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心诚于剑
岳子然所提,正是丘处机现在心中最大的忌讳。
他豪迈奔放却也争强好胜,此时被岳子然提出来,脸sè便有些挂不住了,连道几声惭愧,郑重的对江南七怪拱手告罪:“我这孽徒人品如此恶劣,怕是万万不及令贤徒的。咱们学武之人,品行心术居首,武功乃是末节。贫道收徒如此,汗颜无地。嘉兴醉仙楼比武之约,今rì已然了结,贫道甘拜下风,自当传言江湖,说道丘处机在江南七侠手下一败涂地,心悦诚服。”
江南六怪听他如此说,都极得意,自觉在大漠之中耗了一十八载,终究有了圆满结果。当下由柯镇恶谦逊了几句。
待他们谈完后,岳子然才施施然坐下,问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众人将目光齐齐看向了郝大通,丘处机好武,脱口而出:“当然是看你们师徒的比武啦。”
岳子然看了他们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郝道士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站起身子开口笑道:“来来,我们师徒俩先练练,看看你这段时间来有没有什么长进。”
岳子然对于自己这位曾经的授业恩师毫不客气:“现在,郝师父您可真不是我对手。”
郝大通本是一个极为要面子的人,若平时被弟子顶撞了,定然是不饶的。
不过岳子然当年拜他为师,仅三个月便将他的剑法全部学到了手中,并在剑术上将他打败,让他不服也不成,所以称谓上仍有师徒之名,师徒之实却是没有了。
当下也不恼,心平气和的说道:“当年与你比过之后,我心中便有所悟,闭关多年之后剑法有了小成,但再想前进,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不管胜负,今天这剑却是必须要比过的。”
黄蓉嗑着瓜子,拍手欢笑道:“这倒好,徒弟开始教师父功夫了。”
全真的其他道士俱是咳嗽一声,有些尴尬。
江南七怪中的妙手书生朱聪却不顾这些,哈哈笑道:“小姑娘说的有理。”
郝大通知道岳子然的底细,儿时他便背三尺青锋,拜知名剑客为师,集百家之所长。就这点来说,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不及他。
依他对小乞丐的了解,如今在剑术上,岳子然怕已经成为一代宗师了,
到了这个地步,岳子然自然不能再推托。只能站起身子走到屋外的梅树上,折了一枝梅花,回到堂前说道:“我便用这梅树枝做剑吧,郝师父你也要少用内力,不然我可是比不过你的。”
“这……哼!”丘处机脸现怒sè,觉着岳子然用梅树枝做剑未免有些太看不起郝大通了。
江南七怪也是议论纷纷,朱聪对柯镇恶说道:“大哥,全真七子在江湖上有响当当的名声,武艺自然不是吹出来的,这小子用梅树枝便想将郝道长打败?未免太托大了吧?”
柯镇恶要比他们了解岳子然许多:“小乞丐少年时便拜尽名师学剑,造诣颇高,即使三岁小孩用剑与他耍,都能有所领悟,心最诚于剑。所以他用梅树枝,自然是有其道理的,绝对没有看不起郝道长的意思。”
这方面郝大通比柯镇恶更要明白许多,他疑惑的问:“你不用快剑了?”
岳子然点头:“不错,所以我才用梅树枝。若用剑的话,我的速度总会不自禁的变快,反而体现不出我这套剑法的奥妙了。”
“哦,什么剑法?”郝大通好奇的问。
“也是脱胎于无极图,至于名字嘛,我还没想好。”岳子然轻松一抖手中梅树枝,梅花上的积雪纷纷洒落,而他摆出的那个姿势却有说不出的潇洒惬意。
马钰在场中对道法研究最深,一眼便看出岳子然这个动作蕴含了道家三分真意,情不自禁的开口赞了一声:“好。”
岳子然微微向他颔首示意,笑道:“郝师父,请了。”
郝大通点点头,两人在堂前站定,岳子然恭敬的拱了拱手,手中梅树枝灵活的刺向郝大通的臂腕。
虽然是梅树枝,郝大通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手中宝剑挽出几朵剑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顺势向岳子然的梅树枝削去。
岳子然的手腕又是一抖,梅树枝上陡然伸出一股子的粘力,带着郝大通的剑刺向旁边空气。
“咦?”郝大通惊奇起来,先前岳子然说他剑法也是脱胎于无极图,郝大通只当是玩笑,没想到一回合斗下来,他的确在其中看到了无极的奥义。
尤为难得是,岳子然的剑法更为重意而不重力。
明白这点之后,郝大通的剑法也慢了下来,于是两人越来越慢,如孩童玩耍一般。
其他几人看在眼底,有不懂剑术的人如朱聪,已经咋舌惊奇起来:“大哥,这两人剑法当真古怪,竟然越比越慢。莫非他们的规矩是谁最慢谁赢不成?”
圆滑如意,借力打力,这是岳子然在思索种洗《无极剑诀》多rì之后,想到的用剑诀窍。
此时,在与郝大通的打斗中淋漓尽致的使用了出来。
而郝大通浸染道家学说多年,几年前更是闭关刻苦钻研,虽然在对无极图的悟xìng比岳子然有所不如,但此刻在岳子然剑法的稍加指点之下,却也初窥了门径。
两人的剑法虽慢,却是在比拼剑意,尤其是在圆滑如意,借力打力的法门上。
不过,郝大通知道自己已经落了下乘。对方用的是梅树枝暂且不说,便是在借力大力的技巧上,岳子然也要比他高明百倍。
他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
所以又过一刻钟之后,柯镇恶把握十足的说道:“郝道长要败了!”
朱聪正兀自看着两人慢慢悠悠的比试感到无聊,闻言急忙问道:“为什么?”
“他的呼吸乱了。”柯镇恶虽然目不能视物,但耳朵却聪灵无比,已经听到了郝大通呼吸紊乱的声音。
果然,很快郝大通的剑法便快了起来,越打越快,呼吸也越加粗重。
而岳子然还如闲庭漫步一般,梅树枝在手中如琴弦,一拨一挑一压,郝大通漫天的攻势便被化于无形。
此时,即使离着的黄蓉也听到了郝大通的喘息声。
朱聪这时看他们的比试却是另一番感受了:“郝道长如此凌厉的攻势,竟然被他轻轻几下便化解了,这……当真是匪夷所思啦!”
“不错。”用剑的韩小莹也开口称赞起来。
“哈。”郝大通突然大喝一声,剑芒暴增。岳子然手中的梅树枝也没了先前如微风轻拂的姿态,快速的凌空向郝大通剑芒回击过去。
却见那梅花,如残风后的调零,花瓣碎成千片,纷纷坠落在了地上。
“我输了!”岳子然随手将梅树枝丢之一旁,轻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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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雪中行僧
岳子然虽然认输,其他人却明白其实是郝大通输了。在最后他禁不住用上了内力,再凭借利刃之利将梅树枝绞碎了。否则岳子然要赢他便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郝大通显然这一战又有所领悟,呆在原地蹙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其他人不敢打扰他,深怕断了他的感悟,只能继续坐在原地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丘处机倒想与岳子然较量一番,不过岳子然却是说什么也不再动弹了,他只能悻悻然的说道:“如此懒惰,倒不知你这剑术造诣是如何得来的。”
岳子然随手从近身包裹中拿出一把刻刀,一截木雕,扬了扬眉头说道:“在脑海中想的多了,自然会有所领悟。而且练剑不一定要用剑哦……”说着举起手中的木雕,“只要剑意到了,这样也是可以练剑的。”
说罢,岳子然便不再理他们,提起刻刀在木雕上雕刻起来。
在刚才一战之中他也是有所领悟的。
他有一个习惯,每当在剑法中有突破方向的时候,便会将领悟到的东西掺杂到木雕之中。手中的这根木雕便是他在与病公子种洗斗剑之后,一直放在身边的。行路吃饭之间,若有所悟后便会刻上那么一两刀,如今在与郝大通比试完之后,再加上新领悟的一些东西,便快要圆满完成了。
众人向他手中木雕看去,很快便将目光又移向了一旁兴致盎然盯着岳子然手中木雕的黄蓉脸上。
“像,太像了。”朱聪情不自禁的赞道,其他人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岳子然手中的木雕此时已经完成大半,便要接近尾声。雕刻的是位女子,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衣袂飘飘,长发飞扬,似乎乘风便要活过来飞走一般。
岳子然下刀飞快,不加任何思考,仿佛木雕中早已经有了黄蓉的身影,而他的任务只是将它剥露出来。
他便这么刻着,众人便这么瞧着,先是注意赞叹岳子然的技艺jīng湛,后来却是将目光沉浸在了他手中那把刻刀上。
他的刀工似乎已经与心相通,如臂挥指。一刀不多,一刀不少,顺着木头的纹路,随xìng而至,却总能恰到好处的浑然天成,没有一道败笔。
在剑法上有造诣的人,甚至可以在其中发现一股子的剑意,轻灵柔和,绵绵不断,重意不重力,优美潇洒,形神俱备。
最后一刀最为jīng绝,看似随意的在额头上随意划过,却让木雕真的活过来一般,调皮、机灵、单纯的神情跃然于其上,让众人嗟叹弗如。
“好了。”岳子然轻舒了一口气,擦掉额头上浸出的汗水,还未多加欣赏劳动成果。黄蓉便急忙从他手中一把抢过,欢喜道:“这是我的了。”
岳子然没有反对,其他人却无不欣羡,尤其是郝大通,他知道自己得到这根雕以后,完全可以在根据上面的剑意将自己的剑法参透,而不用千辛万苦的到处寻找岳子然比试。
不过,这根雕雕刻着便是这丫头,如果郝大通开口索要的话,怕是大大的不妥。
一切忙完之后,其他人便也要走了。丘处机与其他全真道士自然要去追逐完颜康,至于事情最后怎么收场,并不是岳子然关心的事情,只要完颜康追不上穆念慈他们便是了。江南七怪也是要随他们去的,一者可以顺路回江南,二来可以去帮助自己的徒弟。
他们本来是想邀请岳子然一起同行的,不过此地丐帮余事未了,岳子然却是脱身不得。
王处一等人还要冒雪赶路,见天sè不早便没有再耽搁。
岳子然将他们相送到客栈门外,此时雪落正急,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中,岳子然站在柯镇恶面前,突然问道:“柯前辈是否还记着我以前的承诺?”
柯镇恶点点头。
岳子然笑起来:“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岳子然但凭差遣。”
柯镇恶“哈哈”笑起来,却有些凄凉在其中说:“放心好了,你的承诺我一定会记住的,毕竟它是用我兄长的xìng命换来的。”
一行人衣着不一,但大都厚重,足可御寒。在各自与岳子然辞别之后,便一起转身上马,挥鞭隐入了茫茫白雪之中。
此时雪落更急,北风吹的更紧,街道上行人绝迹。
孙富贵凑上前来,谄媚的请求道:“师父,您能不能把这根雕练剑的功夫传给我?”
岳子然扭头要回客栈,看了他一眼,嘴中淡然地说道:“等你把基础如打的如白让那般牢固,我们再说其他的吧。”
孙富贵顿时如秋后霜打的茄子一般。
“咦?现在还真有和老道士他们一样在雪中赶路的人。”黄蓉握着岳子然右手,另一只手抓着木雕,在转身要回去时,突然看到了一个人穿过了雪幕,走进了她的视野。
岳子然闻言扭过头去打量时,那人已经走近了,是一个灰袍僧人,穿着略显单薄的僧袍,头上戴着一顶毡笠子,肩膀上落了不少的白雪,有的已经融化,浸湿了他的衣服。
这僧人年纪大约比岳子然稍长,恂恂全儒雅,恢恢广广,昭昭荡荡,便如是一位饱学宿儒、经术名家,若非穿着僧服,宛然便是位书生。
他抬头看到了岳子然,隔着洒落的雪花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他手指上的宝石指环有所停顿之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在雪中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向岳子然走来。
看着那一排深深的脚印,岳子然知道,这个和尚并无武艺傍身。
待他走近自己身旁之后,岳子然更可以看到他衣袖等容易化雪的地方已经结了冰渣,脸sè冻得通红,鼻涕因此止不住的向下流。
僧人站定身子,用一黄sè丝绢将鼻涕轻轻一擦,然后纳入袖中,神sè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岳子然身上,未在他人身上停留半分。
显然他是某座寺庙内jīng通佛法的高僧,并非江湖人物。岳子然暗自想道,只是不知他找自己作甚。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念一句佛号,眉目低垂,声音轻柔却不失雄壮,淡淡禅香的味道由他身上传来,让人心神一震。他自谦的说道:“岳居士,少林寺小僧有礼了。”
岳子然一惊,心中想道:“少林高僧?莫非他身负武学我却没有看出来?”
