行任何言语铺垫,表情严肃的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刘常清的神色在瞬间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飞速的掠过一些念头。
以他对赵长天的了解,知道对方不是那种无的放失的性格。
实际上,关于赵长天的建议,他曾经考虑过。
昨天晚上,当雨势骤然加大、持续的下了几个小时的暴雨时,他躺在床上曾经在脑海里闪过类似的念头。
但随即就被他否定了,原因很简单,无论省里还是市里的天气预报,都只说受一股暖湿气流的影响,最近几天很可能会持续降雨,会出现短时的雷雨大风天气,局部地区会有暴雨或大暴雨。但都没有明确提出防汛预警,只说会彻底消除一些地区的干旱情况。
在刘常清看来,赵长天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就不可能没有关注天气预报。
那么,在知道天气预报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郑重其事的对自己提出这种建议?
怀着这种疑问,刘常清凝视着赵长天,“小赵,我相信你是深思熟率之后来找我的,我也相信你应该清楚你这些话蕴涵的分量。那么,给我一个理由吧。你应该明白,事关这么重大的决策,没有充分的理由是不可能实施的,我想你应该有相当的自信能说服我,否则不会来找我。”
“伯父,很抱歉,我没有特别充分的理由。”
赵长天苦笑着说道。
在刘常清有些愕然的眼神中,赵长天继续说道:“事实上,我来找您,并提出这样的建议,客观理由和主观判断应该是各占一半。
我爷爷在大旱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大旱过后出现洪涝灾害的可能性很大。
在大旱结束之后不久,我爷爷根据此前的旱情、以及七月中下旬的天气情况分析,今年的天气变化很像38年、55年,他认为很可能会出现洪涝灾害。为此,我爷爷非常认真的向我建议要提前做好预防工作。
虽然很尊重爷爷的想法,但我毕竟不能凭此就做出事关全县工作大局的决定。因此,我就这个问题陆续请教了一些相关方面有经验的老同志。
结果,他们中的很多都和我爷爷有相同的看法。
在这种情况下,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我顶着压力开展了一些防汛的准备工作。
三天前开始的这场大雨,让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这和爷爷、以及那些老同志们的总结的38年、55年的情况非常相似。
这几天,我不断的在监测昌县各个水库、以及大凌河的水位情况。
我发现,虽然大凌河的水位上升状况距离危险状态尚有一段距离,但很多水库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尤其是是一些修建很早的水库,防洪大坝的高度和坚固程度都相对差了一些。如果雨势持续并且再出现时间较长的大暴雨,就很可能会对这些水库造成致命的打击。
而这些水库一旦经受不住考验而发生溃坝、如果溃坝的水库数量再多一些,这些水库的水流冲入大凌河之后,就很可能会导致大凌河短时间迅速提升水位、从而造成掘堤。”
随着赵长天的讲述,刘常清的表情愈发的严肃起来。当听到赵长天分析到后面的时候,刘常清的神色已经严峻到了极点。
“如果大凌河掘堤,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刘常清几乎是压着嗓子问道。
“会有几个乡镇和几十个村子被洪水席卷,至少会造成数以千计的人员损失。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大凌河下游的凌县很可能会被洪水席卷和浸泡,而凌县是有着数万人口的大县城。
因此,我希望能够建立应急预案,并在出现危险征兆的时候,能果断的执行应急预案,避免大量的人员损失。”
赵长天一口气把灾难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以及解决方案说了出来,说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异常凝重。
随着赵长天的这几句话,办公室内的空间仿佛都凝固起来。
刘常清的双拳已经不知不觉的握紧。
良久之后,刘常清才缓缓说道:‘小赵,虽然现在外面的雨几乎已经停止。天气预报也没有预报未来几天会有什么险情。但是如果我在此时召开常委会,在会上提议建立应急预案,获得通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毕竟,预案只是预案。
但是你想过没有,即使建立了应急预案。但真正执行起来的难度会有多大?那可是涉及到数以万人的疏散、转移。
而且,在方案执行的时间、时机上,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当雨势再次加大、大凌河还没有到危险局面的时候,我就在常委会上提议进行群众的转移的工作,我想,提议获得通过的可能性不大。
而我,也会因为这样的提案被否决而丧失威信,这是极其不明智的做法,也违背了我多年以来的做官原则。
除非,暴雨持续的进行,大凌河的水位出现非常危险的局面,我才有把握提议获得通过。”
刘常清没有说出他的决定,只是进行着形势的分析。但他的语气中,已经流露出了他的一些想法。
“伯父,我从来没有恳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我恳求您相信我。当暴雨再次到来的时候,不能等大凌河达到危险水位的时候再执行应急方案,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坚决的、尽快进行疏散工作。
否则,哪怕是晚上一个小时,都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无论如何,请您相信我的判断。”
赵长天没有再说出其它的理由来打动刘常清,而是以这样的方式恳求刘常清做出决定。也只有面对刘常清的时候,他才会使用这样的方式。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众不同。
看着赵长**神中的渴求,刘常清动容了。认识了这么久,赵长天是第一次求他,也是刘常清第一次看到赵长天如此有些不太理智的执着。
“小赵,我可以为你破例,可以放弃我的原则。可即使是这样,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即使是我强力坚持,启动应急预案被通过的可能性也很小。如果通不过,我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刘常清皱着眉头分析道。
“伯父,您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想法是,哪怕是在常委会上不能获得通过,您也要乾纲独断,利用你市委书记的权力和影响力直接做这件事。”
赵长天几乎是咬着牙的说出了这些话。
刘常清的眉毛一挑,身体几乎是瞬间挺直。显然,赵长天的这几句话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小赵,你知道我如果这么做了,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在疏散工作完成之后,果真发生了你预测的情况,那没什么可说的,这其中所蕴藏着的意义,相信你也非常清楚。
可是,如果发生了相反的情况呢?当疏散工作完成之后,却没有发生你预测的情况,也许,我这个市委书记还不至于因此下台,但以后必将丧失威信,在仕途上的发展也必将受到重大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做出决定?几乎就是一场赌博。
那么,你还是坚持着要求我这么做吗?”
说到后面的时候,刘常清已经不知不觉的提高了音量,很明显,他的心情已经有了一些激动,甚至带上了质问的语气。
“伯父,我坚持。”
赵长天的回答言简意赅,但却充满了坚定。
“小赵,必须要这么做吗?难道就不能等到局势明朗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去做吗?”
刘常清抚着额头,眼神着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伯父,我坚持。”
赵长天的回答还是同样的简练,只是声音已经有了波动,他的眼神甚至有了一些疯狂。
“小赵,这些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我才能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你对我的帮助很大。
我一直认为,你的很多想法和思路都是新颖而准确的,远大集团能够有今天,正是在你的某些想法和思路的指引下,才能发展到今天这种令我感觉欣喜、甚至是震惊的程度。
除此之外——
你带领昌县农民提高收入,所用的方式方法以及最后的结果,令我感觉振奋。
你顶着重重压力、甚至是仕途发展受到重大影响的风险,坚持着要限制放水,结果真的对抗旱工作起到了重大作用,这令我欣慰,甚至是佩服。
可以说,这些年来,我见证了你所创造的一次又一次奇迹,我对你的信心一次又一次提升。”
说着说着,刘常清的神色有所松弛,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追忆美好往事的微笑,似乎已经抛离了眼前两个人谈论的主题一样。
忽然,刘常清的表情又变得无比严肃起来,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道:“小赵,你仍然要我坚持那么做吗?”
“伯父,我坚持。”
赵长天的身体挺直、目光无比坚定。这一刻,他在用自己的声音、目光和精神表达他内心想法的不可动摇。
第二百三十章 分秒必争
“好吧,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刘常清淡淡的说道,与前一刻的严肃、激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刚刚的几分钟时间里,刘常清的内心经历了巨大的挣扎,在终于有了决定之后,他内心反而轻松了下来。
赵长天一直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以他对刘常清的了解,知道对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几乎不会再更改。
他终于实现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在酝酿的一个计划。
对于刘常清的表态,让他既感动又高兴。
感动的是,刘常清仅仅因为自己带有主观的预测、判断,就能做出这么重大的、甚至事关前途的决定,显然这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和重视。
高兴的是,如果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将有无数人因此而得脱大难。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能够挽救那么多人的生命,无论如何也是有着一份满足和成就感的。
更何况,刘常清很可能会因此获得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筹码。
对他来说,刘常清的每一步升迁,都对他意义重大。
接下来,刘常清放松了心态之后,又问起了赵长天打算如何在昌县开展相关工作的情况。
赵长天将自己近期所做的一些准备工作、以及打算向刘常清做了简单的介绍。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赵长天才离开了市委。
此行的收获,让赵长天感觉非常满意。
能够令刘常清接受自己的建议,对他来说,代表着在这场战斗中,他已经抢占了先机。
回到昌县之后,赵长天召集了胡利、张学林、王军、李全等人开了一个小型碰头会。
赵长天在会上布置了任务:他为这四个心腹手下每个人指定了一个区域,也就是先期他们各自负责的那些水库、及处于危险地带的村子。
赵长天要求他们从明天上午开始,就要据守各自所负责的区域,随时监测水库的水位情况,如果发现险情,必须及时处理。
赵长天语气非常严肃的说道:“大家一定要和当地村干部做好组织当地群众上大坝抢险的准备,力争在险情出现的时候,能及时的封堵缺口,争取不发生任何一个水库溃坝的情况。
此外,等候我的通知,接到我的通知之后,要在第一时间组织水库下游的群众转移。转移的地点就是先期确定的地势较高的地方。
如果事不可为,宁可放弃抢险、让水库溃坝,也要确保你们自己和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虽然对于赵长天的这种安排,几个心腹手下都有一些迷惑的地方,毕竟,从目前的天气情况和天气预报来看,没有要出现险情的迹象。
但长期以来,这些人已经都熟悉了赵长天的性格,知道当赵长天语气严肃的下达任务时,就只能不打折扣的执行。
因此,虽然感觉赵长天的指示有些小题大做,所有人还是都保证一定按照老板的指示开展工作。
下午两点多,虽然天还没有晴,但雨水已经很小,只有稀稀落落的雨丝飘荡在空中。
赵长天再次找上了张子兰,向她要求召开常委会,讨论建立应急方案的事情。
也许是今天天气的缘故,张子兰似乎没有了第一天时的那种忧虑。
她告诉赵长天:就这个问题她已经和冯长远商讨过,但冯长远对此持反对态度,认为要相信天气预报的科学性,要相信市里的统筹安排,不能因为个别人的行为而影响到全县工作的大局。
因此,张子兰向赵长天表示:除非再出现第一天的那种持续时间较长的、强度很大的降雨,或者市里有统一安排,否则,在冯长远反对的情况下,赵长天的提议不可能获得通过。
对于张子兰的表态,赵长天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张子兰和刘常清不同。有一些话,他可以对刘常清说,但却不可能对张子兰说,两个人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那种程度。
事实上,县委常委会是否能通过应急预案?那并不重要。毕竟,刘常清一旦在全市范围内颁布应急预案,昌县是必须要执行的。
他之所以来找张子兰,一方面是想昌县提前做好准备,另一方面,他未尝没有送给张子兰一个‘表现机会’的意思,但张子兰的态度既然不坚决,他也只能作罢。
如赵长天预想的那样,在下午三点的市委常委会上,刘常清的提案虽然遭到以市长唐庆天为首的一些人的反对,但在刘常清的坚持下,这份提案还是获得了通过。
毕竟,这只是一份预案。没有人会在这样的问题上,真正的与市委书记唱对台戏。
刘常清展现了高效率,在提案通过后,他就要求市里的相关部门马上动作起来,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制定出这份针对大凌河发生险情的应急预案。
与此同时,这分决议在刘常清的重点关注下,很快下发到顺城市所属的四个县。
昌县自然也不例外。
下午四点半,县委书记冯长远组织召开了县委常委会。
