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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搞定!

    第59章搞定!

    范主任大手笔请客,效果异常明显。

    一干流氓混蛋,包括郑峰匡这几位正经jǐng察在内,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东倒西歪,大着舌头说胡话。甚至于郑峰匡都搂着范鸿宇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酒醉心里明。

    郑公子给范公子介绍了新女朋友,原先的女朋友,那就该放手了吧?

    范鸿宇随口敷衍,心中冷笑。

    下午,范鸿宇直接去了宇阳县人民医院,外科病室,张大宝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本旧杂志丢在枕头边,如同他的脑袋一般,满是伤痕。

    张大宝虽然油头粉面,长得还不算难看,如今脑袋上缠满了绷带,一张脸肿得像猪头,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夏言和二嘎那几个家伙,揍人的时候,从不手软。

    张大宝昨晚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被揍得找不着北了。

    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人在服侍他。张大宝为人虚浮,好sè贪杯,可以相见,夫妻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他老婆也是有单位的,上班时间,却是不好请假来医院伺候。再说了,张大宝也并未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这不,还能看杂志消遣呢。

    范鸿宇进门时,张大宝正准备下床去上厕所,一手举着吊瓶,嘴里咒骂不已。猛可里见到好一条彪形大汉走进门来,张大宝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碰着床沿,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连声说道:“范公子,范公子,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

    声音都变了调。

    无疑,张大宝以为范鸿宇是来“寻仇”的。

    昨晚刚被揍得满地找牙,怎堪再被“蹂躏”一回?

    范鸿宇打量了一下病房里的情形,其他病人都有些畏惧地望着他。范鸿宇年纪虽轻,那股彪悍之气却是掩饰不住。

    范鸿宇走上前去,从张大宝手里接过了吊瓶,问道:“要上厕所吗?怎么,没人伺候?”

    “不,不,不是……”

    张大宝语无伦次,一泡尿早就化作了冷汗汨汨流出。

    “天气冷,躺回床上去吧。别着凉了,不好治。”

    范鸿宇心平气和地说道,看不出有要动手修理他的意思。

    张大宝早就没了主张,闻言连忙躺回了床上,惊恐万分地望着范鸿宇,忙不迭地说道:“范公子,不是我告的,我……我没告你……是,是郑公子他们让我这么说的……真的……”

    自己诬陷范鸿宇,范鸿宇自然要来算账。

    范鸿宇淡然说道:“我知道,刚才在县委招待所,我和郑峰匡喝酒的时候,他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不过这事,起因在你身上,这个你赖不掉吧?”

    “不是,范公子,我……”

    张大宝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却张嘴结舌,说不下去。此事的前因后果,范鸿宇都清清楚楚,又如何能够混赖得掉?

    没的惹火了这煞神,就在这里将自己一顿好揍!

    听听,他刚才和郑峰匡喝酒来着。

    这些衙内的能量就是不一样,前不久还跟斗鸡似的,转眼之间,就坐在了一起,把酒言欢。说到底,终归他们才是一路人,自己这样的,在衙内们眼里,算得什么东西?

    当真是打错了算盘。

    范鸿宇摆了摆手,止住了他,有点冷淡地说道:“张大宝,我知道,你脑瓜子活,是个聪明人。但也不能太聪明了,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你知道你自己最大的毛病在哪里那?那就是自作聪明,不知轻重!”

    “是的是的,我……”

    张大宝禁不住抬手擦了一把冷汗。

    “我跟你说,这事,到此为止,我既往不咎。你要是再敢出幺蛾子,那就不是像今天这样了。夏言他们那手有多重,想必你也已经领教过。”

    范鸿宇说着,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甩在张大宝的面前。

    “这五百块,给你做医疗费。”

    说完,范鸿宇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这就过去了?

    张大宝望着范鸿宇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再低头看看面前五十张崭新的“大团结”,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范主任的公关手段把将出来,钞票开路,立竿见影。

    第二天,夏言就全须全羽的从公安局拘留所里走了出来,神采奕奕的,就好像刚刚赴宴归来。有了范鸿宇的“斡旋”,夏言自然没吃什么苦头。

    倒是朵朵哭了一鼻子。

    夏言被抓进拘留所的当天,朵朵可着实急坏了,找到范鸿宇,拼命的哭。范鸿宇好一阵安慰,就差指天画地的起誓,保证一定将夏言“捞出来”,才算是勉强安抚了过去。

    朵朵和范鸿宇一起去拘留所接的人。

    夏言一出来,朵朵就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他,抽抽泣泣地哭个不了。

    别看夏言揍人“心狠手辣”,被小姑娘这么一搂,顿时便手足无措,伸手在朵朵肩膀上又是拍又是打的,嘴里连声说道:“朵朵,朵朵……别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好……”

    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

    范鸿宇本来有心要“教导”他几句的,听了这话,再也忍耐不得,哈哈大笑起来。

    夏言这个表情,也太可爱了。

    范鸿宇这一笑,倒是帮夏言解了围,朵朵意识到这是在“光天化rì之下”,连忙松开了手,眼泪依旧不止歇的往下掉。

    夏言心疼得不得了,笨手笨脚的伸出手去,给她擦眼泪,嘴里不住念叨:“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不是没事嘛……你瞧,一点事都没有。”

    “你还说呢!人家担心死了!”

    朵朵叫嚷起来,小手握成拳头,就朝夏言一通乱砸。夏言皮糙肉厚,自然不闪不避,全都接了下来,只当是在给自己挠痒,咧开大嘴,傻呵呵地笑个不停。

    朵朵真情流露,夏言自也欢喜。

    “好啦,别闹了,先去吃饭吧。”

    见他小两口打情骂俏,范鸿宇笑着提醒了一句。

    “好嘞,我还真是饿了。”

    在拘留所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但伙食却差得一塌糊涂,夏言的饭量,一点也不比范鸿宇小了。不提这茬还没事,一提,顿时觉得肚子咕咕乱叫,饥火难捺。

    赵歌的小饭店被砸掉之后,一直没有重新开张。

    怕啊!

    范鸿宇也没去县委招待所,和夏言朵朵一起,去了另外一家私人开的小饭馆,点了四菜一汤,也不要啤酒,端起碗来吃饭。

    “二哥,这回啊,怎么这么快就办妥了?”

    夏言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含含糊糊地问道。

    要说拘留所和派出所,夏言也不是头一回进去,都是因为打架。范鸿宇捞过他不止一回。甚至在另一个世界,时光倒流之前,夏言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和人打架,也是范鸿宇给捞出来的。

    但一回,委实比较神速。

    昨天刚进去,夏言心里想着,怎么也得呆个三五天吧,不料一觉醒来,就可以走人了。

    范鸿宇笑笑,正要说话,朵朵抢在头里,叫道:“你还说呢。二哥为了你,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请那个郑峰匡吃饭赔笑脸,还给了张大宝五百块钱。五百呢!”

    说着,就瞪了夏言一眼。

    五百元,相当于夏言半年工资,真不是小数目。朵朵到底是女孩子,比较心疼钱。

    “啥?”

    夏言立即瞪大了眼睛,满脸怒sè。

    范鸿宇摆了摆手,说道:“夏言,钱是小事,人没吃亏就好。”

    “不是,二哥……这不是钱的事。你请郑峰匡那王八蛋吃饭了?给他求情来着?”

    夏言涨得满脸通红。

    二哥居然为了他的事去向郑峰匡低三下四的求情,简直比杀了夏言还难受。

    夏言心里明白,二哥多爱面子的一个人啊?

    范鸿宇说道:“夏言,这事吧,也不算多委屈。”

    “这还不算委屈?”

    夏言叫了起来。

    “不算!”

    范鸿宇摇摇头,笃定地说道,神情变得比较严肃。

    “夏言,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目的。要搞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把目标确定下来,全力以赴,不管其他。这样才是正确的做事方法。社会已经在变了,人也必须要变。你马上就要去彦华dú lì搞国库券生意,不学会开动脑筋可不行。”

    夏言急道:“二哥,这个我明白。你可以放心,国库券生意我肯定会弄好,不会搞砸的。就是……就是你去给郑峰匡那混蛋求情,想想我就来气!”

    范鸿宇说道:“光生气不顶用,生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这我知道!这个王八蛋,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夏言咬牙切齿地说道。

    范鸿宇不由笑了,低声说道:“也不用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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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山人自有妙计

    第60章山人自有妙计

    事情似乎平息了下来。

    rì子一天天过着,chūn节临近,古老的小县城渐渐有了喜庆的气息,街面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一些近郊和离县城不远乡镇的农民,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城关镇,开始采办过年的物资,主要是买新衣服。百货公司的服装专柜,人流量最大。

    而地委的斗争,却rì渐激烈起来。

    根据范鸿宇得到的消息,在书记办公会议上,邱明山竟然和梁光华起了正面冲突。事情起因是梁光华要在chūn节前突击提拔一批县处级干部。

    这是一个比较异常的动作。

    通常情况下,chūn节前后,都以社会大局稳定为主,不宜动干部。梁光华要提拔这批干部,事先倒是和邱明山通过气,但邱明山没有答应,通气不欢而散。随后梁光华便径直在书记办公会议上提了出来,地委组织部已经启动了干部考察流程。

    梁光华这是要造成既成事实,逼邱明山就范。

    一般来说,班子主要成员之间私下通气,发生意见分歧比较正常,一旦上了会议,按照组织原则,应该维护一把手的权威,其他副手不好随意对书记质疑。

    梁光华就是利用这一点来逼邱明山。

    照说,以邱明山眼下的处境,实在不宜和梁光华起争执。自身尚未“妾身未明”,何苦再做仗马之鸣?

    但梁光华还是低估了邱明山xìng格倔强的一面,邱明山还真敢在书记办公会议上和他唱反调。

    梁光华之所以打破常规,在chūn节临近前忽然提拔干部,主要就在于这几位干部的条件,不是那么合适。此前梁光华就已经有过动议,都卡在邱明山那里了。

    组织规定,书记管干部。

    一把手想要提拔的人,往往都能如愿以偿,就算条件不大合适,问题也不会太大。最多是和分管副书记多沟通一下,适当地做出一些让步。我梁光华收割几颗大白菜,也给邱书记一两颗小白菜作为补偿。行署专员那边,亦是同样的cāo作流程。

    所谓政治,就是在不断妥协之中寻求最佳的平衡点。

    然而邱明山过于“另类”了。

    在他看来,梁光华要提拔的这几位干部,各方面条件实在差得太远,压根就不够格。作为党群副书记,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那就是失职。

    梁光华特意选在邱明山最艰难的时候,旧话重提,直接上书记办公会议讨论,拿捏的时机不可谓不准。

    结果还是碰了钉子。

    干部提拔,党群副书记坚决不同意的话,书记也不好强行提交常委会讨论。那样一来,不免要落下“一言堂”的名声。

    据说那次书记办公会议闹得很不愉快,梁光华几乎拂袖而去。

    在电话里听蔡洋说起这个事情,范鸿宇不由暗暗钦服,邱明山就是邱明山,绝不是一般无原则和稀泥的领导干部。

    农机厂的改革,也已铺开。

    不过考虑到马上就到chūn节,范鸿宇向张阳提议,节前主要是吹风,将各项改革措施在各车间班组反复地宣传,让大家深入了解,都有个心理准备。实际的改革动作,押到年后再进行。否则让大伙过年都不安生,也不是个事。

    张阳深以为然。

    范鸿宇的车间主任,益发的当得悠闲了。原先那些不大服气的老职工,渐渐对范鸿宇另眼相看。人家年轻是年轻,做领导却有板有眼,车间里的各项工作,摆布得有条不紊。至于私事,拜托,绝不要带进工作中来。

    这个管理,说难也不难。

    公私分明了,管理者的权威便逐步建立起来。

    开会布置任务,只谈工作,一二三四五,分派得清清楚楚,“私人恩怨”绝不许冒头,再有多少扯皮,也只能是私下去解决,工作就理顺了。

    范主任就好像在地委办公室秘书二科一样,一张报纸一杯茶,颇为自在。

    这几天《群众rì报》,《青山rì报》等党报,已经开始出现一边倒的情形,各位理论大家,御用文人纷纷露面,在报纸上发表有分量的文章。而中心思想,基本与范鸿宇三个月前给邱明山改的那篇文章一样。甚至某位理论大家,还在他的大作之中提到了邱明山的文章,赞叹有加,认为极富前瞻xìng和远见xìng,尤其作者还是偏远地区的党务工作者,更加难得。

    范鸿宇在《群众rì报》上看到这篇文章,不由jīng神一振,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从头至尾再细读起来。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篇文章,也许有玄机,似乎代表着某种信号。

    便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震响起来。

    “你好……”

    “范主任,好足的官腔嘛……”

    电话那边,传来高洁清脆而略带一点妩媚之意的笑声。

    范鸿宇也笑道:“岂敢岂敢,小子何人,敢在高科长面前打官腔。”

    高洁又笑了几声,说道:“哎,《群众rì报》上发了一篇文章,题目叫……你看看吧。报纸到了你们那里没有?”