回了一礼,又有些纳闷,少林寺僧人何时与我有瓜葛了?
僧人双目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中所想,脸上的笑容如开到尘埃中的花朵,朴素而淡雅:“小僧是奉家师之命,来为岳居士疗伤治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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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一道修行
“家师是?”岳子然心中疑惑,张口问道。目光随之移到了自己手上的宝石指环上,顿时想起了他们在襄阳时遇到的,在风雪之中对弈的那一佛一书生两人。那和尚曾经答应过治愈岳子然的暗疾,只是一别至今,再没有相见,黄蓉只道是那和尚打诳语呢。
僧人轻轻抖落衣袖上的雪花,回道:“家师便是家师了,至于家师法名如何称呼,你便唤他无名吧。”
“无名?岂不是没有名字,这算什么名字?”一旁的孙富贵插嘴说道。
“无名即是名,有名反而会记住更多烦恼。”僧人这才扫视了孙富贵一眼。
岳子然让开身子将僧人迎进客栈,黄蓉在一旁问:“大和尚,你的法号是?”
和尚笑容依然:“无名。”
其他人顿时明白过来,若不是这师徒俩没有名字,便是这师徒俩都不愿留下他们的名字啦。所以其他人也不再勉强,黄蓉转而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语气也恭敬起来:“大师,你懂医术药理?”
“不懂。”
“你身负绝学,能传给然哥哥治疗他的暗疾?”
“我不会武。”
黄蓉神气的脸顿时萎靡下来,气鼓鼓瞪着老和尚,右手掐腰,像只斗志昂扬的小母鸡:“你这和尚,什么都不懂怎么治疗病痛,难道是来寻我们开涮的?”
无名和尚摇了摇头:“我确实是为岳居士治病而来的。至于这治病之人嘛。目前我所知的,除了会一阳指的一灯和尚外,便只有他自己了。”
黄蓉踢了踢脚下的杂物,说道:“这我知道,不过这样的话,你来做什么?”
无名和尚“呵呵”笑道:“自然是让他早些痊愈了。”
“啊,是了。”黄蓉突然想起来,那rì和尚在风雪中曾对岳子然说,学习玄门正宗或佛门正宗修身养xìng的内力可以解除他的困厄。
前些rì子她还向王处一提到过呢,不过据王处一所说,他们全真七子修习的内功虽然属于玄门正宗,但只是普通心法,并非王重阳成名绝学《先天功》,疗伤效果不佳。岳子然要想依靠它消除身体暗疾话,怕是要着实要费些功夫并看造化的。
那之后黄蓉便想着等再次华山论剑的时候,借助爹爹和七公的面子,让南帝为然哥哥疗伤。
最大不了,让七公和爹爹把天下第一的名头让给他便是。
这和尚不会武功,却是可以把佛门正宗修身养xìng的内力法门带过来的。她一时之间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那rì老和尚的内力可是非同一般的,想必今rì无名和尚带来的武学秘籍也差不到哪里去。”黄蓉喜滋滋的想道,想要开口问带的是什么,却察觉此时尚在客栈大堂内,食客众多,不是询问的地方。
几人离开客栈大堂来到后院,通过一段廊桥,绕开几株在落雪中开着正艳的梅树,便拐到岳子然他们所住的院落。
岳子然将无名和尚迎进到阁楼内。此时火盆内的柴火烧着正旺,屋子里很暖和,正好可以让他取取暖。
进到房内的无名和尚先将身上的贴身负重全部放下,并从包裹中拿出一副木鱼,放在桌台上,笑道:“岳居士,我们开始吧。”
岳子然讶然,劝道:“大师,您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还是先歇息一下吧?”
无名和尚摇了摇头,说道:“不必,这点煎熬小僧还受的过去。况且早些将这经书讲解与公子,小僧不仅能早rì消除岳居士身体暗疾,更能够早rì完成家师重托。”
岳子然执意不肯,让白让为他上了一碗姜汤暖暖身子,无名和尚这才不再推辞,坦然接受。在无名和尚接过姜汤时,岳子然张口问道:“尊师现在身体还好吧?”
那rì在离开山丘时,岳子然见那老和尚脚步轻浮踉跄,显然与书生在风雪中的对弈让他元气大伤,所以才有此一问。
孰料无名和尚却是端着汤碗,“呵呵”笑了起来,甚是灿烂:“家师在回到少林,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便了却烦恼功德圆满清净寂灭而去了。”
“呃。”岳子然虽然已经猜到这种可能,但想到老和尚临死之际还让弟子过来救助自己,便有些黯然神伤。
倒是无名和尚在谈到师父圆寂时的笑意,他能够理解,因为对于高僧来说,这身体只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
无名和尚在喝姜汤时,便不再言语。眼睛只盯着汤碗,一口一口的细喝,每次喝下去的频率似乎都没有不同。喝的很认真,也很有滋味,让一旁平时不爱喝姜汤黄蓉看着,心中平白生起了也想来一碗的冲动。
很快,一碗姜汤便全部进入了无名和尚的肚腹之中,他揉了揉肚腹,轻声念了一句佛号,抬头对岳子然说:“岳居士,我们开始吧。”
“好。”岳子然点点头。
无名和尚随即扭头对黄蓉等人说道:“家师有命,此功法只能由我口传他一人,以免流传出去如那《九yīn真经》一般,平白造出许多祸端。”
白让和孙富贵闻言,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退了出去,不敢有怨言。
黄蓉对武学一途倒没有多大期许,只是不能呆在然哥哥身旁,所以有些不乐,嘟着嘴像受了莫大委屈一般走到门口处,关上房门时冲无名和尚做了个鬼脸,然后咯咯笑道:“然哥哥,你专心练功,我去为你做些可口的素食。”
“好。”岳子然应了一声。
无名和尚倒无防人之心,见三人走了出去,也没有站起身子去仔细查看一番,只是坐在原地,将木鱼随手拿过来,淡然笑道:“岳居士,家师有命,希望您以后也不要将这门功法外传。”
岳子然感激的点点头,坚定的说道:“大师放心吧,我会将它烂到肚子里的。”
无名和尚微微颔首,轻敲了几下木鱼,缓缓说道:“由于你早已经过了武学修习的最佳年纪,心xìng已经变的复杂。为了事半功倍,所以在传授之前,你还需要倒空你的脑子。”
“倒空脑子?”岳子然不甚明白。
“不错。”无名和尚点点头,示意他躺在软榻之上,“我会略施技巧,让你的脑中空明澄澈,没一丝思虑。”
岳子然笑了:“当我脑海中不思考任何东西的时候,那便是要睡着的时候啦!”
无名和尚敲着木鱼,缓缓点头说道:“不错。所以在你睡着前能修习多少便是多少,平时你也可自己修炼巩固,但速度却远远不及脑中空灵的时候啦。”
岳子然顿时明白无名和尚为何要来不及休息便要开始了。照这样的法子,无名和尚要想将功法全部传授与他,并让他有所成,怕是需要很长久的r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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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一力降十会
岳子然再醒来时,已经是夜幕十分,房内只他一人,无名和尚已经不知去向,火盆内的炭火还燃着,映着屋内忽明忽暗。
他伸出手,仔细的打量着那枚宝石指环,心中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感到有些云山雾罩。
“唔。”岳子然轻吐一口气,自言自语:“谁又能想到,那盘棋中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东西,把这等堪与《九yīn真经》媲美的功夫都引出来了,倒是意外之喜了。现在老和尚的身份已经明了,只是不知那书生又是何方神圣……”
刚想到这里,房门“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黄蓉端着食盘走了进来,见岳子然已经醒来,忙问:“你醒了,感觉有没有好点?”
岳子然笑了,伸展了一下腰,说道:“哪有这么快,倒是和尚的催眠不错,让人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只是我晚上却是要睡不着喽。”
黄蓉将做好的酒菜碗筷都摆上,岳子然坐下见都是素食,才想起无名和尚来,忙问:“和尚现在在哪儿?”
“哦,待你睡过去以后,老孙便给他安排了一间僻静的房子,刚才斋饭已经送到他房里了。”黄蓉坐下回道。
岳子然点点头,目光移向南方,眯了眯眼睛,心中暗暗念道:“呵,铁掌峰,待我的伤好以后,我们就该好好算算账了。”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岳子然当初剑法有成,却仍然铩羽而归便是这方面的原因。既然现在有了一门内力神通傍身,他已经是自信满满不再畏惧了。
自那rì以后,无名和尚每rì都出禅房,到阁楼中与岳子然口述真经。他虽然不曾练武,但是jīng通儒释道各家学说,岳子然但有不懂之处,无名和尚都会与他仔细讲解,乃至最后他们所讨论的话题已经不再局限于真经上的武学,兴之所至,所有的话题都会成为他们的谈资。
除了这些之外,由于在剑法上已经有了桎梏,岳子然便转而将jīng力放在了打狗棒棒法与丐帮事务上。
打狗棒是七公待他回去后要考较的,前些时rì放松了许多,现在是时候应该捡起来了,岳子然对此并没有感到麻烦,倒是丐帮事务上,他应该好好布局一番了。
岳子然这次中都之行拿下罗长生,革除了他长老的职务,并要将他押到南宋由洪帮主处置,其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些其他人不说,岳子然也明白。
但其他人很少明白,岳子然如此做并非是针对罗长生,而是针对他背后的彭长老。罗长生是由彭长老亲手提携上来做到中都舵主之位的,可谓是彭长老的左膀右臂。
彭长老此人乃是丐帮北路长老,主管北方之地丐帮事务,曾经为丐帮在大金的立足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同时他也是净衣派的首领,非常排斥污衣派,七公多年来一直有意融合化解净衣帮和污衣帮两大帮派之间固有的矛盾而不可得,其中便有他推波助澜的身影。
中都丐帮分舵乃是重要的地方,尤其在山东鱼樵耕他们揭竿起义之际,这里皇宫中龙椅上坐着的那人做出何种改变,都会影响到山东义军的行动方向和身家xìng命,岳子然自然是要掌控住的。
也由此,两人之间的矛盾在岳子然还未成为帮主时便展开了。
不过,岳子然并不惧,仔细说来他真正做乞丐的rì子并不比彭长老此人短,对丐帮的了解自然也是颇为透彻的。岳子然知道,只要自己手中拿着打狗棒,彭长老此人便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
至于暗中么?岳子然在灯下冷笑,看着手中由白让刚送来的情报,流民、乞丐从受灾各地乃至未受灾的地方一批一批的涌入中都,便是他的杰作了。
彭长老此时心中定是在想,你不是要将所有钱财分给丐帮子弟吗?那好,不患贫患不均,现在这么多丐帮弟子,你慢慢分吧。
添堵这些伎俩,果然是个人都手到擒来啊。
岳子然摇摇头,却是笑了起来,问白让:“没钱粮分了?”
白让点点头,说:“周员外他们虽然能施舍些,不过这些天来人也太多了。”
“嗯!不错,是有点儿多了。”岳子然挑挑眉,道:“不过着急的不应该是我们啊,应该是官府吧?”
白让一顿,随即醒悟过来:“对啊,灾民多了是官府应该着急的事情,怎么我们倒先着急起来了?”
