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道中人
杨玄听了半曲,实在觉得有些无趣吗,便兀自走到船舷上,思绪又被这熟悉的景致勾引了起来,心中念及佳人声音,又才想起来今夜可是随人逛青楼去的,一时不免有些沉甸甸的愧疚,而后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八字都没一撇呢,你又自作多情个甚。
这一低头却正好却不偏不巧的瞧见了史颜胜那个胖子,正跟那几个穿着翠裳的丫鬟调笑着,顿时心里就有些吃味了,凭什么这猪头就能跟美女扎堆的地方杵着,而自己只能听这大老爷们弹琴。正闹心时却忽然听见他话中提到“林家小姐”“结亲”之类的字眼,顿时心里一颤,随即将这荒谬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就凭林洪先那性子,这猪头敢对林小缘有什么非分之想,恐怕尸体都沉到这渭水中喂鱼了,哪还有心思来逛青楼。
“应该是其他哪家姓林的小姐吧。”杨玄在心里想到,将目光从那处挪开,抬眼一看江心,却瞧见四周雾色却是越来越浓。
杨玄抽了抽鼻子,这雾里似乎透着一股奇异的花香,而且神魂之中隐隐也有些触动,原来这些大雾却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布置出来的迷阵。杨玄兼修神魂之后便查阅了许多关于旁门修行的史料记载,天下善行此道便属道家奇门一脉,当年句曲大洞天为朝廷所灭之后,道统便失传了。如今这些流传在世上的阵术大多都已不入流,譬如眼前这个迷阵,也就仅仅能起到障眼的作用。
正当杨玄心中评头论足起兴之时,忽然船身晃荡了一下,而后他便瞧见江面水流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漩涡密布在浓雾之下,船上旁人被遮住视线自然看不清楚,不过杨玄仗着神魂强大却感受的一清二楚,心下顿时觉得有些惊骇。
显然这也是迎仙楼里布置出来的阵术,否则这一条木质的舫船,恐怕早让这些漩涡卷的不知东西南北了。
能让半江之水按照心意运转,这种手段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若非亲身看见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强横的阵法,杨玄此刻早已经收起心里的轻视,神魂之力弥漫开去,好像一道清风从这船头朝着四周江面上吹去。
如今船上武道修为最高的便是杨英,他也不怕有人能够看出他的破绽。
神魂之力散开之后,杨玄好像多了一双俯视众生的天眼,方圆十丈之内的一切都纤毫毕现的呈现在他神魂之中,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些埋在江心之中的石桩,足足上百处之多,各抱地势遥相呼应,分布的极为复杂。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阵基,若能将这些石桩的分布位置全部吃透,那这个大阵自己便也能照葫芦画瓢布置出来了。”杨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奇想,当即用心去记,可数百处石柱分布各有差异,而且还得相互协调对应,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他费劲心思才记下其中一小块,涉及不过十几处阵基,便觉得脑子被塞满了似得,只怕一分心去想别的事物立马就会忘掉。
不过他仍没死心,神魂极力扩张,想要将整个阵图都纳入脑海之中,哪怕先记下一个轮廓也好。
“何方高人在窥视我迎仙楼门庭。”
正当杨玄心念沉浸其中之时,突然神魂像是触碰到了一股冰冷的力量,随即脑海之中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清冷如环佩,继而一股强横无比的神魂之力像是一股暗流似的席卷了水下的河床,顿时泥沙翻涌,将那些石桩尽数藏匿了起来。
杨玄受此一惊,顿时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将神魂之力一滴不漏的收摄回来,耳中仍旧余音绕绕,惊魂未定。
“竟然也是神魂修士!”杨玄回过神来,心中掀起狂澜,惊骇之余又泛起一丝莫名的欣喜。
自从神魂之术被儒家归入旁门左道之后,曾经鼎盛一时的魂修一脉便自此消匿于世间,杨玄修行地藏佛法已有百日,可却从未碰到过同道中人,心中未免有些孤独寂寥的感觉,便是使用神通也得藏着掖着,生怕为外人知晓。
他敢骂那虚无缥缈的贼老天,却还没有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勇气。
如今忽然感受到这股庞然莫御的力量,顿时给他了极度的震撼,相比对方这种大手笔,这般肆无忌惮的在渭水之中布下大阵,自己在气势上的确还差了太多,他对这个女子不由产生了一丝好奇,甚至连心中的惊惧之意都淡了许多,继续将感知深入水中,想要去触碰那股意识,可对方似乎陷入了一种寂灭的状态中,空有一股力量萦绕在大阵之间,却没有半点意识存在,好像死物一般。
如此一来,杨玄便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与态度,只能作罢。
不过半会,周遭浓雾散去,江心现出一座沙洲,却不似先前所见的那几处孤岛一般荒凉,始波岛曲曲折折的边缘皆由青石堆砌,高出河岸三尺有余,江中水花偶尔溅起,拍在雕栏之上,在这月色之中沁着珠玉般的色泽。岛上建筑林立,多是木质结构,半隐于桃林之中,以清幽的碎石小径相连,待到行船靠岸,便有翠裳侍女提着宫灯在岸边相迎。
杨玄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岛上的一切,愈发觉得这迎仙楼不简单,一行人随着领路的翠裳侍女往岛中心走去。
这迎仙楼里里外外不知怎么总让杨玄觉得有些古怪,太过清雅,与寻常青楼怎么也不沾边。
一路上没有低头哈腰的龟公迎着,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个衣着轻纱露着嫩肉的艳媚女子,便是前边领路的翠裳少女也穿着得体,仅仅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小臂,没有半点脂粉味,偶尔说几句话也透着清新的感觉。如此一来杨玄心里倒也不怎么排斥,一直以为青楼场所都是些污心的去处,看来这世俗世外真还是两个迥异的世界。
众人一路随行到了一处极大的三层阁楼里,大厅之中却不按照寻常酒楼的陈设布置。中堂搭着一处戏台,堂下摆着的太师椅,只是气度可比朔方城里那几处戏楼大多了,也并没听到丝竹乱耳之声,只有些翠裳侍女在堂中来回送着茶水、点心。
杨玄心下有些纳闷,凑到杨英身边低声问了一句:“咱今不是来干那啥的么?”
“是啊,可没想到今怎么就恰好碰到迎仙楼里的拍卖会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不比寻欢作乐有趣的多?”杨英抚掌而笑,招呼这他俩往四周清静的地方寻座,却见杨玄还愣在那不动,又给他解释道:“迎仙楼的女子虽说一个个都是绝色,但是你也不用这么惦念着吧,这里是青楼又不是妓院,就算你猴急也没用啊,我还没听说谁第一次来就能成为入幕之宾的。”
“不是……你看……”杨玄给他使了眼色。
杨英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那一女子莲步微移朝此处而来,身着浅蓝长纱裙,长及曳地,腰如约素,三千青丝被盘成一个芙蓉髻,延颈秀项,几丝发丝绕颈。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不可知其心思,走至三人跟前,福身一礼,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请三位公子入楼上就坐。”
或许先前在船上触动了迎仙楼的大阵,杨玄此刻有些心虚,根本没注意那位蓝衣少女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入二楼就坐意味着什么,只是大厅里其他那些客人听到这话,看向三人的目光由先前的随意变得拘谨起来。就连杨英也是骤然露出惊喜疑惑之色,随即便开始带入了角色之中,抚掌而笑道:“柳姐姐,你也看出今日我与往常不同了?”
姓柳女子微微一笑,并未答话,杨英略显尴尬,旋即与互相介绍道:“这位是柳如是柳姑娘,这两位是我表弟杨鹤、杨玄。”
“请随我来。”柳如是目光微收,转身领着三人朝那楼梯上走去。
正在此时,那大厅里传出一阵不太和谐的吵闹声,一听声音便又是那史颜胜,“诶,我说凭什么他们三能去二楼,我就不能去啊,你们让开,你们是怕我给不起钱么?还是说我身份不够,告诉你们这群不长眼的,我可是史家世子。”
没等迎仙楼里的人出面给他解释,先前与他拉扯起交情的几人便在一旁小声劝诫道:“在这可别闹事啊,上面那二楼只有化气境的高手才有资格去的。”
“你哪个眼睛看到他们是化气境的了?”史颜胜不依不饶的说道。
“就算不是,可他们也是杨氏宗族的人啊,咱没必要招惹他们啊。”
“杨家很了不起啊,在这朔方城一手遮天了?他把林家放到哪里去,他以为他是杨青蚨啊。”史颜胜只觉得那话刺到了心坎,被伤及了颜面,气得三尸神暴跳,可还真不敢往那二楼上去,在一群人的劝慰下,半推半就的坐回了椅子上。
第四章 一番美意
杨玄正在众人的艳羡目光往那二楼走去,此刻他的心思绝对比当场任何人都要复杂,因为只有他知道为什么这迎仙楼会作出如此有违惯例的决定,显然不是众人所猜测的那般——他们是杨氏宗族之人,也肯定不如杨英心里想的那般单纯天真。
如果所料不错,应该和自己先前的神魂试探有关。
却也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冒昧试探到底抱着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是否掺杂了恶意,不过如今这种处境,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只能静观其变,对方总不至于一照面就对他这个同道中人痛下杀手。当然他也没指望能抱上这根看起来应该会很细,实际上却足够粗的大腿。
所以杨玄想要与那位接触,仅仅是存着同类人之间的亲善与好奇。
便就在他心中细致推测之时,却是让那史颜胜的吵闹声扰乱了思路,尤其是他言辞中提及了林家,更是让杨玄心里一阵悸动,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意。
方才史颜胜那些话自然楼里所有人都听见了,杨鹤怒极而笑,此刻有美女作陪反而显得极有胸襟了,拍了拍杨玄的肩膀,低声与他说道:“你理他作甚,这种跳梁小丑也敢和我哥相提并论,莫要拂了柳姑娘的面子。”
杨玄豁然缓缓转过头来,眼眸中那股冰冷的杀意却还未散去。
瞳孔紧缩,看起来要把人心都吞噬进去。
杨鹤心里忽然觉得一寒,心中疑虑,试探道:“杨玄,你怎么了?”
杨玄被他这般一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也没想到自己心中将这事看的如此紧要,旋即失笑:“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那个猪头太过恶心,我想揍他,你也别说我低俗,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呵呵。”杨鹤讪讪而笑,第一次觉得杨玄身上终于有些和他志同道合的地方了。
三人被引进二楼西边角上的包厢里,与杨玄料想的事情有不小的出入,厢房之中空无一人。只是临窗的地方摆着几张茶桌,精致的雕花铜炉上已有一壶煮沸的香茶,袅袅的水烟弥漫开来,整个屋里都透着一股让人沉醉的幽香。柳如是以主人家的身份走进屋内,一应侍女都被她驱赶了出去,而后莲步微移的走到那桌边,亲自着手斟茶,侧首一笑示意众人随意落座。
杨玄第一次来这迎仙楼倒是不明白柳如是的身份,反正依他神魂所见,总归不是与他在江心大阵中接触的那位女子,所以心里也没存在多大的敬畏,至于对方身上流露出来,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的韵味,他心志坚定也是不受所扰。
因此之下,见那柳如是示意,他便也不含糊,走到那茶桌临窗的一边坐了下来,正好是整个席间最为尊贵的位置。
他能如此洒脱,却不代表杨英、杨鹤也能放的开来,对于这位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抛头露面的柳如是刘姑娘,心里还是存在几分忌惮的,当然更多的还是痴迷,举手抬足之间都刻意保持着一种风度,想要博取美人青睐。只是在杨玄眼中看来,两人未免显得太过畏首畏尾了一些,咳嗽一声,示意两人放开一些。却忽然想到自身,不免有些失笑,自己这角色带入也太快了一些。
这番举动惹得两人在心中暗骂,这粗鄙的家伙也太不讲礼数了,早知就不带他来丢人了,好不容易能获得柳姑娘青睐,却让这不解风情的家伙破坏了氛围。两人一步压着一步,款款上前,又极为优雅的落座。
只可整个过程中柳如是都未留意,低头斟茶,倒好三杯,第一杯微微弯身递给了漫不经心正看着楼下的杨玄,后者在接过茶杯的时候也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整个过程波澜不惊,甚至连两者之间轻微触碰的一瞬间杨玄的手也没抖一下。
至于接过来之后,他的举动让已经略微有些咂舌的杨英二人却是更加的出乎意料,将那小的可以用两个指尖玩弄的沁彩白瓷茶杯放在了掌心,一口没沾,然后扭过头继续去看场下已经快要开场的拍卖会。
其实从柳如是递茶的先后顺序已经能够嗅出事情本来的味道,可是杨英二人意识深处还是不愿相信这个荒谬的猜测的。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从内心深处已经对杨玄的认知产生了一丝微微的改观,可以说是重视,也可以是说是戒备,总而言之愈发看不透起来。
其实杨玄这会根本没有太多其他的心思,也不是故作高深,他不太懂茶,所以对手心里的那一小杯幽香缭绕心坎的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当然不是害怕有毒,如果迎仙楼想对他不利,可以有更多简单有效的方式,但喝了茶你免不了要品论一番,杨玄知道上流社会就喜欢玩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来相互比拼内涵,而他恰恰不擅长于此。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凝,柳如是倒安静自若,可杨英却只能恭敬微笑小心翼翼应付着,在那杯沿浅啄了一口,而后面露轻笑,就已经摆出了一副悠然其中的架势,道:“荆州云梦泽的潇湘茶,可不简单,由七条水脉孕育,可以说一两茶一两银了。”
他所说的银子自然是指的沉银,听闻这话便是杨玄都禁不住有些讶异。
“喝茶就是静心、祛除心中杂念,讲究一个清静、恬澹,流于形式就喝不出茶中的真意了。”柳如是笑容恬静,眼波流转最后落在了杨玄身上,柔声道:“我倒是觉得这位杨玄杨公子深得茶道三昧,滴茶不沾便已然心静如水。”
杨英被这话说的有些尴尬,哈哈笑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我这位表弟可是出了名的好心态,绝对是大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温香软玉盈怀而面不改色那种,你可不要打他注意,他可是不会理你的。”
杨玄听着两人饶老绕去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不敢对这柳如是太过放肆。
“杨英公子说笑了。”柳如是举止从容,丝毫不为杨英这轻薄的话扰动,朝着杨玄那微福一礼,说道:“拍卖会要开始,我便不扰几位公子雅兴了,今夜所拍下的东西一律免去三成的价钱,算是我迎仙楼的一点微薄心意。”
“不打扰,不打扰。”杨英欲做挽留,看的杨玄暗暗咂舌,杨克说他一见着女人就缺心眼还真不是胡诌的。
“几位还请尽兴,小女子这便告辞了。”柳如嘴唇微翘,愈发显得颠倒众生,说罢便退身离去,直到掩上门时杨英才叹气回神。
屋内的气氛随着柳如是的离去变得有些诡异,杨英、杨鹤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杨玄,神色之透着疑惑与嫉妒。
“你认识柳姑娘?”杨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玄将手心里的沁彩白瓷茶杯放到唇边,吸溜一下将所有茶汤都喝了个干净,而后又毫不拘谨的拿起一块茶点丢到嘴里,满不在乎的说道:“这迎仙楼以前我从未来过,你看我像是认识她的人么?我看这位柳姑娘是卖杨鹤表哥的面子。”
“还别说,这茶喝起来还真不错。”杨玄咂舌道,随即拍了拍杨鹤肩膀。方才几人交谈之间,杨鹤的确被边缘化的厉害,虽说他身份尊贵,可论起杨英的声望与见识还是差了很远,又不如杨玄这般对对方的意图知根知底,便只能规规矩矩的跟在杨英身后。
经杨玄这般一提,杨鹤这才后知后觉,一时之间脸上有些挂不住。扭了扭身子,正襟危坐的说道:“嗯,可不一定是给我面子,如今我们三人可都是宗堂议事,要说给面子也是给我们杨家的面子,既然如此咱们可也不能辜负了柳姑娘的一番美意,今晚这拍卖会咱们肯定要极力照顾一番,不如我提个建议,咱们今天每人至少都要拍下一件物品,你们说如何?”