    范鸿宇笑道:“正在拜读。这么说,是高科长的大手笔了?真厉害!”

    高洁顿时颇为讶异,原本是想要待会再说出来,让范鸿宇惊诧一把的,不料刚刚开口,范鸿宇就直接掀开了底牌。

    这人的脑袋瓜子,转得真不是一般的快。

    “咦,你怎么知道的?”

    范鸿宇笑。

    这也算是一种第六感觉吧。他本来就觉得这文章有玄机,无巧不巧的,高洁就打电话过来,专一谈到了这篇文章,范鸿宇几乎立即就将二者联系起来。

    原先还只是猜测,高洁来头极大,可能和京师某豪门都有那么点关联,现在看来,就算不全对,至少也相差不远。

    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群众rì报》上发表理论文章的,而且点名道姓,给邱明山“撑腰”,cāo作难度就更大了。

    “高姐,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啊?”

    不待高洁说话,范鸿宇便抢先发问了。这也是老刑jǐng谈话的技巧,抢占主动权,始终让别人的思维围着自己的指挥棒转动。

    果然,高洁就有点不好意思,轻笑一声,说道:“也不是要瞒着谁,我没必要满大街地去嚷嚷吧?”

    听这话里的意思,高洁是完完全全将范鸿宇当作朋友了,这才会觉得在朋友面前“隐瞒秘密”是不应该的。

    “那当然了。这样的机密大事,就我一个人知道,我脸上多有光彩啊。”

    范鸿宇笑嘻嘻的,开起了玩笑,轻轻将此事带过,不再“深究”。他和高洁,目前最多能算是普通朋友,或者说都是邱明山的“铁杆支持者”,彼此之间,交往不算太多。类似这样的“**”,自然要点到即止,刨根究底,未免交浅言深了。

    友情这种事,也和爱情一样,讲究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高洁却很认真地说道:“哎,鸿宇,这事就你心里有数啊。”

    她是下放镀金锻炼的,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背景传得沸沸扬扬,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嗯,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范鸿宇也很郑重地承诺道。

    “鸿宇,实话跟你说,现在从上到下,到处的局势都比较难拿。这段时间,省里也闹得厉害,大家都各有目的,上面也有不少大人物发话。至于地区,更是乱成一团。梁书记,李专员,邱书记都各怀心思……乱得很!”

    电话那头,高洁的语气就略略带上了一点烦躁。

    这一点,范鸿宇倒是能够理解。

    现阶段,各地的本土势力极强。省级层面如此,地区乃至县一级层面,同样如此。上面就算有大人物发话,到了青山省,是不是能起到应有的作用,还很难说。

    至于彦华地区,更加像高洁说的那样,乱得很。

    高洁身处漩涡之中,也难怪她要感到烦躁不安了。

    有时候,眼前一片迷雾,看不清前面的局势,是最让人心里不安的。

    “高姐,说说李专员吧。省里到底打算怎么安排他?”

    李有智的去留,直接关系到邱明山的地位,范鸿宇便格外关注几分。

    高洁轻轻摇头,说道:“就是不清楚啊……不过李专员从省城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倒是非常活跃,频频出席各种场合,作报告下指示。照这么看来,他很可能继续留着。”

    范鸿宇轻轻一蹙眉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有智为了力保自己的位置,很可能与梁光华联手,一致对付邱明山。将邱明山挤走了,他两位至少要“安全”几分。邱明山表现得太强势了。

    见听筒里忽然没了声音,高洁就猜到范鸿宇肯定又在费神了,便即说道:“鸿宇,也不要想得太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等结果吧。”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坐等结果,可不是最佳办法。”

    高洁马上说道:“哦,这么说,你还有什么高明的主意?说出来,我听听。”

    “嘿嘿,高姐,现在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山人自有妙计!”

第61章 恶性案件

    第61章恶xìng案件

    刚刚挂断高洁的电话,范主任尚未来得及拿起报纸,电话机再次急促地震响起来。范鸿宇轻轻摇头,又拿起了电话。

    “你好……”

    “鸿宇……是你不?”

    电话那头,略略犹豫了一下,才传来赵歌怯怯的声音。

    “歌儿?”

    范鸿宇顿时大感意外。

    如今可不比后世,通讯极其落后,手机还没影儿,电话机亦是一等一的奢侈品。赵家村离红花乡zhèng fǔ都还有十几里地,赵歌要给他打电话,必须步行到乡zhèng fǔ去。

    在另一个世界,范鸿宇曾经因为一个严重伤害案件,去过赵家村两次,进行调查取证。纵算在二十一世纪,赵家村亦是相当的落后。

    范鸿宇实在不曾预料,能在此时接到赵歌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类似轻轻啜泣的声音。

    范鸿宇立即紧张起来,连声问道:“歌儿,发生什么事了?说话!”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好想你……”

    赵歌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下。她现在确实是在红花乡zhèng fǔ计划生育办公室,一个远房亲戚在这里上班,赵歌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乡zhèng fǔ,央着人家,打了这个电话。忽然当众落泪,赵歌也有点难为情。

    范鸿宇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歌儿,下回不许这样吓人了……”

    赵歌对他rì思夜想,他心里头何尝不是记挂着赵歌?

    “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鸿宇,你是不是给我写了封信?”

    范鸿宇刚刚舒展开来的双眉立时又蹙了起来,诧异地说道:“信?什么信?我没有写过。”

    “那……”

    赵歌也有点茫然了。

    范鸿宇意识到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随即问道:“歌儿,你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至尾和我说说,我来分析一下。”

    “好。”

    赵歌激动的心情渐渐平息了下去。

    “是这样,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是你写的,说是让我马上去县里,你要带我……带我去彦华见……见范—县—长,在你家过年。不过那信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大像是你的字,我心里有点怀疑。还有啊,称呼也不对……你叫我歌儿的……”

    赵歌期期艾艾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虽然知道这事十有仈jiǔ不是真的,但去彦华见范鸿宇的父母,一起过年,却是她最大的梦想,说出来,依旧难免羞涩不已。

    范鸿宇几乎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双眼微微一眯,闪过一抹凌厉之sè,却并未疾言厉sè,依旧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就到乡zhèng fǔ给我打电话,核实一下?”

    “嗯……乡zhèng fǔ计育办的周姐,是我的表姐,我带了一篮子鸡蛋来看她。”

    赵歌解释道。

    范鸿宇说道:“歌儿,你这篮子鸡蛋太划算了。我跟你说,那信不是我写的,应该是郑峰匡让人给你写的,想骗你到县里来。还好你聪明,知道打个电话。”

    说到这里,范鸿宇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甚是欣慰。

    “他那么坏?”

    赵歌低呼了一声。

    “只有比你想象中更坏!”

    “那我现在怎么办?”

    赵歌紧张无比,似乎此时此刻,她身边就有几个郑峰匡派来的人,要将她抓到县里去。

    范鸿宇说道:“你现在就回家里去,这个chūn节,在家里过吧。过完年,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赵歌担忧地说道:“鸿宇,你总说事情会马上解决……这个郑峰匡,他会调走吗?”

    范鸿宇小了,讥讽地说道:“他倒是想调走,只怕没那么容易。歌儿,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去做,好好呆在家里,陪阿姨过个年。过完年,我去接你!”

    “真的?”

    赵歌顿时又惊又喜。

    这就是说,范鸿宇将要在赵家村露面,向外界宣示,她是他的女朋友。而在赵家村那样偏僻闭塞的小村庄,只怕所有人都会直接将她当成是范鸿宇的女人。

    “说话算数。”

    范鸿宇微笑说道。

    “嗯,我等着你啊……”

    赵歌语气之中,不自禁的带上了一点点撒娇的意思。

    “好。”

    范鸿宇的语气,益发的柔和。

    赵歌又在电话里和范鸿宇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话,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范鸿宇放下电话,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办公桌面的台历上。

    1987年1月5号。

    范鸿宇的双眼,又眯缝了起来。

    再过两天,那个震惊全省的大案,就将在宇阳县爆发出来。

    那是一桩恶xìng刑事案件,纵算过去很多年,这起恶xìng案件依旧让宇阳县的许多“老人”记忆犹新。年轻的驻军军官葆兴携新婚妻子佟雨返回驻地的途中,在火车站和宇阳县公安局治安干jǐng郑峰匡等人发生言语冲突,随即爆发“战斗”。郑峰匡等人多势众,还配了枪,一场争斗下来,葆兴被打成重伤,不治身亡。而他的新婚妻子佟雨誓不受辱,从宾馆三楼跳下,摔成重伤。尽管保住了xìng命,但脊椎粉碎xìng骨折,高位截瘫,从此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这起恶xìng刑事案件,彻底改变了宇阳县的“政治格局”。

    宇阳县县委书记,县长,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分管政法工作的副县长,县公安局教导员,副局长,副教导员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干部,被一撤到底。

    许多人因此遭了牢狱之灾。

    原因很简单——葆兴的来头极大!

    他本身虽然只是刚刚提拔不久的驻军副连长,但他的老子,却是一位将军,和省里的大人物都是平起平坐的厉害角sè。而他的妻子佟雨,亦是首都某部高官的女儿。

    徐克武嚣张惯了的,完全不将葆兴放在眼里,压根就不信他的话。在郑峰匡想来,将军的儿子,部里领导干部的女儿,怎么可能出现在宇阳县?

    宇阳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偏僻小县,什么时候容得下这样的“大神”了?

    这个姓葆的混小子,仗着自己当个兵,就不知天高地厚,敢管郑公子的闲事,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被揍之后,还敢打大牌子唬人,那就更加饶不了他!

    他老婆还那么漂亮!

    结果,就惹下了泼天大祸。

    郑峰匡做梦也想不到,葆兴说的,竟然都是真话。

    但等郑峰匡知道葆兴说的是真话之时,大错已经铸成,郑峰匡就是悔青肠子,也没用了。

    然后,全省震动,葆将军和省委领导雷霆大怒,宇阳县一夜之间,“换了乾坤”。连彦华地委的许多领导干部,都受到了牵连。

    宇阳县的官场大“地震”,直接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轨迹。

    当然,那个时候,邱明山已经离开了彦华地区,范卫国也去了地区环卫处。范鸿宇倒还是在地委机关待着,但已经无人在意他,直接边缘化了。范鸿宇清楚地记得,过完chūn节没多久,地委办公室刘副主任便找他谈话,让他调往地区公安处。

    他本来就是公安学校的毕业生,去公安机关工作,才算专业对口。

    组织上这叫量才委任。

    对这个震惊全省,甚至震动全国的恶xìng刑事案件,范鸿宇当时就是个旁观者。

    现在,自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范鸿宇已经“回来”,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该把夏言从彦华叫回来了。

    范鸿宇正准备打电话之时,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

    范主任还真挺忙碌的。

    “你好。”

    “范鸿宇,你哄我啊?”

    电话那头,传来管丽梅怒气冲冲的声音。

    范鸿宇莫名其妙:“妈,又怎么啦?”