岳子然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官府不放粮,你便逼他放粮,偷的抢的造谣山东义军放粮的,你只要让这座城乱起来,放粮便距离不远了,这事情你拉上孙富贵去办,他在行。”
白让有些担心:“如果官府听信谣言或者不加理会对流民镇压,不放粮怎么办?”
岳子然目光深邃的望着窗外皇宫的方向,露出莫名的笑意,白让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只听他说道:“那样我们不如也索xìng造了反,直接当个皇帝过把瘾。”
孙富贵确实要比白让适合干这些事情,因为他的脸皮厚,还因为他家也是富得流油的富商,更曾进入过一品堂,接触过一些所谓的大官,知道他们怕什么。
他带着一些有功夫的丐帮弟子一路扫过去,先打砸抢囤积居奇的粮商,再闷棍子袭击一些官差,抢劫一些富商,事情办得利索且有分寸,并各处散步各种版本谣言,很快便让整个中都人都心惶惶起来。
山东之乱未平,官府怎敢另起波澜,更何况是天子脚下。金朝廷最后是在中都开仓放粮,却也命各地官府控制住流民,禁止再往中都涌入。
此次为了控制中都分舵,岳子然直接是从西路站老鲁大脚那里调人过来的。鲁大脚与彭长老是死对头,很欢喜看到他吃瘪,因此此次派来的便是他手下颇为勇武有谋略的一位,名叫王坚,曾在嘉定十二年金军入侵唐州时,加入了忠顺军戊守唐州。现在战事已歇,忠顺军开始与民屯田,他便又回到了丐帮中帮助鲁有脚处理事务。
这人搜集情报和管理丐帮事务都是一把好手,倒是能够把岳子然所吩咐的事情都给办了。尤其是在搜集情报并与山东义军联系的事上,他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忙完这些俗务,已经是在一个月之后了。
完颜康大动干戈之后,却是没有拦住有众多高手护着的杨铁心,反倒是险些被丘处机给抓住,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来,准备带齐所有高手和向大金皇帝讨了出使南宋的使节令牌之后,再进南宋利用官府的力量,将母亲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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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瘸子三
一路向南。
黄蓉少女心xìng,遇见风光旖旎的地方,便要停留。
因此到了宜兴时,已经是暮chūn三月。此时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羣莺乱飞,距离清明时节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宜兴是天下闻名的陶都,青山绿水之间掩映着一堆堆紫砂陶坯,另有一番景sè,不过一行五人却来不及欣赏。
这不仅是因为岳子然想要赶在清明节,将老乞丐骨灰洒在太湖之畔,更是他们自进入两浙西路之后,便发生了一件怪事:无论他们在哪家客栈用饭,便都有人提前为他们结了。四人皆是迷惑,唯有无名和尚照常吃喝,行之坦然,吃之坦然,完全不理这事。
过了宜兴再向东,便是太湖了。
这rì,五人刚刚骑马进了太湖附近的一个小镇,便有一位华衣汉子当街将他们拦下了。这人长得很圆润,笑如chūn风,抖动着一脸肥肉,像极了了弥勒佛。他说话不卑不亢,待岳子然五人停下后,恭敬的说道:“公子爷,您请了。”
岳子然盯着他看了片刻,却没有看出一丝端倪来,最后只能无奈问道:“你认识我?”
华衣汉子笑了,将腰间的揣着的两只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球拿出来,在手中把玩着,从容说道:“认识公子多时了,只是未曾见过公子而已。”
岳子然狐疑的看着他,这人冒出的太过突兀,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正要继续盘问,忽听一个声音从不远处水道上的乌篷船上传来。
“铁老二,我家公子不是你想请便能请的。”说话之间,便见那人倏忽之间从船上跃上了码头,向岳子然一瘸一拐的走来。
他一身黑衣,左臂拄着一根通黑的杖子,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敲出清脆的金石交击声,显然那根杖子是实心铁杖。一阵清风吹来,他的裤管微微抖动,却是整个左腿都不在了。
“瘸子三?”那铁老二似乎很忌惮这瘸子,待他刚露面时手中的两球便忘记了转动,弥勒佛般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只是呆在原地有些疑惑,不知这瘸子卖着什么药。
“他什么时候是你家公子了?”铁老二问。
瘸子三不理他,单腿站立向岳子然微微拱拱手,说道:“公子,瘸子三等候多时了。”说罢又向无名和尚颔首,说道:“和尚放心,你师父都曾向我们交代过了。”
这时岳子然瞬间明白过来,这瘸子三怕是那书生弟子或属下了,先前吃饭的帐很可能也是他付的,无名和尚早已经得知,所以吃的坦然。
只是究竟为何会选中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一盘棋局?
岳子然不明白,如何也想不到前世看到的一棋谱,却有了这种效果。他看了一眼无名和尚与瘸子三,或许真正的原因,这些人明白却不说,也或许真正的原因已经被老和尚和那书生带到坟墓之中了。
或许,原因在很久以后,他会明白。
他再仔细打量瘸子三,年纪不及四十,华发却已经早生。站在那里身体很稳,不悲不喜,肃杀的气息却从身体里蔓延出来。
瘸子三微微侧过身子,指着码头上的一溜儿船只说道:“公子,请了。”
对铁老二不屑一顾。
岳子然抬眼看去,那一溜儿船仅有几个仆从,也是一身黑衣,不过笑容满面,并不似瘸子三如此冷酷,船只够多够大,足可以将马匹也载上。至于岳子然从欧阳克处讹诈来的那一峰骆驼,早已经在中都便被卖掉了,因为南方气候太过cháo湿,绝对是养不活的。
不再理那笑里藏着刀的铁老二,将马匹牵上船载上,岳子然一行人另上了乌篷船,在摇橹荡起来的“哗哗”水声中缓缓向下流驶去。
河道狭窄,穿镇而过。两岸是傍河而筑的民居,白墙黛瓦鳞次栉比,富足人家门前都有小码头,石阶一阶一阶的延伸到水里,有农妇在台阶上浣洗。乌篷船偶尔从石桥下划过,石桥古朴沧桑,可以看见石桥浸水处长满了绿sè苔藓。
行之一道拐弯处,对岸河边有又低又宽的石栏,可坐可躺,几位老人满脸宁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过往船只,见到瘸子三后,还亲切的喊了一声:“老三。”
瘸子三不复先前冷酷,嘴角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微微颔首,却引得那些老人笑了起来。
岳子然抬头,岸上房居里弄相连,像切豆腐一般将蓝天割成了一块一块,似乎也将时光禁锢住了。
孙富贵嬉笑道:“这里真好,以后我一定要老死在这里。”
岳子然没有言语,扭头见无名和尚盘坐在桥头,闭目念佛,随手从包裹中取出一截木雕所用的黄杨木,却随即茫然的摇了摇头,只拿在手中把玩。
小镇渐渐远去,继续向前,进了太湖,行去数里,只觉烟波浩淼,放眼皆碧,心情也开阔起来。船只折向东,未再进入太湖深处,很快便又看到了一个小镇,仍如先前小镇一般宁静安详,只是不同的是,在靠近湖岸处,烟柳葱郁,有一个青条石砌的大码头,码头上有一处庄院,琼楼玉宇相连,掩映在树木之间,让人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大。
“公子,我们到了。”一直站在船舱外的瘸子三扭头说道。
“好。”岳子然点点头,从船舱出来。见码头上此时早已经有黑衣仆人候着,待船夫停靠过去后,帮着把船只固定了,然后伺候众人上岸。
庄院很大,所以码头上只此一家,再想看见其他人家,便需要顺着里弄拐到远处或者撑船逆流门前河道向上了。
瘸子三是寡言少语之人,只是伸手示意岳子然等人进入院内,在进院前岳子然在门前看到一幅对联: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
太过匆匆,倏忽而过,却记在了岳子然心底。
进入院落,岳子然还未多加打量,便听“哈哈”笑声从假山碎石的另一侧响起,接着便看到一个壮年汉子,粗眉方脸,双眼炯炯有神,身上锦绸罗缎,环佩数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叮当作响,向岳子然等人走来。
距离三步左右停下,拱手说道:“游悭人,见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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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明朝深巷卖杏花
“有钱人?”岳子然一怔,扫了一眼此人打扮,果然是位有钱人,只不过这名字也太直接了些吧?
游悭人见他神情便知道他是误解了,忙解释道:“我姓游,陆少游的游。悭人,小气之人,公子切莫想岔了。”
岳子然尴尬一笑,当即回了一礼。游悭人这才转过身子在前面带路,口中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公子且在这里暂住一宿,明日我亲自送公子到庄上。”
“庄上?什么庄上?”岳子然好奇,问道:“我们还没有到地方吗?”
游悭人扭过头看了瘸子三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顿时醒悟过来:“哎呦,你看我这脑子,忘了瘸三儿是根木头,公子不问他一定是不会开口解释的。”说罢,指了指眼前的亭台楼阁,说道:“这是我们自在居平时会客以及我住在这里处理生意事务的地方,老主人住的庄子还在太湖中呢。”
岳子然点点头,四周环顾见这座庄院比其他人家都要大许多,却仅仅只是待客的地方,当即不禁暗暗咋舌,越发对死去的老书生好奇起来。
这座庄院是典型的宋代苏州园林,园内庭台楼榭,游廊小径蜿蜒其间,自由写意。偶有廊桥横架于小溪之上,可以看到水中肆意游动的各类鱼儿。
此时庄院内没有其他客人,但下人众多,所以倒也不是很冷清,唯一格格不入的是,这里的仆从衣着很统一,男仆从全身为黑色,女仆从全身为白色,在他们袖口衣领处又各有不同的花纹,琴棋书画,花草铜钱,甚至还有刀斧脸谱,做工细致讲究,似乎在表明他们不同的身份。
一路行来,岳子然疑惑越多,只是对这些事情略微知晓的无名和尚已经随着瘸子三不知去什么地方了,所以他只能暂且先放在肚子里,待坐上游悭人为他们接风洗尘的酒席,酒过三巡之后,才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游悭人闻言笑着说道:“本来这些事情公子见到石大家以后便会知晓的,不过公子问了,我作为下人不敢不答,只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还请公子见谅。”
停顿一番,岳子然在他这话中听出一丝的不服气,随即听他缓缓说道:“自在居存在许久,具体多少年月我不知道。只知道老主人他们以前是生活在太湖深处的,后来有一天老主人架一叶扁舟出了太湖,开始做生意,用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便闯下了这富可敌国的家业,我便是在那时跟随在老主人身边做生意的。”
“后来适逢宋金交战,老主人便将瘸子三他们这些受伤的兵士从外面带回来,安置到了自在居,我也是那时才知晓自在居所在。不过……”说到这里,他有些艳羡的看了岳子然一眼,“即使现在我想要进入自在居还是需要人带领呢,地形太过复杂了。”
“直到那时我才知晓,自在居还有其他妙人,这些人世代隐居在此地,与老主人的祖先颇有渊源,可以看做是家人吧。至于他们是什么妙人,明天公子您上到自在居后便明白了。”
他“呵呵”笑着说罢,看了岳子然手指上的宝石指环一眼,坦然说道:“说实话,我本来以为老主人会将宝石指环交给石大家的,却没想到最终出现在了公子手中。”
“怎么?你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岳子然心中隐隐有所领悟,还不是很透彻。
游悭人摇了摇头:“不知,老主人一年前卜算一卦……”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来,说道:“哦,对了,老主人他擅长卜卦推演。”见岳子然等人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他推演一番,便对我们所有人吩咐说,他要外出寻友,一起为那宝石指环寻找一位大能的主人。”
“寻找?”岳子然注意到了这个词,但确实想不到曾在哪里见过那和尚与书生。
说罢这些,游悭人便不再言语了,岳子然估计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不过,他为岳子然留下的疑惑却比先前更多,让岳子然在回到备好休息的小楼时,脑海中还在思考这些问题。
半夜一阵小雨。
沙沙的雨丝汇聚成线,一滴一滴的敲打在楼下窗前的芭蕉叶上,然后迸溅到旁边养着鱼的水缸中,敲响一种美妙的音乐,把岳子然惊醒。却又像无名和尚的木鱼声,让他陷入了一片空灵之中,似睡未睡,想醒未醒,运行着体内气息直到鸡鸣三声,才又沉沉睡去。
再睡醒时,天已经大亮,雨还在沙沙的下,如蚕抽丝一般。岳子然的屋子临街,可以听到巷道中偶有行人走过,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敲出阵阵“哒哒”声。
突然,一个岳子然似乎听到过的少女声音,在里弄小巷的一端,操着半生不熟的吴侬软语走了过来:“卖杏花哉,有要杏花末?介好伐的杏花。”
这小姑娘叫卖声中苏州土话与官话相杂,顿时让岳子然笑了起来。他披上一件长衣,打开窗子探头看去,正好看见了一个小丫头穿着绿色粗麻布衣,梳着两只丫髻顶在遮雨的斗笠下,那斗笠略大,显然并不是她的,所以看起来略有滑稽。
她左手挎着一只竹篮子,篮子中放着些娇艳欲滴的杏花,在细雨中如刚摘下来一般精神。
小丫头穿着草鞋,嘴中喊着惹人笑的喊卖声,一双眼睛却只注意着脚下,看到地上有积着水的小水潭后,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却并不绕过,而是饶有兴趣的将小脚放在清澈雨水中,缓缓趟过,口中叫卖声再喊起时,却平白多了些喜意。
她在头发间别了一一枝杏花,抬头间让岳子然看见了她的真实面目。
“碧儿。”待小丫头走到他窗下,岳子然忽然喊道,不错,这小丫头正是木青竹的贴身丫鬟,碧儿。
“嗯。”小丫头正要在趟过一个积水潭,闻言平抬起头,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却没有看见人,又向后看了一眼,见还没有人,便又低下了头,嘀咕道:“谁喊我?”却至始至终未朝头上看一眼。
“碧儿。你这篮杏花我要了。”岳子然无奈,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这次她终于听到了声音的来处,抬起头,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掩藏在密长的睫毛下,看见了岳子然,蓦地又高兴的将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岳公子!”刚说完,便听她“哎呦”一声,被她丫髻撑着本就脱离了脑袋的斗笠,这下彻底掉在了地上。
(各位刚发的这一章,排版有问题,已经修正,不过起点改过来可能要费些时间,看着乱的,稍后可以再看,造成的不便,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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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豆蔻梢头
斗笠正好掉落在小水潭内,碧儿捡起来时,两面都淌起了水儿,嘟了嘟嘴,右手提着仰起头,又憨厚的笑了起来:“岳公子,你介也来这里啦?”