“这拍卖会一个月也不一定举行那么一次,既然碰上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杨英点头称赞,正与他本已相合。
杨玄听闻此言倒是有些犯难,他可不如这两位财大气粗,不过如今让两人瞅着也不好自降身价,于是干脆作出满不在乎的姿态,爽朗笑道:“既然柳姑娘都免去我们三成价钱了,不趁此赚上一把岂不错失良机。”
两人听到杨玄说的这么露骨不免又露出一丝鄙夷,杨玄却是毫不在乎,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一个俗人。”
———————————————————————————————
求点推荐和收藏,青砂在此谢过各位支持我的朋友们。
第五章 黑色朽木
杨鹤前前后后来这迎仙楼的次数也没有一手之数,倒是逛过几次杂市,这种正规场合下的拍卖会却是一次也没遇到过,因此一时间有些兴起,和杨玄商量着换了个位置,面朝窗外,冲着厅堂里的众人指指点点,一副随时可以挥洒千金的模样。
此时那戏台之上歌舞已毕,那些翠裳侍女台前台后飞快窜着,不过半会就将场地布置好了。
拍卖会的司仪是一个身穿是淡白色宫装的女子,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看他举止之间透露出的来的那股气质,想来年龄已经不小了,只是武道修为臻至化境,通过先天精气滋润肉身起到了延缓衰老的效果,如今肌肤光润如玉简直如在花信年华。一叶可以知秋,这等玄妙的法门不难彰显出迎仙楼那深厚的的背景,杨玄对这拍卖会也多了几分期待。
“你说我待会若是从中阻挠那猪头,会不会很有趣?”杨鹤突然从那窗边回转过偷来,冲两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杨英一听也是来了兴趣,点头道:“听起来不错。”
杨玄叹了一口,对这两个财大气粗的二世祖实在没辙,不过他俩要去为难史颜胜,也是他极想看到的事情。
正在此时,几个翠裳侍女从那台后捧出一个剑匣,其中躺着一把四尺长剑,剑身偏向于厚重,上面布满一层层牡丹似的云纹,映着灯火好像会流动一般,一股摄人的锋锐之气扑面而来,隔着几丈远都觉得身上的皮肤凉沁沁的,那宫装女子伸手握住剑柄,皓腕一翻凌空刺出几剑,剑尖精气吞吐,几尺之内的空气都产生了折射,剑影重重让人分不清虚实。
宫装女子声音清婉,如珠落玉盘,朗声道:“此剑以朝廷工部秘技锻造,为边军都尉佩剑,底价为二两沉银。”
“确实是牡丹铁,也不知道是这迎仙楼胆子太大,还是工部那些家伙越来越**了,看来我爹这个刺史当的也不怎么尽职啊。”杨鹤眯着眼睛打量着场下的动静,撇嘴说道,虽然措辞有些不恭敬,可是言语中那股优越感却是油然而生。
“牡丹铁算什么,上次拍卖会压轴的还是一把首山铜锻造的匕首。”杨英毫不在意的说道。
杨玄心里此时却没由来想起了上次费六转交给他的那把前朝的铜剑,一直被他搁在粮草转运司的船上吃灰尘。那东西好歹也值三千两银子,他此刻不免要拿来与这都尉佩剑一较优劣。不过琢磨了半天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可比性,那把铜剑虽然也不便宜,但是价值都体现在一个年代上,说到底只是一件供人玩赏的古董。而眼前这把都尉佩剑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玄兵,乃是杀人的利器。
不过半会这把佩剑便被人加到了六两沉银外加二十枚培元丹,最终被堂下一个中年男人买走了。
仅仅一件哄抬氛围的拍品便出到了这个价钱,折算成白银也近乎七千两之巨,让杨玄不免有些捉紧,下午他托杨海良将身上那张河运帮给的千两面额的银票兑换成了沉银,外加后来硬塞给他的一片银叶子,如今身上也不过才八两沉银,以及一百多枚培元丹,这要拖到后面自己这点身家可能一件东西也买不下来,可先前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如今也不可能食言,他当下决定早些出手罢了。
那都尉佩剑成功拍卖之后,便被收回了台后,要等结束之时再做交接,第二件拍品随即被那翠裳侍女捧了出来。
是一快漆黑如铁的木头,长宽不到四指,表面坑坑洼洼,像是埋在淤泥里被腐朽了很长时间,杨玄睁大眼睛揣摩了许久也没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地方,怎么看都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其实场间大多数人也存着与杨玄一样的想法。
“我知道大家对这件拍品的来历有些疑惑,且容我一一叙述。”宫装女子在众人的质疑声、唏嘘声中依旧保持着平静,从头上拔下一支遍体流光的沉银钗,指尖一缕先天精气注入其中,顿时那钗身流光飞泻,好像要从其中逸散出来。而后钗尖如鹤嘴一般朝着那托盘中的朽木点了过去,却发出一声铿锵刺耳的尖啸,那沉银的珠钗竟然未能将其刺穿,两物硬碰之下,精气四散而去。
那捧着银质托盘翠裳侍女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而那快朽木却深深嵌入了银盘之中。
顿时场下掀起一股倒吸凉气的声音,便是杨玄也让震撼到了,这般硬度恐怕连大多数玄兵也是望尘莫及,要知道那宫装女子头上的珠钗可是全部由沉银铸造的,比起先前那把只掺杂了少许沉银的都尉佩剑可不知道锋锐了多少,可却在那块破木头上连个痕迹都没留下来,看来在场所有人都走眼了,这木头说不定便是什么珍贵的灵材。
不过转瞬他便觉得不太对劲,既然是灵材为什么这么早便拿出来拍卖了,总该放到后面压轴才对,果不其然,那宫装女子旋即露出惋惜的笑容,话锋微转:“这块奇木质地坚硬不假,可我迎仙楼做生意一直恪守诚信之道,此物与先天精气不契合。”
“原来就是一块石头,那有何用!”场下顿时有人惋惜道。
“经我迎仙楼里几位炼器师鉴定,此物确实是一块远古的化石,不过年代肯定十分久远,其实当作一件古玩也是不错的,起价定在二两沉银,若在场哪位敢兴趣的话,请出价。”那宫装女子笑靥如花,显然这件古怪的拍品也让她觉得十分尴尬,心里措辞半晌,也未能想出一句描述此物的好话来,只能将他归结我一件古玩,想藉此脱手出去。
“古玩哪有这种卖相的,搁书房里摆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块煤炭,白姑娘莫要逗弄咱们了,赶紧换下一件吧。”便在此时,隔壁厢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笑声,听声音颇显苍老,显然是化气境的老一辈高手。
堂下众人本还有存着捡漏的心思,可听楼上前辈都给出了这般评价,顿时都绝了这念头,二两沉银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场中气氛僵持半刻,依旧没人出价,眼看着就要流拍了,突然楼上传来一声紧呼:“莫慌,就这价我要了。”
场下顿时掀起一阵哄笑,纷纷抬头起头来想要寻那活宝,当冤大头也就算了,还如此抠门,哪有叫价只喊底价不加价的,而且还喊得理直气壮。众人毫不费力便寻出了声音源头所在那间包厢,只见那轩窗大敞,窗前杵着一人,邪眉邪眼的确实挺二。
“我干。”杨鹤被这些炽热的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心里直喊晦气,身子一扭从那窗户边闪开。
回头却瞧见杨玄这个始作俑者正站在他背后笑得开心,不由羞恼,口无遮拦道:“你傻啊,那东西你也喊价?”
“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么,一人拍一件东西,我的任务完成了。”杨玄解释道。
“瞧你那穷酸样,就不能拍个像样点的?你若是没有银子,我可以借给你。”杨鹤先前帮他挡了那些鄙薄的目光,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如今恼怒的很,说起话来也刻薄了许多,懒得再去顾及什么,反正杨玄在他心中的仅存的一丝神秘感都轰然倒塌了。
杨玄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大咧咧往太师椅上一座,眼皮不抬的与其敷衍起来。他和杨鹤之前本来也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也不指望彼此之间能够相通。只要不进一步激化矛盾就好,若真要撕破脸皮坦诚相见,那他也绝不会这般温良谦恭的。
莫说杨玄这招厚脸之术还当真有些作用,杨鹤说了半天也觉得跟对牛弹琴似得,加上杨英在一旁打圆场,只能作罢。
只是经这般一闹,两人之间的矛盾愈发深沉了,虽然没有爆发,但彼此之间的映像都是坏到了极点。
------------------------------------------------------------------------------------------
各位如果有先关的提议可以在书评区留言,一定虚心采纳。
第六章 天价冰蟾丹
几轮茶水下来,那场上又拍出了四五件灵材,当然比之先前的朽木都还算中规中矩的,至少都可以辨识出种类。
杨英也从中盘下了一块赤炎石,是锻造玄兵的好材料,与先天精气不仅有着不错的契合度,而且还可以给其附上一层五行之力。若是提炼成赤炎钢比沉银还要珍贵上数十倍,只是他手里那一块提炼出来,与打造一把玄兵的所需的分量还差的不可计数,但饶是如此也花了他十两沉银。
杨玄愈发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如果方才犹豫不定,到现在恐怕已经被榨干所有身家了。别看杨英盘下的那块赤炎石珍贵,可在没有凑齐足够的分量之前,也无法锻造玄兵,与他那块朽木其实也没多大差别,都是一块**的石头罢了。
至于杨鹤却一直还在观望,未曾出手,他身家丰厚连杨英都大有不及,前边这些东西一来难入他的眼界,二来是那史颜胜也一直没有动作,很难挑起他的兴趣,他之前可是提过要与那猪头抬价,想来也不是说说就罢。
这种二世祖的恶趣味在杨玄看来确实有些无聊,也不想去参与,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闭上眼假寐。
不过半会,场间的拍卖会已经到了激烈之时,便就在此时那翠裳侍女又从幕后捧出一件奇珍,却是一枚装在玉匣之中的丹药,通体如白玉翡翠,龙眼大小,遍体寒光流转,玲珑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药香如冰烟散开,满室生香。宫装女子将那玉匣盖上,顿时场下众人流露出一丝不舍的情愫,而后柔声道:“这枚冰蟾丹以达玄字中阶,乃种德堂纳兰璞清先生费时三月炼成,开炉之日一共成丹三枚,我迎仙楼也是费尽心思才求来其一,起拍价八两沉银,若有需求请出价。”
听到这声杨玄豁然睁开了眼,却没想到此行竟然还能见到林洪先手里那么冰蟾丹的孪生兄弟,顿时心里有些感慨。
“九两。”杨玄随口叫出了第一轮价钱,如今他身上尚有六两沉银以及百多枚和合养气丹,若在加上柳如是免去的三成,他尚能担负起这个价钱。不过他心里却也没有存着多大希望,毕竟玄阶中品的丹药可以称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少人对其都青睐有加。
“哟,杨玄你也舍得开口了,不过九两沉银就像拍下这冰蟾丹未免天真了一些。”杨鹤撇了他一眼,眉目里尽是嘲讽之意。
杨玄嘴角挂着一丝死气沉沉的笑容,无动于衷似得。此番出价他明知是无功之劳,其实就是解开心里的郁结,好让林洪先在他心里埋下的阴影能够因此冲淡一些。至于杨鹤的那些话也确实让他心里有些恼火,不过单纯用怒火应对,却显得更加落了下乘。
“十两。”
楼下大厅中,史颜胜迅速抬价。
其实他对这冰蟾丹却也没多大需求,不过听着叫价的声音是从先前杨鹤所处的那个包厢传出来的,哪里有不趁机抬杠的道理。
“我不与他抬杠,他到先跟我抬起杠来了。”杨鹤一听这声音,顿时来了火气,走到窗边,直接喊了一声:“十三两!”
三次加价毫无间隙,甚至都没容外人考虑,这般斗气的叫价一时间让不少想要拍下冰蟾丹的人都望而却步了起来。“你若不加价这冰蟾丹可归我了。”杨鹤回过头看了一样杨玄,眼中轻佻的神色不加掩饰。
“你和那猪头抬价,我就不凑热闹了。”杨玄笑道。
“你想凑热闹也得看有那本事没有。”杨鹤毫不留情的讽刺了一句,而后略显意气风发的说道:“你们看我如何去收拾那家伙,一个成纪来土财主也敢与我叫嚣,简直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台下厅堂之中,史颜胜继续听着那十三两的跳跃式加价,却也一点不显放在心里。
虽说朔方是雍州府城,可论繁华富庶,塞上苦寒之地比起成纪那种关内大城还是略有不及的,史家或许底蕴上无法与杨家媲美,可是若论财力其实并不逊色,而史颜胜作为史家世子所能掌握到的资金恐怕要比杨鹤还要多出许多。
“十五两。”史颜胜财气十足,用钱砸人可是他的强项。
“十七两!”杨鹤并不退让。
“二十两!”史颜胜紧跟其后。
两人互不退让,跟价之快便是连那拍卖会的司仪也插不上嘴,只是嘴角却隐有笑容,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作为卖家这恐怕是最愿意看见的场面。只是杨鹤和史颜胜二人似乎并没有觉悟过来,在某些人眼里,自己已经跟一掷千金的豪爽不沾边了,而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不过半会,那枚冰蟾丹的价格就被抬到了三十两沉银这么一个严重虚高的地步,出价者是史颜胜。
杨鹤此时已经开始犹豫了,三十两沉银绝对是一笔不小数目,要知道杨海良经营剑阁一年的入账也就这么多,这枚冰蟾丹虽然是玄字中阶的的妙药,可性质偏于阴寒,吸收过程中还需要分心祛除药毒,二十两沉银基本已经是封顶的价格了。
可是这般放弃,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杨鹤,算了吧,那家伙已经大出血了,再这般争下去就不明智了。”杨英实在都看不下去了。
“一直听说杨家是这雍州的两大世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毕竟只是破落户,比不得当年了。”楼下大厅之中,史颜胜言辞之放肆便连一旁看客都觉得心惊肉跳。三十两沉银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听的杨鹤跟价声音放缓了下来,便知道对方已经捉襟见肘了,气焰更剩:“再不出价,这枚冰蟾丹可要归本公子了,哈——哈——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罢了——”
“敢辱我杨家……”杨鹤稍微冷静下来的心思顿时又被撩拨到了极限,一拍桌子走到窗口就要继续加价。
“五十两。”一声清脆如磬的声音忽然从二楼的一间包厢里传来,让场间狂躁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楼上楼下顿时陷入安静之中,便连杨鹤刚张开的嘴也一下僵滞了,他本想再报出一个三十五两的价格,可是突如其来的一声直接打碎了他所有的想法,便是连史颜胜这等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也将手里的茶杯盖滑倒了地上,可见心中震惊。
如果两人先前一轮一轮的加价可以让人当作缺心眼,那如今这个价格纯粹就近乎疯狂了。
而且加价的人还是一个女人!