虽然冯长远本人对于市委下发的这份决议,有些不以为然。但他却不能不给予重视,毕竟,这是市委书记刘常清亲自督管的工作。
刘常清甚至亲自下发了一份措词非常严厉的文件,在文件中对于各县制定应急预案的要求规范得非常细致、具体,而且,附有相关的问责条例,而且明确指出,各县的一把手必须高度重视这份决议。
最为重要的是,刘常清把这份应急预案与干部的考核挂上了钩,这才是冯长远不得不重视的主要原因。
在县委常委会上,冯长远宣读了这份市里下发的决议,并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提议由常务副县长赵长天负责这项工作。
结果,这个提议获得全员通过。
对于这个结果,赵长天在意外之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毫无疑问,冯长远此举并未包含着什么好心。
市里对于这份决议,规定的问责条例非常清楚。
对于赵长天来说,很好的完成这项工作,属于他的职责之所在。
毕竟,在他分管的工作中,就包含着防汛抗洪这一项。
如果他完成得好,该冯长远得到的功劳,一点也不会少。毕竟,名义上,赵长天是在冯长远的指示和领导下,开展这份工作的。
如果完成得不好,那就是他的工作失职,冯长远会把责任全都推到他的头上,最大程度减少自己身上的责任。
在赵长天看来,冯长远此举是顺理成章的。
但无论冯长远的想法是什么?他的这个安排却非常符合赵长天的意愿。
常委会结束之后,赵长天回到办公室,没有耽搁时间,召集了王军、李全以及水利局的几个工作人员。
赵长天简单的把制定应急预案的事情向这些人做了介绍,随后,拿出了在先期就已经准备好的资料,让他们根据这些资料、力争在今天之内做出方案来。
赵长天明确表示,哪怕是工作到半夜,也要在今天完成这项工作。
如果不是有这些详实的资料,如果不是时间紧迫,赵长天是不会提出这种有些过分的工作要求的。但眼下,确是分秒必争的时刻。
毕竟,明天晚上十点,就将迎来最为关键的时刻。方案早一点出来,就能做一些更为具体、有针对性的部署。
虽然赵长天在此之前已经做出了一些安排,但那是建立在自己不能获得县里支持的情况下,所能考虑和动用的人手非常有限。
一部分乡镇领导以及更多的乡镇工作人员,包括县委直属的大部分力量,他都没有考虑在内,自然也就没有做出安排。
如今,既然获得了这个权力,他自然要把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部考虑到,力争能够举全县之力抗击明天晚上即将到来的大灾难。
也许,这份方案即使制定出来,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及时的执行,还有着很大的变数。但眼下,却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这是他的工作职责,即使方案不能发挥重要作用,他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它。
在赵长天的亲自参与并督促下,方案制定的过程非常顺利。在晚上六点的时候,总体的构架已经完成。
打电话从饭店叫来了晚餐,大家边吃边继续工作。
晚上九点,昌县防汛抗洪应急预案完成。
又利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反复的讨论之后,完成了最终的确认工作。
赵长天对所有加班、参与方案制定的人员表示了感谢。
当众人走出县政府的时候,天空中依然飘荡着小雨。
8月18日,上午,持续了几天的阴雨天气依然没有改观,小雨开始向中雨转化,风力也在逐渐增强,天空越来越阴暗。仿佛昨天出现的即将雨过天晴的征兆都是错觉一样。
在上午九点的县委常委会上,赵长天把昨天晚上完成的应急预案进行了细致的介绍。
第二百三十一章 用事实说话
赵长天制定的这份方案,即使是以冯长远的挑剔心理,也感觉十分满意。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样一份需要大量资料支持的方案,本就十分难得。而且,赵长天负责制定的这份应急预案,在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到。
虽然和赵长天的仇怨越来越深,但冯长远心中不得不再次承认:赵长天确实是他所见过的年轻干部中,能力最强的一个,没有之一。
有时候,冯长远也曾经想过,如果不是彼此的仇怨实在难以化解,对于赵长天这样的干部,他一定会努力扶持。
在冯长远对方案表示肯定之后,赵长天的这份应急预案,毫无意外的获得通过。
常委会结束之后,张子兰在走廊里有些复杂的对赵长天说道:“长天,我发现,对于你想要达成的目标,你总是会有实现的方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市委刘书记那里,应该是你做的工作吧?
我没有想到,你对刘书记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长天,你现在还坚持认为,一定会发生洪涝灾害吗?”
到最后,张子兰再次抛出了这个问题。
“张县长,我的态度没有改变。但一切,都还需要事实说话。”
赵长天语气有些低沉的回应了张子兰。
事实上,随着时间逐渐接近中午,赵长天的心情也愈发的沉重。他知道,真正考验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了。
回到办公室之后,赵长天点上一支烟,在徐徐的烟雾中,凝视着窗外。
天空越来越阴沉,不时有闷雷在天际响起,风也越来越大。
时间在缓缓流逝,赵长天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雨势、风声也在逐渐增大,天色也越来越昏暗。
中午到了,雷声、风声逐渐减弱,但雨势却猛然增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窗户上。
真正的大暴雨来了。
赵长天站在窗前,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10个小时中,他将要实施的每一个举措。
吃完面包后,赵长天回到办公桌旁,坐下继续思考,他在脑海里不停的想象着每一个细节。
在这种思考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下午三点,暴雨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雨势丝毫没有任何停息、减弱的迹象。
张子兰面色忧虑的来到了赵长天的办公室。
“长天,我的心跳得厉害,心里比四天前还感觉发慌。”
张子兰手撑着桌面,望着赵长天,她的容颜明显有些憔悴。
“张县长,做好准备吧。如果这种强度的降雨再持续几个小时,恐怕我们将不得不执行应急预案、进行群众的提前疏散工作。
我建议,你应该发出通知,全县所有与应急预案执行有关的干部和工作人员都要坚守在岗位上、一直到暴雨结束,以便能随时投入到可能会发生的群众转移工作中。”
赵长天恳切的说道。
实际上,如果张子兰没有来找他,他也打算一个小时之后、就这个问题去找张子兰商量。
“长天,这次我听你的。”
张子兰点了点头。
“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啊。”
离开赵长天办公室的时候,张子兰像是对着赵长天也向是对自己这样说道。
下午四点,暴雨的强度丝毫没有减弱,反而雨势更急了一些。
赵长天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了刘常清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占线。
几分钟之后,赵长天再次拨打,依然占线。
当赵长天在片刻之后,打算第三次拨打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先响了起来。
拿起电话之后,传过来的是刘常清的声音。
刘常清的声音有着明显的焦虑,语气也很急促。
“小赵,你预测到的情况可能要发生啊。
我刚刚了解到,大凌河上游的安市、锦市也和我们市一样,从中午开始就普降大暴雨。
根据监测到的数据,大凌河的水位正在快速增长。
从目前的雨势看,暴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们市所属的四个县有很多水库,尤其以你们昌县最多,我最担心的也是你们那里。
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你先期曾经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一切都等这场大暴雨过去之后再说。”
到这里,刘常清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语气非常凝重的问道:“小赵,你现在仍然坚持大凌河可能会掘堤吗?你认为到了需要启动应急方案、提前转移群众的时候了吗?而且,除了你们昌县,其它三个县的主管领导还没有制定出应急方案,也包括最重要的凌县在内。”
“伯父,我依然坚持我的判断。我认为,为了避免可能会出现的重大损失,应急方案启动得越早越好。其它地区相对来说还没有那么急,但是凌县却刻不容缓。要组织一个大县城的数万老百姓撤离,没有数个小时的时间是做不到的。”
赵长天的语气非常坚定。
“小赵,我明白了,我想我已经有了决定。好在,市里刚刚拿出了针对凌县的应急预案。昌县那边就交给你了,你要保重。”
刘常清的声音非常低沉,带着一丝决然和沉重。
“伯父,你也要保重。”
赵长天重重的说道。
结束与刘常清的通话之后,赵长天的面色无比凝重。他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刘常清将会迎来他仕途上非常重要的一个考验。
月18日,下午4点30分,顺城市市委书记刘常清紧急召开了市委常委会。
刘常清面色严肃的坐在自己的O位置上,环顾着包括市长唐庆天在内的其它12位常委。
迎着刘常清的目光,常委们大都有一些疑惑,在他们的记忆中,自从刘常清就任市委书记以来,从没有如此急迫、仓促的召开过常委会。
在常委们的印象中,刘常清是一个性格非常沉稳的人,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少会喜、怒形之于色。
但刚刚,常务副市长祝文华,仅仅迟到了一分钟,就被刘常清劈头盖脸的批评了几句。
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未发生过。
“诸位,长话短说,从中午开始的大暴雨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我们市的各个水库、大凌河水位上涨很快,如果暴雨持续下去,很可能会造成一些水库溃坝、导致大陵河掘堤。
我提议马上启动应急方案、提前转移危险地区的群众,首先要撤离的就是凌县县城的广大群众。
时间紧迫,大家简单的谈谈自己的看法。每早一秒钟做出决定,就有可能挽救一些老百姓的生命。”
刘常清言简意赅的、直接点明了此次常委会的主题。
“我反对,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到过有任何水库传来险情。而且,据我刚刚了解到的消息,大凌河的水位虽然上涨很快,但距离危险水位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如果在形势还没有明了的情况下,就仓促决定启动转移方案,会造成民心不稳、带来很多不必要的损失,是对政府工作的不负责,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不负责。
一个县城有多少人?那是数万人啊。不能仅仅因为一些主观判断,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事后证明根本就是多此一举,那会极大的影响到政府在广大人民群众之间的威信,不利于我们日后开展工作”
唐庆天第一个表示了反对。
刘常清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我认为,唐市长的意见是有道理的。大家都知道,四天前也曾经下过大暴雨,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不短,但对我们市的各个水库以及大凌河都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而且,我们市、乃至我们省地处北方,发生洪涝灾害的情况非常少见,最近三十年,更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仅仅凭借一、两场暴雨、在还没有出现危险征兆的时候,就做出疏散群众决定,尤其是还涉及到一个大县城的疏散,我个人认为,有些儿戏了。”
副书记刘元附和了唐庆天的意见。
刘常清的心沉了下去。唐庆天提出反对,在他的预料之内。但刘元的反对,却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计。
刘元在市委市政府中,所代表的是第三派,虽然他这个派系只有两个常委,但在涉及到常委会表决时,这两票在很多时候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在以往,刘元很少会旗帜鲜明的就自己和唐庆天有争执的议题发表意见。
那么,今天他为何一反常态?刘常清下意识的向唐庆天望去,恰好发现了唐庆天微微翘起的嘴角。
刘常清又转而望向刘员,发现他的目光正望着唐庆天。
这种突发状况,让刘常清的心理咯噔一下。
他知道,如果想要在接下来的常委会上通过自己的提议,已经希望很渺茫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发言中,除了刘常清的嫡系、以及中间派的方文天和市军分区政委康大为支持之外,其它人无一例外的表示了反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危险界限
康大为的支持,多少出乎了刘常清的预料,在很多议题上,这个人通常都会不发表意见、或是弃权。
但即使有这个意外的出现,13个常委中,支持撤离的常委加上刘常清自己也只有六个,只差一票,没有通过半数。
哪怕是打平,刘常清也可以利用书记的权力通过这个提议。
提议没有通过,如果继续执行撤离工作,意味着他将得不到很多人的支持,将会增加很大的难度。
意味着如果撤离之后,大凌河却安然无恙,他将处于极大的被动之中,将独自承担责任。
但无论结果如何,刘常清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此事贯彻到底。
宣布常委会结束之后,刘常清留下了自己的嫡系、并喊住了即将要离开会议室的康大为。
“康政委,感谢你刚才能支持我。现在,我仍然希望你能继续支持我。”
注视着康大为,刘常清恳切的说道。
“刘书记,我之所以刚才表态支持你,是觉得只要存在会危及到群众生命和财产的风险的可能,就应该未雨绸缪、提早做出安排。
可眼下,常委会并没有通过决议,刘书记你仍然要坚持启动预案吗?刘书记你可曾考虑过这么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吗?”