岳子然无奈:“说官话。”
“哦。”小丫头才反应过来,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不怎么好,吐了吐舌头:“你怎么也来太湖啦!”
“办些事情。”岳子然见她还淋着雨,身子便翻过窗子,跃了下去。
小丫头好奇的看着他稳稳落地,欢喜的说道:“岳公子真棒。”话音刚落,便见岳公子裹挟住了她的腰,一脚踏在旁边的墙上,一个鱼跃,回到了自己的小楼中。
碧儿的脸sè红了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下摆,暗自在心中嘀咕道:“他怎么抱我啦,当真羞死人了。”
却不知道她在岳子然眼中,只是一个十一二岁rǔ牙未脱的小丫头。
随即碧儿醒悟过来:“啊,我还要去卖杏花呢,一会儿小姐还要外出,我得快点卖完回去伺候她。”
岳子然无奈,只能从她手中拿过一篮子杏花,再次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这篮杏花,我全要了。”
“当真?”小丫头娇憨的问,满脸喜sè。
“当真。”岳子然点点头,随即便见她用软软细嫩有些婴儿肥的手指在篮中一根一根的数了起来,看来是在计算一共可以卖多少钱。
岳子然刚要拿出一锭银子告诉她不用数了。却见小丫头用手挠了挠头皮,冲岳子然“嘻嘻”一笑,又低头认真的重新从一数了起来。
如此这般两三回,岳子然终于发现,原来这小丫头数的数目多了便会陷入一种迷糊之中,再醒悟过来时,嘴中虽然数着一个数儿,却不知道又折回到先前几个数中的哪个了。
岳子然咳嗽了一声,随口说了一个较多的数:“一共七十枝,我数过了。”
“真的么?”小丫头顿时解脱了,把所有杏花放下,也不准备数了,开始扳着手指计算多少钱。这方面小丫头在行,十个指头扳完后,正经的说道:“一共六钱。”说罢,又突然惊道:“啊,这里还有一枝呢。”说着将头发间别着的那枝杏花取了下来,眼中略有不舍,但还是开口道:“嗯,这枝就算添头吧。”
“好。”岳子然把银子递给她。
“哇,这么多。”她本来不大的眼睛顿时瞪圆了,末了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小钱袋,摇了摇脑袋:“我没有零钱找你的。”
“好了。”岳子然将银子塞到她手中,“剩下的是公子赏你的。”
碧儿闻言一把抓过,眼睛又眯成了月牙。
“你们怎么来太湖边上了?”岳子然随手将一枝杏花又别到她的丫髻上。
“嗯,我们走啊,走啊,然后小姐觉着这里安静,便在这里买了处庄院住下了。”说罢,她趴到窗子前向院内望去,见岳子然的小楼外亭台楼榭,雕梁画栋,更有仆人在期间穿梭,便惊讶的回头问道:“岳公子,这是你家吗?好……大啊。”
岳子然苦笑,看了手指上宝石指环一眼,说道:“嗯,是我的。”
“我什么时候也能住这样的房子就好了。”小丫头嘀咕着,便看到了黄蓉:“黄姐姐,黄姐姐。”她与黄蓉只有在西湖之畔有过一面之缘,却仍然记着非常的清楚。
黄蓉闻言抬头,见岳子然房内居然有一个小丫头在探头向她打招呼,顿时心生疑惑,加快脚步推开房门上了楼,却见一个小丫头正笑嘻嘻的站在楼梯处看着自己。
“碧儿?”黄蓉也记着这个站在木青竹身旁的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小丫头指了指那一篮杏花,得意的说道:“我卖杏花啊。”
“你家小姐呢。”
小丫头走到临街的窗前找了找方向,指着一处说道:“在那边呢。”她刚说完,突然“啊呀”一声:“我要回去了,小姐一会儿还要出门访友呢。”
岳子然看见了外面廊桥上向这边走过来的游悭人,点了点头:“嗯,我们今天也要出去,你等明天再来这里寻我们,我们到时候去拜访你家小姐。”
“嗯。”小丫头点了点头,走到临街窗前,看了看高度,只能回过头来看着房内的两人。
岳子然递给她一顶未曾用过的斗笠,虽然仍然大小不合,却比先前那个要好上许多了。黄蓉用轻功将她放到先前上来的里弄,而后上了楼,看她摆摆手,高兴跳脱的消失在了巷道尽头。
刚回过首,便见岳子然将一枝杏花别在她的发髻上,然后满意的称赞了一声。
“公子,早饭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游悭人在楼下喊道。
岳子然和黄蓉下了楼,见游悭人已经候在那里,他身后的仆从将食物都摆在桌子上,恭敬的行了一礼便都退了出去。
岳子然瞥了一眼,这些仆从的袖口皆是铜钱的标志,心下已然明白二三分,知道游悭人是商人,所以他的手下都以此为标志。
正在用饭,白让和孙富贵穿着斗笠便回来了,他们昨晚被岳子然吩咐过,所以清晨很早便起来出去与此地的丐帮弟子取得了联系,好让随后赶来的陈阿牛等人找到他们。
在进入南宋境内之后,陈阿牛等人便押着罗长生去了鲁有脚的分舵。
孙富贵坐下,不待岳子然询问便回答道:“这座镇子处在无锡与姑苏城间的水上要道,帮务由一位七袋长老掌管,属姑苏城八袋陈长老所辖,这陈长老与西路鲁长老是至交好友,都属于污衣派。”
岳子然点点头,又问:“那铁老二是谁?”
一旁游悭人插嘴问道:“铁老二?公子说的可是无锡铁二胆。”见岳子然不知,忙描述道:“就是手中常把玩着两个球,笑起来如弥勒佛一般的胖子?”
“不错,就是他。”岳子然确认道。
“呵。”游悭人一声冷笑,“没想到这人消息倒挺灵通的,居然已经开始找公子麻烦了。”见岳子然不解,便细说道:“这铁老二自称铁二胆,具体的原名谁也不知道。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是他自认为自己胆子很大,有两颗铁胆。”
“此人常干的是一些无本或者灰sè买卖,据我所知,江淮流域的私盐线路都由他掌管着,与盐帮老大的交情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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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太湖放鱼
“他和我们自在居是死对头,双方在长江下游的生意上互有争夺。”说到这儿游悭人有些沮丧的笑了一笑,“他是在老主人不再理生意上事情以后发展壮大的,起初我还能应付得了。不过这人手段狠辣百变。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们便被压在了下风。幸好这时石大家开始处理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在铁老二不规矩时,还会派出瘸三儿等人对付他,所以这些年我们两家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得谁。”
岳子然蹙起了眉头,他要执掌自在居的消息以昨天铁老二的神情来看,他是不知情的,所以铁老二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寻岳子然的。
所以他又看向白让。
白让点点头说:“大致如游大哥所说,不过丐帮弟子还探寻到这铁二胆身手不弱,有一身的好武艺,并且他身后还有其他势力的影子……”
“谁?”岳子然问。
“铁掌峰。”
“哈。”岳子然手中一双筷子应声而断,冷冷笑道:“原来如此。”
游悭人不是江湖中人,对丐帮有所耳闻,但对铁掌峰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即使铁老二在借用不正当手段对抗自在居的时候,也是石大家出手摆平,他其实只是自在居在生意上的一个管家而已,因此听着是一脸的茫然。
雨还在下,不见停,天气微冷。
岳子然为黄蓉披了一件长衣,打着油纸伞,在游悭人的带领下绕过假山花石,向庄院门口处的码头走去。在前院,岳子然又见到了无名和尚与瘸子三,他们身上都披着蓑衣,雨水
缓缓流落,洇湿了他们衣服的下摆,显然已经恭候多时了。
出了阔气的院门,便是码头了。岳子然抬头在那里再次看见了碧儿。
她丫髻上的杏花还在,头上还戴着岳子然送的斗笠,双眼认真的看着脚下,手扶着头上遮着轻纱的木青竹,顺着台阶缓缓走下码头。
在那里,有一艘轻舫在等着她们。
船头站着一位英气十足的少女,穿着白色长衣,头发如瀑布直垂腰际,身后背着三尺青锋,正伸出手要将木青竹接到船上。
在她的袖口,绣着金色菊花的花纹。
雨水打湿了木青竹的衣襟,斗笠上垂下的轻纱也遭了雨水,露出了白璧无瑕的下巴。她在碧儿和那少女的扶持下,缓缓地站到了船上,回首要拉碧儿。
“木姐姐!”黄蓉惊喜的喊了一声,便要跑上前去,岳子然无奈只能打着油纸伞紧随在她的身后。
“是岳公子和黄姐姐。”上船的碧儿欢喜道。
木青竹显然听碧儿回去说了,所以对岳子然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岳子然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那少女也看到了岸上的人,只是神情倨傲,待瘸子三走过来站到岳子然身边后,才拱手说道:“见过三叔。”对游悭人却是不理不睬。
游悭人似乎已经习惯,开口问:“紫衫姑娘,你是要回自在居吗?”