“这太疯狂了。”场下议论四起,便是二楼包厢之中也传出了一阵阵讶异之声。
“杨鹤,别加价了。”杨英赶紧知会一声,生怕他一个漏嘴惹出祸来。
如今这女子横插一手,却给杨鹤了一个极好的台阶,正好让他脱身出来。如此一来,那史颜胜也没继续争下去的必要了。
一枚冰蟾丹,掀起层层波澜,终于随着这惊艳的一声加价而一锤定音。
杨玄起身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却突然发现台上司仪的脸色却有些古怪,其实场下大多数人都是一样,见识了这般疯狂的喊价任何人都难以做到无动于衷,哪怕是置身事外的看客。不过旁人摆出什么样的神色似乎都说得过去,唯独她说不过去,拍出了这么高一个价格,哪怕大部分利益都属于迎仙楼,他仍旧可以获得一份丰厚的酬劳,可是她脸上似乎很难找出一丝欣喜,甚至隐隐有些叹惋。
这倒古怪了,杨玄摇头笑道,心中生出一些想法来,或许迎仙楼不希望杨、史两家任何一方颜面受损,最后迁怒到自己身上,于是乎自己叫价化解了这场风波,而最后叫价的又正好是个女人,似乎一切推测都合乎情理。不过迎仙楼真的有必要在乎两方的迁怒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自己三人并不能代表杨家,而史颜胜也不可能代表整个史家。
正在他为此感到匪夷所思之时,拍卖会渐近尾声,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品也由翠裳侍女捧了出来。却是一块通体无暇的白色玉佩,遍体生烟,散发着一股雍和中正的气息,而后那女子朗声道:“白璃玉精一块,起拍价二十两沉银。”
此物一出场下众人皆是摇头,兴趣淡了许多,倒不是价格太过离谱,而是这白璃玉精的作用确实有些鸡肋——贴身佩戴可拔出体内的药毒。与方才拍出天价的冰蟾丹倒是绝配,不过场下绝大的多数连玄字阶丹药都无福消受,要这玉佩自然也无太大用处。当然鸡肋仅仅是想对普通人而言,对于财大气粗之辈,此物简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第七章 随缘而生 随缘而灭
所谓是药三分毒,丹药品阶越高所含药毒也越是深重,所以历史上可不乏许多被仙丹毒死的帝王,黄字阶丹药药效低贱,药毒也是有限,可玄字阶丹药的药毒便十分明显了,便是化气境界也不敢贸然吞服,这样一来就大大影响了药物的吸收速度。
若是有这么一块玉佩帮助祛除体内郁积的药毒,原本每天只能服食一成丹药,如今便可以服下两成。
这简直相当于变相提高了武道修行的速度,对于某一些特定的人群,简直存在致命的吸引力。
宫装女子喊出底价的一瞬间,二楼包厢之中便传出了一连串的加价声,便是杨鹤也掺杂了一手,却和先前的意气用事不同,这次他眼眸里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显然是对此物势在必得。他作为杨家正室嫡传,平日里玄字阶丹药可谓供应不断。否则凭他这纨绔性子,整天钻营那些三教九流的事情,对武道一没有杨英那种绝佳资质,二不如杨玄刻苦玩命,怎么可能十九岁就步入了易髓境的后期。
受此触动,杨鹤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极为美妙的预算:“若是能将这块白璃玉精搞到手,那些该死的药毒便会迎刃而解,我的武道修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赶超杨英,到时候在父亲心里的映像恐怕大有改观,加上大哥如今在外游历,我若一举跨入化气境,趁机营造出自己的势力,将来爵位的继承权落入谁手也未尝可知,这东西我一定要买下来。”
虽然这想法有些天真,但局限于心智,如今在杨鹤看来还是极为可行的,一时间激动难耐,但在这藏龙卧虎外加有暴发户从中作梗的迎仙楼里,杨英底气还是不怎么充足的,与杨英商量到:“我如今手头只有六十两沉银,待会若是不够可要给我借点。”
杨英略微皱眉,倒不是心疼钱财,而是也想到了这白璃玉精落到杨鹤手里可能对自己极为不利,当然他不会容对方看出来自己此刻的心思的,眉间忧虑一闪而逝,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我可事先说清楚,我身上只剩三十两了。”
杨鹤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杨玄身上,只见这家伙一晚上除了那两次荒唐不稽的喊价,就一直这般稳如泰山的坐着,当真是看不透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开口借钱的想法惯性流露出来,随即又被他直接抹杀,且不说他跟杨玄之间不怎么待见,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主,继而与杨英道:“九十两加上柳姑娘免去的的三成,想来也有一定把握了。”
场上价格不断拔高,片刻就已经从底价翻了一倍了。
大厅之中,史颜胜脸上横肉莫名变得有些温柔,一脸痴醉的模样,便连方才杨鹤加价她也未去理会,低头与那身旁一护卫低声商量着:“这块白璃玉精品相极好,而且也拿得出手,送给林家小姐做礼物再好不过,你看,我可以动用父亲给的那笔钱了吧。”
二楼包厢之中,杨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从一开始在舫船之上,他就有了一丝疑虑,到后来楼梯前史颜胜再次提起林家,他心中的疑虑已经越来越贴近他的猜测,当然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看似在闭目假寐,实际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史颜胜身上,所以两人之间的低语几乎是一字不漏的落进了杨玄的耳中。
若之前还可以找些借口敷衍自己,那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史颜胜提及的林大小姐十之**就是林小缘了。
除了她,朔方城里还有哪家姓林的女子,能配得上这块白璃玉精?
念及此处,杨玄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无明业火,甚至比那夜遭人半路劫杀还要更深一层,虽然如今他脸上毫无表情,可眼睛里那股杀人的欲念简直要从紧缩的瞳孔中爆射出来。他虽然未曾提起过、甚至未曾承认过自己对林小缘的感情,但是他心里却已经深深刻进了一种执念,也不知道是出于他心里的真情,还是针对林洪先想要刻意要证明什么,总而言之他把她当作了心里的一个美好的理想。
然而就在他为了这个理想,一步一步艰难往上爬的时候,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来逾要玷污。
他理所当然的愤怒了,甚至不必去考虑对方会不会得逞。
一腔冷冽的杀意在他心里悄然酝酿着,割的他自己都有些疼痛,他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世界似乎都变得无声起来。
耳朵里只有史颜胜一声接一声的报价。
时间渐行渐远,白璃玉精终于在一百八十两的吼声中一锤定音,最后的赢家是史颜胜。
“草,他个猪头简直就是疯子!”杨鹤将手里价格不菲的沁彩白瓷茶杯摔得粉碎。
拍卖会落下帷幕。
“你是在取笑我么!”杨鹤目光乱跳,突然看见对面太师椅上坐着的杨玄,后者依旧是那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便连嘴角那抹淡淡的弧度都依旧如一,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嘲笑,他心中的怒火顿时被撩拨了一下,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杨玄闻言并未回应,阴沉的目光微微抬起,似乎悬着一把沉重的钢刀,缓慢而凝重。
一双凶恶、暴戾的眼神,仿佛都快凝成了实质。
他这阴冷的目光一盯,就好像从头浇了一盆凉水,盈胸的怒火顿时熄灭干净。心中寒意翻涌,便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想要说的话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这种难以抗拒的恐惧笼罩着他的全身,而旁人却是毫无察觉。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杨英无奈止住想要劝解的说辞,开口应了一声:“请进。”
杨玄也让这一声惊醒过来,缓慢的收摄了目光,心里突如其来的凶戾念头虽然有些反常,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他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正近乎于走火入魔的边缘,但也不用佛法化解,反而任由其在心中酝酿滋生,等待着择人而噬。
他修习地藏佛法仅仅三月,佛性尚浅,便是化解恐怕也见效甚微,甚至会适得其反。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压制。
这一丝凶戾因史颜胜而起,那自然就要从他着手去解决。
随缘而生,随缘而灭,自然可念念通达。
杨鹤的心中的恐惧随着杨玄的目光淡去而逐渐消失,眼神迷离,似乎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惧怕他。
只是越纠结这个问题,心中的阴影便更加深重一分,愈发不敢去撩拨对方。
柳如是莲步微移走进房中,身后随着一个翠裳侍女,手捧托盘,显然是来交接方才拍卖会上几人拍到的物品,不过杨玄却是发现了一丝异常,刚才杨鹤几次出价都让史颜胜从中作梗阻拦了下来,他到头来却是一件东西也没没买到,可如今托盘里却放着三件东西。一块赤炎石、一块黑漆漆的朽木、还有一个精致的玉匣。
柳如是将赤炎石递到杨英手中,收过银叶子放入托盘之中,而后拿起那块黑漆漆的朽木递给了杨玄,说道:“这块古木化石拍价二两沉银,摘去三成,公子出一枚沉银外加十粒和合养气丹便可以了。”
“太过麻烦,就二两沉银吧。”杨玄摇头一笑,先取出两片银叶放入盘中,这才接过那块黑漆漆看起来有些脏手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一块不起眼的木头分量还真是不轻,竟然比同等大小的银锭还要沉上一些,手感颇为细腻,除此之外毫无异处,还真是块化石。
等他将那快朽木翻来覆去把玩一遍之后,柳如是芊芊素手捧起托盘里的玉匣双手递了上来。
“这是什么?”杨玄故做糊涂的问道。
未等柳如是回答,一旁杨英却是先看出了端倪,匆忙道:“这不是装冰蟾丹的盒子么?柳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可没拍下这个东西,不是后来有人加价倒五十两沉银了么,难道是有人乱出价?不过倒数第二轮出价的也不是我们,你应该去找楼下那个胖子。”
“这是辰字号包厢里的客人托我送过来的,说是一定要亲手转交给杨玄杨公子。”柳如是微微笑道,对杨英的态度颇有些冷淡。
“什么?”杨英一时间思维显得有些错乱,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过直看柳如是那一脸平静的模样,并不是像是在跟人开玩笑,旋即回神狠狠的拍了一下杨玄,讶异道:“难不成你勾搭到了哪家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不对啊……”
杨玄并没有理会他,心里倒是极为的镇定,从先前冰蟾丹被拍走之时他就产生了一丝疑虑,如今终于明白了过来。
看来对方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带着相对的善意,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孤单。
第八章 八部天龙之夜叉
对于对方的馈赠,杨玄并未推辞,因为他同样需要与对方表达自己的善意,这枚冰蟾则相当于彼此间一个交流的媒介,他若拒绝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疑虑,而且和林洪先那种高高在上的布施不太一样,至于哪点不同他也说不明白。
而后他打开玉匣,盒盖之上携刻着一行簪花小楷——我相信友谊,并且愿意首先表示出我的友谊。
杨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里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同了。
“请容我转达我的谢意。”杨玄合上玉匣,脸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眼眸中带着一丝善意的微笑,他这句话说的也带着几分巧妙的暗示,不是帮我转达,而是容我转达,自然是告诉对方自己明白这一切。
柳如是微微一笑,承言告退。
杨英、杨鹤二人慢慢从呆滞中清醒过来,都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光看着他。
“你竟然没有拒绝。”杨英讶异到,看着杨玄的眼神愈加多了几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你想太多了,一个朋友罢了。”杨玄将两件东西塞进贴身的口袋里,脸上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让人无法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反而让人愈是看不透了他的深浅了,如此一来更容易引起旁人心中的无限遐想。
杨玄自名声渐起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人们一贯的预料,从挫败杨奇、杨默到逼迫杨云认输。
似乎没人能够知道他手里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
杨英开始渐渐重视起这个似乎永远都保持着平静之心的族弟,而杨鹤心里除了厌恶更多了一层隐惧。
拍卖会逐渐散场,堂下众人依次离去,若在这迎仙楼里有红颜知己的,自然可以留下过夜,但毕竟只是极少数。
迎仙楼是青楼而不是歌舞教坊,做的不是单纯的皮肉生意。这里的姑娘无一不是国色天香的容貌,并且兼具精湛的武道修为,自然也有这极高的门槛,想要成为入幕之宾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便是杨英这种堪称惊才绝艳之辈的天才,都一度被人拒之门外。
史颜胜虽说是第一次来这迎仙楼,可常年流连于青楼教坊之中,自然也对这些门道了解无比。
便是寻常俗世青楼,第一夜就想一亲美人芳泽也是不太可能之事,何况迎仙楼这种超然世外的存在,所以他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是一件十分闹心的事情。何况他也没忘了此次来朔方的首要大事,林家大小姐的身姿容貌与这迎仙楼的姑娘们相比完全不输下丝毫,而且身上流露来的那股气质,更不是这些风尘女子所能比拟的,何必舍本逐末。
再加之他对林小缘那个彪悍的兄长还是打心眼里发怵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青楼里过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这拍卖会一散场他就匆匆离去了。
“你们还有什么事么?”杨玄抬起头看了看杨英两人一眼。
“没事,待会喝酒啊。”杨英似乎理所应当的说道。
“实在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杨玄摊手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杨英闻言一惊,还以为杨玄与自己两人有了怨隙,匆忙挽留道:“别啊,好不容易来一次,连个姑娘都没见着,岂不是扫兴。”
“杨玄你可是第一次来,不尽兴怎么能行。”杨鹤也出言委婉劝导,言语中倒是收敛许多。
“我身上有伤,不宜饮酒,你们尽兴就好,我先去了。”杨玄摇头笑道,不等两人能规劝,便转身离去。
留下二人有些无语的杵在原地,半晌杨鹤才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他身上有伤还能进入前三甲?”
“你难道忘了,他第一场比赛可还拄着拐杖上场的。”杨英提醒道。
“我还以为他是装出受伤的样子来麻痹对手的。”杨鹤吞了口唾沫。
“你说他要是没受伤,实力会到什么样的地步,恐怕我也不是对手吧。”杨英心有余悸的说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个惊骇的表情,呢喃道:“送他冰蟾丹的女子在二楼包厢,应该是化气境无疑,那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是化气境了?”