    “你还问我?你说,你还要跟那个赵歌混到什么时候?为了这个女人,你还和郑天平书记家的小孩闹意见,打架闹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里,管丽梅气愤难捺,一迭声地质问起来。

    范鸿宇也有点不高兴起来,说道:“妈,你又是听谁说的?怎么这些流言蜚语,总是能传到你的耳朵里面去?”

    “你还不高兴了?还问我……等等,你爸跟你说,我懒得理你了!”

    范鸿宇愣怔了一下,合着老爸老妈都在?

    稍顷,电话里传来范卫国的声音:“鸿宇,你妈刚才说的,是不是真实的情况?”

    听得出来,范卫国的语气也很凝重,带着一丝不安。

    “爸,这种话也能信?郑峰匡是个什么德行,你应该知道的吧?郑天平包庇纵容他儿子,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我跟他闹什么意见?是他见sè起意,要打赵歌的主意。”

    范鸿宇气愤愤地说道。

    范卫国沉默一会,才缓缓说道:“郑峰匡的情况,我清楚。所以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你和他闹别扭,会吃亏的。你应该知道,郑书记和李专员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范鸿宇冷冷一笑,说道:“爸,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他闹别扭的。李专员和郑书记,嘿嘿……”

    范卫国顿时有些jǐng惕地说道:“鸿宇,你什么意思?”

    范鸿宇这声冷笑,让范卫国都有点遍体生寒。

    “没什么意思。等着瞧吧,蹦跶不了几天了!”

第62章 伏击

    第62章伏击

    八七年元月七号,下午。

    通往宇阳县公安局的道路旁边,一个小杂货铺的二楼,范鸿宇在喝茶,神sè镇定自若,夏言则站起又坐下,不时到二楼窗口张望。

    二哥特意吩咐他今天一定要从彦华赶回来,却没说什么事。

    夏言以为是国库券生意的事,一到宇阳,就忙着向二哥汇报。

    这生意,熟门熟路,做起来很轻快。宇阳暂时还没有人收购国库券,所以几天时间内,夏言和三个小兄弟便大有收获,收购了两万多将近三万元的国库券,正准备去银行兑现呢。

    不料二哥却只是轻轻点头,似乎对这事并不如何关注,反倒交给他一条铁尺,就将他拉到这小杂货铺来了。这杂货铺的老板,也姓范,按照范庄的族房排行,还得叫范鸿宇叔叔。

    范卫国一房,在范庄算得是老幺,所以范鸿宇年纪虽轻,在范庄辈分很高,甚至有叫他“叔爷”的半大后生子。

    本家叔叔要借杂货铺二楼暂时一用,老板自然不会有异议。

    “二哥,到底咱们要干嘛?”

    夏言是个火爆霹雳的xìng子,哪里耐得住如此寂寞?不断地向范鸿宇打问。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揍人!”

    “揍谁?”

    夏言顿时便jīng神一振。

    对于打架,夏言实在有天生的爱好。

    “郑峰匡!”

    到了此刻,范鸿宇也就没必要瞒着夏言了。

    夏言立马神采飞扬,叫道:“揍他?太好了!”

    范鸿宇自然没有夏言如此兴奋。为了今天这个事,他反复考虑了很久,最终才做出眼下的决定。

    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这个案子,范鸿宇了解得远比一般人要深入得多。当他调任宇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之后,刻意查阅过此案的案卷。里面很清楚地记述了惨案的发生经过。

    其中就包括凶手郑峰匡本人的供述。

    本来七号那天在宇阳火车站,葆兴和佟雨只是“过客”,双方并无交集。不巧的是,郑峰匡手下的一个流氓烂仔正在欺负一个小贩,被葆兴看到了。葆兴路见不平一声吼,祸事就上了身。更不巧的是,葆兴的新婚妻子佟雨长得十分漂亮,立时就将郑峰匡的sè心勾了起来。

    两下往里一凑,便酿出天大的祸事。

    此时此刻,“一七惨案”的诸般情形,穿越了二十多年的“历史迷雾”,再一次清晰地呈现在范鸿宇的脑海里。

    就在今天,这个惨案正在发生!

    必须要阻止它!

    但是如何阻止,却很有讲究。

    根据卷宗记载的案发时间,此刻郑峰匡等人正在施暴,他和夏言赶过去阻止,双方的力量对比,实在太悬殊了。

    说白了,此时此刻,他范鸿宇再加上夏言,两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子,想要阻止手里有刀有枪的郑峰匡和他手下那帮恶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郑峰匡绝不会听他的。

    想要凭“交情”阻止郑峰匡继续行凶,绝无可能。

    至于向郑峰匡言明利害,告诉他那位叫葆兴的副连长,真的有一位将军老子,更是扯淡。郑峰匡要是肯信,早就信了,也不会活活将葆兴打死!

    事情明摆着,范鸿宇现在赶去,“胡言乱语”的话,估计就是让郑峰匡多了一个施暴的对象而已。

    给县里领导打电话,给范卫国打电话……

    这些处置方式只是在范鸿宇的脑海里一闪即逝,随即便被他自己否了。

    郑峰匡在宇阳横行不法,不是一天两天,要是这样能够阻止他的话,郑峰匡也横行不到今天。

    范鸿宇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案卷里面记述得很清楚,就在这个时间段,葆兴已经重伤,被押回县公安局审讯室后,继续遭到残暴殴打,不久之后便即伤重不治。

    当然,太具体的时间,范鸿宇记不得了。

    但有一点,范鸿宇可以肯定:要是救不了葆兴和他的妻子佟雨,事情的后续发展,依旧还会是一模一样的。

    宇阳县的官场地震不可避免。

    任其发展,郑峰匡固然必死无疑,郑天平也会遭牢狱之灾。但对于范鸿宇而言,却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好处。

    今天的范鸿宇,早已不是只会冲动办事的年轻人。多年刑jǐng生涯的历练,范鸿宇堪称老谋深算。

    富贵险中求!

    不冒险,等着大富大贵从天上掉下来,砸自己头上,那不现实。

    所以范鸿宇思虑再三,决定采取最冒险的方式。

    赢就大赢,至于输,倒也不见得会输得很难看,至不济是得不到什么好处,总之这个案件一发生,郑峰匡已经被死神贴上了标签。

    一念及此,范鸿宇伸手抚摸了一下搁在桌面上的铁尺,其实就是一条戒尺形状的短铁棍,约莫一尺五寸长短。事实上,这是当地一种很古老的传统短兵器“铁尺”改装的。铁尺原本有三齿,为了携带方便,范鸿宇夏言将铁尺两旁的横架锯掉,又将铁尺的中刺锯短,就成了现在这种光秃秃的模样。但范鸿宇对此很满意。这家伙颇有威力,便于携带,能够抵挡刀剑,轻易不会给对手造成红伤,正是趁手的好兵器。

    不过cāo着这种家什和小**对阵,那是绰绰有余,如今要以之面对郑峰匡的手枪和其他人的砍刀,却未免寒碜。

    但范鸿宇深信,只要筹划得当,时机拿捏准确,铁尺一样能战胜手枪。

    “二哥,那咱在这等什么呀?郑峰匡会到这店里来?”

    兴奋了一阵,夏言又有些诧异地问道。

    暴揍郑峰匡,是夏言的“梦想”,至于揍了郑公子,会有何种后果,夏言从不去考虑。瞻前顾后,不是夏言的xìng格。那么怕事,还打什么架?

    “他会路过这里。”

    范鸿宇轻声答道。

    眼下,他的思维特别清晰,曾经查阅过的卷宗内容,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只要没有外力去推动,历史依旧会沿着固有的轨迹前行。

    “那……来了!”

    夏言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汽车的声音,连忙从二楼窗口探出头去。

    只见两台老式吉普车从马路上疾驰而过,带起一股烟尘,径直驶进了公安局大院。

    “他们开车呢!”

    夏言顿时十分沮丧。

    这“伏击”怎么打?

    范鸿宇慢慢站起身来,cāo起桌面上的铁尺,向楼下走去。夏言分明在二哥眼里看到一抹凌厉之极的神采。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渴盼之意。

    夏言又兴奋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范鸿宇身后下楼去。

    范鸿宇将铁尺放在身后,站在马路旁边,县公安局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遥遥在望。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好几个年轻男子将一名年轻女郎从公安局的办公大楼内连拖带拽的拉了出来,七手八脚往停在公安局大院里的一台吉普车里塞。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些流氓……臭流氓……我爸爸是农业部的副部长佟守彬……你们快放开我……”

    那年轻女郎使劲挣扎,嘶声大喊,嗓子已经哑了。

    佟雨!

    她就是佟雨。

    范鸿宇脑海里立即又浮现出案卷的内容。

    被害人佟雨的父亲,确实是农业部的副部长佟守彬。

    “二哥,那是郑峰匡啊……”

    夏言眼尖,一眼就将那群人的领头者认了出来。

    “就是他……”

    范鸿宇停下自行车,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

    “臭婊子,还在冒充zhōng yāng领导的亲戚,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sāo货!”

    郑峰匡扬起手臂,“啪”地甩了佟雨一个耳光,恶狠狠地骂道。

    “臭流氓……”

    佟雨尖叫起来。

    “带走!”

    郑峰匡一挥手。

    几名喽啰便七手八脚地将邱雨馨硬塞进了吉普车,郑峰匡随即钻进副驾驶座,吉普车身子一抖,屁股上冒出一股黑烟。

    范鸿宇望了夏言一眼,说道:“夏言,我拦车,你做好准备。郑峰匡一下来,就往死里打。听到没有?不要手软,往死里下手!”

    “好嘞!”

    见到刚才一幕,夏言早就双眼喷火,极其干净利索答应了一声。

    “棍子!棍子搁背后,不要让他看见了。”

    范鸿宇立即又招呼了一句。

    夏言狠则狠耳,却不是无脑之人,相反,夏言的脑袋瓜子非常聪明。尤其是打架,这几年简直就是身经百战,年纪虽小,经验丰富无比。不用二哥吩咐,也能知道,今儿这仗不好打。他们只有两个,对方是四五个,而且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搞不好还配了枪。要想打赢,不能来硬的,只能出奇制胜。

    所以二哥的话说的明白——目标就是郑峰匡!

    所谓擒贼先擒王是也。

    至于搞死郑峰匡会有什么后果,夏言懒得去想。

    在夏言想来,郑峰匡这种混账东西,就该搞死!

    夏言只是喜欢打架,争强好胜而已,本质并不坏,欺男霸女,偷鸡摸狗,流氓调戏之类的破事,那是绝对不干的。

    范鸿宇短铁棍别在后腰的皮带里,往路边一站,远远就朝吉普车扬起了手,脸上笑眯眯的,一副完全无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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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真敢开枪

    “嘎吱”一声,吉普车果然在范鸿宇身边停了下来,扬起一股烟尘。

    “小范?什么事?”

    郑峰匡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范鸿宇,毫无防备地从吉普车的副驾驶座上探出了脑袋,很不耐烦地问道。

    范鸿宇眼睛一抡,就看到吉普车后座上,挤了四个人,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将佟雨死死压在后座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一声都不能出。

    佟雨妩媚的大眼睛里,露出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又是绝望的神sè。

    范鸿宇只是瞥了一眼,随即将目光收了回来,笑着走近去,对郑峰匡说道:“郑哥,我想找你帮忙办点小事,嗯,借个东西用一下……”

    “什么东西?快说!”

    郑峰匡更加不耐烦了,不过瞧在那顿酒的面子上,还在按耐着xìng子。

    “借你的脑袋一用!”