“不错。”少女应了一声。
“正好同路。”游悭人点头冲岳子然说,“我们正好要送公子爷进自在居。”
少女闻言打量了岳子然一眼,眼中有着浓浓的敌意,却不敢表露出来,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公子。”
碧儿闻言,从没有丝毫动作的木青竹身后探出头来打量岳子然,似乎从未见过他一般。
岳子然即使是用脚也想的出那少女的敌意来自哪里,当下也不理会,见黄蓉很喜欢与木青竹交谈,知道她平时遇到一个交心的好友也不容易,当下自顾自的吩咐道:“既然同路,蓉儿你便与木大家同乘一艘吧。”
没有人反对,少女更是不敢。
木青竹轻轻颔首:“公子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黄姑娘的。”
黄蓉也很是高兴,在码头上也不顺着台阶走下去,直接用轻功跃了下去。
“小心。”岳子然刚出言提醒她,便见黄蓉已经稳稳落在了船板上,冲着他摆了摆手,扶着木青竹便进了船舱。
两位衣领袖口处绣着花的黑衣仆人,将轻舫轻轻推离码头,拨弄着舱顶的垂柳向太湖东方划去。
“我们走吧。”岳子然待他们远去以后,带头走向了一旁候着的乌篷船。
天色阴沉。
雨滴成线,打在乌篷上,哔剥作响。在水面上也溅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有鱼儿在不断的冒出头,轻啄水面,追寻着活下去的氧气。
孙富贵看着有趣,坐在船头想要单手抓上一条鱼来。连试几次,都没有成功,不免心灰意懒,最后一次手掌随意的在水面上拂过时,却见一条鱼跳上了船板,跌落在他脚边。
“这……”孙富贵无语了。
岳子然抬头看了一眼,轻笑着随口说道:“太湖青鱼,难得的美味,回头让你师母炖了汤。”
“那好。”孙富贵应了一声,却用一截线头,绑在了青鱼身上,手中握住另一头,然后将鱼扔进了水中。
“你这算什么?”白让见了,嘲笑道:“放鱼?”
“你懂什么。”孙富贵每天最愿做的事情便是与白让拌嘴,“鱼死了吃起来便不新鲜了。”
这之后便再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岳子然看了一会儿湖上风景,便开始闭目养神,脑海中回想一些打狗棒棒法与无名和尚口述他的经文。
“师父!师父!”船头放鱼的孙富贵突然站起身子,急切叫道。
“怎么了?”岳子然睁眼问,见瘸子三和游悭人也看向了他。
“那船跟我们一路了。”孙富贵回道。
游悭人抬头遥望了一眼,见在不近不远处有一艘并不是很大乌篷船,笑道:“放心吧,待到了自在居的地界,他们自己就会跟丢的。”
其他人也没在意,瘸子三继续缩在一角不知道想些什么,无名和尚更是从始至终都在盘腿闭目念经。
岳子然只是不放心的向前遥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黄蓉她们船只的身影,那船速度要比这艘乌篷船快上许多了。
又行了半个时辰,船夫走进来,从箱底拿出一面旗子,上面画着一只巨鸟,用黄色绸缎织就异常的醒目,船夫将它挂在乌篷船高处,才又继续行船。
见岳子然在打量这面旗子,游悭人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们做生意来往时打的旗子,一般道上的朋友都提前打点好了,他们只要见了这面旗子都不会与我们为难的。”随后又指着前方远处说道:“太湖上强人众多,尤其这里是他们常出没的地方。打了这面旗子,我们就可以畅行无阻啦。”
第八十一章 水上厮杀
岳子然点点头,却想到了陆乘风的儿子陆冠英,那人正是这太湖上的匪首。
又行了半个时辰,湖面上的雾变的浓起来,水道也变的狭窄,在浓浓雾气之中,可以朦胧看到两旁峭壁的轮廓。
“不对。”孙富贵又站起身子,说道:“那艘船靠了过来。”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那船上响起一阵海螺声响。很快其他方向同时此起彼伏的响起了海螺声。
这时,缩在一角的瘸子三登时站了起来,面部神色大变。
“怎么了?”岳子然皱着眉头问。
瘸子三听了一阵海螺声,说道:“有人在下命令将我们船只包围,还说船中人扎手,下手时都打起精神来,不要出了差错。”
岳子然站到船头,果然听周围有一些小船破水向这边驶来。很快眼睛也可以看见了,这些船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破雾而出,团团将他们的乌篷船围了,却不急着动手。
瘸子三和游悭人也站到了船头,瘸子三开口问:“你能看出他们是哪个水寨的吗?”
游悭人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打任何标识,大船也没有开过来,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压根没想让我们认出他们是哪个水寨的。”
“定然是铁老二派过来的。”白让走出船舱,站到岳子然身边说道。
船夫早已经停止了行船,深怕一时不慎打破了现在的僵持场面,枉送了性命。
岳子然站在船头凛然不惧,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贼人,右手握住了佩剑,霎时间温和随性的人像变成了一把嗜血的剑一般,让他身旁的几人在暮春时节感受到了深秋才有的一种肃杀之意。
瘸子三眼中精光一闪,感受到了岳子然的杀意,心中居然闪过一丝忌惮。他们都是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却也没有遇到过如此有杀意的人。
“继续开船。”岳子然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船夫是自在居的下人,不敢违命,当下小心翼翼的划了起来。
游悭人是生意人,他们处理事情的方式首先都是在想用钱能不能解决,所以当下抱拳朗声说道:“各位是哪个水寨的好友?自在居大掌柜游悭人在此有礼啦。”
回答他的是一阵海螺号声,团团包围住他们的小船缩紧了包围圈。同时小船上有一些汉子,光着膀子翻身跃入了水中。
“糟了。”游悭人脸现焦急,“他们要凿船。”
船夫只能再次将船停了下来。
岳子然脸现一丝冷笑,心中对铁掌峰的恨意,让他变的有些嗜杀。当下低头看了一眼水面,闭上眼睛细听一番之后,脱去了长衣,右手握着剑柄跃入了湖水中。
“公子。”“师父。”白让接过长衣与游悭人同时喊道。
“这些人都是水生水长的,水性好的不得了。在这水中他们便是高手,公子是不是有些冒失了。”游悭人不会武,只能焦急的对瘸子三说道。
瘸子三冷静的摇了摇头:“老主人寻的是大能之人,若这点事情公子都摆不平的话,又算得上什么大能之人。”
白让与孙富贵要放心许多,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师父水性如何,但却知道岳子然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们将目光看向水面,想要看透水下发生的事情,却见岳子然已经破水跃上了船板。
剑还在鞘内,右手还握着剑柄。
身上若没有水迹,绝对不像下过湖水中一般。
“完了?”游悭人将目光投向水面,兀自不相信,才刚刚一句话的时间而已。
围着他们的贼人也不相信,齐齐把目光投向水面。
水面一片安静,除了雨水打出来的涟漪。
直到片刻之后,才有人惊呼道:“水……水变红啦。”
下水的弟兄一个都没有上来。
所有的贼人认识到这些以后,将目光都向岳子然移来,像在看一个怪物,有人喃喃说道:“那是八个熟悉水性的弟兄啊,竟然一瞬间……”
岳子然好久未开杀戒了,此时一开心情却放松了下来,不再似先前那般冷酷,淡笑着说道:“开船吧。”
“是。”船夫胆壮起来,干脆的应了一声。
再没有人言语,贼人有些心怯,在原地准备听首领下一步的命令。
在乌篷船内,无名和尚念经的声音大了起来,配合着雨打在乌篷上的哔剥声,让岳子然心中的杀气荡然无存,他知道这些都是太湖上的贼人,算不上铁掌峰的人,只是被铁老二花钱雇来的而已。
……
这时,远在几十里之外的小镇上。
一位须发皆白的汉子问坐在亭中赏雨的铁老二:“老二,你确定那些太湖匪盗能够把他给杀了?他可是帮主也颇为忌惮的人啊。”
铁老二悠然笑道:“落水的凤凰尚且不如鸡,更何况他……难不成他在水中也能大杀四方?”停下手中转动的两球,喝了一口茶笑道:“就算杀不了又如何,我们只是损失了一些银子罢了,卖命的又不是我们的人。”
“那以后他恐怕便要针对我们啦!”汉子有些担心,“他的狡猾和武功当真是可怕,你是没经历前年那一战,现在想起来还让我心悸呢。”
铁老二冷笑一声:“我们不动手他也要针对我们的,他手中可握着打狗棒呢,仔细一查便知道我们身后站着的是谁。”
“你老实说,你昨天为什么要去接触他?”汉子问。
“告诉你有什么用。”铁老二苦笑一声,“我千思万想,想出这么一步好棋,却没想到他居然成为了自在居的主人。”
太湖,细雨绵绵。
乌篷船缓缓前行,岳子然淡笑着说道:“你们走吧,我不想杀你们。”
群匪不为所动,只是脸色凝重戒备的盯着他。
“大伙一起上。”突然有人喊道。
显然这人在群匪中有一定地位,当即身先士卒驾船冲了过来,其他人见了也不再犹豫,都围了上来。有提着长枪的,将森然的枪头竖起来直指岳子然的乌篷船,想依靠距离的优势取胜。
若站着不动的话,岳子然只能护住一端。
白让与孙富贵是下不了水的,在船上行动也并不如陆地上方便。瘸子三或许要比他二人强点,但在漂浮不定的船上,他缺失的一条腿让他行动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所以游悭人当即再次朗声问道:“各位是哪个水寨的兄弟?我是自在居的大掌柜游悭人,我们自在居之前若有孝敬不到的地方,以后我们必定百倍奉上。”
没有人搭话。瘸子三冷着脸说道:“没用的,他们怕我们自在居以后会报复,所以不仅旗号不打,他们的头领甚至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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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思念如鱼汤
岳子然见他们离船越来越近,当即也不客气,从船头跃起,兔起鹃落,已经落在了最近一条小船上,手中剑不出鞘,只是挥舞着砸去,将小船上的三四个人全部砸进水里去。
一船的人刚落水,又以此为跳板,跃到另一条小船上,依此施为。片刻之间四条小船上的贼人便都泡在太湖中洗澡了。
其他船只见了,拼命划着要离他远一些,但他们包围圈在刚才缩小之后,现在船只之间紧紧相邻,一想划开去,便免不了与其他船只相撞,登时乱做一团,倒忘了去攻击乌篷船。
岳子然站在一条小船上,目光注意着水面,防备有人凿船。同时,把想要重新回到船上的贼人重新打落,最后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向远处其他未被打落的小船上游去。
随后这些盗匪绕开岳子然这个方向,想把乌篷船毁掉,却没有想到岳子然在船上如履平地,在水下更是如鱼得水,他们丝毫奈何不得,反而因此又丢了几条小船,一伙儿弟兄只能凑合着挤在了其他小船上。
进攻已经是不能,盗匪心中已经升起了退意,并对岳子然心中暗生感激,毕竟他们是来取他性命的,他多有机会将自己这些人赶尽杀绝,却也只是赶离小船泡了会儿澡而已。
海螺声再响,“呜呜”声绵远而悠长,但瘸子三的脸部表情却更凝重了。
那些逃脱的盗匪此时也是一片“哗然”,有人对旁边嘀咕道:“这公子轻饶了我们性命,寨主却要赶尽杀绝。也太不厚道了吧?”
“是啊。”其他人也是附和道。
瘸子三知岳子然不懂号声,便沉声对他说道:“他们要动用弓箭了,现在他们的大船正在赶过来。”
岳子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说:“我马上回来。”说罢,从一条小船上跃入水中,目之所及的地方久久不见他冒出头来。
“他去哪儿啦?”盗匪中有人问道。
“他可能听到我们老大要用弓箭对付他们啦!”有精明的随即想到了岳子然的去向。
但也有憨厚的没有理解意思,说道:“所以他跳水里要把自己淹死?”
“笨。”精明的大汉敲了敲他脑袋:“他肯定是去大船那边逮寨主去了。”
“啊!”憨厚的盗匪早忘记了他是与兄弟们一起挤在一条小船上的,随即站起身子来向身后大船方向望去,把几个身边的兄弟又给挤落到了水中。
“青草!”被挤落的人怒喝道。
盗匪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了几声,俯下身子将几个兄弟拉上来,扭头问精明的大汉:“我们要不要回去救寨主?”