“十八岁进入化境,那他岂不是与我哥一般厉害了!不可能!”杨鹤摇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杨英并未说话,走至窗边,看着杨玄从门口消失的背影,眉骨中间拧出了一线皱纹,以前杨云是他最大的对手,可后来杨云没能在清明会试上走到最后,他的前景便愈发的明朗,可是如今看来,杨玄似乎一点不比杨云难以应付,甚至犹有过之。
舫船缓缓离开了始波岛那曲折的堤岸,史颜胜因为拍下了一百多两沉银的白璃玉精,自然被迎仙楼当作了贵宾,在船上给他安排了一处极好的舱房,虽然不过短短半刻钟的水路,仍旧给他准备一份精致的茶点,由几个翠裳侍女前前后后侍候着。
史颜胜今夜可是春风得意,不仅在颜面上压过了杨家那三位顽主,最后一轮中更是一掷千金,将那些化气境的老辈高手们都压的说不出话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拍下了那块白璃玉精,有这做见面礼,恐怕提亲一事又顺利了许多。
一想起林小缘那甜甜糯糯的声音,便撩拨的他心猿意马难以自制,拉住其中一个容貌清丽的侍女说起荤话来。
船尾舱房檐下,灯火难以照着这冷僻的角落里来,因此显得有些阴暗。
粼粼江水之中仍倒映着始波岛上阑珊的灯火,就像是揉碎的月光零落凡尘,忽的起雾,仅剩的一点幽光也被掩盖,天地间好像拉扯一块极大的黑色幕布,将杨玄一个人放逐在了黑暗之中。他眼眸中凶戾的光芒仿佛比这夜色还要黑沉,像是贯穿人间世界的深渊,在他眼眸的那头似乎连接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透着桀桀的怪声,介乎于真实与臆想之间,难以分明。
此时在杨玄识海佛国之中,忿怒之火化作红莲在虚空之中燃烧,将这流光溢彩的一方天穹都烧出了一个窟窿。
在破碎的壁障那头是一个黑暗而未知的世界,到处都是夜叉、罗刹在相互厮杀蚕食,这一个狭小的窟窿影射出来的气息仿佛能让人都变得嗜杀、残暴了起来,然而杨玄并不为之触动,驾驭着熊灵疯狂的吸取着那股来自于异界气息,如一座坚实的壁垒挡在了他和洞窟之间,自身神魂却完全不沾染那股力量。
然而原本虔诚、祥和的熊灵在融合了这股气息之后,形态气质都缓慢发生着转变。
周身流金似的佛光逐渐成了一种阴暗的色泽,魁梧而呆板的身躯也逐渐变得轻捷、矫健,周身皮毛褪去变成了一层细密而狰狞的黑鳞,一股凶残、险恶的气息从这熊灵身上透露出来,或许如今已经不再是熊灵了,而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夜叉。
夜叉是佛经中一种形象丑恶的鬼,凶残暴恶,天性杀戮,后受佛之教化而成为护法之神,列为八部天龙众之一。
杨玄如今的修为当然无法直接降服梵天夜界里的夜叉之神,但他却用心中愤怒之火硬生生沟通了梵天夜界,引出梵天的气息将体内原本存在的一具声闻孕育成了护法夜叉。较之声闻相比,护法夜叉则强横了许多,不仅可以供奉功德来增益自身,更可以离开佛国斩杀世间生灵,通过厮杀来满足本性之中的杀欲,本愿得到满足便会更加强大,最终当杀性消退之后,便成就半神。
不过杨玄如今孕育出来的夜叉尚未成形,他怒火所沟通到的梵天气息还十分的有限,从本质上讲还差至关紧要的一步。
这并不是在心中单纯的酝酿能够达到的,就好像一湖死水,涓涓细流的注入,所能起到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他需要的是一个宣泄口,当怒火爆发出来的一瞬间,这湖平静的死水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来。
所以他今夜必须做些什么,来宣泄出心里的怒火,藉此迈出最后那一步。
———————————————————————————————
来点推荐票吧,我的亲人们。
第九章 装神弄鬼
船至江岸,因为这处码头修的偏僻,寻常车马都很难在这狭窄的街巷里穿行。所以船上宾客离船之后,大多都以步行消失在了街巷之中。而且从迎仙楼出来的势必都是易髓境界之上的高手,大多赶起路来都是保持着高人的风度或者说恶癖,要么行走于黑暗之间,要么在房檐上兔起鹘落,因此几十人撒入这夜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还是如此的寂静与诡秘。
成纪史家虽然根基都在关中一片,但是在这朔方城中却也有产业,恰巧是一处客栈,史颜胜今日来便一直住在这里。按理说林氏宗族好歹也是大世家,挪出一两处园子招待客人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林家世子却以不喜欢吵闹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了。
虽然很委婉,但是毫不讲情面,史颜胜心间早有怨气,可是他要想娶林家大小姐,却只能仰人鼻息。
直至今夜迎仙楼里走一遭,心里才舒缓了一些,一路上都在把玩着那块白璃玉精,联想到几日后正式上门提亲的事情,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淫笑。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取悦佳人的说辞、手段,甚至精虫上脑都想到了一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他正意淫的起兴,忽然身边的一个护卫突然停了下来,三人的脚步声忽然被打乱了节奏。
史颜胜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此处街巷幽暗无声,却是回客栈的的必经之路老槐树巷。
这处巷子民宅并不多,都是些小门小店的粮油铺子,一到晚上就安静的可拍,白天有人沿街卖菜,地上还散着一些腐烂的菜叶,街边的污水沟泛着些猩红的颜色,闻起来不大舒服,却是那肉铺里将清洗砧板的血水都倾倒在了里面。
“史人甲,你怎么了?”史颜胜莫名其妙的问道。
那护卫呼吸声有些微喘,映着月光仍能看见他脸颊上那层细密的白雾,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史人甲语气有些干涩,似乎是呼吸不顺畅引起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疲乏的感觉,好像是风寒入骨引起的流汗虚脱,心跳紊乱而无力,被汗水打湿的薄衫就好像一床湿漉漉的棉被裹在身上,让他身子逾渐的沉重。
“注意到什么?”史颜胜被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弄的浑身不自在。
“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走这条巷子了。”史人甲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这幽深无人的巷子里让人头皮有些发麻,惹得其余两人皆是皱眉,显然这种环境里开这种恶趣味的玩笑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是不是中邪了啊?”史人乙嗔怒的骂道,伸手便要去推搡他一下,就在触手的一瞬间他心里便陡然惊了起来,手心的触感湿沥沥、凉冰冰的,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才从井水里捞出来的毛巾。易髓境界的武者气血旺盛如火炉,朔雪的天气便是只穿着一件单衣,也不惧怕寒冷,正常情况,体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降低到这种情况,更不可能流这么多汗水,连衣服都湿透了。
然而没等他作出反映,史人甲萎顿的眼神好像一面被铁锤敲碎的镜子,陡然涣散。
而后,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击打在他胸口,紊乱无力的心跳瞬间衰竭。
整个老槐树巷里陡然陷入了死寂当中,史人甲僵硬的身躯在两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中,轰然倒下,手掌打在街边的污水沟里,纷纷扰扰的水声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好像被拉长的陈词滥调,让人心里止不住一股作呕的感觉。
“史人甲!”史人乙猛然一声怒吼,却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朝自己用来,根本管不急地上之人的死活,腰间佩刀仓啷一声拔了出来,双手同持护在身前。周身气血陡然激烈的运转开来,衣袍无风自鼓,好像被无形的阳刚之气撼动。
这一瞬间,史人乙就好像一个喷吐着舌焰的大火炉,老槐树巷中阴暗、潮湿的气息被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冲散。
“史人乙,这到底怎么回事?”史颜胜舌头有些打颤,便连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了。
他目光在四周游离,瞧见史人甲正横躺地上,瞳孔涣散毫无生机,生死未知,他作势就要去推搡几下,刚一蹲身却被史人乙一把死死拉住,他好像惊弓之鸟一下跳转过身去,才发现史人乙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话到嘴边竟然是怎么也说不出去。
“我们好像遇到鬼了。”史人乙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闻这话史颜胜脸上神色顿时一滞,随即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难以置信的问道:“妖邪鬼魅都属阴小之物,不是惧怕武者的阳刚之气么?为什么还会威胁到我们,我们会不会有事?”他说罢,便是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地上升级断绝的史人甲,心里原有的几分底气立即被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吞噬的的所剩无几,只觉得手心里那块白璃玉精都变得湿腻腻的,快要握不住了。
“别自乱心神,恶鬼会趁虚而入的。”史人乙低声呵斥一声。
史颜胜闻言赶紧打起精神,双拳紧握拉开架势,只是面对一个未知的威胁,这般应对之态心中难免生出防不胜防的恐慌。无论他怎么沉心静气、念道德文章,都始终无法驱除恐惧之念,做到真正的心无杂念,以至于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汗水滚落在睫毛上,他眼前的世界愈发显得模糊不清。
“我们从原路退回去,集中精力,运转气血。”史人乙缓缓挪动着脚步,脚底在青石路上厮磨的声音好像带起了层层的回应,整个老槐树街巷里都回荡着沙沙的声音,好像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人在他们围绕徘徊。
“快走。”史人乙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惧,拉住史颜胜慌不择路的奔逃。
可刚一转身,整个世界都好像以两人为中心旋转起来,原本笔直的一条街巷顿时衍生出无数的分岔口,漆黑的街巷好像一把把利剑从四面八方直插而来,将两人逼迫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眼色所及之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致,根本不知道何处是真何处是假。
每一条漆黑的街巷尽头都出现了一个人影,看不清面目。
“你是谁?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史颜胜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说话都显得困难,就好像垂死者的遗言。
黑影并未作声,一步一步朝着两人走来,四面八方都是哧哧的脚步声。
直到距离不足五丈之后,史颜胜才辨识出一个依稀有些映像的面孔,只是如今狰狞的可怕,双目仿佛能把这黑夜都吞噬进去。
“你是杨家的人。”看清了来者的容貌,史颜胜陡然一声怒吼。
“我叫杨玄。”黑影语气波澜不惊,只是四面八方都回荡着同样的声音,却让这原本的平静变成了诡异。
“你不能杀我,我是史家世子,我爹是朝廷三品大员,就算是杨青蚨也不敢杀我。”史颜胜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好像是落水者抓住了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你就此离开,我就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史人甲的死我也不会找你秋后算账。”
杨玄似乎并不屑于听笼中困兽的狂吠,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诉说着:“我是来杀你的。”
“就因为那么一件小事?”史颜胜觉得有些荒谬,受杨玄那股冷淡的语气感染,整个人也平静了许多。
杨玄的目光就好像望不见底的深渊,任何怒火、仇恨以及恐吓与之触碰,都会被平静的吞噬,掀不起一丝多余的情绪。
“你不该来朔方,不该去林家,不该去亵渎她。”
杨玄一句一步,眼神之中的戾气随着逾渐紧促的语速变得更加的浓重,头上的黑发根根乍起,冲冠之怒。
便在他步步紧逼而来之时,史人乙突然动了。
脚下一踏,老槐树巷里沉淀了数十年污秽的青砖陡然龟裂,恐怖的裂缝从他脚下扩散看来,一瞬之间他浑身气血滚滚翻腾,宽大的衣衫好像在风中乱卷的战旗,他身体借着这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朝着其中的一道人影猛的撞了过去。
一刀从天劈去。
宽厚的刀身映着月色,就好像开出了一朵朵皎白的牡丹花。
又在这恐怖的速度中被撕成一道白色的匹练。
———————————————————————————————
还是我的恶趣味作祟,以后的龙套角色姓名一律都是姓氏+人甲或者人乙,以此类推。杨家男老少们,杨人甲、杨人乙……一起出来求票了。╮(╯▽╰)╭
第十章 护身符
刀剑虽是死物,可在世人的意识认知中他便是杀人之物,所以便被赋予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煞气,尤其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兵刃所蕴含的煞气更是浓烈,传闻之中那些屠杀过仙佛神魔的上古杀器,便是无人控制,也能凭借自身所蕴含的气息震慑一方天地。
史人乙这把刀显然杀过不少人,挥刀之间甚至都透着一股浓烈的血气!
刀兵所带的煞气与武者气血的阳刚之气凝聚成一线,这一刀仿佛有撕裂人心魄的力量。
锋芒炽盛简直所向披靡,触及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被撕扯开来,刀锋的四周甚至影射出了原本真实的空间。要知杨玄如今神魂以至触景之境,所构筑的幻境已经远非昔日可比,可在这一刀之下仍旧露出了破绽,可见这一刀凶狠到了什么地步。
铮!一声震颤人心尖啸陡然响起!
嗤!紧接着刀锋从青石墙面上划过,爆出一团张牙舞爪的火星,铁腥气随着滚烫的空气弥散开来,半尺厚的青石墙面直接被犁出一道恐怖的沟壑。随即强横无比的冲力以点成线,又从一线沟壑迅速扩展到整面墙体,裂痕在一瞬间铺陈开来。
临街的肉铺轰然倒塌,幻境顿时坍塌去一角,虽然还未全破,但是却已经足够分辨出杨玄的真身了。
史人乙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从碎石瓦砾中穿出,飘在他身前的浮尘一瞬间被压缩到了一起,就好像他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层隔绝视线的纱帘,而后便见一抹刀光从迷芒的透出,朝着三丈之外的杨玄直刺而去,扑杀之势如疯虎一般。
三丈距离在这一刀面前简直与一张薄纸无太多差别。
然而杨玄始终未动,他紧缩的瞳孔愈来愈细微,目光宛如冷冽的针芒,最终在这生死停留的一刻豁然张开,无穷无尽的怒火从他眼眸中渲泄而出。在他识海佛国之中,那一个连通梵天夜界的窟窿像是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狠狠撕了一记,顿时扩散到半面天空一般大小,原本一片光明的世界终于有了黑夜,然而界限却又是如此的泾渭分明,让人不禁觉得震撼。
在那光明环绕的一片夜空之中,仿佛拉开了一场永无终日的战争画卷,恍如繁星的夜叉、罗刹在夜幕中厮杀,失败者的身躯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都飘散远去。梵天夜界便是一个只有杀戮的世界,为杀而生,为杀而死,只是却不知道这方奇妙的世界到底在这天地间的何处,便是杨玄如今佛国之中的所撕扯出来的这个窟窿,其实也只是一种投影罢了,却不能真正的往来其中。
随着洞窟的扩大,梵天夜界在他佛国中呈现出来的投影也越来越辽阔,而后在那如烟如尘的战团中,终于出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景致,却是一只横贯于天地的大脚,漆黑如墨,杀戮的气息源源不断从这只脚上散发出来,然后孕育成一尊尊夜叉、罗刹。
这一刻,熊灵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转化,浑身鳞甲的颜色愈发的深沉,脸颊、双肩、四肢、后背都生出一层层狰狞的骨刺。
与此同时,老槐树街巷之中,史人乙一刀逐渐逼近。
杨玄猛然一吼,心中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升腾至极点,浑身汗毛乍起,怒发冲冠,仿佛有一股黑沉沉的烟雾从他体内冲出。
而后又如一阵风似的朝前卷去,黑烟在半空之中凝聚成夜叉之形,面目狰狞、浑身骨刺突起,一股让人颤栗的杀意从他的躯体里透出来。
佛家八部天龙护里的法夜叉再次现世!或许遗忘的太过久远,竟然被人当作了时间最恐怖的恶魔。史颜胜用近乎呆滞的目光看着那腾在半空中的丑陋怪物,胸腔里的心脏似乎都让这股杀意惊的不敢跳动,沉闷的世界里只听的见汗液在皮肤上滚动的声音。
夜叉身形如同鬼魅,介乎于虚实之间,离地半丈飘着,竟然一点不受大地力量的束缚。他双手与人近似,只是五指却如鹰爪一般遒劲而锋利。只见其一爪迎着那刀锋猛抓上去,指甲与刀身厮磨发出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嚓声,竟然溅出了火星。
史人乙手中的刀与之前迎仙楼里卖出的那把都尉佩刀如出一辙,都是朝廷工部秘技锻造的牡丹铁,已经达到了玄兵的层次,刀身的韧性与硬度都远超世俗中所谓的百炼精钢,便是方才一刀砍倒那半尺厚的石墙也没能留下一丝缺口。
然而此时却被那介乎虚实之间的一爪在刀身上留下了五道穿透性的划痕。刀身上的煞气被一扫而空,变的与废铁一般。
史人乙双目霎时间紧缩,显然这一切都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仅此一瞬间的分神,夜叉从空中飞扑而下,一爪探出,快如流光,冰冷的指尖轻易的刺透他的身躯,强横的冲撞力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一场毫无悬念的扑杀,狰狞的骨刺在他的胸膛上撕扯出了一个恐怖的窟窿,而后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身体下流出,未能扩散开来,又被地面上惊骇铺陈的裂痕所吞噬。那一爪,不紧穿透了他的身躯,更将这坚实的地面都震得下陷了三寸。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立马离开雍州,我立马就滚,一辈子不踏足这里……救命啊……”史颜胜此刻终于被击溃了心中最后一道防线,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连易髓境后期的史人乙都这般被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他还能拿什么去抵抗?