    范鸿学哈哈一笑,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sè。

    “什么?哎呀……”

    郑峰匡尚未回过神来,范鸿宇已经闪电般从后腰拔出了铁棍,照着郑峰匡的脑袋,用尽浑身力气,“呼”地砸了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郑峰匡压根就没有任何招架闪避的余地,只能本能地将脑袋往吉普车里一缩。

    说时迟那时快,“噗”的一声闷响,短棍擦着郑峰匡的脑袋过去,重重砸在肩膀之上,随即便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铁尺重达三四斤,挨得如此亲切,郑峰匡的肩胛骨当时便被砸碎了。

    范鸿宇一棍砸出,随即伸手拉开了吉普车的车门,劈手便揪住了郑峰匡的胸口,使劲一拽,将郑峰匡一百多斤的身子硬生生地拽了出来,右手再次高高扬起,手起棍落,又是“噗”的一声,郑峰匡脑袋上早着,顿时便如同砸烂个西瓜,黑红的污血喷涌而出。

    郑峰匡随即软瘫在地,浑身抽搐。

    变起俄顷,大伙顿时都目瞪口呆,等车里的几个人回过神来,郑峰匡已经死狗般瘫在那里,满头满脸血糊血海,没了半点声息。

    范鸿宇久历战阵,捕人无数,下手从不容情,干净利落之至!

    “王八蛋,你干什么?你疯了!”

    稍顷,后座上的黄连生才大叫起来,“砰”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黄连生个子高大,身材粗壮,孔武有力。

    只是谁都没料到范鸿宇忽然会对郑峰匡出手,待得黄连生醒悟,郑峰匡已经糟了糕。

    根据案卷记载,参与殴打葆兴的几个主犯之中,黄连生是首要分子,后来和郑峰匡一起,挨了枪子。但此时此刻,黄连生自然还不知道,他的生命,其实已经走上了最后的历程。如果历史依旧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行,两个月之后,他就会被绑缚刑场,执行枪决。

    范鸿宇忽然从二十多年后回来,拦住了郑峰匡的吉普车,历史已经开始发生变化。然而这种变化,对于黄连生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黄连生刚刚从吉普车后座下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一条黑影悠忽之间便到了他的面前,夏言高举铁尺,一般的使尽浑身之力,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黄连生大惊,情急之下,扬起右臂挡驾,随即一声惨呼,范鸿宇再一次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黄连生这条胳膊完了!

    范鸿宇丝毫不去理会,迅即在郑峰匡身边蹲了下来,伸手向他腰间摸去。

    案卷里纪录得很明白,案发当rì,郑峰匡配了枪。

    治安干jǐng和刑jǐng不同,原本是不能随时配枪的。只有执行重要任务之时,才能配枪,任务执行完毕,要及时将佩枪交回。但八七年那会,公安机关内部枪械管理本就不严格,宇阳偏地小县,加上郑峰匡身份特殊,就更加没人会在意他是否违反这个配枪的规定。

    事实上,郑峰匡这几年,几乎是枪不离身。

    范鸿宇一伸手,便摸到了郑峰匡腰间的枪套,随即利索地解开枪套,将一柄6sì式手枪抽了出来。

    这种枪,范鸿宇用了十来年,熟悉得很。

    那边厢,黄连生极其悍勇,右臂骨折,软绵绵地垂在身边,却依旧扬起左手,和夏言搏斗,嘴里发出牛嚎一般的声音,满脸凶戾,双眼血红,身上手上又一连挨了几下,却飞起一脚,将夏言踢得趔趄几步,摔倒在地。

    黄连生连声怒吼,大步上前,抬起穿着皮鞋的大脚就朝夏言踹了下去。

    夏言也正是年轻力壮之时,个子虽不及黄连生粗壮,但“战斗经验”丰富无比,却不是开玩笑的,关键时刻,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眼见黄连生的大脚踹了下来,夏言二话不说,抡起铁尺便横扫过去。

    “喀嚓”一声,黄连生长声惨嚎,胫骨当即断裂,再也站立不稳,重重摔倒,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吃屎,连门牙都磕掉两颗,满嘴鲜血长流。

    这么缓一缓,吉普车司机和后座上的另一名年轻男子,都跳了下来,各自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就朝夏言扑过去。

    “站住!谁动就打死谁!”

    范鸿宇“呼”地站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而前,大拇指一曲,打开了6sì手枪的保险。

    “**疯了,有胆你开枪。”

    这两位,却也是凶悍角sè,凛然不惧,司机冲着范鸿宇就大吼一声,扬起了匕首。

    他也是公安局的干jǐng,一般的人可吓不住他,更不要说范鸿宇这样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了。

    笑话,你小子敢开枪?

    你会玩枪不?

    “砰”!

    司机吼完,正准备往前冲,刚刚抬起右脚,枪就响了。

    司机一声闷哼,大腿中弹,“噗通”就跪了下去,匕首丢出老远。

    “再敢动,一枪毙了你!什么玩意!”

    范鸿宇冷笑一声,喝道。

    另一个拿匕首的家伙顿时脸就白了,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满眼惊惧之意。

    这混小子,真敢开枪啊!

    而且看上去,这枪在他手里,玩得纯熟无比。

    范jǐng官本来就是神枪手。

    “他妈的,郑峰匡,给老子站起来,别装死!”

    一枪镇住了这些混蛋,范鸿宇随即朝瘫倒在地的郑峰匡狠踹了一脚,怒喝道。

    郑峰匡又是一声痛哼,悠悠醒转。

    这一回,范二哥还真冤枉郑jǐng官了,郑jǐng官真不是装死,范鸿宇刚才那两下,可不是好玩的,生生将郑峰匡抡晕了过去。

    范鸿宇俯身下去,揪住郑峰匡血糊糊的头发,胳膊叫劲,往上一拉,郑峰匡大声呼痛,手脚并用,顺势站了起来。范鸿宇曲起左臂,箍住了郑峰匡的脖子,右手举枪,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下车!”

    范鸿宇朝最后一个坐在吉普车后座上压住佟雨的男子喝道,说着,手枪直指而前。

    那男子早已吓得脸sè苍白,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浑身一抖,连连点头,忙不迭地从吉普车里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变化实在太惊人了。

    这俩杀神,从哪冒出来的?

    整个俩二百五啊,直接将峰哥开了瓢,还敢开枪!

    “小范,你,你干嘛呢?我可没得罪你……”

    直到此刻,郑峰匡才惊魂甫定,喘息着,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郑峰匡确实是莫名其妙。

    在此之前,他们不刚喝过和事酒吗?自己是想打赵歌的主意,但也还没成功,范鸿宇怎么就下这样的死手?

    郑峰匡也算是“老jǐng察”了,体制内,街面上都混过多年,瞧这个架势,毫无疑问范鸿宇是在和他玩命。难道他不知道,今天这事,已经无法收场了吗?只要他郑峰匡一得到zì yóu,便是范鸿宇的“死期”。而范鸿宇若是真将他杀了,一样是死路一条。

    莫非得了失心疯?

    “对不起,峰哥,你闯大祸了,我今儿是来救你的。”

    范鸿宇哈哈一笑,戏谑地说道。

    郑峰匡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这,还是来救我的?

    要是来杀我,岂不是早就一枪爆头了?

    早听说老范家二小子很横,今儿算是见识了。

    “佟雨,快下车!”

    范鸿宇不再与郑峰匡废话,冲着吉普车里又是一声大喝。

    其实不用范鸿宇叫喊,佟雨已经挣扎着下了车。

    至于范鸿宇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这当口乱怏怏的,又有谁深究了?

    “你……你是谁?”

    佟雨望着范鸿宇,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地问道。佟雨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扯破了好几处,乱糟糟的,不过依旧难掩她的艳丽。

    这起惨案,她本来就是“导火线”之一。

    范鸿宇说道:“你不要管我是谁,我来救人的。葆兴在哪里?带我们去找他!”

    佟雨现在是救下了,但事情最多办了一半,得马上去救葆兴。不然这事依旧难以了局。唯有将葆兴也救下来,范鸿宇这个险,才冒得有价值。

    否则,抢夺jǐng枪并开枪伤人,哪一样都是重罪。

    上辈子,范鸿宇郁郁不得志,终归还是一名jǐng察,活下去不成问题。这一下回来了,一着不慎,搞不好就有可能去蹲大狱。

    但事已至此,有进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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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救人

    佟雨猛醒!

    这当儿,自也不是追问缘由的时候。

    救人要紧。

    “我,我不知道他们把葆兴关在哪里……”

    佟雨急急说道。

    “没关系,你不知道,他知道。郑峰匡,走!”

    范鸿宇极有决断,随即朝郑峰匡喝道。

    “范鸿宇,你到底想干嘛?你……你疯了?”

    郑峰匡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范鸿宇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郑峰匡,你放清醒点。老子今天枪也抢了,枪也开了,人也伤了,我豁出去了。你最好是老老实实配合我,不然,我先崩了你。我说得出做得到!老子轻轻一扣扳机,砰,你的脑袋就成烂西瓜了。你要不要试试?”

    声音冷冰冰的,6sì手枪**的枪口狠狠往他的太阳穴里钻了一下。

    郑峰匡浑身一抖,下身一胀,差一点便大小便失禁。

    他丝毫不怀疑范鸿宇的话。

    范鸿宇刚才那一枪,已经明白无误地显示了他绝对不是说着好玩的。

    这就是个愣头青!

    “走!”

    范鸿宇使劲一推,押着郑峰匡,向公安局办公大楼里走去。

    夏言一声不吭,弯腰捡起司机掉落在地的匕首,卫护在范鸿宇的身边。佟雨紧紧跟在后面。

    刚才的枪声,早已惊动了公安局内的人,好几名jǐng察出现在大门口,猛地见到这一幕,顿时一个个目瞪口呆。

    发生什么事了?

    竟然有人拿枪指着郑公子的脑袋!

    再仔细一看!

    我的妈,这个愣种竟然是范副县长家的二小子。

    这下子热闹了!

    范鸿宇理都不理这些jǐng察,一手紧紧箍住郑峰匡的脖子,一手紧握6sì式,死死顶在郑峰匡的太阳穴上,脸sè冷然。郑峰匡脑袋开花,鲜血不绝地流淌下来,将两人的衣服染得通红,范鸿宇毫不理会,只管推着郑峰匡大步向前。

    见了这般架势,那几名jǐng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了道路。

    实话说,虽然这里就是公安局大院,但这样的场景,所有jǐng察都还是头一回碰到,不要说应急预案,恐怕平rì里连想都不曾想过会发生如此情况。

    有人抢枪挟持jǐng察,不往外跑,反倒径直冲进了公安局内。

    简直不可思议。

    “郑峰匡,葆兴关在哪里?”

    范鸿宇厉声喝问。

    “不……不知道……”

    郑峰匡兀自嘴硬,这是赌范鸿宇不敢当真杀他。

    范鸿宇毫不迟疑,手枪顶着他的耳朵,“砰”地一响,郑峰匡长声惨呼,一只耳朵已经血肉模糊,整个脑袋轰隆隆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说!”

    范鸿宇一声暴喝!

    郑峰匡的耳朵炸裂开来,血肉残渣溅得他满头满脸都是,宛如凶神恶煞一般。

    “三,三审讯室……”

    郑峰匡已经完全崩溃,大小便几乎失禁,再也不敢倔强,结结巴巴地招供了。

    范鸿宇没有再问,押着郑峰匡,向三审讯室走去。

    对公安局办公楼内的情形,他只有比郑峰匡更加熟悉。在另一个世界,两个月之后,郑峰匡就见了阎王,范鸿宇随后却在这里工作了十来年。

    “夏言,跟紧点,谁敢动手,就别含糊。”

    范鸿宇不忘招呼夏言一句。

    “知道!”

    夏言干净利落地应道,声音里满是兴奋之意。

    我的乖乖,二哥不动手则已,这一动手,直接就开枪,是铁了心要将郑峰匡往死里整啊。

    夏言喜欢!

    那几名jǐng察傻呆呆地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范鸿宇刚才又当着他们的面,给了郑峰匡一枪。

    公安局办公大楼面积不大,很快,范鸿宇等人就来到了三审讯室前。审讯室的门是紧闭的。

    “夏言!”