“救个屁,他不是武功厉害吗?让他自个儿收拾去。妈的,甚么‘黄河四鬼’之一,甚么‘夺魄鞭’马青雄,就和兄弟们比武争老大位置的时候厉害了一把,其他时候胆小的像个老鼠,只知道缩在后面。”被青草拉上来的盗匪,骂骂咧咧的说道。
憨厚的青草挠了挠头脑袋:“马寨主对我说,这是因为黄河的水和我们太湖的水不一样,所以他现在还不能适应。”
“呸。”精明的大汉唾了一口,手中翻出一把短匕首来,匕首刀鞘上的花纹已经快要磨没了。“打了几次劫,那小子都是缩在最后;分东西的时候,却总想仗着自己老大的身份,多分些;今天又是,娘的,我早看不过去了。最好那公子把他杀掉。”
同船的人都应了一声,突然一人问道:“马石头,你那匕首不是掉船上了么?先前落水时,我拼命拉着你,你小子却非得要回船上拿那把匕首。”
旁边的青草插口说道:“这是马大哥父亲留下来的,削铁如泥呢。”
“老倔头,谢谢你啦。”精明的大汉抽出匕首,先道了声谢,然后用拧干的衣服擦去匕首上面水渍,用舌头舔了舔,说道:“那公子还算不错,见我拼了命也要回去拿匕首,便随手扔给我啦。”
“娘的,这公子仁义,老子不干啦。少庄主吩咐过不能得罪自在居,这次定是他瞒着少庄主出来干的,我们找少庄主去,撤了他寨主的位子。”老倔头说道。
旁边的人齐声应喝,只有青草哭丧着脸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还得把拿到的那么多银子再还回去啊?”
“还个屁。”有人咒骂道,“我们在水里白泡啦!这点就算是兄弟们的药钱啦,绝对不还。”
“对,不还。”众人应了一声,便起起落落呼喝着,划船离开了乌篷船。
“这……”瘸子三与游悭人对视一眼,却没有料到是这种结果。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他们看到在雾中出现了一条相比先前群匪的小船来说略大一些的大篷船。岳子然站在船头,手中擒着一个眉目猥琐,沮丧的佝偻着身子的汉子。
在他身后的甲板上站着一些盗匪,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有的匪盗脸上甚至露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岳子然见了乌篷船,便提着马青雄施展轻功跃到了船头,另一只手中还拿着一根粗麻绳,先吩咐船家开船,然后将一人一麻绳扔给孙富贵:“你先前怎么放鱼的,现在就怎么把他给我放咯。”
“好嘞。”孙富贵脸露喜色,利索的绑了,末了问:“师父,会不会马上淹死了?”
岳子然指了指船上一角的一根圆木:“绑在一起不就沉不下去了。”
“好主意。”孙富贵依言,然后将他扔进了太湖中,任马青雄如何求饶也没人理他,即使是无名和尚。
群盗在大篷船上见了,顿时起哄笑了起来,甚至还驾船跟着看了会儿热闹。
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岳子然觉着差不多了,知道当着无名和尚的面不好把他整死,便吩咐白让将其丢在了一处沙洲上,至于死活,便看他自己的造化啦。
又行了不长的时间,船夫进仓说道:“迎客亭到了。”
他说罢,游悭人便站起身子来,亲自出去为船夫指点路线,岳子然也出去看了,只见这片水域向一段极目望去,烟波浩渺,远水接天。而另一旁却是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
乌篷船便向这满湖荷叶里面划去。
若无游悭人指点,岳子然绝难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水路。
又行一刻钟,满目皆是一模一样的芦苇、茭白,碧绿的叶子在雨丝中娇嫩欲滴。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让人再也分辨不清道路了。
终于转过一道茂密的芦苇丛,一片空白水地出现在了眼前,水汽蒸腾,在这里酝酿的如同仙境一般。在目光所及之处,有几处房屋在前方被几株绿柳遮住了,只露出一角,黄蓉先前乘坐的轻舫便听在那里。
岳子然心中顿时一暖,他现在满身皆湿,又经过与一群匪盗厮杀,最想的便是黄蓉煲出的美味鱼汤啦!
或许,这便是思念的味道。
第八十三章 白鹦鹉
船向柳阴中的房屋划去,到了近旁,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船夫将乌篷船系在树桩上,忽听得柳枝上一只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了起来,声音清脆。
一人的脚步声从木梯上的屋舍中传了出来,还未看见岳子然等人,便听她喊道:“爷爷,又有客人来啦。”
话音刚落便从柳阴处闪了出来,是个黑发垂髫不足十岁的小丫头,穿着一件绿色绸衣,脚上是一双花布鞋,双腮有婴儿肥,眼珠子黑白分明,滴溜溜的转动打量着岳子然。
待看见瘸子三以后,嘻嘻笑道:“三爷爷回来啦,有没有给囡囡带好吃的。”又看见了游悭人,眼神更是大亮,急匆匆的磕磕绊绊的跑下了木梯,拉着游悭人下摆:“游爷爷,游爷爷,你说要给囡囡买的剑呢?”
“有有有。”游悭人忙让她停下,接过仆从从船上取出的一把木剑,这木剑用精致的剑鞘包了,看起来甚是惹人喜爱。
小丫头一把接过,对瘸子三说道:“三爷爷,你以后要教囡囡练剑哦。”
“好。”瘸子三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并不好看。
柳枝上的小鸟还在“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着,小姑娘仰起头,模仿鸟鸣,也叫了几下,那只鸟儿才歇了。
“我们上岸吧。”瘸子三回头对岳子然说。
“嗯。”岳子然点点头,见囡囡还在好奇的盯着自己,便从贴身包裹中取出一尊木雕来。
那木雕仅有巴掌大小,刻着的是一头水牛,背上坐着一位手执笛子,披着蓑衣,留着总角垂髫发型的牧童,此时正回首,遥指着一个方向。
这是岳子然在所有木雕中唯一可与黄蓉那尊木雕媲美的杰作,此时要送给小丫头,当即让孙富贵和白让欣羡不已。
岳子然正要递给小丫头,便听木梯上传来一个声音:“公子,万万不可。”
手快速的抢过,木雕依然被囡囡拿在了手中,她颇为喜爱的仔细看了一番,末了还举起来向木梯上闪出来的老人“咯咯”笑着得意的炫耀了一番。
“囡囡,快把木雕还给公子。”老人精神矍铄,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白衣短打,躬身向岳子然行了一礼,说道:“公子,这礼物太过贵重了。”
囡囡将木雕抱在怀里,狡猾的缩在瘸子三的背后,任老人百般劝说,就是不依。
“好了,鸟老头。”瘸子三对小姑娘最为喜爱,说道:“既然公子已经送给囡囡了,收下便是,聒噪什么?”
鸟老头无奈的拍了拍手掌,叹了一声:“唉,这丫头迟早要被你们惯坏的。这木雕之上剑意凛然,他人悟透了便会习得一门了不得的剑法,就这般给了她,岂不是暴殄天物。”
“剑法?”游悭人看了一眼,笑了:“鸟老头你神了,看鸟懂鸟意,已经不凡。现在看一尊木雕都能看出剑法来啦?”
“也罢也罢。”鸟老头知道游悭人与瘸子三都不是用剑之人,见岳子然也不多加解释,当即摇了摇头,恭敬的对岳子然说道:“公子请了。”
众人逐一沿着木梯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雁丘”两字,笔致颇为潇洒。
“雁丘?”岳子然愣住,心道这不是现大金国词人元好问词中才出现的词语么?虽说那词是他在十六岁写就的,但莫非已经传到了这里不成?既然还被当做雅舍的名字?
“怎么?公子也知道这……”鸟老头指了指匾额。
“当然。”岳子然点点头,“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一句是《摸鱼儿·雁丘词》中的名句,其中“雁丘”是词人被与伴侣殉情而死的大雁所感动因此建的小坟墓,现在老人居然用来做屋舍的名字,爱鸟之人最痴也不过如此啦。
“不错。”鸟老头“呵呵”拂须笑了起来,“这是我先前随老主人在北方之地听到的一首词。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懂鸟了,但在听到这首词后,我才知道鸟中竟然也有这般不逊于人的真情。”
岳子然点点头。
“然哥哥。”黄蓉笑着从屋舍中奔了出来,手中提着一只鸟笼,脸上满是笑容,见了岳子然喜意更甚,只是在看见他的衣服后,皱了皱眉头,娇嗔的问道:“你怎么成这副样子啦?”
岳子然苦笑:“当然是跌到湖水中去啦。好蓉儿,有鱼汤没,暖暖身子。”
黄蓉脸上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上前将白让手中提着的岳子然包裹拿下:“我知道你要喝鱼汤,所以早已经做好了,现在先去换一下衣服。”
说着便推着岳子然进去了一间无人的房舍。
众人笑看着岳子然温顺的被黄蓉摆弄着进了房舍,孙富贵才开口问道:“老人家,这里难道便是自在居了?”
鸟老头哈哈一笑,指了指远处云山雾罩之处,说道:“那里才是自在居呢,这里只是自在居迎客的地方。任何不是生活在自在居内部的人,到了这里只能由老朽带路,才能够进得这片湖泽,找得着自在居。”
“那就好。”孙富贵点点头,“如果自在居只是这副模样的话,我看着当真是自在不起来的。”
“哈哈。”这句话轻易地把鸟老头逗笑了,声音传进屋舍,岳子然都可以听得见。
这是一间静雅的屋舍,窗户外面是芦苇荡,几只水鸟悠闲的在水上掠过,现在细雨如丝,水中食物最盛,所以它们的叫声也颇为欢快。
黄蓉将鸟笼放在桌子上,那里面是一只白色鹦鹉,鸟龄尚幼,全身羽毛亮白如雪,头顶有嫩嫩的黄色冠羽,此时正在笼中迈着步子,好奇的盯着岳子然。
“这种白色鹦鹉是鸟老头养的?”岳子然问。
“嗯,听鸟爷爷说,它父母是他从岭南买来的。小家伙刚睁开眼还不足一个月呢。”黄蓉在翻着岳子然的衣服包裹,为他寻找要更换的衣服,闻言说道。
岳子然感觉有趣,上前逗它,良久不见它说话,才又问道:“它会说话吗?不是只傻鸟吧?”
“傻鸟!傻鸟!”鹦鹉很快为自己做了证明,冲着岳子然连叫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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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指点“江山”
岳子然“嘿”的一声笑了,呲了呲牙威胁道:“你小心点儿,我听说鸟肉很好吃的。”
这鸟似乎听得懂吃,并且很贪吃,闻言在笼中扇着翅膀,兴奋的叫起来:“吃鸟肉,吃鸟肉。”
岳子然转过身子,冲黄蓉得意的说道:“果然是只傻鸟。”
黄蓉冲他翻了一记白眼,无奈的说:“与一只鸟较劲,亏你得意的起来。”说罢,将衣服递给他,吩咐道:“快点把衣服换上,我炖了太湖梅鲚鱼汤,可是其他地方很难尝到的美味,你若迟了,便被他们喝完啦!”
岳子然接过,随口问道:“木大家呢?”
“在一旁休息呢,我们早吃过了。”黄蓉说完便转身走出房舍避了开去,让岳子然在屋子内把贴身衣物都换了。
“好啦。”岳子然在屋内唤道,待黄蓉进去时,却看见他仅穿了贴身的衣物,那件需要束腰的深衣袍子还被他胡乱的披在身上。
见了黄蓉,岳子然将深衣束腰的腰封拿在手中,好奇的问道:“这腰封怎么系?我包裹里什么时候有这见衣服啦,穿起来如老夫子一般。”
黄蓉闻言接过腰封让他双臂举起,双手绕腰穿过为他系上,口中说道:“这是在临安时阿婆为你做的,待会儿我们要到岛上拜访,穿正式一些更好。”
岳子然有便宜自然不会不占,双臂放下将萝莉抱在怀中,碰了碰鼻尖,诧异的问:“奇怪,你什么时候对穿着如此讲究啦?”