杨玄站在黑暗之中,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头。
他心念一动,护法夜叉缓缓将手从那胸膛里抽了出来,顿时鲜血汨汨的往外翻涌,连地上的裂痕都被灌满,沿着青石板街的缝隙流入了街边的污水沟里,而他手上却是滴血不染,本来就是介乎于虚实之间的魔神,又哪能被这污秽所沾染。
望着那悄无声息缓缓走来的丑陋夜叉,史颜胜已经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殆尽,脸上的肥肉已经没了紧绷的质感,松松垮垮的,苍白的颜色就想好躺在案板上的猪肉,眼睑微颤,眸子上布满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光,也不知道是滚落进去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夜叉狰狞的五指带着绝望的气息朝着史颜胜的脑袋上抓去,动作缓慢而优雅,就像玩弄手心里的猎物。
似乎一切都再无悬念,然而就在此时,史颜胜身前一尺之地忽然绽放出一片亮堂堂的金光,刺的让人几乎睁不开双眼,阴暗潮湿的老槐树巷被映的纤毫毕现,连那黑黢黢的地面此时也显得金碧辉煌。那一缕缕金光弥漫开来,杨玄在这巷子里布置的幻境就好像强光之下的竹纸,变得透明了,便连那凶极一时的夜叉此刻也被这力量完全阻挡在外,在那薄薄一层流光之前,寸步难进。
那一层金色的光,也不知为何物,竟有不可思议的神力。
杨玄从未见过这种奇异而浩瀚的力量,比杨黎施展出来的先天精气更加强横,犹如萤火与皓月的差别。
而且金光之中透着一股灵性,有说不明的玄妙。
灵气!杨玄豁然明悟,这竟然是传说中天地灵气,这史颜胜身上竟然有有御气境高手留下的一道灵气。然而这道灵气到底以何种方式而存在,想来便是运用了经卷之中所说的符箓手段,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件法宝,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哈哈,你杀不了我,我爹给我身上留下一道护身符。”史颜胜呆滞的神色中突然出现一抹狂喜。
夜叉被这层金光层层逼退,一息之间便被逼出了三尺之地,杨玄已经渐渐归附于平静的脸色慢慢流露出一丝阴寒,他太过不甘心,可这层薄薄的金光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隔墙,阻挡了他那快要将自己都焚毁的怒火。
如果今夜功亏一篑,便不仅仅是怒火反噬那般简单。就算他能从走火入魔之中活下来,也将面临史家无穷无尽的纠缠。而且他如今刚刚成为杨家的宗堂议事,一旦对方藉此发难,自己辛辛苦苦拼来的一切都可能会被剥夺。一旦失去了这层身份,再面对里里外外的怒火,恐怕今后整个朔方城里也再难有他立锥之地,而林小缘的事情再在也无能为力了。
这一切都因为这道该死的符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如果你看的过瘾的话,就投点票吧,看着同榜那些书,一个个都好几千的推荐,心里不是滋味啊,难道我的书就不如他们么。。
第十一章 诸天生死轮
念及种种无法设想之后果,杨玄心里杀意简直快要从胸膛之中喷薄而出,可偏偏困于这一层薄薄的金光之中无法得手,识海佛国之内,红莲似的怒火漫天盛开,将整个天际都烧的如梦似幻,便是诸天云霞再此面前都不免有些黯然失色。
但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就越是不会长久,这些燃烧的红莲一点一点吞噬着杨玄的神魂。
当燃尽他的躯体、燃尽他的发肤,他便在这个世间荡然无存。
杨玄从不去辩驳自己心中妄念深重这个事实,对佛法的理解也是剑走偏锋,所以他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别人或许数十年都难以取得成就,正如佛法之中所讲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杨玄就好像一直在连接两个世界的钢丝上跳舞,一步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是若能辟开这一重一重的魔障,他心里的种种妄念便会逐渐归真,所谓存在便是合理,这世间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对错之分。
而妄念归真其实就是因果的轮转,诸天自然也会降下功德加持神魂之中。
这一刻杨玄怒火焚身,看似狰狞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无比平静的心,脑海中又浮现出白日里在擂台下的那一刻的灵感,天马行空的构思、疯狂不羁的设想,在这一刻都似乎抓住了本质根源上一种东西,佛经中有云: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所谓的因果就好像一个生生不息的轮转,往玄妙里说,前世为恶不积累功德,今世便为牛马,是为因果。往细小里说,灯花百结化为灰烬不可复燃,同样也是因果。而将其与武道联系起来,一拳要打出去,虽然尚未发生,但肌肉关节乃至体内气血的流转都已经确定了这一拳将会呈现的轨迹,前者为因后者为果,那如果能预料这个轨迹,在从中套入另外一种因,所谓的“果”自然会改变。
短短一瞬间,杨玄似乎完成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次蜕变,虽然躯体、神魂都未发生任何实质上的增进,但是他却隐隐掌握住了一种强横到几乎可以逆转诸天生死的拳法意境,他一手似乎可以横插因果之间,改变诸天万物既定的命运。
老槐树巷中,金光炽盛,夜叉身上的鳞甲逐步虚化,仿佛要被打回原形。
杨玄混乱的双眼逐渐归复,识海佛国中的怒火被他暂时压制了下来,他如今的力量极其有限,自然不可能彻底逆转这层极为复杂的因果,从而将这些怒火彻底熄灭,因果就好比一根竹枝,你若有足够的力量折断它,既定的结果自然会彻底的改变,但是如果不能,便只能将他弯曲,而后又会弹回原来的模样,当然这个过程肯定需要一个时间,他便是这般将走火入魔的时间延后了一些。
这便相当于从老天的手里硬生生夺下了这么一段时间,但因果的竹枝也许会随时恢复原样。
他必须绝对的镇定,否则便绝无生路,这一刻,他将脑海之中所有关于史颜胜的记忆都飞快的回放了一遍,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寻找着对方身上的破绽,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码头前,他与杨鹤争执的时候,后者打了他一巴掌,可是这道护身符并未起效,这说明这道符箓需要一定的契机才可能会被触发,并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运转,否则即便是灵气,恐怕很快也会消耗殆尽。
想通此处,杨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萦绕在街巷之中的神魂之力被他收回识海之中,夜叉后退三步化作黑烟也归入了体内。
老槐树街巷之中重归宁静,虚幻的景致重新变得真实起来,街边倒塌的房屋,地上横陈的两具尸体,都在默默诉说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在梦里,而史颜胜身前的那片金光也随着夜叉的消散而渐渐黯淡,露出了那略显惊慌的神色。
“不会的,不会的,御气境以下的高手都无法破除这道护身符的!”史颜胜强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没能想明白护身符为什么会突然的失去效果,不过街巷之中再也看不见那恐怖的夜叉,他勉强保持住了一丝镇静,但是仅仅是一丝而已。
几步开外的地上,史人甲、史人乙的尸体还在不停的刺激着他脆弱的心坎,他呼吸还是那般的急促。
杨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不紧不慢,从容而随意,甚至刻意的踮起脚尖,避开地上那些鲜血。
在哪轻飘飘的脚步声中,史颜胜心中压抑的恐惧终于抵达了一个临界点,不愿在沉默中死亡便只能从沉默中爆发,他俯身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漆黑无光的匕首,双目透着一去无回的决然,一个纵跃朝着杨玄扑杀过去,两丈距离一闪而逝。
一个易髓后期的强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反扑,如何凶悍,不难想象。杨默那一通凌厉无匹的腿法在此面前简直如同儿戏一般,一往无前,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绝不容半点商量,便是杨英这种已经无限接近于化气境界的人物,恐怕在这一刀之下都要两败俱伤。
那抹黑光几乎与杨玄的脖颈重合在了一起,而后者却依旧保持着从容随意的姿态。
史颜胜脸上透出一抹狂喜,今夜的一切将会在这一刀之下逆转。
然而那一刀却莫名其妙的差了半寸,好像一次荒谬至极的失误,又好像杨玄无意踮起脚尖那一刻,却使的他鬼使神差一般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这几率小的近乎毫无可能的事情,却千真万确的发生,史颜胜甚至依旧沉浸在狂喜的心境之中。
两人擦肩而过,就好像雨中互不相识的路人,杨玄那一个踮脚,就如躲避对方手中雨伞一样轻松惬意。
这世间最快的速度不是所谓的瞬息万变、疾走如飞。而是先知先觉,对方的刀还没拔出来就已经知道了他这一刀会刺向哪里,哪怕是枪林刀树之中也能如闲庭信步一般,相比于之前,杨玄如今这种手法已经逾渐的成熟,甚至不需要去刻意推算,便能感应到因果运转的轨迹。这便是武道精神,是世间任何一种绝世武学都无法取代的效果,只能通过自己的感悟积累逐渐凝聚。
也只有凝聚了精神,才能突破化气之境,感应到天地灵气。正如杨黎所说的那般,刚柔好练,精神难成。
世间武修者,只要有足够的毅力与资质,进入化气境并不困难,只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然而御气境界却需要莫大的机缘,像杨黎这般三十多岁进入化气境,可七十多岁仍旧无法突破之人,世上可谓比比皆是。
然而杨玄尚在炼体境界就悟出武道精神,这般悟性、机遇都可堪称妖孽,至少在突破到御气境之前,摆在他身前都将是一条光明无阻的大道,不知能让多少化气境的老辈高手都嫉妒到发狂。然而杨玄此刻心里却又莫名的想起了一个人来,杨云。
他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在他一指之中能够听到万物生发的声音,想来也是体悟出了武道精神。果然如他之前所想的那般,杨云恐怕是他今后最难应付的一个敌人,只是悟出了“诸天生死轮”的武道精神,那杨云又体悟出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意境?
当然这名字却也只是他自己随意取的,倒也比较贴合插手因果之中,逆转诸天生死的意境。
这一刻他思绪纷飞,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史颜胜身上,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左手轻描淡写的一挥,就像驱赶身边恼人的苍蝇。
咔嚓一声脆响!史颜胜那抹近乎癫狂的笑容永恒的停留在了脸上,杨玄手背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他的脊椎。未尽多大力气,可坚硬如铁的脊椎却从中错开,好像他那轻飘飘的一拂,正好插入了他因果的轮转之中,扰乱了他的生死命数。
史颜胜肥硕的身躯就好像一个塞满东西的破麻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叮铛!一声脆响,在这幽静的老槐树巷中显得有些空灵而诡吊。
那块一直攥在他手心里的白璃玉精,此时终于从松弛的五指中滚落出来,跌落在青石街道上。
杨玄心中的怒火随着这清脆的碰撞声逐渐熄灭,佛国之中一朵朵红莲在虚空中凋零,天际重新恢复了光明。
———————————————————————————————
想了半天没想到给杨玄的拳意取个什么名字,一下回想起阳神了,就把这名字借用了,这货不是洪玄机。。(如果觉得这名字蛋疼的话,就在书评区吐槽我吧。。)
第十二章 史家执裁
之前厮杀之中,史人乙一刀劈倒临街的商铺,动静不可谓不大,这老槐树巷虽然偏僻,恐怕也有人察觉。
杨玄根本不敢留在此处慢慢清理现场,走上前去捡起那块白璃玉精,又从三人身上翻出了一百多片银叶子,便准备离去,可最终还是不死心,又在在史颜胜身上摸索一遍,终于在他胸前隐秘的衣袋里摸出了一片两指宽的玉篾,通体晶莹,色泽如黄金一般,却又偏向于柔和通透。正面刻着一道符箓,刻痕流转之间似乎给这玉中封入了一道灵气,正在其中不住的流转,看起来十分玄妙。
将这一切收入囊中,杨玄退入了黑暗之中,体内气血随着诸天生死轮的武道精神自然运转,也不需刻意去约束,便在体内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轮转,比原来气血在体内的运转路线可谓精简了无数倍,可身体各项机能却更丝毫不受影响,有种大道至简的感觉。
其实人的身体也可以当作一个因果的轮转,气血运转是因,生命存在是果。杨玄简化了气血运转中的一些旁枝末节,就好比剔除了竹枝上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分叉,不仅不会影响生命的存在,受到外力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小,与外界因果的纠缠也是越少。
直接给他身体带来的改变,便是毛孔闭锁,体内一些无用的器官逐步蜕化。以前他一次呼吸可以维持身体六十至七十秒的需求,如今一次呼吸却可以达到惊人的一百秒左右,而且还并非刻意的闭气,并非他心肺变得强大了,而是他身体对于空气的需求变得更少,气血运转的路线简化也直接导致他心脏跳动更加缓慢。如此一来,他给外界留下的气息也是愈发的淡薄,几乎不可察。
要知道在化气境那些高手的感官嗅觉之中,身体活动所造成的响动往往经过特殊的身法加以掩饰一般还不容易被察觉,反倒是心跳声、呼吸声,或者毛孔之中散发出的气血味道,这些不可控的因素成了最大的破绽,容易被人发现。
就在杨玄离开老槐树巷不到半里之地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穿透重重楼阁的阴影而来,脚尖在房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好像一只黑色的大鸟陡然飞了起来,并没有刻意影藏行踪,鼓胀的衣袍在这寂静的夜里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每一次腾跃都能飞起四五丈高,双手张开用衣袍在风中借力,十几丈距离对他而言几乎只是一步之遥。
短短几息之间,他便落在了老槐树巷街边的房顶之上,眼前正是一片狼藉的碎石瓦砾,当他看到街心横躺的三具尸身之时,阴沉的面容之上顿时露出一丝难以扼制的怒火,脚下碎步连错整个人飞快的在那房顶上转了一圈,目光横扫四野街巷,方圆五里之内是却能未看见一个人影,仍是不甘心,压住心跳屏住呼吸,而后双耳极力扩展开来,细致搜寻着百丈之内一切的声音。
半晌过后,黑袍老者发出了一阵羞恼的嘶吼,声音穿金裂石,竟然将那地上的碎石都震得飞滚出去。
不远外的一条街巷之中,杨玄沿着檐下的阴影,不紧不慢的走着,浑身上下毫无一丝气息泄漏出来,整个人仿佛遁出了这个天地,若非肉眼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仿佛他整个人真的不存在一样,听着那声刺耳的尖啸,他将衣襟拉紧了一些,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
他如今莫名觉得脑袋里有些昏沉沉的,想来是那符箓破除幻境的时候伤了神魂,如今还得赶紧回船上入定。至于方才那发出尖啸的人,杨玄却是没心思去管了,想来应该是史家的一些老辈高手,毕竟上门提亲总得有个分量的人撑场面,不过如今史颜胜都死了,两边即便是已经达成共识这门亲事恐怕也只能告吹了,想到此处他便心安了,至于其他的,却暂未考虑太多。
老槐树街巷之中,黑袍老者压住心中腾腾燃烧的怒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看着地上仰面朝天的三具尸体,竟然没有一具是死而瞑目的,两名护卫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惶恐与惊骇,唯有史颜胜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起来却是更加的恐怖。
黑袍老者似乎不忍去看,转过了身去。
半晌过后,老槐树巷口出现了五六个配着长刀的黄衣武者,与死去的史人乙、史人甲一样,都是史家暗中培养的私兵,修为都是清一色的易髓境界,一路奔袭而来,气血沸腾,整个阴暗潮湿的街巷都给人一种暖烘烘的错觉。当看到地上横陈的死尸之时,他们明显都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而后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了霜雪一样阴寒的怒意,仿佛一群被激怒野狼。
“不用去找凶手了,对方是化气境的高手,我来的时候就已经遁走了。”黑袍老人长叹一声,转过身来。
这位史家之中地位仅次于家主的宗堂执裁,此时脸上也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世子在他的照拂之下丧命,而且连凶手的一点影子都没抓住,不难想象回到成纪之后,家主的一腔怒火将如何朝他宣泄。想到此处,他双眼之中流露出一股残忍至极的杀意,“我成纪史家在这朔方城里并无仇敌,为何有人对我家世子下如此杀手,若让我抓住凶手,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执裁大人。”一旁的黄衣武者轻轻的叫了一声处于呆滞中的史庆瑞。