康大为面色凝重的说道,他没有直接给出刘常清答案。
“康政委,正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存在会危及到群众生命和财产的可能,就应该未雨绸缪、提早做出安排。试想一下,如果大凌河真的掘堤了,而凌县的人民群众却没有及时撤出,那将是什么样一副场景?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应该抛开一切顾虑去做,而不是因为考虑什么后果、坐等时机的流逝。”
刘常清的表情非常诚恳。
“好吧,刘书记,既然你这么说,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就跟着你干了,你下达指示吧。”
康大为发挥了军人的本色,言简意赅的给了刘常清答复。
“康政委,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希望你能马上调动部队去凌县,我稍后也会赶到凌县,亲自主持群众转移工作。”
刘常清握着康大为的手,郑重的说道。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和部队一起开往凌县。”
康大为重重的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
康大为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五点钟。
晚上六点,刘常清赶到了凌县。
此时,暴雨的强度丝毫未减。
在凌县县委的会议室里,刘常清见到了早已接到通知等候的凌县主要领导,康大为也几乎和刘常清差不多的时间抵达了凌县,部队也和他同时抵达。
没有丝毫耽搁,刘常清开始迅速布置任务。
与此同时,在赵长天的强烈建议下,张子兰提议召开了常委会。
由于张子兰提前发布的通知,所有的常委们没有一个缺席。
张子兰做了发言,“同志们,赵长天同志认为形势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一些水库的水位已经接近危险界限。他提议,应该马上启动应急方案、进行群众的转移工作,大家都是什么意见?”
张子兰面色严肃的说道。
此刻,她的心理也十分忐忑。出于一个县长的职责,她必须要为群众的生命安全考虑,只要有发生灾难的可能性,她就要力争未雨绸缪、提前做出布置。
但是,赵长天所做的应急方案中,涉及到撤离的群众数量实在太多了一些,已经超过了几万人,光是大河镇、临河镇加到一起就接近两万人。
这么庞大的人员数量,再考虑到如此恶劣的天气。如果一旦决定开始撤离,其难度是可以想象的。老百姓肯定会想着带上家中的财物,可光凭手拿背抗,能带出多少?
在不放心家中财物的情况下,老百姓能否愿意并配合撤离工作?
再有,撤离之后的人员,将被安置在空旷的高海拔地带,没有房屋,只能凭借百姓自带的雨具进行防雨,老百姓所携带的财物会不会受到损失?老百姓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刚安排完撤离,这些老百姓又自行返回家中。
退一万步讲,即使成功的完成了撤离工作,可如果灾难没有发生,那将如何向几万老百姓交代?
一想到这些问题,张子兰就感觉无比的焦虑、烦躁。
她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此时内心的真正想法,究竟是希望常委会能通过应急方案?还是通不过?
“我反对,从目前的情况看,大凌河的水位还远远没有达到危险水位,县里的水库也是如此,发生溃坝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依照赵副县长的方案,我们县要撤离的人员将达到数万人。数万人啊,同志们,这是什么概念?那是上万家庭啊,不是说光把人撤走那么简单的,那涉及到了大量老百姓的财产。
如果撤离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县委县政府将如何向人民群众交代?”
统战部部长林保全率先表示了反对。在林保全心中,这次对赵长天的反对,很大程度上确实代表着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也反对,我认为林部长说的非常有道理。在这个时候进行转移工作,是没有道理的,是一种劳民伤财的行为,是会激起民愤的。”
武装部部长钱东海附和了林保全的意见。
接下来,其余的常委陆续做了发言。
终,11个常委中,不算赵长天本人,包括张子兰在内只有三个人支持马上进行转移工作。
冯长远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现在的局势还没有到需要安排撤离的程度。”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赵长天还是感觉十分压抑。
“同志们,我希望你们能认真、电脑访问仔细的考虑一下。在可能会到来的灾难面前,什么才是做重要的,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也许,在撤离之后,真的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们会背上决策草率的评价,会被一些百姓批评,但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损失什么?
可如果灾难真的发生了,却因为在座的诸位没有及时做出决策,而导致无数条生命被洪水吞噬。那么,这不仅仅是失职的问题,而是一种犯罪。”
完这些话之后,没有看面面相觑的常委们,赵长天甚至没有等到常委会宣布结束,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之后,赵长天左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几次,平稳了一下愤怒的情绪。
虽然,对于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他仍然感觉难以接受。
等到情绪稳定了一些,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按照原定的计划执行了。虽然难度会增加许多,但他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赵长天拿起桌上的电话,分别给胡利、王军等人拨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可以启动先期计划,以广播的方式通知处于危险地带的老百姓做好转移准备。
为了不引起老百姓的恐慌情绪,赵长天再次叮嘱了以前就曾经嘱咐他们过的话,必要时可以用自己的名义进行安抚。
之所以这样叮嘱,是赵长天自信自己在民间拥有一定的声望和影响力。
赵长天非常郑重的告诉他们:实施转移的时间为晚上九点,真正开始转移的时候,要做到不漏掉一个人。
对胡利他们安排完之后,赵长天靠在椅子上,考虑着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胡利、王军他们负责的处于危险地带村子,一共接近30个,全都是处于危险水库下游很近的地方。
一旦水库发生溃坝,洪水会在10分钟之内冲到这些村子。
赵长天估计,安排这些村子里的人员撤离,在事先有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半个小时应该能够完成撤离工作。
他安排提前一个小时撤离,已经留出了相对充分的时间。
经过一番仔细的思考,确认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之后,赵长天穿上雨衣离开了办公室。
水库下游的村子已经安排好了,那现在就剩下了大凌河沿岸的两个镇、以及这两个镇管辖的几个村子。
这些地方,赵长天打算亲自去安排撤离工作;。毕竟,涉及到两个镇的撤离,是需要镇里的主要领导给予配合的,已经不是胡利他们可以完成的了。
下楼,出了楼门,顶着头顶的大暴雨,赵长天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此时,地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面。
找到车子,上车之后,赵长天发动引擎,驶离了县政府,向着大河镇的方向开去。
道路上的积水非常严重,为了不发生事故,赵长天虽然心理焦虑,但也只能降低车速缓行。
正常情况下,到大河镇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但在这种路况和天气下,赵长天用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赶到了大河镇。
赵长天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了。
他径直把车开到了大河镇镇政府,
大河镇党委书记张秀芳、镇长张向东正在等候赵长天的到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紧急转移
赵长天注意到了张秀芳眼中流露出来的浓浓的关切,不由心理一暖。
但此刻,显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简单的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在两个人的陪同下,赵长天熟门熟路的来到了镇广播站。
调试了一下声音之后,赵长天没有耽搁时间,开始了他对全镇居民的广播:“各位乡亲,我是赵长天,我今天晚上连夜赶回镇上,是有一件事情要做,需要你们的配合。”
说到这里,赵长天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要留给人们反映的时间。
赵长天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河镇的上空回荡,穿越了暴雨的阻隔向镇上的各家各户传播。
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的讲话,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伙计,无论老少,无论男女。
正在看电视的人,关掉了电视机。
打麻将的人把手中的牌扔在了桌子上。停止了打麻将。
聊天的人停止了谈论。
所有的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倾听同一个声音。
这个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他们一年的时间,但关于他的事迹、关于他的传说,依然在这片土地上持之以恒的上演着。
“乡亲们,四天前,下了大暴雨,从那天开始,雨水就没有停过。从今天中午开始,又下起了大暴雨,直到现在,雨势还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我要告诉大家的就是,由于大凌河的水位持续上涨,现在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上游的一些水库,很可能会在不久之后溃坝、给大凌河带来巨大的冲击。
因此,为了预防大凌河掘堤可能会给大家造成的危险,我要求大家能暂时从家中撤出来,穿上雨衣、或是打上雨伞、去到地势高的地方、到镇南的横岭上。
当然,如果在岭东、岭北的村子里有亲戚或是朋友的,也可以暂时借助到他们家里。
大家可以带上家里的一些贵重财物,但考虑到现在的恶劣天气状况,为了不影响撤离的速度,大家所带的财物不能过多。
现在是八点,我希望大家能在九点半之前已经全部从家中撤出。大家不要慌、不要乱,要有秩序的撤走。
年轻力壮的要多帮帮老人、小孩儿。
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有侥幸心理,洪水无情,如果大凌河真的掘堤了,还留在家里的人,很可能会被洪水卷走。
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每个人只有一次,我希望大家不要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开玩笑。
两个小时,最多两个小时,如果还没有发生洪水,大家就可以回到家里。
大家只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做出预防。
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一定要抓紧时间撤离。”
赵长天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镇上居民的耳中,本来,赵长天的发言中所蕴涵的内容,是能引起人们恐慌的。但是,在他坚定有力的声音中,人们虽然心理依旧害怕,却没有引起混乱。
站在镇政府的高处,俯瞰全镇的情况,赵长天欣慰的点了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引起老百姓恐慌,在心生恐惧的情况下,会造成秩序的混乱,给撤离工作增加难度。
在赵长天视线中,片刻之后,已经有老百姓穿着雨衣,手里拎着、肩上抗着东西向着横岭的方向走去。
看到这里,赵长天从高处走了下来,向着身旁的张秀芳、张向东叮嘱道:“你们一定要组织人员维持好撤离的秩序,还要挨家挨户的检查,确认不能有任何老百姓还留在家中。
等大家都撤到岭上之后,也要维持好秩序。要保证在十点之前,不能有任何人返回镇上。
秀芳,你马上安排几个人分别去大河镇所属的三个位于大凌河沿岸的村子,让他们分别组织老百姓撤到小岗山或是玉龙山上,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让他们以我的名义去组织撤离工作。”
张秀芳点了点头,“我马上安排。”
“向东,如果遇到实在不想撤走的百姓,就需要你拿出魄力来,一定要给我想办法把人给我撤走。”
赵长天又望着张向东叮嘱道。
“老板,你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张向东几乎是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赵长天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现在要马上去临河镇,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不用送我,你们抓紧时间安排工作吧。”
“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我希望我们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临别前,赵长天向是对着两个心腹,也向是对着自己坚定的说道。
驾车离开大河镇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八点半,赵长天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扶老携幼的走出了家门。
车子驶出大河镇,顺着大凌河沿岸的公路,向着几公里远的临河镇驶去。
一边小心翼翼的开着车,赵长天的脑海中掠过邻河镇两位主要领导的资料。
临河镇党委书记周强是郭青云一手提拔起来,与赵长天的关系一向不错。镇长黄平是县纪委书记黄峰的堂弟,赵长天与这个人也有过数次接触,关系也比较融洽。
对于这两个人能否配合自己工作、安排临河镇上的居民撤离,赵长天心理殊
无把握。
毕竟,自己没有得到县委的授权,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无权命令这两个人进行这样的大动作。
但是,无论这两个人是否选择合作?赵长天已经下定了决心,临河镇上的老百姓必须要撤离。
只是,没有这两个人的配合,在难度上将会增加很多。而且,临河镇还有两个位于大凌河沿岸的村子。
如果这两个人不安排人手去组织这两个村子的撤离工作,而是赵长天亲自前往的话,在时间上还能否来得及?他心理没底。
在一路的思索中,十几分钟之后,赵长天抵达了临河镇镇政府。
由于县长张子兰在下午发布的通知,因此,镇政府此时还灯火通明,显然,镇领导以及工作人员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车子驶进镇政府大院儿的时候,尽职的门卫询问了赵长天的身份。当得知来者是常务副县长赵长天的时候,门卫连忙给书记、镇长办公室打了电话。
因此,当赵长天的车子开到镇政府楼前的时候,周强和黄平已经从自己的办公室迎到了楼门前。
下车之后,赵长天和这两个人打过招呼、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对于赵长天冒着大雨在这个时刻造访,有一些惊讶的感觉。
在周强和黄平的陪同下,赵长天到了周强的书记办公室。
赵长天看了看表,此刻,已经接近八点五十分。
抑制着内心的焦急,赵长天连坐都没有坐,单刀直入的挑明了自己来意。
“老周、老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配合,我要求你们马上组织镇上的居民撤离,撤到你们镇西地势较高的斜岭上。”
听到赵长天言简意赅的两句话,周强和黄平有些瞠目结舌。
此前,他们没有接到县里的任何通知。按理说,要进行这样的大动作,县里一定会打电话提前通知他们做好准备工作的。
“赵县长,怎么这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通知呢?在没有做好群众心理工作的情况下,组织上万人撤离,很容易造成混乱啊。”
周强斟酌着说道。他注意到赵长天的表情有一些焦急。
“是啊,赵县长。能否给我和周书记一些时间,让我们先派出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做一些思想动员工作。”
黄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对于这位堂哥非常推崇的年轻副县长,心理没有任何怠慢的意思,只是,要进行这样的大动作,如果在没有事先动员的情况下、就仓促进行,很容易造成一些无法控制的混乱局面。
“老周、老黄,时间紧迫,我不听你们的任何困难和解释,我只要求你们马上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赵长天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强硬的意味。
没有办法,时间已经越来越紧张。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和这两位平时关系不错的镇领导用这种语气说话。
“赵县长,必须要马上撤离吗?”