黄蓉最后将腰封系好才开口说道:“我在鸟爷爷那里打听过了,我们遇见的老书生虽然是自在居的主人,但自在居其实属于八家。而且老书生多年前就不管事情啦,自在居里里外外都是那个石大家在打理。
“怎么,你怕我当不上自在居的主人?”岳子然鼻子在黄蓉的眉毛发梢间徘徊,训练自己闻香识萝莉的本事。
“不是。”黄蓉摇了摇头,扭头看向窗外,笑道:“从前范大夫载西施泛于五湖,真是聪明。你看这里多美,老死在这里,当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岳子然听了认真的点点头,说道:“我们家女大王都吩咐了,小的定然要把他们折服,顺利执掌这自在居……”话说半截,突然不正经的笑起来,俯首盯着小萝莉:“就是不知道女大王有什么赏赐没?”
黄蓉不安的在岳子然怀里扭了扭身子,抿了片刻嘴唇,才问:“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岳子然低声细语。
羞涩染红了脸颊,黄蓉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吐出的清香接近了岳子然的双唇,让他胸中的火焰如添了干柴一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一阵缠绵。
在小萝莉魂不守舍之际,岳子然左手在脑海中排练多次的动作终于奏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进了衣服,并攀上了山峰,虽然仍隔着一层抹胸,但他还是得偿所愿,准确的将山峦把玩在了手中。
“左手用剑虽快,干其他事情我也不慢啊。”岳子然得意的笑着想道,却被他这一动作惊了回过神的小萝莉看见了。
她的右手立即在岳子然腰部的软肉上转了一圈。
岳子然口中虽然呼痛却不放手,右手还去抓住了黄蓉由羞转怒,气急败坏要去抓“凶手”的左手。
黄蓉气急更甚,跺了跺脚,眼圈开始泛红,顿时让岳子然心中一乱,忙说道:“乖蓉儿,好蓉儿,我的错,千万别哭,再也不敢啦。”口中说着,心中虽然怀恋左手上“指点江山”的感觉,但还是很快缩回了手。
黄蓉一把抓过那只作怪的手,狠狠地在手背上咬了一口,低头呢喃说道:“让你欺负我。”
岳子然痛着甩甩手,见小萝莉没有真的动怒,便又死性不改的说道:“那个,蓉儿。”
黄蓉抬起头看着他。
“我们家的白兔有点儿小啊。”
“什么?”黄蓉不解,随即醒悟过来,让他又发出一阵惊人的哀嚎。
另一屋舍中。
正在大快朵颐的囡囡放下手中汤碗,好奇的问道:“咦,刚才是大哥哥在喊吗?叫着好痛。”
孙富贵脸色一变,心道别又让师父拿我出气了。当即阻住又要盛汤的鸟老头:“前辈,多留点儿,我师父还没喝呢。”
鸟老头儿不听他的,为自己盛了一碗,还为囡囡盛了一碗,赞道:“黄姑娘的手艺绝了,回头米胖子一定会拜她为师的。”
游悭人点点头,也是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含糊的说道:“不错,不错。”
瘸子三虽然没有言语,但看他又盛了一碗汤便知晓心中所想了。
孙富贵无奈继续劝道:“你们都少喝点儿,若是我师父喝不上汤发脾气了,以后只让师母为他开小灶,我们便都喝不上啦。”
“当真如此小气?”游悭人与鸟老头对视一眼,见孙富贵坚定的点点头,随即改了狼吞虎咽的习惯,开始像品茶一般细酌起来。
囡囡似乎更怕自己喝不上汤,举起碗便要将半碗汤倒回去,还好被白让给挡住了。
岳子然揉着腰出了屋舍,向这边走来,兀自不甘地说道:“蓉儿相信我,只要多揉揉就会变大的。”
“信你有鬼。”黄蓉嘟着嘴,气愤的走在前面,手中提着鸟笼,那白鹦鹉也在笼中叫着:“有鬼,有鬼。”
岳子然吓唬了它一下,随即说道:“以后你便叫有鬼吧。”他刚才知道鸟叔已经把这白色鹦鹉送给黄蓉了。
进了屋子,这句话恰好被小丫头听到。
囡囡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它有名字,叫雪衣娘。”
岳子然听了连连摇摇头只道不好,说:“唐明皇李隆基也养了这么一只白鹦鹉,取名便叫雪衣娘,最后却是被猎鹰给啄死啦。还是青草、石头、有鬼之类的名字好,贱命好养活。”
“有鬼,有鬼。”笼中白鹦鹉又开口学舌。
“你们瞧,这傻鸟也觉着这名字好。”岳子然愈发肯定,随即自来熟的问鸟老头:“鸟爷,成对的鹦鹉才好养活,有鬼一只鸟也怪寂寞的,要不再送我们一只?”
鸟老头还没开口,囡囡便不依的喊道:“不要,不要。”正好鸟老头也不想送,便顺水指了指耍脾气的小丫头,摇了摇头。
岳子然哄小女孩儿最拿手,而且身上宝贝不少,便又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翻出一尊木雕来。
鸟老头和瘸子三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目光便盯在上面挪不开了。
那是一只并不大的笔筒,这不稀奇。稀奇的是笔筒壁上雕刻出来的意境与透出来的剑意:置孤舟于千山万径之间,一老翁披蓑戴笠,兀坐于鸟不飞、人不行之地,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钓寒江之鱼。
这场景即使游悭人看了,此刻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寒意是有的,肃杀、孤傲、凌厉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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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浪里练剑
囡囡喜不自胜的将笔筒拿在手中把玩着,对岳子然再要一只白鹦鹉的事情自然松了口。
鸟老头见两件木雕也着实较为珍贵,便又从一间雅舍中提出一只白鹦鹉来,肉疼的说道:“正好一对,它们很金贵的。你们可要小心的养着,若不成的话便早点送回来。”
“放心吧。”岳子然接过说道:“养不成我便把它们炖汤喝了,绝不再送回来麻烦您。”
鸟老头语气一滞,虽知道他很可能是在开玩笑,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最后是稳压岳子然一头的黄蓉表态了,他才放下心来。
“这只便叫小白吧。”岳子然提着鸟笼,盯了半晌,只看出它嫩嫩的黄色冠羽要比有鬼稍微白些。
“不要。”黄蓉将自己手中这只现在还念叨“有鬼”的鹦鹉递给岳子然,将另一只提过来抢着说道:“叫初雪吧。”
“初雪?”岳子然一愣不明所以,刚要反驳便被白让在桌子下隐秘的拉了一下,只听他俯首轻声提醒:“杭州,初雪。”
岳子然这才反应过来,开口连连赞道:“好,好名字,好名字。”
这才让敏感的小萝莉转怒为喜,岳子然见状暗嘘一口气,心道平胸的萝莉果然更不好惹。
待岳子然在迎客亭“雁丘”的屋舍中用完饭后,一行人才再次上路。
鸟老头披着蓑衣手执双桨,划了一叶扁舟,发出悠然的欸乃声响,在前面开路。乌篷船行在中间,那紫衫少女与木青竹的轻舫随在最后。
黄蓉这次没有与木青竹坐在那艘轻舫上,而是与岳子然站在乌篷船船头,打着油纸伞看着这片烟波浩渺的世界。
一路上,紫衫少女都没有出舱与岳子然打过招呼,木青竹双目不能视物,行动不便,自然也不会出来。倒是碧儿会不时的出来,站在船头打量岳子然与黄蓉。待被他发觉看见了,便捂嘴偷笑着跑进了船舱,如此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不知道转过了多少道弯,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如果不是鸟老头指引,真的很难找到这其中的水路。
并且听游悭人在船舱中说,这里的水路还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即使是常在这里划船赏鸟的鸟老头,若喝醉了酒迷糊了脑子,也只能在这里面待到脑袋清醒了才能出去。
细雨如丝,织成雨幕。
只见两只燕子穿过雨丝,从岳子然与黄蓉站着的船头掠过,向西疾飘而去。黄蓉顺着它们飞去的方向看去,突然发现了一片翠绿的竹林,在竹林上空,还有不少的各色鸟儿在盘旋鸣叫打闹,顿时惊喜的指着让岳子然也看去。
在前面的鸟老头听了,扭过头来喊道:“看见竹林,离自在居的位置便不远啦!”说着便将船拐进了一条细窄两旁都是芦苇的水道中,向那片竹林方向划去。
很快便贴近了竹林,它们生长在一座不小的小岛上,有条小河从中间穿过,将小岛一分为二,岳子安他们便在这条小河内行船。
在穿过一座架在小河上的古朴石桥后,前面茂密的竹林便避让开来,露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竹楼雅舍,水车小桥,水牛耕田,古木林立,让人眼前一亮,当真如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果然漂亮。”岳子然点头赞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低头问黄蓉:“你说如果呆在这里面不出去,你爹爹能找的到我们吗?”
黄蓉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会。”随即醒悟过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放心,我爹爹又吃不了你。”
刚才在路上,他们拿这里与桃花岛作比较来着,黄蓉便顺口一提说要在这里的事情忙完后回桃花岛一趟。
岳子然立刻便记住了,一路上想着法子要躲过去。
黄蓉小女儿的性子,与爹爹怄气时间长了自然便消了,虽然每天与岳子然在一起很快乐,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黄药师的。
新讨的这对会说话的鹦鹉,她便准备送回去给爹爹作伴。
岳子然左手放在鼻子下细嗅余香,眼睛放在小萝莉的酥胸上,嘴中低声嘀咕道:“那可不见得。”
黄蓉见了恨不得把他踹到河里去。
那座岛虽然已经看见,但相距还有段距离。太湖中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想必这里便是其中一座山峰了,而先前他们所见到的耕田水牛小桥人家都在山峰脚下。
岳子然看见在岛上不远处有一个小瀑布,摇头遗憾的对船舱内的孙富贵、白让说道:“可惜了,那瀑布若再大点,便是一个绝佳的练剑之地。”
白让和孙富贵对视一眼,不知所以然。
岳子然随即便又开口了,他说道:“不过笨点练剑的法子还有的。你们两个明天正式开始练剑吧。”
孙富贵脸上一喜:“师父,我终于可以练剑啦?”
岳子然笑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你会怀念扎马步日子的。”
孙富贵心中一紧,不安的问:“师父,我们要怎么练剑?”
“很简单。”岳子然指了指,在远处岛上有一道被风浪洗练冲刷,形成了多姿多彩、刚柔相济的几里防浪石堤,说道:“每当起浪时,你们便去那里练剑吧。”
白让起身看了,脸色顿时微微发苦。苏富贵更是整个脸哭丧起来。
岳子然不以为然的说道:“好了,这仅仅只是太湖水浪而已,还没有让你们去与起风的海浪搏击呢。”
白让和孙富贵没有见过海浪,自然不会感到惊异。
黄蓉却打小在东海桃花岛上长大,自然知晓起风后的海浪后有多厉害,当即诧异的问:“怎么,你还去过海边练过剑?”
“当然。”岳子然点点头,“我当时还想到桃花岛看看我的蓉儿去呢,谁知道我只要说出桃花岛的名字,任凭出多少金钱,也无海船渔船敢去。唉!”
说到这里,岳子然叹了一口气:“如此足足让我迟了十年才见到我的蓉儿,只是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被人调包。”说着便要凑上前去仔细端详黄蓉。
虽然说的跟真的似的,但黄蓉压根就不相信,一把推开他,还没开口,船舱上挂着的有鬼便说话了:“有鬼,有鬼。”
岳子然冲它呲了呲牙,却不再提这话茬,他说的自然是真的,但相信的人恐怕在这个世界上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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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唯快不破
一静下心来,岳子然才想起自己先前要说些什么,便有说道:“没有风浪的时候,你们两个便去池塘底下练剑。”
孙富贵咋舌说道:“师父,您着练剑的法子也太…太别致了些吧?”