史庆瑞闻言眉目一挑,脸色肃然的说道:“把遗体抬回客栈,明日一早上报巡防司。”
当天晚上,史记客栈灯火通明,三楼甲字房中的客人砸了一晚上的东西,却也无人去管,将一些房客惹得极为不满,纷纷找着店家投诉,却没想到对方不仅不给解决问题,还挨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暴打,最后连人带行李都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第二天一早,史记客栈中出来一群抬着担架的黄衣家丁,三具担架上蒙着白布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但是看那些黄衣家丁胳膊上都系着白巾,一脸悲愤的模样,众人便隐隐有了猜测。而后三具担架被塞入了一辆两乘并拉的马车之中,这时客栈里又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跑的老者,一脸肃容,胳膊上同样系着白巾,目光一扫街上,那些看热闹的人便觉得浑身跟针刺一样难受,吓得纷纷避散。
老人翻身上马,马鞭一甩,一行车马便直接在这街上狂奔起来,根本不虞撞伤百姓,直奔巡防司而去。
一大清早,巡防司衙门还未开堂,便被一行人踹开了大门,会审堂前的鸣冤鼓更是被人一鼓槌打爆,巡防司里的官兵还想阻拦,却哪里拦得住这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凶神恶煞,三拳两脚就让人打的满地呻吟。巡防司主审大人被人从清梦中扰醒,未来得及发火,歪着官帽敞着衣襟就让人揪到了会审堂上坐了下来,惊魂未定之下忽然听的史家世子昨夜暴死街头,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巡防司衙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全效运转开来,连着巡防营里的一千正规军都走街串巷奔陷于奔波之中,恐怕近十年里巡防司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有效率过。千人军士撒入城中,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细细搜集这一切有关凶案的线索。
而成纪史家世子在朔方造刺杀身亡,也传的人尽皆知,恐怕是这一个月里来人们听说过最骇人听闻的事情。
虽说朔方并不是太平地界,日常都有凶杀案发生,可大多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这回死的却是一个大世家的嫡亲长子,而他的父亲是一位伯爵,要知道便是雍州太守林正阳,也不过才是一位伯爵罢了。
只是巡防司的能力确实让人不齿,一千官兵彻查一日却是未能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毕竟这件凶杀案实在毫无头绪,史家在这朔方城中并无仇敌,倒是查出昨天夜里史颜胜与杨家几个弟子发生冲突一事,可无凭无据谁有敢到通幽候府上去拿人。
一件关系甚重的大案子就这般在推推诿诿草草收场,史家几人却也没有与这巡防司为难,只是将尸体留在了衙门里。
其实一开始史庆瑞便从未指望过巡防司能查出个花来,依仗这种世俗体系的力量,对付一个明显已入化气境的杀手,显然有些荒唐可笑。他最终的目的还是逼迫林家出手,史家世子是在朔方城中出事的,并且是作为你们林家的客人,你们纵然与这事无关,但也得给出个说法来,总不可能置身事外。这就好像去别人家里做客,却让他家里的狗咬了,自然也得问狗主人解决,这是一个道理。
------------------------------------------------------
键盘都让我敲坏了,来点推荐安慰下啊。不说了软键盘打字真累
第十三章 神魂控物
夜深人静,杨玄躺在船上那间熟悉的舱房、那张熟悉而柔软的大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的蚊帐。当一切结束之后,他便很容易的冷静下来了,并不是杀人时候那种冷静,那时候他什么也不会去想,只会想着如何去杀掉想杀的人,而自己不会去死。
而如今他则要考虑一切可能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展下去,如何能从这场漩涡中脱身出来。
如今回想起来这场杀戮的确有很多纰漏之处,首先史颜胜与自己三人矛盾冲突再先,如果说有杀人动机也的确说得过去,另外自己无缘无故提前离开,也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不过却也无妨,他没有在刺杀当场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便是有人怀疑他也可以不予承认,想来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到有人将他捉去严刑逼供,自己在道义上还是站得住脚的。
他唯一担心的是杨靖和那个史家的领头人,两个化气境的高手很有可能因此达成共识,不顾所谓的规矩道义,对他一起出手。甚至那些隐藏在在暗中的许许多多的敌人,譬如河运帮背后的实力,但凡一切跟他有仇怨的人都可能从中推波助澜。
墙倒众人推,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何况不管谁杀了他,此时也有史家背着黑锅。
而发生这一切的可能,就是史家将复仇的矛头对准了他。至于史家如何会联想到他,突破口无非三处,一个杨鹤、一个杨英而另一个则是林洪先了,不过这三人都属于杨玄无法掌控的因素,所以他现在必须尽快的提升实力,以求在这场风暴中存活下去。
其实这场风暴会不会波及到他,还无从得知,但他不会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一个充斥着概率性的问题上。
杨玄稍做休息之后,便开始消化这几日的获得,身上所有东西一股脑都让他腾在了桌子上,白璃玉精一块,冰蟾丹一枚,和合养气丹两瓶,估计有两百枚左右,沉银一百七十多两,外加一块黑漆漆的朽木,如果全部折合成沉银估计也有四百两左右。
还有一块摸不清根底的玉刻符箓,不过这件东西太过特殊,未去理会便直接收了起来。
如此身家堪称殷实,便是杨鹤那种身后有着半个家族作为依仗的二世祖,估计也与他望尘莫及。不过桌上大多东西都决不能让外人知晓。如今若让对方抓住能够指证他的凭据,他便在道义上都站不住脚了,到时候估计整个杨家都会抛弃自己。
那些刺眼的沉银,被他藏在船上,至于那块白璃玉精,杨玄却是冒险带在了身上,如今他需要通过冰蟾丹来快速恢复自己体内的伤势,所以说此物却是必不可少的。
虽说他凝成护法夜叉,加上自身神魂已经初步迈入了触景的层次,便是与杨靖那种层次的武者硬战也不逊色,可毕竟这张底牌不到必死之境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揭晓,一切都还得仰仗武力保身。何况他与杨靖等人肯定免不了近距离的接触,若在暗处装神弄鬼,神魂之术可以说杀人于无形,可应对这种场面完全不如武力得心应手。
比如杨靖与他处于同一间屋里,突然一言不合暴起伤人,纵然他能遁出神魂,估计肉身也要被斩杀。若是他能恢复到易髓巅峰的实力,在加上诸天生死轮的武道精神,他勉强可以和化气初境之人平分秋色,遇上杨靖底气也足了一些。
那白璃玉精被他压在了腰带下面,倒是不容易让人察觉。将那装着冰蟾丹的玉匣轻轻打开,却又瞧见盒盖上的那行小字,杨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未去多想便开始吸取丹药中散发出来的药气了。如今他体内气血改道,运转一个周天的时间也近乎了缩短了一倍,对药效的吸收自然也快了许多,先是吸了两口药气短短半刻钟就炼化成了气血本源,似乎不如他想象中那么难以吸收。
如此一来,杨玄胆子便稍微大了一些,用指尖挑下一小块吞进腹中。
这冰蟾丹入口即化,如冰雪一般沁骨,可这凉意却不像冰雪那般融化后便逐渐消退,逐渐的散入体内,虽然寒性不是很重,但耐不住持续的低温,就好像用手去触摸冰块,一下两下倒也无妨,时间一久整个手也会麻木。
杨玄运转气血开始炼化药质,不到半个时辰体内的气血便已经恢复了到了鼎盛时期的六成,这冰蟾丹的效用可见一般。
可是这样大量吞服丹药,他肝脏之中却也积淀了不少药毒,如今整个部位都是凉冰冰,甚至隐隐有些刺痛,杨玄便知道自己身体承受达到了极限了,只能暂时停止服药,运转气血全力炼化这些药毒,通过溶于汗液之中,再经毛孔排出体外。
这个过程十分的缓慢,便是他如今气血运转周天的速度大增,可也仍就是杯水车薪的感觉。倒是那白璃玉精果然有着排除药毒的奇效,本来这些药毒起码要花他两三日功夫才能祛除,可如今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体内阴寒的感觉便已经消散。
“这白璃玉精不愧是能拍出一百八十两沉银的宝物,一点不掺假啊。”杨玄心中大喜过望,若是按照他如今的身体机能,要将这一整枚的冰蟾丹服食炼化,至少要二十天的时间,这还是建立在他体悟了诸天生死轮的基础之上,可是如今有这白璃玉精相助,恐怕在三天之内他就能将这枚冰蟾丹全部炼化掉,也就是说他在宗堂大会之前有望将实力全部恢复,甚至更进一层。
而且如今凝练出武道精神,他甚至不需要通过招式套路来运转气血,静坐睡觉都可以不断的提升实力,比杨氏武经中提及的那些所谓的气血引导术都要玄妙数倍,恐怕比起杨家秘典之中记载的《龟蛇二神吞云气》不遑多让了。
再次服下一小块冰蟾丹,杨玄这次有了上次的经验,便也不用刻意去管了,武道精神自然会掌控着他的身体按照一种最完美的状态运转,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娴熟。于是他干脆遁入了定境之中,如此一来,他每一丝时间都被全部投入到了修炼中,而且内外齐修,简直相当于有了双倍的时间,加之冰蟾丹、白璃玉精这种外力相助,他的状态的提升可谓近乎妖孽。
识海佛国之中,在斩杀了史颜胜之后,杨玄愿心得意圆满,无数功德之力自虚空降下,如今他神魂又壮大了一些,抵得了他按部就班之下的半年苦修,不过到了触境这层境界之后,任何提升都显得极为困难,离佛经中所讲的龙象之力还相差甚远。
其实通神境到御气境并不是单纯的与天地交感那般简单,当然这也是最难的一个门槛,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要想突破到御气境界,首先神魂必须要有一象之力,才能承载住天地灵气,想要从御气境突破到凝煞境更需要一龙之力。
所谓龙象便是水陆之中力量最大的两种猛兽,一头大象便是自身体重也有万斤,躯体中蕴含的力量更是难以估量,脚蹄践踏之下便是最凶猛的狮虎也要让踩成肉泥。而龙也并非九州传说之中的神物,而是海中的一种鲸鱼,传闻呼吸一口,吞吐的海水便有数万斤,身躯一动更是能掀起滔天巨浪。而如今杨玄却只能拂动地上的灰尘,距离那种境界可谓天壤云泥之别。
“却不知今夜杀了那史颜胜之后,神魂又达到哪种境界了。”杨玄神魂离体飘出,没了躯壳的束缚,神魂对外界的感知与控制无疑增强了许多,心念一动,便见那桌上的装着冰蟾丹的玉匣摇摇晃晃的飘了起来,整个过程给人一种很沉重的感觉。好像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孩子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铁锁,而且距离神魂越远控制起来也就越困难,到了三四丈开外几乎忍不住往地上掉。
不过僵持了了十几秒,杨玄便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便是先前击碎史人甲的灵魂也未能如此困难,毕竟一个是虚境与虚境的碰撞,而用神魂控物则是用虚境去触动实境,好比风吹灭蜡烛和吹起一块石头之间的差别。
将那玉匣放回桌上之后,杨玄静下心静静的感悟起周遭的天地,触景便重在对实景的交流。
久而久之,杨玄渐渐看到了身边的一切都泛起了一层层的蒙蒙的光华,光华越重的事物神魂与其产生感应便越强烈,控制起来便愈发的轻松一些,不过他触目所及的一切还当属那个玉匣身上的光华最重,似乎玉器与神魂的契合度的确要比那些桌椅板凳高上一些。
---------------------------------
这两张写的很闷,如果看的不爽请喷我吧,但是却必不可少的垫底,就当大戏份看完松松菊花吧,苦逼的软键盘----**将会更加精彩---本文虽然偏文艺,但是情节绝对精彩,欢迎加群吐槽
第十四章 一夜千里
如此一来,杨玄自然便想到了那块白璃玉精,心念一动将其从衣带下勾了出来。
只见其脱离了气血涵盖的范围,顿时光华倾泻而出,犹如当空皓月,与神魂的契合度比那普通的玉匣足足高出了几倍,心意一转便动了起来,在空中穿梭如影,几乎当得上硬木弓射出来的利箭,不过到了如今却也无多大作用。
化气境的武者,莫说小小的硬木弓,便是大乾边军配备最高,拥有九石弦力的穿云弓都难以伤及发肤。
“神魂还是太弱了一些,比起武者的力量先天上便有不及,不过却更加诡秘了一些,若是用的精巧到也有防不胜防的效果。”杨玄用手将那白璃玉精便塞回到了原处,如今他体内还在炼化冰蟾丹,尚需此物拔出药毒,暂时不能离体过久。
便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神魂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暖意,却是他胸口那块黑色的朽木发出来的。
他之前感悟周遭环境之时,此物并未没任何异常,比那桌椅板凳发出的光芒都略有不及,反正他一当初也就只把这当作一块破化石罢了,也根本没什么失望的想法,之所以没把这东西扔掉,主要还是看这东西够硬,搁胸口当个护心镜也是不错的。
然而当他神魂触及到这块黑色朽木的时候,一直被他当作鸡肋的东西却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情,那股暖意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分明是一件死物,却透着一种“智慧”的感觉。就好像儒道大家的墨宝,虽不见其本人,但仅仅从字里行间,都能从中感受到那股浩然正气,天地间的污浊之物都为之肃清。而触碰到这股暖意,就感觉像是再与一个参透生死轮回、宇宙奥义的大智者相视。
一时之间,杨玄神魂如沐浴神辉之中,心中默念佛经,诸多不解之处便豁然开朗,一瞬之间竟然连连顿悟。
虚空之中无数功德降下,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短短片刻中,杨玄的神魂便壮大了一倍,斩杀史颜胜所获之功德与之相比简直差的难以数计。
纵使他心似古井,寻常悲喜之事已经难以撼动他心神,可是如今依旧被惊的有些离神,与之当初获得《地藏本愿经》时的心情简直一般无二。显然这块被众人当作废物的朽木实际上是大有来头,只是他见识浅薄,也不能知其根底。
杨玄用神魂将那块朽木将那团团包裹住,一层层的往里渗透,却发现此物不仅对神魂大有裨益,而且于神魂的契合度也是极高,近乎于神魂融为一体,随心念而动,简直不费丝毫之力。只见他目光一动,那黑木豁然飘起,绕室而飞,便听的屋内狂风呼啸,连桌上的茶杯都叮铛咣啷的乱跳,至于那黑木更是快的连影子都难以抓住,让人有些胆颤心惊。
“如此威力,便是穿云弓也望尘莫及吧。”杨玄心里异常震惊,毫不怀疑这块乱飞的朽木如果砸到人身上,便是一般化气境的高手也难以抵挡,他早听说朝廷正一教里那些道士,一把木剑也能抵挡千军万马,如此看来也并非无稽之谈。
虽然这块黑木在他意念之中如臂指使,可他依旧没能将其彻底参透,他的神魂只能勉强渗透最外面的一层木质,再里面便只能望洋兴叹了。不过怀揣着这东西诵经,所产生的功德之力却要比以往多出两三倍来。其实并非仅有这块黑木有这等功效,佛寺里的念珠、木鱼、转经筒都有着类似的作用,只是随着佛家最后一处圣地大方广寺破灭,这些佛器的制作手法便已经失传。
一夜直至天明,杨玄进展可以用一夜千里来形容,不过他却没有因此而松懈,因为在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人的面前,如今的实力还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毕竟他是孤身一人,而对方身后却有着一股股错综复杂的势力。
林家府第,紫极园之中。
与整个府邸温婉含蓄的气质不同,紫极园不仅有着一个诛心的名字,更有着足以让任何人都心生遐想的排场,园子倒是不大,长宽各为九丈,整个院中铺筑最上等的汉白玉料,无花草树木缀饰。丛正门进去入眼所能见着的便是一只黑曜石雕刻的麒麟尊,眼波流转瑞气腾腾,宛如活物一样,石雕之大更属罕见,将那一丈宽的大道都从中隔断,好像从天而降的拦路巨石。
忽然之间,那石雕麒麟尊好像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地面上硬生生提了起来,庞大的底座离开地面,竟然将地上的尘土都吸了起来。
而后便从那雕像后面露出一个人影来,一袭青衣,不但不魁梧,反而显得有些文弱,可他一手拖着这重逾万斤的巨型麒麟尊,却宛如提笔翻书一样轻松。他脚下步伐从容,胜似闲庭信步。可这确不是奇异之处,按理说如此重量尽数承于两脚掌之中,地上那娇贵的汉白玉方砖早该碎裂才对,可是他一圈走下来,地面上却连一个脚印也没有,可见此人武道修为之精深。
正在此时,园外传来一阵慌张的脚步声,林洪先眉头一皱,将那石雕麒麟尊随手放了下来,落地无声。
“卑职参见都尉。”那穿着劲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至庭中,与那林洪先稽首行了一礼,却正是曾与杨玄有过故交的丁山。
如今刚过辰时,按照林洪先的习惯便是早饭也懒得去吃,必然要在院中先活动活动身体,这个时间旁人若是贸然前来打扰,必然免不了一顿家法,也就丁山这种在望山营中跟了他七八年的老部将才敢如此乱来,不过林洪先脸上仍是带着毫不掩饰厌恶,皱眉道:“什么事情需得你跑到我这紫极园里来说,是蛮人又绕境偷袭了,还是阴山里那些妖物又不安分了?”