周强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脸上明显的流露出激动的表情。
“人命关天,大凌河随时都可能会有掘堤的危险。必须马上撤离,如果不能尽快完成撤离,老周、老黄,你我都将是罪人。你们马上带我去广播站,我要对全镇居民发表广播。
老周、老黄,我赵长天在这里保证,如果因为此事造成了什么后果,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说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赵长天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股凌厉的气息。
周强和黄平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心意。赵长天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有什么责任,他一力承担。”
本来还打算向县里打电话请示的周强迅速放弃了这个想法、做出了决定,他估计黄平也是如此。
毕竟,如果大凌河真的掘堤。临河镇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都要受到威胁。
而且,赵长天已经表示会承担责任,以他们长久以来对赵长天的了解,知道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重大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撤离工作是赵长天的私人决定?还是县里形成的决议?对他们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
“赵县长,我们执行你的指示。”
周强和黄平这对在昌县各个乡镇中配合最默契的搭档,几乎是同时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老周、老黄,你们一定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现在,老周你陪我去广播站。
老黄,你马上安排人手去你们临河镇管辖的位于大凌河沿岸的两个村子,组织那里的老百姓撤离,撤到附近地势高的地方。
务必要保证不能漏掉一个人,而且不能有中途返回的情况发生。
你可以让他们以我的名义组织撤离工作,让他们告诉老百姓,如果撤离之后、却没有发生洪水,让他们来找我赵长天算帐。”
赵长天分别向两个人做了交代。
周强、黄平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周强领着赵长天向广播站走去,黄平则是步履充忙的去安排赵长天交给他的任务。
到达广播站之后,试了一下声音,赵长天开始了广播:“各位临河镇的父老乡亲,我是常务副县长赵长天,相信你们都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在去年秋天组织大家销售水果的时候,我曾经多次来过镇上。
前不久抗旱的时候,我也来过这里几次。
我和你们中的许多人都说过话,也去过一些人的家里。
王铁蛋、周大顺、李万山、赵青,你们的家里我都曾经去过。”
说到这里,赵长天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在组织语言的同时,给人们留下一个反映的时间。
赵长天的声音在临河镇上空回荡,铿锵有力的声音冲破了雨水的阻击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临河镇的老百姓们,对于这位年轻的副县长基本是耳熟能详。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也许不知道冯长远,也许不知道张子兰,但却大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副县长。
只因为,这个人曾经踏踏实实为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在民间风评中,这个人是昌县多年以来最为老百姓着想的一个干部。
因此,人们自觉的停下了正在进行的一切活动,认真的倾听着他的声音。
“我今天来到这里,是要做一件事情,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配合。当我说出来之后,我希望大家要保持镇定。
如果你们相信我,就不要慌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由于这几天持续的降雨,大凌河的水位上涨得很快,上游的水库也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大凌河可能会有掘堤的危险。因此,我要求大家能够防患于未然,主动撤离镇上,去到镇西地势很高的斜岭上。
等到危险解除的时候再回来。
由于时间紧迫,为了不影响撤离速度,每个人只能携带不影响撤离的少量贵重财物。
大家必须要抓紧时间,要在十分钟之内走出家门。
而且,大家必须牢记,要有秩序的撤离,不能因为个人的慌乱而影响到大家。
我还要求大家,年轻力壮的要照顾好老人、儿童。我希望大家能彼此团结互助,共同面对这场灾难。
接下来,镇领导会组织工作人员去镇上疏导、引领大家撤退,请大家配合他们。
我恳切的叮嘱大家,为了个人的生命安全,请大家务必要撤离。如果在撤离之后,却没有发生洪水,大家的所有损失由我负责赔偿给大家。
我说到就会做到。
好了,我的讲话就是这么多,请大家抓紧时间撤离。”
结束了广播发言之后,赵长天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走到了九点钟,留给这里的撤离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听完赵长天的讲话,不等他吩咐,周强已经自觉的去安排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去镇上组织老百姓的撤离工作。
赵长天站在高处,一边俯瞰着镇上的人员撤离情况,一边想着自己在所有危险地带的安排。
到了此时,他该做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就看具体的执行情况。
他最有信心的,就是大河镇,他相信大河镇一定会顺利、圆满的完成撤离任务。
其次,就是胡利负责的那些村子。对于他的能力,赵长天非常有信心。
至于其他人所负责的区域,赵长天整体上非常有信心,但他担心的是撤离工作会有疏漏。
哪怕只是极少数人没有撤离,从而导致人员损失,赵长天都是会留下遗憾的。毕竟,这件事情他策划了太久的时间,甚至用殚精竭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只有这里,是赵长天最没有信心、也是最不放心的一个区域,因此,赵长天才决定留在这里亲自进行监督。
这是他经过反复考虑、权衡之后,才制定的方案。
把这里交给其他人负责,他根本放不下心来。
刘常清那里,赵长天倒是没有太多担心。对于刘常清的能力,赵长天非常清楚。
如果说在担任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刘常清的缺点是还欠缺一些在大事上的果断,在大局观、视野和格局上有些狭隘。那么,自从进京、并在回来担任市委书记之后,刘常清这方面的不足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种变化,在赵长天与刘常清多次的谈话中,能清晰的感觉得到。
因此,赵长天断定,刘常清在下定了决心的情况下,他一定能排除困难,做好凌县的人员撤离工作。
思绪回到眼前,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在赵长天的视线中,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走出家门,向着镇西的方向走去。
临河镇领导班子的工作能力在此刻得到了体现,数十名工作人员冒着头顶的大雨,站在大街上疏导秩序。
在这种情况下,撤离的秩序非常井然,没有因为老百姓的恐慌情绪而引发骚乱。
赵长天每隔一段时间,会看看手表。
当他第三次看表的时候,时间走到了九点二十分,无尽的人流已经布满了整个街道,大部分群众都已经走出了家门。
一条长龙蜿蜒着向着镇西的方向延伸。
周强、黄平也已投入到了组织群众撤离的工作中,两个人手中拿着扩音器大声的吆喝着。
赵长天点了点头,眼前的局面,比他想象中要顺利了很多,撤离的人群比较安静,只有一些孩子的哭闹声会不时响起,他所担心的一些场面并没有出现。
如果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再有20分钟,撤离工作就将完成。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雨势又大了一些,街道上的积水几乎已经淹没了膝盖。
天空的闪电几乎一道接着一道,这些闪电在此刻却仿佛成了人们撤退的照明工具。
不知道胡利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刘常清那里是否顺利?
张秀芳、张向东那里的撤退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远在顺城的家人此刻一定在挂念着自己吧?