    范鸿宇大叫道,随即押着郑峰匡往旁边一让。

    夏言二话不说,身子往后一退,随即猛力向前,飞起一脚。

    “砰”地一声巨响,审讯室厚实的木板门应声而开,重重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夏言早已有备,再起一脚,力道稍轻,木板门再次弹了开去。

    范鸿宇押着郑峰匡,冲进了三审讯室。

    三审讯室内,亦是一片血腥。

    一个年轻男子趴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三名同样年轻力壮的男子,围在周边,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口杯,里面装着凉水,正准备往地上的葆兴泼去,审讯室的房门忽然被踢开,大家都吓了一跳。那名男子手一颤,口杯里的水泼出一小半。

    “都滚出去!”

    范鸿宇一声大喝,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向三人。

    这几位,前些rì子都和范二哥一起喝酒来着,貌似都是治安联防队员,当时也跟范二哥通过姓名,范鸿宇却哪里记得住这许多?

    谁也没心思去记几个将死之人的名字。

    毫无意义!

    在另一个世界,因为“一七惨案”被枪毙的坏jǐng察和流氓混子,可远不止郑峰匡黄连生这两人。

    上面雷霆震怒,直接从省里派出专案组,进驻宇阳县,将郑峰匡流氓团伙历年来的恶行劣迹一一深挖出来,前前后后,足足杀了十几个脑袋,才算是告一段落。

    基本上,前些rì子和范鸿宇一起喝酒的那批家伙,个个榜上有名。和一大帮“死人”混在一起,范鸿宇当时,心里着实有点怪怪的。

    “你干什么?”

    其中一人,最快回过神来,叫了一声,眼里满是诧异和惊惧之sè。

    怎么那个满头血糊糊的家伙,好像是郑公子来着?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在宇阳县,有人敢对郑公子下这样的死手?

    “砰”的一声!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滚!”

    范鸿宇又是一声暴喝。

    当此之时,处置任何事均要当机立断,绝不能拖泥带水。有郑峰匡这个“人质”在手,就足够了。这几个人留在房子里,只会碍事,还得分神去防备他们。

    枪声一响,这三个家伙早已吓得脸sè惨白,屁滚尿流,当下诺诺连声,争先恐后跑了出去,连一眼都不敢往范鸿宇身上多瞧。

    “快,夏言,佟雨,救人!”

    范鸿宇这才大声吩咐夏言和佟雨。

    佟雨早已经急急忙忙跑过去,也顾不得满地血腥,将葆兴翻转过来,大声叫喊。

    范鸿宇凝神看去,葆兴只穿了一件小背心,厚实一点的衣服,都被剥干净了,身上到处血肉模糊,满头满脸都是血,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本来挺长大的一条汉子,这当儿静静躺在哪里,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佟雨的泪水不绝流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言,掐人中!”

    其实不待范鸿宇吩咐,夏言已经伸手掐住了葆兴的人中。这些年,夏言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一般的急救常识,都具备的。

    一声呻吟,葆兴悠悠醒转过来。

    “葆兴,葆兴,你醒了……”

    佟雨大叫起来。

    “夏言,扶他站起来。”

    夏言依言行事,也不管葆兴浑身血污,拦腰一把抱住了,双膀叫劲,硬生生将葆兴一百多斤的身子抱了起来。

    “葆兴,你得振作起来。咱们现在,还在公安局。马上就会有人把这里都围了。快,你现在立即给部队打电话,把情况向他们做个说明。”

    范鸿宇急急对葆兴说道,但吐字依旧十分清晰。

    葆兴使劲一晃脑袋,定了定神,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范鸿宇,问道:“你是谁?”

    范鸿宇说道:“你别管我是谁,总之我是来救你的。你也看见了,这个家伙,就是罪魁祸首……”

    说着,范鸿宇用枪口敲了敲郑峰匡血糊糊的脑袋。

    葆兴仔细一打量,尽管被鲜血将整张脸都糊住了,还是能看得出来,果然是郑峰匡。

    “哈哈,好,好,打得好!”

    葆兴仰天大笑起来。

    范鸿宇不由暗暗点头。

    果然不愧是将门虎子,当此之时,可不是什么人都还能够笑得出来的,并且笑得如此开心的。

    范鸿宇随即说道:“葆兴,别的待会再说,你马上打电话,迟了,他们就切断电话线了。记住,就给你的部队打,那是本地电话,不是长途,不需要转接。”

    八十年代中期的电话通讯,可远不如后世那么方便。

    葆兴到底是优秀军人,自幼出身军伍世家,尽管身负重伤,依旧在顷刻之间便搞清了眼下的局势,眼见范鸿宇用枪指着郑峰匡的脑袋,也知道问题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当下不再犹豫,挣扎着站稳了,在夏言和佟雨的搀扶之下,来到审讯室的办公桌前,抓起了电话,给驻军部队打了过去,三言两语,就将情况说清楚了。

    “葆兴,你不要紧吧,来,穿上衣服……”

    佟雨已经将散落一地的衣服捡了起来,急急说道。

    “小雨,你没事吧?”

    葆兴却不忙穿衣服,冲着妻子大声问道,眼里满是关心之sè。

    “没事……刚刚出门,车就被拦下了,他……他们俩救了我,然后就杀到这里来了……”

    佟雨嘴里解释着,却满脸迷惘。

    实话说,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弄明白,这两位从天而降的“飞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貌似对自己和葆兴都很熟悉,自己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65章 包围

    眼见得葆兴打完了电话,范鸿宇轻轻舒了口气。

    “嗯……”

    葆兴在妻子的帮助下穿衣服,牵动伤处,顿时咬紧牙关,哼了一声。这顿揍,挨得确实不轻,范鸿宇他们晚来几分钟,只怕就起不来了。

    “兄弟,贵姓大名?”

    葆兴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冲范鸿宇说道,语气之中,亦全是好奇之意。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范鸿宇。模范的范,鸿飞冥冥的鸿,宇宙的宇。这位是夏言,夏天的夏,发言的言。”

    “谢谢!”

    葆兴郑重地说道。

    “不客气。”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葆兴立即又“八卦”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好在范鸿宇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说道:“是这样的,我和夏言打算来公安局办点事,刚好在门口碰上这个家伙……”说着,用枪点了点郑峰匡的脑门:“他正干坏事呢,我们上前劝阻,他掏出枪来威胁我们,结果就被我们制服了。夏言,是这么回事吧?”

    夏言本来有点迷迷糊糊的,听范鸿宇这么说,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早就谋划好的吗?二哥一早在杂货铺那里等着呢!怎么这会子,又变成凑巧碰上了?不过夏言的脑袋瓜子转得可不慢,马上就明白过来。

    这事,就得是二哥说的这样,就得是郑峰匡先出枪威胁他们才行。不然,可不好交代。

    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属于见义勇为;郑峰匡先出枪,他们夺枪属于正当防卫。

    前前后后可能出现的问题,范鸿宇都已经筹划好了,现在不过是和夏言还有佟雨对对“口供”罢了,省得以后做笔录的时候,两下里对不起来,不免糟糕。

    当然,就算口供有出入,范鸿宇也不是太担心。

    只要葆兴和佟雨的背景是真实的,这事后续怎么处理,宇阳县乃至彦华地区基本都做不了主。

    在一个人治社会,任何争斗,说白了,最终都是实力的对决。

    现在,葆兴和佟雨都还活着,范鸿宇一颗心就稳稳的回了胸腔。

    基本上,已经胜利在望!

    这个险,冒得很划算。

    “咳咳……”

    一直被范鸿宇紧紧箍住脖子的郑峰匡已经开始迷糊,脑袋上鲜血不绝留下,张大了嘴,呼呼喘息,一口气倒不上,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范,放开他吧,就这样,他也跑不掉。咱们走吧!”

    葆兴一旦清醒过来,立即便恢复了jīng明干练,对范鸿宇说道。

    范鸿宇只是略略放松了一点,让郑峰匡能够顺利呼吸,放却是坚决不放的,说道:“葆连长,现在咱们恐怕走不了啦。动了枪,这外边都惊动了。嘿嘿,眼下,郑公子就是咱们的护身符。可不能大意。”

    葆兴一皱眉,正要说话,郑峰匡已经迫不及待地抢在了头里,叫道:“小范,范哥……你现在带我出去,我保证没人敢拦你,都,都要上医院不是?”

    说着,眼珠子在血红的眼眶内骨碌碌乱转,直往葆兴身上瞥去。

    这小子可也被揍得不善,范哥,你还是赶紧带他去看医生吧!

    再这么拖下去,我的血就要流干了。

    范鸿宇笑道:“郑公子,放心吧,你的伤没事,不过就是肩胛骨和头骨碎了,一时半会死不了。实话跟你说,咱现在不走……”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无数人员,正向这边蜂拥而来。

    范鸿宇朝葆兴笑了笑,说道:“看,走不了啦。葆连长,你负伤了,先在这坐着休息一会,喝口水。等你的战友们来了,咱们才能走!”

    佟雨原本微微sè变,听了范鸿宇最后一句,顿时安下心来。

    他们刚才,始终都无法将讯息传送出去,尽管一再表明了身份,奈何这个郑峰匡就是不信。现在终于打通了部队的电话,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驻军部队,绝不会坐视葆将军之子被人狂殴而不理。

    葆兴便朝范鸿宇一竖大拇指,嘿嘿一笑,说道:“兄弟,这气度了不起!”

    葆兴军伍出身,平rì里最喜欢结交的,就是铁铮铮的硬汉子。范鸿宇救了他倒在其次,这“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气势,却让葆兴暗暗心折。

    范鸿宇哈哈笑道:“过奖,就是傻大胆而已。”

    葆兴也笑了起来。尽管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这笑声却甚是欢愉。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马上出来!”

    不一会,门口响起了喊声。

    三审讯室的大门就这么敞开着,范鸿宇他们都能看到,此刻门外已经被大批荷枪实弹的jǐng察包围得水泄不通,不少人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脸sè甚是好奇。

    “犯罪分子”持枪挟持jǐng察,在小小宇阳县,这还是头一遭。

    不过大多数脑袋只是一闪即逝。

    人家手里头可是有枪。

    见了这般乱糟糟的场面,范鸿宇不由暗暗摇头。单就反应的敏捷度而言,宇阳县公安局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jǐng惕xìng也极其低下。就这么一大堆人聚集在门外,范鸿宇真要是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都不用瞄准,一枪一个,绝对没跑。

    当然,现在范鸿宇的枪死死顶在郑峰匡的太阳穴上,靠墙站立,整个人基本上都隐藏在郑峰匡身后。尽管宇阳县公安局根本没有什么应急预案,更缺乏应对这种事件的经验,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万一哪位jǐng察神经病发作,拔枪就shè,范主任全无防备,岂不是要糟糕?

    叫了一声,见审讯室内毫无动静,外边又不喊了,窃窃私语,似乎正在进行紧急磋商。

    “让开!”

    便在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上去,颇为气急败坏。

    郑天平到了。

    范鸿宇曾经和郑天平见过几面,逢年过节的时候去郑家拜年,也聊过几句,倒是能听得出他的声音。

    “郑书记,你不能进去,犯罪分子手里有枪!”

    立即便有jǐng察上前阻拦,向郑书记大表忠心。

    “爸,爸,快救我……救我……”

    本来已经死狗一般的郑峰匡,听到老子的声音,顿时jīng神大振,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

    范鸿宇略略松开手臂,让他喊。

    郑天平来了,jǐng察就不敢随便开枪。

    此时此刻,郑家父子就是范鸿宇等人的“防御盾牌”。

    “让开!”

    郑天平一声暴喝。

    原本簇拥在他身边的jǐng察,一个个忙不迭地让开了,留出一条通道。

    郑天平大步走进了三审讯室。

    这位宇阳县政法机关的头头,年纪五十岁上下,穿一件灰sè夹克,笔挺的长裤,皮鞋闪亮,和许多大领导一样,梳着大背头,油光铮亮,倒也威风。只是脸上的yīn霾之气,将这份威风冲淡了不少。

    “爸……”

    见自家老子进门,郑峰匡喜出望外,但只叫得一声,喉咙处一股大力传来,范鸿宇又将他的脖子锁得严严实实,呼吸维艰,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见儿子这般血肉模糊的惨状,郑天平眼中凶光大炽,死死盯着范鸿宇,沉声问道:“你是谁?”