“你懂什么?”岳子然指了指太湖湖水,“当你在水下练剑速度如常以后,你的剑法便也就算是有所小成了。记住,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白让略有所悟,还未开口,孙富贵便将他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那师父您为何又要参悟华山剑法中的‘以柔克刚’呢?”
岳子然笑了,站在船头盯着湖面,轻声说道:“当你的剑快到不能再快的时候,你能做的也只能找其他的法子去增强自己了。”
说罢,左手剑鞘“锵”的一声响,亮光一闪,孙富贵在定睛看时,岳子然的宝剑已经回鞘了,而他听到的也不知是出鞘生还是回鞘声。
游悭人与瘸子三在船舱里面静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让和孙富贵却是愣住了,即使黄蓉也是脸上惊讶之情皆现,他们只见过岳子然右手剑,却从未见过他的左手剑。
随即黄蓉懊恼的说道:“我早应该想到的,你惯用左手,左手的剑自然使的是要比右手剑快的。”
岳子然用剑鞘挑起浮在水面上那条被他一剑毙命的青鱼,挑了挑眉毛说道:“这在水中练剑是我能够想到的你们进步最快的法子了。”
孙富贵还想争辩几句,但知道依岳子然的脾气来说,这是徒劳的,这罪是铁定要受了。只能继续问出心中的不解:“那么,剑练到有多快的时候便到了极致了呢?”
“当剑快到你自己也感受不到它的位置,控制不了的时候。”岳子然将青鱼扔进一旁鱼篓中:“你的快剑便也到极致了。”
“之后怎么练?”孙富贵问。
“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好。”白让无情的讥讽自己的好友,心中却回想起了那日孙富贵向他叙述的有关自己师父与郝大通比试剑法时的场景。
郝大通用一把钢剑,在比试的最后招式迅猛快捷,却被岳子然用一根梅树枝一挑一拨一压,如拨弄琴弦一般优雅却对方的漫天招式消饵于无形。
无论力道还是准确度,如今看起来莫不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或许,在使用过极致的快剑之后,郝大通那般的快剑,在师父的眼中看来却是慢的离奇啦!
不过,说到水里练剑,白让却想起一件尴尬事情来,他抬头看了孙富贵一眼,才说道:“掌柜的,水里练剑我们可以接受,只是我们两个……都不会水。”
岳子然看向孙富贵,见他也点了点头。
黄蓉顿时乐了,在她看来游水这项本领简直和吃饭一般简单,于是趁机端出了长辈的样子,趁机教训了两人几句,最后说道:“游水么,游着游着就会水了。”
两人翻了一个白眼,却深深懂得得罪师父也不要得罪师娘的道理。当即看向了岳子然,孙富贵甚至希望师父能换个练剑的方式,如果能够耍着能够练剑就更好了。
岳子然可没有换个练剑方式的打算,指了指候在青石码头上的仆从说道:“上岸后,你们随便找个会水的学习去吧。”
“靠岸啦。”这时船夫了说了一声,缓缓地将乌篷船靠向了码头上。
码头上仆从接过船夫递过来的绳子,系在一旁的石柱上,将船固定好后,瘸子三当先上了岸。
等候的仆从中一人对瘸子三说道:“三叔,听水阁等候公子多时了。”
瘸子三点点头,随即站在一旁等候岳子然拉着黄蓉上了岸,才指向一个方向:“公子请了。”
岳子然点点头,见无名和尚随鸟老头自去了,知道他与这里的人熟识,便也不再理他。只是让他没料到的是,木青竹、碧儿以及少女紫衫向他们走了过来。
瘸子三解释道:“她们是石大家邀请的客人。”
岳子然了然,与木青竹打了一个招呼,便打起一把油纸伞与瘸子三先行了,黄蓉自然打着一把伞又与木青竹走在了一起。那紫衫虽然对岳子然不冷不热的,对黄蓉却是热情的很。
自在居其实是一处村庄,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庄子无论在环境还是房屋的华丽程度上都必要其他庄子舒适许多。
码头在庄外,他们穿过耕田,走在田垄上,静静感受着田野间的安宁。有一两头水牛站在田头,青色的身体被雨水打湿了却毫不在意,睁着一双大大的眼好奇的打量着岳子然一行人,口中嚼着秧苗,不见了牧童。
接引岳子然等人的几个仆从见了,急忙上前几步将水牛赶出水田,随意系在一处青草茂密处。先前与瘸子三搭话的仆从回头苦笑道:“李舞娘今天摆台唱戏,这些野娃子定然是去凑热闹去了。”
瘸子三点了点头。
一行人绕进一处竹林,远处白墙黛瓦的一角从树梢间露了出来,走近了,果然听见一阵咿咿呀呀唱曲儿的声音。
瘸子三扭过头来对岳子然说道:“唱曲儿的这位是李舞娘。”
见岳子然神色平常的点点头,游悭人忙在一旁解释道:“是歌舞的舞,她其实排行老幺。最爱唱梨园曲子,手上会些功夫,但最厉害的还是她的易容术。一次与石大家怄气,便骗过了最熟悉她的石大家,出去疯完了一天,若不是遇见我,便要被抓进青楼给卖啦。”
岳子然心中了然,知道这位李舞娘与自己的蓉妹妹一样,都习惯离家出走。思索间抬头,便见先前搭话的仆从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似乎对游悭人的话很不屑。
穿过竹林,庄子便在面前了。
白色高高的马头墙,凝铸了阴沉的天空,打磨着闪闪发亮的青石板刻下了这里走过的时光,一切如同江南小镇的山水画一般。
刚要进庄子,远处的田垄上传来一阵读书声,扭头望去只见一位老秀才,手中捧着书,身上却是农夫短打打扮,身后随着一群稚童,随他念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洲。”
稚童跟着念罢,其中一小孩奶声奶气问道:“三爷爷,男儿为什么要带七爷爷呢?”
游悭人干咳说道:“那是苟富贵苟三爷,熟读经史子集,兵法著作,很有才华。不过在人情上不通达理,日后若有冲撞,公子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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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藏书阁
细雨将停未停,让人拿下伞也不是,打着伞也不是。
老秀才抬头看见了岳子然一行人,低头对奶娃解释了一番他刚才问到的问题,便打发他们回去,自己转过身向岳子然这边行来。
瘸子三继续解释道:“苟三爷现在是自在居的教书匠。在山脚下瀑布边结了一座茅庐,平时便在那里教导庄上的这些孩子练武习文。”
岳子然有些好奇,想知晓在这与世隔绝之地都学些什么,便随口问了出来。
“都是些做人的基本道理。”瘸子三回答:“待再大些后这些孩子便可以便八大家族传人师了,八大家族传人都是各怀绝技之辈。”
“即使八大家族没有他们想学的,他们也可以进到藏书阁,那里的书籍可谓是应有尽有。”瘸子三继续解释说,岳子然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长的话,“不过平常人们是不能进藏书阁的,只有得到自在居主人的许可后才能进入。”
岳子然示意明白,见老秀才走了过来,急忙收住步伐要与他行礼。孰料老秀才看也不看他,只是对瘸子三点点头,便径直绕过他们,走到了他们身后的木青竹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老朽见过木姑娘。”
游悭人见老爷子对自己也没理,也是一阵尴尬,解释道:“苟三爷在学问上有很大热情,若是遇上见识比他高的,都要拜上一拜,至于其他的,便不爱搭理了。不过,若当真有棘手事情的话,还是可以找他帮忙的,他是个热心肠,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岳子然点点头,见黄蓉嘟着嘴走了过来,忙举着伞为她遮住细雨,问:“怎么啦?”
“那老头子太过目中无人些。”黄蓉冲老秀才做了个鬼脸,“恃才傲物,一点也没有我爹爹的气度。”
岳子然笑了:“你知道的也不比他少啊,可以出点简单的,出点奇门五行知识,难住他,让他傲不起来。”
黄蓉摇了摇头,得意的说:“我才不和他一般见识呢。”她刚才是见岳子然在老秀才面前有些难堪,所以才生气的,此时见岳子然都不在意,她自然也释怀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正说着,一声低沉的声音便从庄子内传了过来,似吟似唱,竟然把岳子然这首放在《三国演义》前面的开篇弹词道出了不一样的韵味。
“咦。”黄蓉站住身子,故意的大声的问:“然哥哥,他们唱的是你写的那首词吗?”
岳子然知道她小女孩儿性子,忙拉了她一下。那首词来路不正,是自己抄来的,若当真让老秀才过来,如对木青竹现在这般喋喋问个不休的话,他铁定会露馅的。
好在老秀才只顾与木青竹攀谈,离着有些远了并没有听到。倒是先前迎接岳子然的仆人回过头来,惊异的眨着眼睛:“《三国演义》是你写的?”
所有人一阵吃惊,岳子然也不例外,他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仆从,问:“女人?”
“八娘子。”瘸子三反应过来,盯着那仆从说道:“你又出来调皮啦?小心我告诉石大家。”
少女将脸上的易容术去掉,对瘸子三争辩道:“我只是出来看看自在居的新主人而已。”
“八娘子?”岳子然随即想到之前她曾对游悭人所语暗自表示不屑,便知晓她便是自在居八大家中的老幺李舞娘了。
少女长的并不是很漂亮,却天真无邪的有些过分,眨着眼珠子对岳子然说道:“你还有其他的故事没?《三国演义》上面的故事都快被我们唱烂了。”
岳子然想到了游悭人对她的评价,暗暗点头果然够痴迷,便说道:“有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怕不是时候吧?”
进了庄子,首先便看到了一个简易的木台子,上面正有戏子在唱着关大王独赴单刀会那一幕,台下站了不少仆从在看。李舞娘见了朝岳子然挥挥手,说:“记着我的故事哦。”说罢便跃上了台子,将关公推到后台,口中嚷着:“让我来。”
岳子然摇摇头,绝对没想到会有一个少女对戏曲痴迷到了这种程度。
在典型白墙黑瓦徽派建筑围就的街道上穿过,庄子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是仆从打扮,偶尔可以见到不是仆从的人,游悭人没有与他做介绍,想来便是八大家中的亲人好友了。
岳子然听游悭人说过,这自在居内的八大家人丁不旺。
拐过一条里弄,过了一座石桥,便又见到太湖了。唯一与前者不同的是,这里太湖水浅,一座座雅舍小亭架在上面,中间以浮桥、木栈道、廊桥、以及木梯相连,构成一幅绝美的水上人家。
太湖水、芦苇滩以及它们之上架起来的屋子,仿佛是一体的,在这个画面中缺失那一部分,都是一阵美的缺失。
“这里便是自在居的核心所在了,藏书阁、演武堂都在这里。”瘸子三说道,“此外,石大家、八娘子还有我们这些身残之人也住在这里。”
岳子然点点头,目光在湖面上扫过,在岸上和沙洲上竟然栽种了许多花草,有开早的,此时已经绽放,远远便传来阵阵花香。
“石姑娘是爱花之人,这些花都是她种的。”木青竹被碧儿扶着走上前来,站在黄蓉身边含笑说道。
走的近了,孙富贵突然指着他们要踏上的木栈道,说道:“看,那里有人在钓鱼。”
那人年纪与李舞娘差稍大,眉清目秀,十足的正太,却故作老沉的带着斗笠,手执鱼竿盘坐在那里,闻孙富贵言,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又扭过去看着鱼漂,口中朗声问道:“你们谁是我慕容爷爷选定的自在居主人?”
岳子然饶有兴趣的回道:“我便是了。”
那人看了岳子然一眼,见了他身上的宝剑,又回头看着湖面问道:“你也用剑?”
岳子然神色如常,游悭人要插话,被他挥手挡住了:“会用。”
少年笑道:“那就好极了。你听着,你若近日想进这听水阁,做自在居主人,便须得用你手中的剑,将我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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