寒月此刻也许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大雨惦念着自己吧?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在这与时间赛跑的时刻里,赵长天忽然有一些想念远方的家人和肚子里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镇上的撤退工作已经圆满结束,数以千计的老百姓已经走出了镇子、撤到了斜岭上。
经过镇政府工作人员的确认,没有一个老百姓还留在镇上
赵长天看了看表,此刻,刚好是九点五十分。
赵长天下达了指令,所有的镇领导、以及工作人员迅速向斜岭撤退。
赵长天趟着雨水,在电闪雷鸣中、向着斜岭走去的时候,他想起了刘常清,那里才是赵长天整个布局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地方。
刘常清那里的群众转移工作应该结束了吧?凌县虽然是一个大县城,但他那里毕竟早在几个小时之前开始了转移行动。
在赵长天关注刘常清的时候,刘常清也同样关注着赵长天。
凌县的撤退工作在九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完成。此时,他正在赶回市委的路上。
十分钟之前,也就是九点四十分,他接到了省委书记王林在车上打给他的电话。
在电话中,王林先是询问了刘常清所在的位置。
刘常清向王林汇报了自己正在凌县,接下来,不等对方发问,就把自己组织凌县群众撤退事情以及缘由向对方进行了简单的汇报。
并对自己在撤离方案没有获得常委会通过的情况下,就专权独断的行为向王林自请处分。
当时,在刘常清想来,这件事情早晚省委领导都会知道,还不如早做坦白、还能争取到一些主动。
他已经做好了接受王林批评的心理准备。对于这位性格有些暴躁的老人,刘常清在心理多少有些发憷。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王林居然对他撤离凌县群众的做法表示了高度的肯定和赞扬。
这种程度的来自上级领导的褒奖,在刘常清的仕途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在他的疑惑和欣喜中,王林向他通报了一些情况:大凌河上游的锦市、安市,有一些水库在晚上八点多相继溃坝,目前损失情况还无法统计,但至少有十几个村子被洪水席卷一空。
由于个别干部瞒报、漏报,导致这些重大的信息直到临近九点的时候才上报到当地市委,当地市委第一时间将情况向省委做了汇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决堤
据安市市委书记周正高汇报:受到溃坝水库的影响,大凌河上游的水位猛涨,已经接近了危险水位。
按照他的估计,如果再有一定数量的水库溃坝、加上各个同样暴涨的中小河流的不断注入,会对大凌河中下游形成巨大压力、甚至会导致掘堤,将给大凌河中下游沿岸的数个乡镇、几十个村子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周正高建议,要对大凌河中下游沿岸的所有居民,实施紧急撤退。
省委省政府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高度重视。
省委几个主要领导经过紧急磋商之后,决定分头前往安市、锦市、顺城市指导当地的防汛抗洪工作。
省委书记王林负责的就是顺城市。
通过与王林的通话了解到的这些情况,刘常清一直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从自私的角度考虑,也就是说,无论大凌河是否会掘堤,用通俗的话来形容:在这次类似于赌博的决策中,他已经处于稳赚不赔的境地。
王林向刘常清简单的介绍完这些情况之后,让刘常清马上赶回市委主持大局。
并让他利用移动电话,抓紧时间向顺城市下属的各县发布转移危险地区群众的指令。
刘常清没有耽搁时间,向凌县的干部交代了几句之后,坐上车,指示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县委。
在车上,刘常清迅速的给包括昌县在内的三个县的县委书记拨打了电话,要求他们立刻对各县所属的水库进行监控,一旦发现有水库达到危险水位,立刻组织水库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转移。
在打给昌县县委书记冯长远的电话中,除了要求他对县里的水库进行监控,刘常清还措词严厉的要求昌县县委马上组织人手对大凌河沿岸的两个镇以及村子进行群众转移工作。
接连打完几个电话之后,刘常清靠在椅背上,仔细的想着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确认没有疏漏之后,刘常清的心情松弛了一些,他自然的想起了赵长天。
“小赵,你又帮了我一次啊。”
刘常清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欣慰的叹息。
与刘常清的心情截然相反,冯长远此刻充满了焦虑。
接到市委书记刘常清的电话之后,冯长远感受到了刘常清语气中的严厉。
虽然刘常清没有详细说明,但仅仅从他的简单的几句话里流露出来的某些内容,已经让冯长远感觉了事情的紧迫性,省委书记王林亲临顺城指导防汛抗洪事宜。
不需要多想,冯长远已经明白了这其中所蕴涵的分量。
如果不是大陵河已经确实到了非常紧急、危险的程度,王林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顺城来,刘常清又怎么会直接下达了转移群众的命令。
因此,冯长远没敢耽搁任何时间,直接下令召开常委会。
可是,当众人聚集到会议室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那就是常务副县长赵长天。
等待了一分钟,冯长远派人广播了几次,赵长天依然没有出现。
“赵长天,他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大家都在坚守岗位,就他一个人不知所踪,简直是胡闹。”
林保全愤慨的说道。
冯长远瞪了林保全一眼,林保全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此时,冯长远已经有些后悔没有在常委会上支持赵长天的提议了。
在市委的督促下,现在才进行群众的转移工作,显然已经非常被动。
而且,从刘常清的严厉语气中,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担心还来不来的及撤走所有的群众。
干咳了一声,冯长远皱着眉头说道:“情况紧急,不等赵长天了。现在我宣布市委刘书记紧急下发的任务,刘书记要求我们县马上组织对大凌河沿岸的两个镇、以及几个村子的群众进行转移工作。还有,要对县里的各个水库进行监控。
现在,我布置任务,钱东海你….”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县委办副主任李向飞走了进来,确切说是冲了进来。
冯长远的讲话被打断。
12个常委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冯长远面色一沉,正想要说些什么。可在发现了李向飞的表情时,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向飞一脸的惊惶,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冯书记,大事不好了,我刚得到消息,大凌河掘堤了。”
李向飞沙哑着嗓子,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喊出了这些话。
冯长远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向飞,他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仿佛一片空白。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脸色瞬间一片煞白。
张子兰的身体晃了一下,眼中充满了呆滞。
每个人都知道大凌河掘堤意味着什么,两个镇、数个村,两万多老百姓。
大凌河掘堤,将有多少人会被洪水卷走?是数千?还是上万?
冯长远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
张子兰脑海中首先掠过了无数条生命被洪水卷走的凄惨画面,她感觉自己是一个罪人。
她心中充满了懊悔,为什么没有坚定的支持赵长天?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所谓的影响?
在如此众多的生命面前,仕途和官位有那么重要吗?
此刻,她忽然理解了赵长天那些看似一意孤行、在所有人都不支持的情况下、依然要做些令人不理解甚至是嘲笑的工作。
但如今,无论再是如何后悔,一切都已经晚了。
也许,她此生都要背负这样一个巨大的阴影生活。她曾经踌躇满志的仕途生涯也就要因此划上句号了。
所有的抱负、所有的理想,都已经被完全击碎。
正当会议室内的众人各自沉浸在不同的思绪、但同样痛苦的心情中的时候,县委办的另一个副主任冲了进来,连脚步都没有停,声音颤抖的喊道“冯书记,刚得到消息,有二个水库溃坝。”
冯长远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个副主任,仿佛身体已经失去了灵魂。
二个水库,每个水库下游会有两到三个处于危险地带的村子,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村子在千人左右,又将有多少人被洪水席卷?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冯长远脑海里机械的计算着这些数字,“也许,我是一个罪人。”冯长远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又是两千多人。”
张子兰喃喃自语着。她的眼角忽然有泪水流下,她恍若未觉的、呆呆的盯着前方。
其它的常委们,无论平素性格坚韧的黄峰,还是深沉大度的李涛,或者是狡猾善辩的林保全,均都是面色沉重。
这个时候,他们都想起了赵长天在不久前的那次常委会上所说的那些话,他们想起了他离开时那孤独、落寞的背影。
对于他们来说,群众没有被及时转移,他们虽然不是直接责任人,但是,在这样一起重大事件、灾难面前,他们也难逃相关的责任。
更何况,只要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无数条生命的逝去而无动于衷呢。
在众人各自不同的心思和心情中,又一个县委办的副主任冲了进来,几乎是哭喊着说:“冯书记,又有一个水库溃坝了。”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只有这个副主任蕴涵着凄厉的声音在回荡。
“又是上千人!”
冯长远嘴唇翕动着,他的腰佝偻着,脑袋几乎垂到了桌面上。
“冯书记,必须马上向市里汇报,请求市里联系驻军进行紧急救援工作。”
张子兰用力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大声说道。
她心中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灾难已经发生,自己的错误已经犯下,怨天尤人已经于事无补,此刻,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抢救还有生还希望的群众。
冯长远楞了几秒钟,收回了一些神志。他知道,张子兰的提议是他必须要做的。
颤抖着双手,冯长远拿出了电话,想了想,他拨打了市长唐庆天的移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长远,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了?省委王书记和市委刘书记都在我身边,我们正打算要去你们昌县呢。”
唐庆天的声音充满了焦虑和急切。
“唐市长,大凌河掘堤,县里有三坐水库也溃坝了,人员还没有来得及撤离,我现在向市里请求联系部队进行救援工作。”
冯长远几乎是一口气的说完了想说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大陵河掘堤、水库溃坝,你连一个人都没有给我撤出来,冯长远,你这个县委书记是怎么当的?我们马上去大河镇,你和张子兰在县政府门口等着,和我们一起过去。”
唐庆天几乎是吼叫着说出了这些话。
随后,唐庆天挂短了电话。
可见,他心中的气愤与恼火已经达到了极点,对于冯长远这个心腹手下没有留丝毫情面。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电话,冯长远内心一片苦涩。他不怪唐庆天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能理解对方。
也许,因为这场重大灾难,不仅仅是他的仕途就要终结,估计唐庆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怒发冲冠
会议室内的众人,几乎都听到了唐庆天的怒吼声。
此刻,无论是否和冯长远有恩怨,没有人幸灾乐祸。
接下来,常委们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会议室里等着,每个人心理都很沉重。
本来,按照常理,冯长远或是张子兰应该争取主动,马上派出县里所属的相关人员去溃坝水库、以及大凌河沿岸实地了解情况、实施救援。
但此刻,冯长远处于万念俱灰的状态,张子兰则是沉浸在无限的愧疚和自责之中,两个人都已经处于失魂落魄的状况。
冯长远只有一个念头,他只想等到领导们来了之后,带他们去灾难现场。
之后,也许就是他被组织处理的时候了。
何况,在如此重大的灾难面前,他即使派出县里那些为数不多的人员,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亡羊补牢已经不适合他所面临的情况了。
黄峰和李涛先后提出了类似的想法,冯长远都摇摇头、没有做出其它反应。其它的常委们看到这种情况,也都只能暗自叹息,咽下了想说的话。
他们都看出了冯长远情绪上的消极。事实上,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张子兰的目光仿佛失去了焦距,眨也不眨的盯看着前方。
常委们彼此面面相觑,他们心理清楚,两个县里的主要领导已经方寸大乱,失去了正常的领导能力。
他们居然在这种重大的灾难面前,没有做出任何工作安排,只是坐等市里支援,这显然是不妥、失职的。
二十分钟后,冯长远站了起来,“张县长,我们出去吧,总不能让领导们到了之后还等我们吧。”
说完之后,冯长远向外面走去。
其它人注意到,县委书记的腰佝偻了一些,虽然脚步很快,但似乎有些不稳。
张子兰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机械跟在冯长远身后走了出去。
冯长远和张子兰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雨势已经减弱了很多,此刻,雨水的强度只有中雨的水准。
两个人各自上了自己的专车,指示司机把车开到了县政府大门外,停靠在路边等着领导们的到来。
十几分钟之后,由七、八辆车组成的车队载着省委书记王林、以及市里主要领导抵达昌县。
路过县政府的时候,车队没有停下来、甚至都没有减速。
冯长远和张子兰的车紧紧跟在车队后面,向着大河镇的方向驶去。
刘常清和省委书记王林坐在了同一辆车里,两个人的面色都非常严肃。
只是相比于王林内心的焦虑,刘常清虽然心理也非常焦虑,但他还抱着一份希望,这份希望来源于赵长天。
“常清,我们的党员干部,危险意识已经降低到了如此令人感觉失望的程度了吗?短短几天内,两场大暴雨,都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发生的洪涝灾害吗?
常清,那是成千上万条生命啊,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王林痛心疾首的说着。
看着这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满面怒容的样子,刘常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清晰的记得,在不久前,昌县县委书记冯长远向市长唐庆天汇报完令人震惊的消息之后,当老人知道了大凌河决堤、三坐水库溃坝,数万人没来得及撤离时,老人面色铁青、怒发冲冠的指着所有的市领导大骂了一痛。
在来昌县的路上,又陆续收到消息,全省氛围内,普降大暴雨的几个市有数十坐水库溃坝。
仅仅在顺城,包括昌县在内,四个县加到一起,有十三个水库溃坝。
在所有溃坝的水库中,其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被成功转移的只有不到半数,共有七坐水库下游的危险村庄没来得及转移群众。
其中,水库最多的昌县虽然溃坝的程度相比之下最轻。但是,三坐水库下游涉及到的将近十个村子,却没有一个来得及转移。
从这个角度看,即使不包括大凌河决堤的因素,昌县的防汛工作无疑也是最失败的。
综合考虑昌县的受灾情况,两个镇、十多个村子,数万人生死不明。
人们正躺在床上睡觉、或是倾听外面的风雨声时,当大洪水遽然降临时,能有多少人逃出生天?