    郑天平虽然见过范鸿宇,但此刻范鸿宇也满脸血糊,却是难以辨认。

    “郑书记好。我叫范鸿宇,我爸是范卫国!”

    范鸿宇微微一笑,很平静地答道。

    门外立即“哗”地一声,响起无数惊叹。

    这是怎么回事?

    范副县长的儿子,持枪挟持了郑书记的小孩?

    “你是范卫国的儿子?”

    郑天平显然也意想不到,吃了一惊,反问道。

    “没错。”

    郑天平随即又板下脸,怒道:“那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干的?抢夺jǐng察配枪,持枪伤人,挟持人质,你知不知道,这是极其严重的罪行,要杀头的!”

    郑天平本来在县委开会,刚刚接到报告,立即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最担心的,是犯罪分子穷凶极恶,那他儿子就危险了。现在一听范鸿宇自报家门,竟然是“熟人”,郑天平顿时便安心许多,隐隐在范鸿宇面前摆出了长辈的架子。

    范鸿宇淡然说道:“郑书记,你搞错了。犯罪的不是我们,而是令郎。他行凶伤人,意图强jiān,被我们及时发现阻止,他又想开枪伤人,我们抢他的枪,只是正当防卫。这个案子,会调查清楚的。你现在就给我加这么多罪名,为时尚早。”

    郑天平没想到范鸿宇如此镇定自若,说话一套一套的,不由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好,案件我们会深入调查。现在,你先放人,他……他们都需要马上治疗!”

    说到这里,郑天平的眼神在葆兴脸上扫过。

    看得出来,葆兴伤得也不轻。

    范鸿宇哈哈一笑,说道:“郑书记,你开什么玩笑?现在放人?现在放人就等于找死!”

    郑天平怒道:“你放了人,我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保证你们能够得到公正的调查……”

    “不必了,郑书记。实话说,你什么都保证不了。你现在是案件当事人之一的父亲,按照法律规定,理应回避。这事,不该你管。”

    范鸿宇断然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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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狠人

    郑天平几乎要气晕了。

    范鸿宇竟然敢如此和他说话。

    在几千年官本位制度“熏陶”之下,官威深入人心。郑天平既是县里主要领导,又自恃与范鸿宇有“渊源”,是长辈,在范鸿宇面前,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

    不料却被**地顶了回来,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你……好,好,那你说,你想要怎么样?”

    郑天平双眼大睁,死死盯着范鸿宇,猛地一跺脚,吼道,边说边往范鸿宇跟前移动。

    “郑书记,请留步!”

    范鸿宇却依旧不徐不疾,轻轻一笑,淡然说道。

    “你别站的太近,不然我心里紧张,一不小心,枪就走火了。令郎这个模样,你估摸着他还能挨几枪?”

    范鸿宇轻轻将手枪枪口往郑峰匡太阳穴里推了一下。

    郑天平立即停止了动作,双脚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一动不敢再动,急急忙忙说道:“小范,你别乱来啊……你要是和郑峰匡之间有什么矛盾,你跟我说,我狠狠收拾他,给你出气!”

    实话说,眼下这个局势,郑天平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儿子就在公安局内部被人持枪劫持了?而这个劫持郑峰匡的人,还是范卫国的儿子。

    事发突然,公安局内部向他汇报的人,说得就不是那么清楚,再则,可能他们也不清楚前因后果,根据卷宗记载,“一七惨案”本就是郑峰匡率领着他那帮流氓打手“dú lì完成”的,公安局其他人员,未曾参与。

    这样的混账事情,郑公子干过不止一回两回,又有谁真正去过问了?

    郑天平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郑峰匡和范鸿宇之间的“私人矛盾”。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郑天平很清楚,估计老范家的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郑峰匡手里吃了亏,今儿报复来了。

    这些被惯坏了纨绔子弟,什么事干不出来?

    应该说,郑天平这个猜测,多少有些靠谱。郑峰匡确实和范鸿宇不对路。只是任谁都想不到,“一七惨案”在范鸿宇眼里,乃是“重播”。

    范鸿宇筹划jīng密,等的就是这一刻。

    郑峰匡必须死!

    利益必须最大化!

    范鸿宇心里,明镜似的,冲着郑天平微微一笑,说道:“郑书记,你可别误导我。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们是阻止郑峰匡犯罪,夺枪也是正当防卫。是他打算掏枪伤人在先。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子一手造成的。这两位,就是受害人。他们可以作证。”

    说着,范鸿宇朝葆兴和佟雨望了一眼。

    葆兴一挺胸膛,强忍浑身剧痛,厉声说道:“没错,我们都能作证。这个案子,必须调查清楚。谁都别想跑掉!”

    一言及此,葆兴又怒满胸臆。

    自己从小到大,何尝吃过这种亏?不但差点被人家打死,新婚妻子也差点受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倒要见识见识,这宇阳县的恶霸地痞,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范鸿宇笑着说道:“葆连长,稍安勿躁,你先休息。这案子,总会搞清楚的。”

    主动权在握,自然能够好整以暇地应对一切了。

    一听范鸿宇对葆兴的称呼,郑天平双眉又是一蹙,转向葆兴,问道:“同志,你是部队的?”

    “哼!”

    葆兴扬起了头,理都不理。

    此人既然是郑峰匡的父亲,又是什么书记,葆兴已经恨透了他,哪里愿意和他说话了?到时追究起来,他肯定也跑不掉的。

    郑天平碰了个硬钉子,若在平rì,肯定冲冲大怒,眼下自然顾不上,眼珠子乱转,要找一套说辞,来打动范鸿宇。眼见儿子血流满面,再不治疗,怕是要出大事。

    不待郑天平想好,范鸿宇已经笑着说道:“郑书记,你别费心机了。这事,你不能处理。你说的任何话,我们都不会听的。我劝你还是马上向归书记和王县长汇报,请他二位前来主持大局……”眼见得郑天平还在犹豫,范鸿宇又微笑加了一句:“郑书记,令公子小命要紧啊。你要再拖延下去,也不知道令公子有没有那么多血来流。”

    到了此时,范鸿宇和郑峰匡都像是泡在血泊之中,浑身上下红透了。

    范鸿宇丝毫不为所动,眼皮都不眨一下,牢牢箍住郑峰匡的脖子不松手。

    果真是个狠人!

    连夏言都有点佩服起来。

    轮到一个“狠”字,夏言觉得自己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如今见了二哥如此架势,夏言觉得,这个“狠人第一”,二哥当之无愧。

    尤其那股镇定的功夫,夏言觉得自己再也学不来。

    二哥就是二哥!

    与众不同!

    郑天平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

    范鸿宇说话,看似无礼之极,却句句敲在节骨眼上,令他完全没办法招架,更不要说还手之力了。范鸿宇掐住了他儿子的xìng命,就等于掐住了他郑天平的脖子。

    郑天平一张脸涨得通红,死死瞪了范鸿宇一眼,猛地一跺脚,大步退了出去。

    立时便被大群jǐng察团团簇拥起来。

    郑天平低声询问,料必是在问此事的来龙去脉。

    又是几分钟过去,外边的人群再次起了sāo动,“归书记”,“王县长”的招呼声此起彼伏,却是宇阳县的一二把手闻讯赶来了。

    这是惊天大案,得知消息,两位当家人别的什么都顾不得,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郑天平连忙迎上前去,低声说道:“书记,县长……”

    “老郑,怎么回事?”

    归书记年纪和郑天平相当,略长一两岁的样子,身材矮胖,肚子高高凸起,颇有一把手气度。王县长正好和归书记相反,年岁差不多,却瘦高瘦高的。有人开玩笑说,宇阳县的一二把手,说相声乃是绝配。王县长恪守官场规则,一切唯归书记马首是瞻,并不开口相询。

    这又不是啥好事,抢着上前做什么?

    郑天平素rì对归书记并无敬意,甚至隐然还有些对着干的意思,归书记也很少在他面前摆一把手架子,但此时此刻,郑天平却觉得归书记这个态度再也合适不过。

    危机关头,一把手就得有一把手的范儿!

    “归书记,具体情况我也还没了解清楚……”

    郑天平将案情简单地介绍了一遍,郑峰匡等人在火车站附近行凶伤人,意图强暴佟雨这样的“引子”,自然略过不提,重点突出范鸿宇持枪伤人的情节。

    其实刚才,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叙说之中,郑天平已经对全案有了个大致的印象,说郑峰匡在火车站见sè起意,郑天平那是丝毫也不怀疑。自己生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郑书记心里有数。只是郑天平却有点怀疑,范鸿宇和夏言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李逵”,恐怕不是像范鸿宇自己说的那样,是适逢其会。

    不过,假如不是适逢其会,也不大可能是预谋啊……范鸿宇怎么可能知道郑峰匡今天会在火车站欺负人,还将人带回公安局来,然后预先在路边等着?

    郑峰匡见sè起意绝对是个临时xìng的动作,甚至葆兴不为那个被欺负的小贩打抱不平,这事也不会发生。

    预谋之事,说不通!

    只能说,实在太巧合了。

    范鸿宇正好要找郑峰匡的晦气,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岂有此理!这还了得!”归书记一听,勃然大怒,低声怒吼道:“你说,这人是范卫国的小孩?”

    “是的,归书记,罪犯刚才已经亲口承认了。”

    郑天平说得咬牙切齿。

    八十年代中期,所谓“犯罪嫌疑人”一词尚未兴起,直接就用“罪犯”代替了。一不小心,范主任就变成了罪犯。

    “马上给地区工业局打电话,让老范立即赶过来处理。怎么回事嘛!”

    归书记十分愤怒。

    原以为是穷凶极恶的流窜犯罪分子作案,不料却是两个纨绔子弟之间“争风吃醋”,以致酿成如此大祸,归书记心里头那个憋啊!

    “归书记,电话已经打了……就是,我小孩现在受伤严重,必须要马上治疗。等老范从彦华赶过来,怎么着也要一两个小时,怕是耽搁不起了……”

    郑天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归书记怒道:“哼,我去见他。我不信他敢向我开枪……还反了他了!”

    和郑天平一样,得知持械劫持人质的“罪犯”是范卫国的儿子,归书记立马也有了心理优势。毕竟都是熟人嘛。

    “书记,我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直到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县长才低声提醒了一句。

    那些个纨绔子弟,全都被惯坏了,可不见得会买你县委书记的账。反正都已经开过枪,再多开一枪又何妨?

    归书记“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

    反正现在伤势严重的是郑天平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这家伙,欺男霸女,五毒俱全,早就该死了。若是能借范卫国小孩的手,给一枪蹦了,正好一了百了。

    王县长早就看郑天平不惯了。

    果然此言一出,郑天平充满怨毒的眼神便扫了过来,王县长神sè纹丝不动,全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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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驻军部队全副武装出动

    归书记朝王县长点了点头,表示领受了他的关心,却依旧起步向前走去。

    事已至此,身为县委书记,退缩可不是办法。只盼能处置得当,将此事的恶劣影响压到最低程度,那就谢天谢地了。

    直到此时为止,除了范鸿宇,没有任何人知道,葆兴和佟雨身后,到底站着何等恐怖的大人物。如果归书记知道了葆兴和佟雨的身份,只怕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早已经手忙脚乱打电话向上面汇报了。

    范鸿宇却在问葆兴:“葆连长,你还撑得住吧?你的战友们从驻地赶到这里,最慢需要多长时间?”

    葆兴傲然道:“我们是正规的野战部队,红军师的底子,这二十来里地,最慢有半个小时也足够了。你放心,我没事,撑得住!皮外伤而已,不算啥!”