林洪先转身朝着正堂走去,仍还在吐槽:“如果没打到朔方城下,就稍后再说,还让不让人清静了。”
一直等林洪先走上那九层台阶,差不多将心中的怒意吐干净了,丁山这才敢开口说话:“都不是,是史家世子?”
“他昨晚在青楼过夜了?”林洪先突然转过头来,眼眸中露出一丝冷冰冰的神色。
丁山好歹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老兵,可此时也忍不住心惊肉跳的,身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这才吞吞吐吐的解释道:“这倒没有,昨夜他确实去了迎仙楼……”
“我量他也不敢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好歹也是形式上对我老妹提亲,还敢在那些地方乱来,我不打折他的第三条腿,我林洪先便跟着杨青蚨那蠢货姓。”林洪先眉目中寒意渐渐消去,似乎并没有把史家世子当作个什么东西。
经这一打断,丁山心中憋了一口恨气,终于将后面那半句话说出来了:“可是,他回来的路上让人杀了。”
“什么?”林洪先先是有些没明白。
“史颜胜昨天夜里让人杀了,尸体……”
“什么!”林洪先终于回过神来,大惊一声。
“尸体现在还在巡防司衙门搁着呢,史庆瑞那老家伙似乎是想问咱们讨个说法。”丁山一句话从头到尾被打断了三次,有这空档的时间稍作缓释,心里的紧张终于淡了一些,便是连他在蛮人老窝里进进出出的时候也没觉得有此刻难受。
“谁杀的?”林洪先问道,语速颇块,似乎在想事。
“不知道,昨夜我们就在史记客栈外面蹲点,他是在老槐树巷出的事,隔着四五里地呢,史庆瑞当时听见动静就赶了过去了,可慢了还不止一步两步,凶手不仅将三个人都杀了,而且都跑得没影了。”丁山解释道,言语中对凶手透着一股无奈与佩服。
“就四五里地,史庆瑞慢慢悠悠走过去的?”
“不是,不少人家里的房顶还让他踩塌了,今都挤巡防司报案呢。”
“杨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林洪先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颇有些不解。
“不会是他吧,史颜胜身边还带着两个易髓后期的护卫呢,他别说杀了人还从史庆瑞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估计他碰到三人恐怕连自己小命都难保住。”丁山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杨玄虽然有着杀人动机,却没有杀人的实力,他情愿相信是有高人想要杀人越货。
———————————————————————————————
来点推荐票,书评什么的吧亲人们
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
从丁山探听到的线索里来看,昨夜里史颜胜在迎仙楼可谓是出尽了风头,那化气境高手扎堆的地方,指不定有人就见财起心了。
他正要与林洪先提起这茬,可对方却不假思索否定了他的看法,语气坚定的说道:“你可不要忘了他几天前还杀了一个化气境的高手呢,他身上的底牌可不少,如今看来的确有许多是我们不曾知晓的,他嫌疑极大……他如今在哪呢?”
“在转运司船上,一天一夜没出来了。”丁山说道。
“他不会又受伤了把?他属狼的啊,每次都跟人拼个你死我活!”林洪先豁然一惊,一想起上会他半死不活爬回船上,如今又窝那不出来,这种可能性还是极大的,他如今只是想考校一下对方到底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妹妹,把人折腾死了却不是他的本愿。
当然他也没料到杨玄会跟他玩出釜底抽薪这一招,他本意只是想将他与史颜胜放到一个笼子里去斗一斗,等到一方差不多要死了就出来调停,如果杨玄胜出他自然会给他与妹妹一个机会,这世上风华绝代的人物并不多,却也总不可能让妹妹一辈子不嫁人。
杨玄杀了化气境高手的时候,林洪先却是有些意外,但是拒绝了他的冰蟾丹才是让他对其刮目相看的最终原因。当然仅仅是刮目相看是不够的,要想娶她妹妹,杨玄必须经历更多的考验与磨练,所以他布置了这场冲突。
一个落魄子弟去面对一个世家的世子,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杨玄除了长的稍微漂亮些,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过这不是林洪先考虑的东西,他只接收成绩。若连这都应付不了,还想娶我妹妹,对不起,你他娘哪凉快搁哪呆着去吧。林洪先之前甚至想过杨玄会不战而降,可是却没想到杨玄直接干脆利落的将对手直接咬死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开始,但这并不让他意外。
相反他隐隐有些得意,史家世子的生死在他眼里似乎无关紧要。
瞧着林洪先脸上脸色似乎回转了许多,丁山这才继续说道:“他应该没受伤,他们三人刀上一点血迹都没沾上。”
“哦?”林洪先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神突然凝聚了一下,确实有些意外。
“不仅如此,还有一把牡丹铁规格的佩刀,让他用手拧成了废铁。”丁山低声道,这是让他无法相信杀人者会试杨玄的一个重要原因。作为一个在军旅中奋斗了半辈子的人,他清楚的知道朝廷工部生产的牡丹铁到底有多结实。
林洪先又小小的吃惊了一把,却未说话,陷入了思忖之中。
“都尉,那史家的人怎么安抚?总不能这般一直闹下去。”丁山在旁边问了一句。
“杨玄既然敢杀人,那就应该想好了怎么解决后续的麻烦,需我帮他操心么?”林洪先冷淡的说道。
丁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史庆瑞可是化气刚劲后期的强者,杨玄可能应付不了吧,何况他若搅浑了水,那些有所顾忌的人恐怕也会趁机浑水摸鱼,反正有人背黑锅,这样一来,杨玄岂不是有死无生?”
“他敢打我妹妹的主意,就自然该有随时去死的觉悟,我可不想我妹妹嫁给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的废物。”林洪先漫不经心的说道,推开那漆金雕花的大门,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后日去荒园狩猎的计划照常进行。”
“可是史颜胜不是死了吗,邀请杨玄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丁山有些疑惑。
林洪先回头,脸上带着对丁山极其失望的表情,无可奈何道:“难道史颜胜死了就不能请史庆瑞么?”
“啊?”这会轮到丁山吃惊了,他本以为林洪先只是放任这事情不管罢了,让杨玄去自生自灭,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出手化解危机的想法,还在极力的促成两方的暗战,不难想象后日的荒原狩猎将是如何的风起云涌,他心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粮草转运司,船上。
杨玄已经在定境中整整停留了两个日夜,桌上的冰蟾蛋如今也只剩下黄豆大小了。他双脚护盘结跏趺坐于床心,摄心绝想,脑海中除了地藏本愿经那千字经文,便别无他物。而他的身体此时却仿佛由神明操控着,以一种最完美的状态运转,鼻引口吐,气息一起一伏犹如山风怒呺,悠长而浑厚,便在他气息吞吐之间,周身的绒被、蚊帐都好像陷入了涡流之中,似要被吹到天上去一般。
强大的气息吞吐自然带动着体内气血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运转着,滚滚如潮,甚至带起了哗啦啦的血流声,这声响虽然细微,但气势却是浩大无边,犹如站在几十里之外,听那大河九曲奔腾宣泄的怒吼,而心脏的跳动却正如惊涛撞击在礁石之上。
磅礴的气血仿佛要从毛孔中升腾出来,他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汗液都直接化作水蒸汽消散掉了。
他就这般不知昼夜、不知疲倦的又熬过了一个晚上,将那所剩的冰蟾丹也全部炼化了。
天色泛白,从半敞的轩窗中透进了一缕早晨的阳光,随着河风的清爽,杨玄缓缓睁开了眼睛,浑身气息也已收敛,再难以感受到身上那股逼人的血气,双眸清澈如水,三天三夜未曾睁眼,却没有一点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走下床去,步履平稳,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坐姿却根本没有使得他腿脚发麻,从桌上茶壶里到处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
突然他看到那个放置香炉的桌案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走上去身手从底下抽出了那把青铜材质的古剑,这把剑自从河运帮费六拖手转交给他之后,便一直没怎么留意过,只把其当作一个价值三千两白银的保值品罢了,毕竟他在古玩、书画这些方面可谓毫无底蕴。
不过如今拿在手里细细揣摩一番,便连他这外行也能看出这把剑的不凡之处,造型古朴,剑身纹饰行气疏落有致,端庄凝静。比起那些所谓的玄兵少了一分煞气,更多了一份内敛,但所谓的内敛并不是没有锋芒,上一次尝试就将他指尖轻易划破,杨玄并不认为这把剑只是一把单纯的工艺品。他单手持坚轻盈的一抖,顿时嗡鸣声在船舱里回荡起,声音清冽而悠远。
随着那一声传开,整个屋里的气氛陡然一变,宁静的晨光仿佛一下变成了如血的残阳,让人分不清时光的明暗。
杨玄心神一阵摇晃,再此出剑朝着那窗外凌空一刺,先天精气灌入剑身之中,嗡鸣声如潮而起,剑锋所过之处空气割裂,发出撕巾裂帛一样的声音,不过却充满着生硬冰冷的肃杀之感,剑尖一尺之处更是绽放出一朵透明的花来,好像这空气都被撕碎。
“这把剑竟然对先天精气有着如此高的契合程度,简直犹如身体内之中的血管脉络一样。”杨玄心中暗自吃惊,一般兵器对先天精气精气的契合度能达到三成便可以称得上玄兵,比如说牡丹铁铸造的都尉佩刀,契合度达到十成十的却是闻所未闻。几乎可以媲美更高一阶的神兵了,但又有许多地方不太符合神兵的特质,但也称得上是一件至宝,比那白璃玉精的价值恐怕也不遑多让。
杨玄心里如今极其纳闷,如此重物怎么会让杨海良当作一件寻常古玩贱卖给河运帮的阎江,寻着空闲时间定要好好问一问。
此时心里他到没有太多的兴奋,这三天他已经经历了他多的大喜之事,心智早已足够坚定,从迎仙楼赠药到斩杀史颜胜,一夜暴富之后又发现朽木的神妙用处,不仅凝炼出武道精神更是突破到化气初境,神魂大进的同时又拥有了护发夜叉。
他就像一个贫穷的乞丐一夜之间挖出了一座金山,如果心境上不能完成乞丐的富豪的转变,那空有金山只会带来无穷的祸患。
杨玄十几年在别人的阴柔祸水里过活,早已经打磨去了身上的浮躁,因此他如今并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刻意的去保持低调,一切就如原来那样,带着近乎骄傲的平静,走出了在朝阳中已经显得有些阴暗的船舱。
船头江风习习,杨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清明前后的天气总是云雾霭霭的,怕也只有清晨和旁晚那会能见着点阳光,灰蒙蒙的雨云挂在天上,也不知道何时会下一场淅沥沥的小雨。忽然起了大风,岸边柳枝摇摆,温婉的河水也开始躁动起来,拍打在码头那布满青苔的河岸上,杨玄眯起眼睛又看了一眼天上,只见风起云涌,转瞬在天上堆起了一层阴沉沉的乌云。
变天了,恐怕不久便有一场大雨。
待会他还要去参加成为家族宗堂议事之后的第一场会议,也是与他命运息息相关的一场会议,还得趁早往侯府上走。
第十六章 宗堂阴云
宗堂议事的规矩自从杨家两百年前在雀山开宗立祠之后便一直流传了下来,但凡关系家族利害的大事都由宗堂商议决定。
这一体系脱胎与朝廷的官阶体制,如果将家主杨胤比作皇帝,当然这是一个比较诛心的比较,杨克、杨宪两位执裁就相当于中书省左右中书令,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在整个家族之中权势也算极其大的,许多事情完全可以由自己拍板决定,甚至曾经还出现过不少荒唐滑稽的时候,家主作为最高掌权人却反而受制于两位执裁。
至于为何造成这种局面,那就不得不说世家体系中的另外一股力量,也是支配着宗堂的力量,那便是长老会,虽说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辈们并不直接插手家族的管理之中,但是仅仅是相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而言。
当遇到有关家族存亡和未来的大问题,两位执裁并不能擅自处理,便要报给家主决定,当然家主也能擅自拍板,必须有长老会制定路线,而家主再在这个路线之中制定出具体的政策。
长老会便相当于如今大乾王朝之中的内阁,说是皇帝的智囊团,其实才是掌握了整个王朝命脉的一群人。
若是长老会不支持在任的家主,那么便很容易被架空成为傀儡。
可惜杨胤不是十八年不上朝的未平皇帝,相反他恐怕是杨家两百年之中仅次于杨战的一位厉害人物,不仅对宗堂议事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便是长老会有时候也拿他无可奈何,但这个人并不嗜权,当他将整个杨家掌握在手中之后,便退居了幕后。为了维系家族体系的平衡,他作出的选择可谓是相当的明智,平日里的宗堂议事根本不怎么参加,一应权利都拱手交给了两位执裁。
其实这并不是软弱,而是一种自信到极点的表现。
杨玄一路上都在心中揣摩这个局势,他背后虽然有杨黎和杨海良给他撑腰,但是这两人在宗堂之中都没有太多的力量,所以他只能依仗自己的本事在宗堂之中站住脚跟,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到对局势的透彻理解,他没异想天开的左右逢源,但随波逐流起码也不能像个愣头青一样乱撞,哪些东西碰不得便绝对不能碰,哪些东西能碰就一定要不遗余力的争取,否则他的下场只有两个。
要么被人一巴掌拍死,要么逐渐被边缘化。
虽然他的出身致使他很难触碰到家族之中的上层建筑,但是他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从小便对这些事情极有兴趣,也是他处身的环境所迫。他可以将三百多条的《家法》以及数千条的《乾律》背的滚瓜烂熟,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制度是十全十美的,在有心人面前都有漏洞可钻。对家族里的种种利益关系也是揣摩的极为透彻,因为这些规章的制定者正是这些利益链顶端的人们。
所以他对这个家族做了许多不光彩的事情,却从未惹来什么像样的祸患,这是一种生存艺术。