事实上,刘常清的心情也非常恶劣。全市溃坝的十三坐水库中,居然只有六坐转移了群众。
而在此之前,除了赵长天,只有东山县的县长向市里发出了预警,表明县内管辖的十坐水库有几坐非常危险,并果断的转移了水库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
从目前知道的情况中,除去凌县,全市范围内东山县的损失最小,只有一坐水库下游的群众没来得及完全转移。
初步确认,有部分群众被洪水冲走,估计有几十人的数量。
至于凌县,由于自己的亲自坐镇,才确保了县城以及几坐危险水库下游的群众得到了转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人员损失。
西山县的水库溃坝数量是最多的,总共十五坐水库中,有四坐溃坝,几乎达到了四比一的比例,而且七下游群众都没有进行提前转移,有十一个村子遭遇了洪水席卷。
但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抛去凌县不算,其它两个县加起来的损失也远远比不上因为大凌河决堤给昌县造成的损失。
毕竟,昌县有两个镇、而且是两个各自包含了上万人口的大镇受到了洪水的冲击。
虽然目前受灾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根据常识判断,距离大陵河咫尺之遥的这两个乡镇,将很可能承受灭顶之灾。
“唐庆天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吧。”刘常清突然想到了自从自己上任以来,就和自己斗的不亦乐乎的对手。
王林到达市里之后,第一个批评的对象就是唐庆天。
唐庆天被批得几乎体无完肤。
虽然刘常清在潜意识中,有着一股难言的痛快。但同时,也未尝没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虽然在凌县转移群众的决策上,他处理得很好,但如果昌县的的损失过大,对于他来说,能不能功过相抵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刘常清对赵长天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赵长天几乎用哀求的语气、一再的坚持让自己转移凌县民众。那么,此时此刻,他必将陷入到一种痛苦和绝望当中,痛苦的是数以万计的生命就因为自己的决策而被洪水卷走,绝望的是他的仕途生涯也许就要到此为止。
如果凌县在群众没有转移之前被洪水摧毁,无论是他还是唐庆天,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甚至,省里的一些领导也难逃连带责任。
刘常清估计,也许唐庆天这个对手会在心里感激自己吧?
“立军,这次真是要感谢刘常清,否则,就不是被王书记狠批一顿那么简单了。”
在唐庆天的专车上,唐庆天有些感慨的向着自己的心腹——政府办主任周立军说道。
“是啊,如果凌县的老百姓没有被转移,恐怕此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洪水卷走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我们市不知道有多少领导干部要承担责任呢。”
周立军有些后怕的说着。
“但现在还没有到真正度过难关的时候,还要看昌县这两个镇的损失情况,如果损失过大,也许刘常清还有可能凭借凌县的功劳勉强过关,我恐怕是必须要承担责任了。”
唐庆天眉宇之间难掩忧虑之色。
“老板,我前些日子听说,昌县那个很能搞事的常务副县长赵长天一直在大张旗鼓的进行防汛抗洪准备工作,这件事还一度成为昌县官场的笑话。
现在看来,成为笑话的不是赵长天,而是笑话他的那些人了。
据说,这个人自从几天前的那场暴雨开始,就屡次在县委常委会上极力主张建立应急预案,结果没几个人支持他。
在刘常清向各县下达建立应急方案的指示后,只有昌县及时的完成了任务,而负责制定方案的就是赵长天。
根据我的了解,几个小时前,赵长天还在县委常委会上要求启动应急方案,提前转移大凌河、以及水库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但却遭到了大多数常委的一致反对。”
周立军仿佛颇为了解的向着自己的老板介绍了赵长天近期的一些表现,语气之中颇有为赵长天鸣不平的意思。
“立军,客观的说,对于赵长天这个年轻人我是很欣赏的。91年的那起震惊全省的特大抢劫案件,他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关注他。
赵长天这些年的表现,除了在政治上显得幼稚、很不成熟外,在工作能力上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几年时间所积累的政绩,也许很多官员一辈子都很难达到。而且,他在昌县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这样的干部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了。
有几次,我都动了爱材的念头。
这也是为什么,冯长远一力打压他,我却很手出手的原因,还让你不时的替我留意他的动向。”
说到这里,唐庆天停了下来,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极大的贡献
片刻之后,唐庆天继续说道:“甚至在今年三月份,发生了对赵长天极其不利的群体上访事件,我也没有推波助澜。
可惜的是,他是郭青云一手提拔的,而冯长远又和郭青云的关系闹得很僵,导致这个年轻人不能真正的为我所用。”
“老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我看这次昌县的领导班子恐怕要大换血了,冯长远、张子兰肯定会被问责,免职应该是少不了的处罚,赵长天恐怕也凶多吉少吧?”
周立军皱着眉头分析道。
“立军,你记住一点,在官场上,很多时候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无论赵长天曾经多么坚持要启动转移方案,也无论他前期做了多少准备工作,但最终却是一个群众都没来得及转移,他这个分管防汛抗洪工作的常务副县长,是必定要承担责任的。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干部了,24岁的常务副县长,在整个中国也没有几个吧,哎……”
说到后来,唐庆天长叹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叹息,车内陷入了安静。
另一辆车内,省委书记王林在发泄了几句之后,表情忧虑的望着窗外,额头的皱纹已经堆成了山字。
显然,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正在牵挂着即将达到的大河镇、临河镇的灾情。
“王书记,您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昌县的一个干部。据我所知,这位干部,从七月中旬的大旱结束之后,就不遗余力的在昌县进行防汛抗洪准备工作。”
刘常清看到王林焦虑的情绪稍有一些平复之后,试探着说道。
“常清,你说来听听。”
王林随意的说道。显然,对于刘常清的话并未太放在心上。
“这位干部是昌县的常务副县长赵长天,他认为大旱之后会有发生大涝的可能性,为此,他专门请教了一些气象和农业方面的老专家、老同志,从这些老同志的分析中,他认为今年的气象情况与本地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几次洪涝灾害的年份很相似。
以此为根据,本着防患于未然的原则,赵长天对昌县存在风险的水库进行了疏通御洪道、加固大坝的工作。
为此,他还受到了一些领导同志的批评和嘲笑,认为他小题大做。
但这位同志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着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工作。
在四天前,大暴雨开始之后,这位同志更是针对可能会发生的洪水数次提出要建立应急预案,但都没有在昌县常委会上获得通过。
我之所以在昨天颁布在全市范围内建立防汛应急预案,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受到了这位同志的影响。”
刘常清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不失时机的将赵长天推了出去。至于能否让赵长天在这位老人心目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心理也没有多少底气。
刘常清只是希望,如果他心理抱着的那份希望落空的话,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争取为赵长天制造一个能继续留在仕途上发展的机会。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位同志的敏感性和危机意识还是蛮高的吗。”
王林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这个时候,他对刘常清的介绍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我们顺城包括昌县百年难遇的大旱中,赵长天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注意到王林表情上的变化,刘常清趁热打铁,打算将赵长天进行进一步的介绍。
“极大的贡献?常清,说来听听,这位同志都做了哪些工作?让你有这样的评价。”
王林若有所思的望了刘常清一眼。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猜不出刘常清的某些想法,那他这个省委书记就白当了。但他相信一点,无论刘常清有什么打算,但他却不会对自己说谎。
而且,因为刘常清刚才的介绍,他倒是的确对这个叫赵长天的干部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这位同志就敏感的估计到今年春天会有发生旱情的可能性,因此,他顶着压力、宁肯得罪一小部分人,也要推行水库限制放水的举措。
打算为可能会发生的旱情、多储备一些水。
为此,甚至还有一些利益受到损失的群众到市里上访。如果是不是市委考虑到他所做的工作不是出于私欲、而且旱情确实已经初步显现,恐怕,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因为这件事被调整工作了。
但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位同志依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着他所推行的工作、毫不动摇。
今年三月份,那些曾经到市里上访的群众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去了省里上访,如果不是当时恰好赶上他参加省委党校培训,恐怕难逃被调整工作的命运。”
刘常清边说,边注意着王林的脸色。
王林的表情变化,让他颇为满意。
“等等,常清,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件事我有一些印象。我记得,当初应该是东阳同志过问了这件事,应该责成你们顺城市委严肃处理此事了吧?”
王林接过了刘常清的话头,他的眉头又舒展了一些。
“是的,王书记。确实有这件事。”
刘常清点了点头。
“常清,按照你所说的,这位同志应该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而且敏感性和危机意识都很强,可为什么昌县却在这起灾难中反映如此迟钝,这位同志为什么没有提出转移危险地带的群众?”
王林的语气逐渐加重起来。
“王书记,我刚刚回到市委的时候,了解到一个情况,赵长天同志曾经在晚上六点的时候提议召开常委会,并在常委会上极力要求启动应急预案、转移处于大凌河沿岸、以及水库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但他的提议除了个别人响应,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
说到后面的时候,刘常清的声音中已经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一丝愤怒。他是真的有些恼火,根据他的了解,赵长天的提议甚至在常委会上遭到了个别人的嘲讽。
“常清啊,看来这次大灾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昌县的某些领导干部能够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能够认真的考虑赵长天同志的提议,灾难也许就不会发生。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数万老百姓啊,能有多少人还能生还?”
王林气愤的说道,随即,他语气一转:“常清,军分区的部队什么时候能抵达救灾现场?”
“我们从市委出来的时候,部队也正从凌县往这边赶,根据路程判断,应该能比我们晚到十几分钟。”
刘常清稍加考虑,给了王林回复。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又是晚上,势必要增加救援的难度啊。”
王林刚刚因为谈到赵长天而稍有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同王林一样,张子兰的眉头也紧紧的皱着,她的脸色苍白,眼角还残留着没有擦净的泪痕。
此刻,她已经从初闻噩耗时的那种悲伤和惊惶中努力的挣脱了出来。
她知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消极、逃避、悔恨于事无补,那是弱者的行为。她从来也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弱者。
只是,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她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将对她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为了在仕途上做出一些成绩给某些人看,为了证明女人也可以成为官场上的强者,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和抱负,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
别的女人,在她这个年纪、大都已经结婚生子,但她没有。
别的女人,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或是成为男人的附庸,或是成为温室里被男人呵护的娇嫩花朵,或是为了生活出卖尊严和灵魂,或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整日沉迷于风花雪月……
她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
她的想法很简单、又很艰难,她要和极少数优秀的男人一样,成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能够发出自己声音、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
可如今,她的这个想法已经基本破灭。
“难道自己未来的人生也要和那些普通平庸的女人一样吗?”张子兰在内心深处不甘的呐喊着。
忽然,车停了,打断了她自怨自艾的心理挣扎。
“张县长,大河镇到了,前面的领导们都下车了。”
司机小声的提醒道。
深吸了一口气,张子兰捋了捋头发,打开了车门、走下车。
对她来说,该面对的总归还是要面对的。
也许,今天晚上就是她最后一次以县长的身份来到这里。
这里,她曾经来过几次,她对大河镇那个年轻的女书记印象非常不错,她甚至还认为她们彼此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不知道她有没有逃脱这场灾难?
头顶的雨水劈头盖脸的向着她落了下来,落到了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虽然现在雨势已经逐渐减弱,但雨滴仍然很密集,站上个几分钟,估计衣服也会湿透。
司机及时的从车上下来,用一把伞撑到了张子兰的头顶。
借着车灯和天空不时掠过的闪电,张子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触目所及的景象,让她猛的吸了一口气。
第二百三十八章 狂喜
在张子兰的视线中,半个大河镇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半个也都被洪水浸泡。
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场景,甚至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在她的视线中,原来的上千栋房屋能看到的只有一半,就是这一半也摇摇欲坠。
她没有看到一个人,不但附近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在她的想象中,应该有一些老百姓在来不及逃离的情况下,站到房顶躲避洪水的。
她机械的向前移动着脚步,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
“人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走到领导们近前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老人满怀悲怆和疑虑的声音。
“常清,情况不对啊,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没有生还者啊?那些被洪水浸泡较深的房屋,里面的人完全可以站到屋顶上等待救援。
离我们最近的这些房屋,洪水只浸泡了不到一米深,人不可能会出事啊?