    范鸿宇却有点忧虑。

    葆兴现在是兴奋之中,所以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内脏受伤出血,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一旦等人体感到相当不适之时,伤势就已经特别严重了。以眼下的医疗条件而论,若是耽搁太久,怕是会出大问题。

    但现在被公安干jǐng们重重围困,却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就算马上向归书记他们亮明身份,等他们打电话去向上面确认,又要大费周章。还不如坐等驻军上门来救。

    正说话间,矮胖的归书记大步走进门来,一声怒喝:“范鸿宇!”

    其实此时归书记并未认出范鸿宇来,也就逢年过节由范卫国带着在他跟前露个脸,归书记又岂能当真对范鸿宇有什么印象?

    先这么大吼一声,来个下马威再说。

    范鸿宇心理准备何等充足,岂是归书记所能震慑得住,闻言笑着说道:“归书记,你也别在这发火了。刚才郑天平肯定欺骗了你,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我头上,是吧?他儿子的所作所为,丝毫也没有跟你说起。”

    归书记一愣,无论范鸿宇是暴怒也好,是歇斯底里也罢,俱皆在归书记猜测的范围之内。唯独没想到范鸿宇会如此镇定自若地和他交谈,言辞语气之间,不见丝毫焦躁暴戾之气,就好像朋友间寻常谈话一般。至于范鸿宇直呼郑天平的名字,此时乃是小节,无人在意。

    归书记毕竟是县委“一哥”,久经风浪,听范鸿宇和他平等对答,心里先就安然下来,至少范鸿宇尚未丧心病狂,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他一枪。眼神在室内一扫,了解了基本的局面,轻哼一声,说道:“范鸿宇,我不管你和郑峰匡之间,谁是谁非,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触犯了法律。你马上把人放了,缴械投降,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算你是投案自首,处理的时候,从轻处罚。”

    归书记也是极有决断的人,心知当务之急,是要安定范鸿宇的心神,所以先就抛出了一颗甜枣——算投案自首!

    听归书记的语气,他似乎也并不怀疑范鸿宇说的有关郑峰匡胡作非为的情况。

    在宇阳县城,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范鸿宇摇摇头,说道:“归书记,你本末倒置了。现在需要投案自首的,不是我范鸿宇,是郑峰匡。好了,你也不用多讲,还是请你马上吩咐县人民医院准备救护车开过来吧,用得上。至于郑峰匡的安全,只要你们不强攻,我保证不杀他。”

    归书记气结。

    听这意思,范鸿宇是归书记的上级领导,在给他安排工作了。

    “范鸿宇,你不要一意孤行。你不要以为我们没办法对付你,告诉你,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绝对跑不掉。我们已经通知驻军部队,请他们派神枪手过来。”

    归书记怒道。

    闻听此言,范鸿宇不由和葆兴对视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

    归书记莫名其妙,又有些恼羞成怒地吼道。

    “归书记,那太好了。请归书记放心,只要驻军部队一到,我立即缴械,绝不拖延。”

    笑了几声,范鸿宇摇摇头,说道。

    “你说什么?”

    归书记以为自己听错了。

    “归书记,不必浪费时间了,驻军部队马上就到,你赶紧去安排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吧。我担心郑峰匡同志支撑不了多久。”

    郑峰匡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整个人都靠在范鸿宇怀里,双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经历过这一回之后,就算郑峰匡不被枪毙,只怕也要大病一场,落下永久的病根。

    “你……你这样不听劝告,后果自负!”

    归书记气得没法子。

    “归书记……”

    郑天平在门外低声叫道,神情略带怪异。

    归书记狠狠瞪了范鸿宇一眼,拂袖而去,来到门外,yīn沉着脸,望着郑天平。

    郑天平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归书记,我们已经给驻军打过电话,请他们派狙击手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驻军值班人员说,部队已经出发了,就在十几分钟前,全副武装,全部出动……”

    郑天平脸sè益发的怪异非常。

    他们都没电话通知,部队怎么就出动了?而且是全副武装,全部出动。当然,这个全部出动或许有些不准确,但出动的部队数量不少,却是肯定无疑了。

    难道他们准备打仗不成?

    归书记一听,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说道:“部队出动了就好。给范卫国打过电话没有?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刚打通,他正在赶过来!”

    说到这里,郑天平嘴角浮起一丝快意的笑容。刚才范卫国在电话那头,声音都变了调。

    嘿嘿,知道厉害了吧?

    叫你儿子嚣张!

    把我小孩揍成这副德行。

    等这事过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范卫国的儿子!

    这边正商议着,公安局门口,闹起了大动静。七八台草绿sè的军用大卡车“轰隆隆”地驶进了公安局大院,随着一连串的口令声,无数军人从卡车上跳了下来,一个个全副武装,随着指挥官的口令,迅即抢占制高点和要害位置,轻机枪和冲锋枪架设起来,枪口全都指向公安局内。

    一大队同样全副武装的年轻士兵,大约有一个加强连的规模,在一位三十来岁年轻军官的率领下,直接向公安局办公大楼内部冲去。

    “国防军同志,哎呀……”

    一名像是负责人模样的jǐng察连忙迎上前去,刚刚笑着招呼了一句,就是一声痛苦的尖叫,却原来被两名军人同时出手,转瞬间就撂倒在地,身上踩了一只大脚,黑洞洞的步枪枪口直直顶在他的脑袋上。

    “不许动,动一动就打死你!”

    那年轻军人极其严肃认真地喊道,令人丝毫不怀疑他言辞的真实xìng。

    “哎哎,干什么,哎呀哎呀……”

    下一刻,公安局内部惨叫之声四起,拦在去路上的jǐng察和其他办公人员,一个个被放翻,稍微敢反抗一下的,不免多挨几下拳脚。

    这些军人人多势众,兼且年轻力壮,训练有素,又是有备而来,公安局这些jǐng察毫无防备之下,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一飙军人旋风般杀到了归书记王县长郑天平等人面前。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和如狼似虎的年轻军人,归书记心中震惊可想而知,急忙双手前伸,提高嗓门,以最大音量喊道:“别乱来,我是宇阳县委书记!”

    归书记这声呼喊显然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带队的年轻军官手一举,旋风般的队伍瞬间静止,军人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归书记一干人,归书记王县长郑天平一个个被盯得浑身寒毛倒竖。

    “你好,归书记,我是龙晨瑜,国防军陆军第某某部队营长。我们奉命前来解救被流氓殴打抓捕的战友葆兴同志。归书记,请你配合我们行动!”

    年轻军官上前一步,来到归书记面前,敬了个军礼,**地说道,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葆兴同志?是哪位啊?”

    归书记满头雾水,疑惑地望向王县长和郑天平。王县长一样的莫名其妙,郑天平的脸sè却“刷”的一声变得惨白。

    刚才了解案情的时候,郑峰匡那几个跟班,确实向他提起了“葆兴”这个人名。当时郑天平也不在意,不想驻军部队摆出这么大阵势,竟然就是为了这个葆兴而来。

    这些军人全副武装,出动一个满员战斗营,冲进公安局,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打。可见这个葆兴,绝对在部队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普通部队干部,这些军人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郑天平不愧是县委副书记兼公安局长,脑袋瓜子转得极快,转瞬之间,就已经将事情的真相猜得仈jiǔ不离十。

    只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却已经晚了。

    归书记眼睛雪亮,一下子就从郑天平突变的脸sè之中悟到了什么,厉声说道:“老郑,怎么回事?”

    “这个……”

    郑天平期期艾艾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营长,我在这!”

    三审讯室里,响起了葆兴的叫喊之声。

    门外一群战士,顿时轰然声动,龙晨瑜也大大松了口气,当下将归书记等人晾到一边,率领着一帮虎狼之士,旋风般冲进三审讯室。

第68章 老爷子雷霆大怒

    “二连副,谁把你打成这样?”

    龙晨瑜一冲进三审讯室,鹰隼般的双眸一扫,顿时怒气冲冲地大吼起来,眼神在范鸿宇夏言郑峰匡等人身上抡来抡去,一言不合,就要揍人。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战士,一见范鸿宇手里拿着枪,马上纷纷举起手里的长枪,对准了范鸿宇。

    “呶,那个家伙!”

    葆兴朝郑峰匡一指。

    龙晨瑜瞬时哭笑不得。

    这个将二连副揍成这般模样的家伙,样子看上去比二连副更惨,都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好家伙,谁干的?”

    葆兴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拿枪的那个了。营长,今儿个我算是栽了。要不是小范神兵天降,只怕你就要给我开追悼会了。”

    说着,葆兴连连摇头,似乎为自己此番败走麦城非常的惭愧。

    堂堂将门虎子,野战部队副连长,全师大比武全能第二名,竟然会被一群市井流氓放倒,这个脸丢大发了。

    “这么说,这是朋友了?”

    龙晨瑜望向范鸿宇的脸sè,立即变得大为友善,朝范鸿宇连连点头。

    葆兴连忙说道:“那当然,不但是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龙晨瑜又是点头不迭。

    军营硬汉子,最讲义气。范鸿宇今儿救了葆兴一命,龙晨瑜和葆兴是铁哥们,自然立即将范鸿宇当作了自己人。

    “这事,咱们老爷子知不知道?”

    葆兴又压低声音问道。

    “当然了。要不是老爷子点头,你以为这一营人马,能够开得出来?回去老爷子不剥了咱俩的皮才怪……”

    龙晨瑜微笑说道。见葆兴无恙,心情甚是愉悦。

    “好了,小范,放了那家伙吧。夹了这么久,胳膊肘都酸了吧?”

    与龙晨瑜说了几句话,葆兴便对范鸿宇说道。

    范鸿宇哈哈一笑,手一松,郑峰匡立即便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没了声息。

    “小范,这是龙营长,龙晨瑜,我哥们,今后大家多亲近。”

    范鸿宇和夏言便向龙晨瑜点头为礼。

    “营长,这是范鸿宇,这是夏言,今儿全都是他俩的功劳。这个事,小范今天担的干系可不小,抢夺枪械,持枪伤人,劫持人质,哪一条都不轻松……”

    不等葆兴说完,龙晨瑜便一挥手,大咧咧地说道:“没事,这都是正当防卫!这事,既然人家是帮你的忙,那就没有让人家吃亏的道理。放心吧,老爷子这会,怕是在大发雷霆,这宇阳县要不太平了。”

    见两人絮絮叨叨地说话,范鸿宇在一旁插嘴道:“两位,别的话咱们押后再说,葆连长受的伤可不轻,得赶紧去医院检查,着重查查内脏情况……还有啊,这位怕也撑不住了,就这样死掉,也不是那么好,还得接受审判呢。这可是宇阳一霸。”

    说着,范鸿宇便伸出大脚,轻轻撩了一下郑峰匡。

    龙晨瑜一拍脑门,连声说道:“对对,你看我,光顾着高兴,把这茬忘了。快快,把二连副扶出去……”

    立时便有两名战士大声应诺,上前来搀扶葆兴。

    这两人都是葆兴所在二连的战士,与连副着实亲近。

    “龙营长,这里还有些善后,需要处理一下。先让战士们把郑峰匡也抬出去治疗吧。不过这个家伙,乃是首犯,千万不能让他跑掉了。不然又要大费周章。”

    范鸿宇冷静地说道。

    此事的前前后后,他都筹划得极其清楚,眼下分派起来,自然条条是道,再无半点差池。

    “放心,这小子,他跑不掉。我派一个班的战士二十四小时照顾他。把他带下去!”

    龙晨瑜大喝一声,上来几名战士,将死猪般一动不动的郑峰匡也抬了出去。

    范鸿宇手指一曲,关了6sì式的保险,手腕一翻,小巧的手枪已经抓在了手心之中,双手递给龙晨瑜,说道:“龙营长,这是刚才那家伙的配枪,他是治安jǐng察。现在我向你缴械,这是物证。”

    龙晨瑜见范鸿宇一套一套的,有条不紊,毫不慌乱,心里暗暗称奇。

    尽管范鸿宇满脸血糊,看不清真实容貌,但听他说话的声音,应该年龄不大,和葆兴相差不多,捅了个天大的窟窿,怎么就能如此镇定自若?