他对杨世宗堂的认知虽然并不深刻,但大致的条理还是相当的清晰,杨世宗堂如今隐隐可以分作三派,在杨胤放下独裁大权之后,杨宪、杨克自然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两位,两方分占了宗堂议事中三成的席位,但相互掣肘,其实能发挥出实力已经大打折扣,而两边为了保持平衡,整个家族只能按照杨胤遗留下的习惯发展着,便是杨玄对这位亲叔叔的手段,也不得不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至于另外一方,可以称作零星派,这些人并不是所谓的墙头草,他们背后都有着不同长老的影子,代表着某一方面的利益,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无法达成共识,而单独的个体在大议会之中很难起到左右局势的作用,所以零星派里的每一个人都面临这可能被边缘化的危险,但是他们在杨鹤、杨宪两派之中却保持着相对公允的态度,所以也正是他们维持整个家族的正常发展。
而杨玄如今自然也可以算是零星派的一员,但他是从清明会试中出身,这一点很关键,他不同于那些从底层一点点爬起来的宗堂议事,他的派系尚未完全定性,如今完全可以投身杨克、杨宪任何一派之中,这样他便可以轻易的在家族宗堂中站住脚,其实近几代从会试中鲤鱼跃龙门者,大多都是作出这样选择,以逸待劳何乐而不为?但是杨玄却并没有作出这样的决定。
且不提杨黎与他的情分,就是他自己无法接受这种在杨胤眼皮底下耍小聪明的蠢事,不管杨宪、杨克哪一边其实都是与杨胤站在了对立面,其实看似朝不保夕的零星派,才是真正最安全的选择,虽然地位很不稳定,但是却避开了最大的风险。
杨玄至此便定下了想法,或许今天这场议会之中自己可能很难争取到一个好去处,但却利于自己的长远发展。
杨世宗堂便设在通幽候府之中,和雀山上的祠堂,这两个地方可谓是象征着杨氏宗族存亡的两个重要之处,有点类似于军队之中的帅旗,不难想象这么一个地方会防御力量会有多么严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护卫家丁守着,但自从杨玄第一脚踏入这个白墙灰瓦略显清幽的院落之中,浑身立马泛起了一层凉意,起码有七八道目光同时落在了他身上。
依仗着强大的五感,杨玄也只能勉强察觉几个离得较近的暗侍。
“这些玄铁卫当真是厉害至极,怕是便军中最精锐的陌刀营、望山营恐怕也望尘莫及。”他心里暗自惊叹,玄铁卫的存在在杨家算是一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因为很少有人见过这群人,但是他们的凶名却一直流传于侯府内外。据说是当年杨家尚未没落时,所掌控的黑甲重骑军便是前身,后来征讨委羽山之时这支部队直接被打的失去了战斗力,加之平幽王战死,便被取消了编制。
而这些玄铁卫便是黑甲重骑军从那场惊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精锐,实力和忠诚自然不容怀疑。单单是杨玄感应的到几个,就全部是易髓后期的境界,如此人物放置何方都能创出自己的一片天来,而他们却甘心守在杨世宗堂之中,整日与黑暗寂寞为伍。
这些玄铁卫对家族的各项信息的掌握处永远于最前线的状态,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单纯的保卫家族,同样负责着家族安全风险系数的评估,杨玄成为宗堂议事之后,只怕这些玄铁卫第一时间就接到了他的画像,所以他进入宗堂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挠。
此时尚早,宗堂议会一般都在辰时四刻开始,如今还有半个时辰,杨玄走进小院便能看见那飞檐高挂的三层阁楼。恐怕是杨玄这一生中见过除了朔方城城楼之外最宏伟的建筑,虽然颜色朴素简单,可是格局却十分之大气,高逾七丈,在几株上百年的古树掩映中,还遮不住他它的气势,就像一头趴在灌木丛中的巨龟,杨玄虽然在侯府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却也从没来过此处。
儿时怀揣了多久的梦想,如今终于近在眼前,进入宗堂,再也不用仰别人鼻息。
恍然从感慨中回过神来,杨玄才发现诺大的院子除了那些躲在暗处的玄铁卫,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看着几步开外那块高悬于檐下阴森处的牌匾,这冷清到不近人情的地方让他微微有些不适,他站在台下盯着那扇门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天上越积越厚的阴云,略一思忖,便推门走了进去,屋内格局与寻常待客的花厅并无太多差别,只是规模要大了不少,里里外外三层桌椅,怕有四十余座。
宗堂之中空无一人,杨玄便随意挑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想着今日如何能在错综复杂的势力纠缠之中,既不得罪人,又能最大限度的为自己举荐的事情谋求到最大的好处,正这般想着,那横挂着一副大中堂的墙后,突然穿出一阵带着隐怒的争吵声。
“这个提案绝对不能进入今天的议程,必须要先上报给长老会决定……他杨靖简直胆大妄为……竟然想对蛮族走私军弩……”
“不行!绝对不行!莫说是钢弦弩,便是黄梨弩也不行!”
———————————————————————————————
这章写的不怎么好,自己看着都不怎么满意,就当做个铺垫吧,以后会慢慢注意这个节奏的问题,像类似与这种介绍尽量穿插开去写,第一次写书还是太稚嫩,求大家指证批评。顺便厚颜无耻的求点票。
第十七章 幕后操纵
杨玄静静的坐在宗堂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比自己来的还要早一些,而且听那声音是杨克无误,能和他如此分庭相抗而且丝毫不卖他颜面的恐怕只有杨宪了。当然也可能是杨胤,但是若是后者,想来杨克也不敢这般放肆了。虽然他辈分高上一些,但在家族之中,辈分却并不能决定一切,就好像杨海良如果遇上杨青蚨,莫说拿架子,恐怕连说话的底气也没有了。
其实宗堂议事之前为了避免双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皮,杨克、杨宪双方往往都会提前通气,互相表个态,如果行不通那在议会上干脆提也用不去提了,一来顾全脸面,二来可以私下商榷,互相许诺好处,达成单一话题上的共识。
何况有些危险系数极大的提议也要在这次预先小会议之中进行审批,绝不是任何异想天开的方案都可以进入议程之中,因为某些与家族利益相关的提议很可能会与《乾律》产生冲突,谁也不能保证整个宗堂之中有没有另有居心之人。
其实杨玄心里清楚,偷听这两人之间的谈话是一件很遭忌讳的事情,但是当他听到杨靖的名字,便打消了悄然退去的想法。如今他对杨靖所知甚少,他除了个人武力之外,还缺乏很多与杨靖抗衡的本钱,而如今两人商议的话题对他而言自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另一方面,杨玄对自己的隐匿能力也有着极大的自信,那天夜里史家老者费尽心机也没能发现他,何况杨克、杨宪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至于外面那些已经知道他进来的玄铁卫,想来两人的手段也难以掌握。
“你知不知道这宗生意如果做成了,会给家族带来多么丰厚的利益?而且蛮夷的强大正好可以牵扯住林家的力量……”
“胡扯!”杨宪一通话还未说完,就遭杨克打断,怒道:“如果朝中突然转换防御态势,变守为攻,要朔风铁骑军出关远征,岂不是要他们面对一群装着劲弩的蛮骑,这根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什么区别?”
“朝中的战略布局岂是说变就变的,财政吃紧,哪里拨的出远征的军费,据关死守的局面恐怕一两年之内难有变动!”杨宪言语冷淡,却透着一股寸步不让的味道,双方争持愈发紧张,便连杨玄置身事外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
“家主这些年做了多少努力,才将朔风铁骑就掌握在手里,此事容不商量。”杨克语速沉稳迅速,却无疑给杨玄平静的心里抛出一枚沉甸甸的大石头,杨胤身为雍州刺史,监察一州军政,要注意是监察而不是执掌。
他此番举动绝不寻常,再联想到杨家的衰落,不难感觉到杨胤胸膛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何况,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我们决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休要因小失大,否则这十几年的心血和努力必然功亏一篑,我们杨家甚至可能因此遭来灭族之祸,杨靖的提议简直愚蠢至极。”杨克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所思所虑也愈发深远了一些。
杨玄此时已经快坐不住了,只觉得屁股和椅子之间出现了一个倾斜度,快要从上面跌下来一样。
“杨家竟然有不臣之心!”杨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虽然从小在侯府中长大,但是对于这个家族的归属感未必能比大乾王朝强到哪里去,他有着自己的看法和自己的梦想,杨家如果真的要造反,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其实他并非不看好一个家族和整个王朝的碰撞,大乾王朝如今虽然盛极一时,其实已经到了粉饰太平地步,在十几年前那场皇权与神权的碰撞中,这个大王朝的根基就已经动摇了。如今皇权旁落,权臣专政,各府各州有异心者不乏少数,此时大乾王朝的版图上已经洒满了火药,或许只需要一个引火者,九州土地恐怕立马会四处起火,动乱的时势必然会造就一批新的英雄。
杨玄对当封疆裂土可没有太大的兴趣,哪怕如今跻身宗堂之中,也不过是不像别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罢了,他对权利的**并不炽热,相反他更介意造反失败可能会掉脑袋这个事实。不过他身在杨家,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权。因为这个事一旦失败,不管你参不参加都是要诛九族的,杨玄将这个暂时很难划清的问题抛诸脑后,反正现在想太多也是白扯。
至少如今有了预知,倒时候见势不妙直接开溜就对了。
内堂之中,杨宪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题的严重性,对蛮族走私一事也不再去提。
“接下来该说说三个后辈的事情了吧?”杨克轻描淡写的点了一句。
杨宪并未说话,似乎在等待杨克摊牌。
“我这几天将所有合适并且可以安插人手的地方都整理一遍了,选出了三个不错的职务,朔方铸银司正使,成纪按察副使,以及朝廷买办局主事。”杨克咳嗽一声,然后看了一眼杨宪,淡淡的说道:“铸银司正使这个职务必须由杨英出任,每年经流此处的银钱多达数千万两,如今朝廷允许的工耗是一成,一年操作得当可给家族中进银四五百万两,杨鹤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如此重任他自然是担不起,而杨玄出身太低,难免器小,呆在这个位置上谁也无法保证他不另起居心。”
“我不管这个位置谁去担任合适,我只知道杨鹤对这个位置也势在必得,我支持你,势必会得罪他。”杨宪冷声道。
这回轮到杨克沉默了,继续等待他抛出条件。
“弓弩风险也许太大,但是向蛮族出售云纹钢想必无关紧要吧?”杨宪眼睛里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
“只要你支持杨英出任铸银司正使,西线商路的提案我自然不会阻挠。”杨克回以一笑,认真道:“但是云纹钢便是底线,希望你不要犯糊涂,这不仅仅关乎你的个人利益,整个家族都可能随着你的错误而倾覆,这个问题你要想明白。”
听到这里杨玄只想在心里骂娘,自己未来的命运就这般被人暗箱操作了,杨英出任了铸银司正使,那杨鹤退后一步,自然就是成纪按察副使了,监察一城军政也算手握大权,而等着自己的只有一个毫无选择余地的朝廷买办局。
话说这朝廷买办局主要干嘛呢,就是通过各种渠道收购稀罕东西,什么天才地宝,灵丹妙药,然后充入内库,用来培养皇室子弟和朝廷禁军。这活可谓又累又没地位,倒也有些油水,可账面上能抠出来的绝对不是很多,唯一的权利就是手里掌握着优先买办权,比如种德堂出炉了一大批丹药,一般人想买自然得去竞标,但是朝廷买办局则可以直接购买,而且享有折扣。
如果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这项特权还是不错的,但是对他来说则就是一件摆设。或许可以高抛低收,或者囤货以谋暴利,可他也得有足够的本钱才能创造出那种高额的财富,而且雍州的市场是极其有限的,过度的操纵价格,很容易使其崩溃。
不过杨玄也认了,总比以前守着个小药铺,一个月抠那十几两银子好太多太多了。
就在此时,宗堂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来者似乎并没有杨玄那么多复杂的心思,脚步声老远就听的见,因此内堂之中的声音便渐渐低落了下去,杨玄豁然一惊,赶紧起身装作在四处闲逛的模样,绕过那一人高的青花落地大瓷瓶,便瞧见来人的模样。
“杨英表哥,挺早啊。”杨玄掩饰住心中情绪,上前打了个招呼。
杨英似乎没能察觉这宗堂的角落里还躲着个人,一听声吓了一跳,看清楚容貌这才缓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到的?”
“前脚刚进来。”杨玄语气寻常,一点看不出心虚的迹象,说完还装模作样的观看起墙上悬挂的那些名家字画来,说道:“这字应该是前朝书法大家钟繇的真迹吧?”其实他哪懂得书法,这书贴下面便留着提款,二来宗堂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挂个赝品。
杨英点了点头,却没把心思放在这事上,不禁又想起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么近的地方杵着一个大活人呢?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杨玄,发现后者脸色与往日似乎大有不同了,诧异道:“你伤好了?”
“嗯。”杨玄点了点头,并未否认,随口道:“这几天空闲下来,一直在调理伤势。”
“史家世子死了你知道么?”杨英看着他那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发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
这章和上一章是同一天写的,状态不太好,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