现在,屋顶上没有人,周围也看不到一个,这是怎么回事?真是见了鬼了。”
在被眼前的凄惨景象震撼之后,王林不停的来回度踱着步,问着刘常清的同时,自己也在不断的思考着。
“王书记,眼前这种情况确实很奇怪,怎么也解释不通。”
刘常清也皱着眉头,显然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事实上,刘常清生平也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灾难,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如同王林一样,他也在第一时间寻找着幸存者,但一无所得。
“那边是什么?”
忽然,一声有些走调了的惊呼响起。
张子兰激灵一下,这声大喊正是来自于为他撑伞的司机。
在恼火的同时,她下意识的向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望去。
瞬间,她呆住了,她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在她的视线中,侧后方的横岭上,遍步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方圆数平方公里的横岭上仿佛成了光的海洋。
虽然还有接近一公里的距离,但借着那些微弱的光亮,和天空不时掠过的闪电,她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
猛然间,张子兰的心跳加快了无数倍,本已绝望的心灵仿佛又看到了模糊的希望。
与张子兰一样,现场的所有人都因为司机的那声惊呼望向了横岭。
“是人吗?”
王林喃喃道,随即,又加大了音量:“那都是人吗?”
“是人,都是人,王书记,我们过去看看?”
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刘常清颤抖着声音说道。此刻,他的脑海中忽然跃起了一个想法,但这个想法需要验证。
“走,去看看,去看看…”
王林连声的说着,老人的面上升起了一丝红晕,显然,他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此时的心情非常激动。
刘常清搀扶着老人的胳膊,内心升起巨大希望的唐庆天扶着老人另外一支胳膊,向着横岭的方向快步走去,确切的说,是小跑着前行。
几位领导的秘书非常辛苦的把伞撑在三位领导的头顶,同时手里还拿着手电筒为领导们照路。
其它人也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
近了近了,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横岭上的景象愈发的清晰。
当走完一半的路程、距离横岭不到五百米时,已经可以看到方圆几公里的横岭上站着的全是人,具体的人数无法判断,但几千人是肯定有的。
很多人手里都拿着手电筒,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正是手电筒发出的光芒。
“常清,大河镇一共有多少人口。”
王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难掩激动的问道。
“王书记,大河镇的镇上人口八千九百人。”
刘常清随口回答道。
回答完之后,刘常清有些庆幸于自己这几天对这方面的关注,否则,如果回答不上来,那可是有些丢脸了。
“那条岭上能有这么多人吗?”
王林继续发问。
“王书记,我看差不多。”
唐庆天语气激动的接过了话头。
“但愿如此吧。”
王林边说着,边瞪了唐庆天一眼,显然对他的怒火依然未消,只是已经多少的缓和了一些。
一行人怀着激动、喜悦的心情继续前行,还没等到达岭下,距离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岭上跑下来了几个穿着雨衣的身影。
片刻后,双方相遇,各自停住了脚步。
“秀芳书记。”
张子兰一眼认出了中间穿着紫色雨衣的女子,惊喜的叫了一声。
在刘常清的示意下,张子兰从后面走了上来,和三位领导并排站到了一起。
不需要领导们提示,张子兰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大声问道:“秀芳书记,镇上的人都安全撤离了吗?”
从岭上跑下来的人正是张秀芳、张向东以及两个副镇长。
张秀芳稍稍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十几个人,心理突的一跳,县长张子兰和县委书记冯长远她自然是认识。而这两个人,居然都充当着跟班的角色。
那领头的老者和两个中年人的面容,她似乎非常熟悉。瞬间,她想起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省委书记王林、市委书记刘常清、市长唐庆天,她虽然没有说过话、打过交道,虽然他们不认识自己,但自己又怎么会不认识他们呢。在电视上,她见得多了。
好在自己的父亲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她倒还不至于因为见到这几位高级别的领导而失态。
看着张子兰激动、渴望的目光,张秀芳多少能猜到对方的一些想法。
“张县长,大河镇镇上共8921人,全部安全转移。下属三个位于大凌河沿岸的村子,共3038人,也全部安全撤离,没有漏掉一个。”
张秀芳的回答简练而干脆。
听完张秀芳的回答,一瞬间,刹那间,张子兰的心情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惊喜。
在这一刻,她真正的理解了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一种无法抑制的狂喜从心口蔓延,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了胸膛。
王林和刘常清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对方的喜悦。
唐庆天的嘴唇闭的紧紧的,腮帮子跳个不停,他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发出失礼的声音。
冯长远忘形的张大了嘴巴,这一刻,在他心中,张秀芳的声音仿佛成了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
“秀芳书记,说说是怎么回事?”
王林的眉头已经基本舒展开来,温和的向着张秀芳问道。
“王书记,您这么称呼,我可不敢当,您还是称呼我小张吧。”
张秀芳礼貌而又不卑不亢的说道,“王书记,如果没有我们县的常务副县长赵长天同志,恐怕我们大河镇这次将会因为大凌河掘堤、而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失。
赵副县长在晚上八点钟来到我们大河镇,在广播站亲自向全镇老百姓做了广播。
赵副县长在广播中说,由于多日以来持续的降雨,再加上今天这场时间很长的大暴雨,大凌河的水位已经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会发生决堤。
因此,赵副县长恳求大家进行转移。
在广播结束之后,赵副县长又让我安排了几个人去组织大河镇下辖的三个村子的撤离工作。
由于赵副镇长在民间的声望很高,老百姓们都很信任他,因此,大家都非常配合转移行动。
再加上我们镇政府工作人员的组织和协调,整个转移行动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完成了。
所有老百姓完成转移之后,我们按照赵副县长的嘱托,又挨家挨户的进行了确认,直到确定没有漏掉一个人之后,我们镇政府的工作人员才进行了最后的撤离。”
说到这里,关于整个转移工作的经过,张秀芳已经介绍完毕。
王林边听边不住的点头,眼神中满是欣慰。
“小张,赵长天同志呢?”
王林听完张秀芳的介绍之后,关切的问道。此刻,他真的很想见到这位被刘常清非常推崇、此次做出了莫大功绩的干部,他要当面向他表示慰问、感谢。
“王书记,是这样的,赵副县长部署完大河镇的撤离工作、再三叮嘱我们之后,就马上离开了。据他说,要立刻赶往邻河镇,那里,也同样处于危险地带。”
张秀芳恭敬的回到了王林的问题。
“好、好、好啊。”
王林连说了三声好,此刻,他想要见到赵长天的心情更为迫切了。
“王书记,我很担心赵副县长的安危。赵副县长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钟,大凌河是在十点决堤。时间如此紧张,他能否顺利组织完老百姓的转移工作?以我对赵副县长的了解,哪怕还有一个群众没有转移,他都不会先离开的。”
张秀芳有些忧虑的说道。
“常清,我们马上去临河镇,希望小张的担心不要成真啊。”
王林向着刘常清说道,语气中留露着明显的担忧。
转而,他又对张秀芳说道:“小张同志,你和你们镇的所有干部都辛苦了,你们再多辛苦一段时间,一会儿部队就会到了,会带来一些帐篷和饮水。
后续的,省里、市里包括你们县里会都想办法安置受灾的群众。
你要带领干部们做好群众的工作,安抚好大家的情绪,让大家不要担心,政府一定不会不管大家。
等我们去邻河镇了解完情况之后,会拿出一个具体、详实的解决方案。”
王林殷切的对着张秀芳做着交代。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好的结果
张秀芳边听边不住的点头。
等到王林交代完之后,张秀芳做出了保证,“王书记,请您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安排,做好群众情绪上的安抚工作。”
与张秀芳等几个大河镇的领导暂别之后,一边向着来路返回,王林赞叹着说道:“常清啊,那位赵长天同志真是个人才啊,能在危急时刻果断的做出决策,而且还能在基层干部和群众中具备如此的影响力,这很不容易。
就是刚才这位小张同志,也是个人才,颇有女中豪杰的风范。”
刘常清点点头回答道:“正像之前我在车上向您介绍的那样,因为给群众做了许多实打实的好事、实事,赵长天同志在民间具有很高的声望、和影响力。如果不具备这样的影响力,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动员上万群众撤离,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于张秀芳同志,我也有着较深的印象。
赵长天是在大河镇成长起来的干部,先后担任过镇长、党委书记,张秀芳同志就是赵长天提拔起来的优秀干部。
在赵长天同志到县里工作之后,张秀芳同志接任了党委书记一职。
无论是原来的赵长天还是现在的张秀芳,在他们的领导下,大河镇在全市所有的乡镇中,在各项工作指标上都是名列前茅。多次获得嘉奖、表彰。”
“长清,对于像赵长天、张秀芳这样有能力、群众基础深厚的同志,在组织上选拔、任用干部时,要优先考虑啊。”
王林语气郑重的说道。
王林的这几句话,让刘常清心里一喜。
回到车上之后,车队继续向着临河镇的方向驶去。
“常清,根据那位小张同志的说法,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即使赵长天同志在民间有一定的影响力,你认为他能完成邻河镇群众的转移工作吗?”
王林注视着刘常清忧心忡忡的问道。
“如果是别人,很有难度,甚至不太可能完成。但对于赵长天,我却有着一定的信心。
根据我的了解,赵长天在民间拥有的声望和影响力是非同一般的。通俗的形容,就是群众买他的帐。
因此,在群众全力配合的情况下,我认为能够完成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刘常清的语气中虽然也有一些不确定,但更多的还是肯定。但实际上,他心理也没有多少底气。
毕竟,时间太短暂了,而且还是在县里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当地的干部能否支持和配合还是个未知数。
王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到达临河镇,下车之后,众人眼前的场景几乎和大河镇一样。
触目所及,大半个镇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少数房屋浸泡在洪水中,浸泡最浅的也达到了接近一米多的高度。
在视线中,依然没有看到一个人。
很显然,邻河镇受到洪水冲击的程度超过了大河镇。
但即便是如此,众人在心理上已经与刚到大河镇时截然不同。因为,他们的心里抱着一份希望。
很自然的,众人游目四顾。
没有让他们失望,张子兰率先指着一个方向,难掩兴奋的喊道:“那里。”
众人顺着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大约一公里远的一道斜岭上,众人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
“活了大半辈子,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手电筒竟然这样可爱。”
王林轻松的说道。
老人眉头的皱纹几乎已经完全舒展开,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善莫大焉!”
王林又意有所指的说道。
“王书记,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刘常清极力克制,才能避免因为那种来自心头的巨大喜悦而导致自己失态。
“走,去看看,我现在真是想要迫切的看看赵长天同志了。”
王林边说着,边抬腿向着斜岭的方向走去。
刘常清、唐庆天紧随左右,其它人跟在身后。
张子兰很想越过人群,用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到达斜岭,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赵长天:她真的、真的很感激她。
对于张子兰来说,在她的生命中,从未有一个人能带给她如此巨大的惊喜。也从未有一刻,让她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那种地狱和天堂之间的转换,让她经历了此生最大的一次心里落差。
在众人近似小跑的情况下,斜岭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整个斜岭上,全是黑压压的人群。
“应该都在这里了。”
唐庆天兴奋的说着。他的心情在接连的惊喜面前已经有些难以自控。
事实上,他此刻的心情也基本代表了其它人的心情。
距离斜岭将近百米远的时候,从岭上走下来的打着手电筒的三个人与众人迎面碰上。
“赵长天!”
看到三人中间的那个熟悉的年轻人,张子兰脱口而出。
这三个人,正是赵长天和邻河镇的书记周强、镇长黄平。
只是,此刻的赵长天显得很狼狈,身上穿着的雨衣、脸上、头发上都是泥点子,仿佛整个人在泥泞的地面上打过滚儿一样。即使是雨水的冲刷,也无法冲刷干净。
看着眼前如此狼狈的赵长天,刘常清感觉胸口有些发堵,他很想紧紧的抱住他,道一声“辛苦了!”
但最终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大声说道:“赵长天同志,这是省委王书记,亲自来我们市指导防汛抗洪工作。”
赵长天注意到,刘常清在介绍的同时,他的眼神中满是欣慰,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书记,您好!”
赵长天上半身轻俯,礼貌的向着王林打着招呼。对于这位老人,他并不陌生,虽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对他的性格和作风还是时有耳闻。
与此同时,他心里有一种喜悦在蔓延,王林的出现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王林欣赏的表情,也被他尽收眼底。
“赵长天同志,邻河镇群众的转移情况怎么样?”
王林点点头,首先问出了这个重要问题。虽然他心里已经基本有了答案,但在没有最终确认之前,他是不会彻底放下心来的。
“报告王书记,邻河镇、包括下属的村子,共一万一千八百五十一人,全部成功实施转移。”
赵长天的回答言简意赅。
“好,很好。”
听到赵长天的回答,王林不住的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紧接着,王林上前一步,握住了赵长天的手,用力的摇了摇,“赵长天同志,你辛苦了,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及我个人感谢你,你这次的工作完成得很漂亮。”
王林表达了高度的肯定,言语之中充满了溢美之词。
“王书记,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是我应该做的。我所做的工作,也是在市、县各位领导同志的关心和支持下得以完成的。”
赵长天大声的回应了王林的褒奖。
刘常清微怔之后、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
以他的智慧,自然在瞬间判断出了赵长天的用意。而且他很清楚,赵长天的这些回答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唐庆天、冯长远、以及其它的市里相关领导同时眼前一亮、嘴角微翘。
显然,赵长天的回答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但却是他们最想听到的一种回答。
也许,在基本了解实际情况的省委书记王林心中,不会因此对他们改变看法、印象,他们也不会因此而获得什么功劳,但有了赵长天的这番话,却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他们被追究责任。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张子兰的面色则是有一些复杂,有高兴、有羞愧,还有着连她自己也无法体会的一些心绪。
听了赵长天的回答,冯长远与张子兰的心情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今天晚上,冯长远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在冯长远的仕途生涯中,从未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的重大危机。
在他身上,这一生中,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中,他从来没有过类似于今天这样的绝望。
对他来说,掌握权力、感受权力,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而当面临着权力即将失去的危险时,他心中的痛苦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
直到此刻,他的心才基本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官帽子应该可以保住了。
王林自然清楚赵长天如此回答的用意。
王林有些无奈、又有一些欣慰的点点头。
事实上,如何处理这些失职的干部?他也有矛盾的地方,如果灾难真的造成了巨大的人员损失,那他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
但实际情况却是,虽然顺城和昌县的很多重要干部是失职的,却因为赵长天和刘常清的卓越表现而没有造成相应的损失。而且,灾后的重建和善后工作还需要这些熟悉本地的情况的干部出力。
在这种情况下,赵长天的回答,无疑是给了这些人一个被免于问责的表面理由。这个表面理由,也是他所需要的。
与此同时,望着赵长天那张相对于他的职务来说年轻得过分的脸庞,王林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干部却是更加欣赏了。
第二百四十章 临时任命
在王林看来,有能力、而且有政治智慧,这样的年轻干部实在是太少见了。
接下来,几乎是在一种皆大欢喜的情绪中,众人簇拥着王林向着岭上走去,慰问受灾的老百姓。
赵长天在前面开路,手中拿着扩音喇叭,大声的向老百姓们介绍:省委王书记、市委刘书记、唐市长、县里的领导们来慰问大家。
也许是距离他们的生活太过遥远,也许因为灾后心情的原因,老百姓们对于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高层领导们,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热情,面对这些领导送上的关心和问候,也只是很淡然的给予了回应。
可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百姓们的态度面对赵长天却是截然不同的表现。
他们虽然已经在灾难中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大部分财产,心理无限悲伤。
但赵长天所经之处,无不笑脸相应,那种笑没有丝毫勉强和刻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戴。
只是,这种爱戴的对象不是位高权重的省委书记王林,也不是市里和县里的那些高层领导。
“赵县长,我出来的时候带上了几个馒头,你忙活了大半天,一定饿了,快吃了吧。”
“赵县长,你刚才一直在忙活,一定口渴了吧,给你水,快点喝几口吧。”
“赵县长,这是晚上煮的鸡蛋,撤离的时候带出来的,你快吃一个补补身体吧。”
“赵县长,你快点歇歇吧,我们给你遮雨。你睡一会儿吧,你太辛苦了,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赵县长,等洪水退去了,我家盖完新房,你一定要来坐客啊。”
……
面对此情此景,省委书记王林感觉自己心里酸溜溜的。他做了一辈子的官,但这种来自于普通老百姓的深切爱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
就连刘常清也不例外,在为赵长天自豪和高兴的同时,从心理也升起一丝羡慕。
所有领导中,只有张子兰对于这种情况有一些习以为常了。毕竟,在抗旱时期,她就曾亲眼目睹过赵长天在民间的巨大影响力和深厚的群众基础。
“赵县长,你打这几个瘪犊子一顿吧,因为他们几个兔崽子,您差一点就被洪水卷走。要不是有你,恐怕这几个王八羔子没一个能活下来。”
当众人沿着老百姓自发散开的通道走到岭腰的时候,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是一个年纪在70岁以上的花甲老人,老人拄着拐棍,边说边指着几个年纪在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从周围手电筒的光芒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年轻人无一例外的都有一些狼狈,身上和头发上都混杂着泥点子,他们的脸上明显的流露着羞愧之色。
“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王林和蔼的向着老人问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大家伙儿在赵县长的动员下,都已经从镇上撤了出来。可我家里这几个小王八羔子却在中途偷偷的溜了回去,打算再从家里取点东西出来。
赵县长知道这种情况之后,二话不说的就连忙往回跑,在他们刚进入镇子没多远把他们追上了。
赵县长让他们马上撤离,不要再管家里的东西了,但这几个狗东西就是不听话,非要顾及家里的那点破玩意儿。
赵县长生拉硬拽的也要把这几个小犊子往镇外拉,可这几个狗东西却不识好歹,还和赵县长撕打起来。赵县长身上的泥点子就是那个时候被他们给弄出来的。
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听到轰的一声,大凌河就决堤了,几个狗东西这才慌了,连忙向镇外跑。
据这几个小崽子说,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洪水几乎是追在他们身后。
本来,赵县长的速度很快,已经脱离了危险。
但大民却在慌乱中歪了脚,一瘸一拐的根本跑不快,其他几个狗东西光顾着自己逃命,没人管他,大民落在了最后面。
眼看着洪水就要追上来了,大民就要被洪水吞噬,赵县长掉头返了回去,背上他就跑,一口气跑出了上百米,才摆脱了危险,赵县长却累得直接摊倒在了地上。”
老人气愤的讲完了事情的经过,随后又说道:“我刚才已经收拾这几个狗犊子一顿了,可如果赵县长不教训他们一顿出出气,我这心理怎么也过意不去。”
“老人家,这次的事情让他们受到了教训,他们几个已经知道错了。要不这样吧,我就罚他们在以后重建家园的时候多出一些力,多帮帮其它人家。王大民,你们几个有没有意见。”
赵长天接过了老人的话头,说出了自己的处理办法。
“没有,没有意见,我们都听赵县长的,赵县长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几个年轻人连声的做着保证。
“哼!”
花甲老人瞪了一眼家族的几个晚辈。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给了赵长天面子。
“赵县长,你是我们老王家的恩人,也是我们邻河镇所有老百姓的恩人,要是没有你,我们镇上的上万口人不知道还能活下来几个,更别提还能把家里的钱和贵重物品都带了出来。
我老头子在镇上还有点威望,现在我代表全镇居民向你鞠躬、表示一点微不足道的感谢。”
王姓花甲老人动情的说着,说到最后的时候,就要弯下腰向赵长天鞠躬。
“老人家,使不得啊。”
赵长天大步上前,搀住了老人。
听着老人的一番讲述,看着老人最后要做的动作,王林动容了。
作为一个年近六旬的、有着丰富阅历的老人,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老干部,王林对于农村的老百姓有着深刻的了解。
对于农民这个朴实的群体来说,达官显贵也许可以令他们感觉敬畏、羡慕,但却很难让他们尊重、或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所谓人心都有一杆秤,除非,你真正的为他们做了一些实事、好事。
有很多干部,在口号上喊得响亮,但在行动上却很少能落到实处,民间有句俗语‘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样的干部怎么可能会得到老百姓的尊重和认可呢。
而眼前的赵长天,这个年轻的干部,也许他也有一些私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更多的时候是一心为公。
仅仅凭借自己这一个多小时的了解、以及这十几分钟的观察,王林已经感觉到了,凭借自身的作为,赵长天已经真正的获得了民心的支持、拥戴。
在印象中,王林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真正深得民心的干部了。
考虑到还有很多灾后工作需要研究和布置,领导们对邻河镇老百姓的慰问只进行了二十几分钟。
但就是在这二十几分钟里,一众来自于省市的领导们却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是‘深得民心’。
接下来,赵长天随着众位领导返回了横岭,对大河镇的居民进行了慰问。
军分区政委康大为率领部队已经在十几分钟之前抵达,他带来了一些帐篷和饮用水、干粮。
王林当场决定,任命赵长天为昌县防汛抗洪、灾后重建总指挥,在这项工作上,昌县的干部,无论级别高低,都必须要听从赵长天调配。
对此,县委书记冯长远、县长张子兰虽然心理都有些不是滋味,但没有产生抵触、及其它不良情绪。对于他们来说,这毕竟只是一项临时任命。
而且,这项工作很不好开展,很可能会吃力不讨好。以他们如今在省市领导眼中的印象来说,他们还是低调、踏踏实实的工作是最好的选择。
冯长远虽然对赵长天能获得王林的肯定和器重,感觉有一些压抑,但总体上还是能基本保持着平常心。毕竟,赵长天的所作所为确实挽救了他的政治生命。
虽然还谈不上化解彼此的恩怨,但起码在一段时间里,冯长远觉得自己不适合对赵长天再进行打压。
尤其是在这项王林亲自任命的工作上,他更是不能拖后退,只有给予赵长天相当的支持,才是明智的做法,否则那就是自掘坟墓了。
得到王林的任命之后,赵长天马上对军队带来的这些物质进行了调配,留下了一半的水和帐篷、干粮,就地把帐篷搭建起来,一些老人、儿童、孕妇被优先考虑安排进帐篷里休息,饮用水和干粮也优先供应给他们。
另一半帐篷和水被送往邻河镇,也将按照同样的原则使用。
临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众人回到车上,车队向着县城驶去。
回到县政府之后,众人又得到了一个消息,昌县溃坝的三坐水库下游的所有群众全都提前进行了转移,没有造成一人损失。
了解到这个情况,这些领导们自然又是一番惊喜。
赵长天做了解释:表示他是根据市里传达的防汛抗洪精神,在县委的领导下,安排了一些人员对这些处于危险地带的群众进行了提前转移。
无论是王林,还是其它领导,甚至包括刘常清,看着赵长天的眼神都有一些异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