    龙晨瑜双手接过手枪,望向范鸿宇,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龙营长,请恕我冒昧。今天这个事,老爷子是不是赋予了你临机处置的全权?”

    龙晨瑜双眉微微一扬。

    连老爷子他也知道?

    “对,老爷子让我无论如何要保证葆兴和佟雨的安全。”

    龙晨瑜说道,加了几分谨慎之意。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保证安全和弄清楚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龙营长,外边还有还几个家伙,都是郑峰匡的同党,今天这个案子,他们都参与了的。这些人,都必须全部控制起来,防止他们逃跑或者串供。”

    “一七惨案”至此已经和原来的发展轨迹完全不同,范鸿宇掺和了进来,掌握了主动权。在范鸿宇的记忆之中,另一个世界,有几个同案犯由于得到了风声,提前逃脱,流窜十数年之后才最终抓获归案,这还是因为他们在外地继续犯案,被外地公安人员抓了,这才拔起罗卜带出泥,不然还未必能够全部抓到。这些情况,卷宗里都记载得一清二楚的。

    龙晨瑜微微一蹙眉,向范鸿宇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小范,我们是野战部队,救人可以,抓人怕是不大合适……当然,首犯例外。”

    刚才接到葆兴的求救电话,事态紧急,龙晨瑜急急忙忙打电话请示了老爷子,老爷子极其震怒,电话里也没有指点得太详细。现在范鸿宇让部队抓人,龙晨瑜就有点犯嘀咕。

    范鸿宇淡淡一笑,说道:“龙营长,直接出动野战部队,全副武装,冲击驻在地公安机关,打伤公安干jǐng,恐怕也不大合适吧?”

    “这……”

    “龙营长,所谓一不做二不休。今天这事,总归是要给上面一个交代的。谁掌控了事态的发展,谁就掌握了主动权。这些参与犯罪活动的嫌疑人先控制起来,等省里的专案组下来之后,再交给他们审讯,不能让他们彼此之间有串供的机会,这一点很重要。实话跟你说,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个家伙,名叫郑峰匡,本身就是宇阳县公安局的治安干jǐng,他老子就在外边,叫郑天平,是宇阳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据说深得彦华地区行署专员李有智同志的看重。这样一个人,能量可不小。要是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相互串供,到时候麻烦也是挺大的。这事,咱们必须要站在理上!”

    范鸿宇低声但清晰地说道,将其中的厉害关系,给剖析得一清二楚。

    龙晨瑜也不是笨人,一听之下,果然是这个道理,略略沉吟了一下,便咬着牙齿点了点头,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那些个家伙,你都认识的吧?”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认识。前几天还在一起喝酒,郑峰匡把他的狐朋狗党都叫过来了,倒是让我一次认了个干净,省了许多手脚。”

    龙晨瑜一怔,随即也感到好笑。

    这位小范,还真是个妙人,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却依旧风淡云轻。

    “走!”

    龙晨瑜不再迟疑,一摆手,说道。

    范鸿宇和夏言自是紧紧跟上。

    见龙晨瑜走上来,归书记王县长郑天平等人一齐上前,归书记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龙营长,都是一个误会……”

    “归书记,是不是误会,眼下咱们说了都不算。我是奉命行事,负责保证我战友的安全。至于整件事情,谁对谁错,不是我能够分辨的。不过,归书记,在此我要正式通报你和宇阳县的同志们,刚才那个抬下去的郑峰匡,乃是此案的首犯,不能让他趁机跑掉,我会安排一个班的战士,二十四小时监视他。”

    “这怎么可以?”

    不待归书记答话,郑天平已经叫了起来。

    龙晨瑜双眼一扫,狠狠瞪了过去,冷冷说道:“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是奉命行事。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向我的上级领导反应。这是军事行动,请你们不要干涉。否则,我连你一块抓起来!”

    郑天平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听了这最后一句话,顿时紧紧闭住双唇,再也不吭一声。

    这帮当兵的,可不像是跟他说着好玩的。

    真要是被这帮兵痞给抓回军营去,那就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大事去矣!

    父子俩都被控制起来,谁在外边主持大局,谁为他奔走呼号?

    本来按照范鸿宇心里头的想法,顶好是将郑天平也抓起来,省却不少麻烦。不过郑天平毕竟是堂堂县委副书记,身份与郑峰匡等人不可相提并论,冒冒失失地抓捕一个在职县委政法委书记,有些不妥。

    当下在范鸿宇的指点之下,龙晨瑜指挥着一帮士兵,将在场的十来名治安干jǐng和治安联防队员悉数押上军车,范鸿宇和夏言也一并坐上军车驾驶室,绝尘而去。

第69章 咆哮的地委书记

    第69章咆哮的地委书记

    “王八蛋!”

    望着滚滚绝尘的军车,郑天平破口大骂,却打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寒意。

    “两位领导,你们看你们看,这像什么话?无法无天啊!”

    郑天平骂了一阵,便即冲着归书记和王县长叫道。

    归书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现在知道我们是领导了,早干什么去啦?生个儿子那么混蛋,也不知道管管,宠着他惯着他,怎么样,出大事了吧?

    被人收拾成那个德行!

    活该!

    郑天平也知道归书记和王县长现在必然在心里问候他老郑家十八代祖宗,但当此之时,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地说道:“归书记,王县长,不能由得他们这么胡来。全副武装的军队冲击公安机关,直接抓走公安干jǐng,庇护罪犯,还有没有规矩了?还有没有法律了?咱们必须要马上向上级领导汇报此事!”

    归书记铁青着脸,不吭声。

    王县长不yīn不阳地说道:“老郑,汇报是肯定要汇报了,但是汇报之前,是不是要把情况弄清楚?咱们向上级领导汇报,可不能说一半留一半,文过饰非。”

    王县长冷眼旁观,早就看出来,案情绝没有郑天平说的那么简单。今天如果不是郑峰匡主动惹祸,军队那边,绝不会做出这么激烈的反应。刚才从审讯室内接走的那年轻人,不就是军队的副连长吗?驻军的副连长,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公安局的审讯室,还满身是血?

    你老郑想哄着我们,和你站在一块,向上级领导汇报虚假情况,将过错都推到别人头上,怕是打错了算盘。

    谁比谁蠢呢?

    郑天平牛眼一瞪,怒道:“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在欺骗你们不成?”

    对归书记,郑天平或许还有三分礼让之心,毕竟人家是一把手,身份地位不一样。对王县长,那可就毫无敬重畏惧之意了。

    你老王算个啥?

    除了会玩yīn招,在背后搞点小动作,还有什么本事?

    王县长见他急赤白眼的,脖子上青筋暴绽,便冷笑一声,眼望归书记,不再说话。

    你儿子闯下这么大祸,你还牛呢!

    归书记脸sè铁青,双眉紧蹙,说道:“老郑,王县长说的也有道理。这事,要汇报就必须是完整的汇报,我们自己都没有把情况搞清楚,冒冒失失地汇报上去,领导一追问内情,咱们一问三不知,可不是办法。你也应该知道地委梁书记李专员邱书记他们,是个什么脾气!”

    你老郑是李专员的亲信没错,但梁书记邱书记可都不是好招惹的主。

    军地冲突,历来是大忌,一定会引起高层关注的。

    见归书记也是这么个意见,郑天平也知道,想要将这两位绑上自己战车的算盘怕是不能如愿了,便说道:“归书记,案情调查需要时间,但咱们现在,总也得先向上级汇报一声吧?这是基本程序。”

    归书记点点头,说道:“这当然。老郑啊,就去你们局里办公室打电话吧。”

    “嗯。归书记,请!”

    郑天平深恨王县长,直接将他当作了空气。

    三人刚刚准备动身去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县委办公室一位年轻干部飞也似地冲了进来,望着归书记,只是呼呼喘息,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但看他的神情,必定是县委那边,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归书记王县长等人的心,便直沉了下去,紧张地望着那年轻干部的嘴。

    “归……归书记……地委梁书记的电话……梁,梁书记发大脾气……让,让你立即给他回电话……”

    喘息好一阵,那年轻干部才结结巴巴地叫道。

    “刷”的一声,归书记王县长郑天平的脸sè一齐变得煞白!

    虽然知道此事绝对瞒不住,但他们还没汇报,领导反倒先知道了,那就更加被动。

    “好,我知道了。”

    归书记脸sè变幻,稍顷,终于强行镇定下来,点了点头,说道。

    依旧按照原意,去了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归书记一进门,二话不说,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王县长郑天平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望着他,神sè极其紧张。

    “梁,梁书记,您好,我……”

    “归文和!”

    归书记一句囫囵话没说完,话筒那边立即响起梁光华的咆哮之声,震得归书记的耳鼓嗡嗡直响,不得不将话筒移开了一点点,不敢再贴着耳朵了。

    “你混蛋!”

    梁光华继续咆哮。

    “是是,梁书记,是……”

    归文和汗水立时澹澹而下,也不敢去抹拭,站在那里,连连弯腰鞠躬,仿佛梁光华就站在他的面前,正瞪大双眼逼视着他。

    “你们这些混蛋,胆大包天!我问你,你们县公安局怎么回事?那个郑天平怎么回事?啊?他儿子,狗胆包天,光天化rì之下,竟敢殴打驻军干部,意图强jiān军属。还敢动用公安机关的力量,把驻军干部抓起来!好,好得很啊!你们宇阳,还翻天了?还是不是执政党的天下?你们那是土匪窝子?是强盗窝子?啊?岂有此理!”

    梁光华在电话那边打雷般吼叫。

    王县长瞥了郑天平一眼,郑天平脸如死灰。

    归文和心里一片冰凉。

    倒不是梁光华的咆哮当真把他吓坏了,关键在于,他竟然在梁书记的咆哮之中,听到了一丝畏惧之意。

    是的!

    梁光华也很害怕!

    之所以如此雷霆大怒,肯定是因为,对方来头极大,大到连梁光华都基本上惹不起。

    归文和原先还存着的一点侥幸之心,至此荡然无存。

    “你马上放人,马上!听到了没有?”

    “是是,梁书记,我听到了,我……”

    “还有啊,马上把驻军干部送到医院去救护,他妻子也要严加保护,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归文和终于抬手擦了一把冷汗,苦笑说道:“梁书记,人已经被救走了……”

    “什么?”

    梁光华一怔。

    归文和用的是“救走”这个词,让梁光华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梁书记,是这样的,刚才……”

    归文和结结巴巴的,将刚才发生的情形大致向梁光华汇报了一遍。

    “好啊,好,好得很……”

    话筒那边愣怔稍顷,才传来梁光华咬牙切齿的声音。显然梁光华也未曾料到,事情竟然发生了如此出人意料的变化。但想想也不奇怪。就刚才,他接到省委荣书记电话的时候,荣书记亦是雷霆震怒,在电话里向他大光其火。

    说起来,梁光华和荣书记也算有些渊源。

    大动乱之前,两人曾经短暂地公事过一段时间,相处比较融洽。再说因为梁光华年纪较大,荣启高对他一贯比较客气,很少对他疾言厉sè。像今天这样,毫不留情地一顿训斥,那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可见荣书记的愤怒,是何等之甚。

    当时梁光华就觉得,这个被殴打的驻军干部,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能够直接惊动省委一哥,并且让荣书记如此震怒,完全可以想见,该人是什么样的背景来头。

    宇阳县的那帮混蛋,这回算是将天捅了个窟窿。

    军队全副武装,直接出动“抢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梁书记……”

    归文和又抹了把冷汗,嗫嚅着说道。

    “归文和,你给我听着,你现在马上去你们县里的人民医院,看看那位葆连长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要督促你们人民医院的医生,全力以赴治疗。万一你们县里医院技术力量不够,那就马上转到地区人民医院来。必要的话,省里会派直升机过来,接他去洪州治疗。记住,你要二十四小时守着,不许再出任何差错。否则,你等着好看吧!”

    过了一会,梁光华略微镇定了几分,冷冷地吩咐道。

    至于归文和刚才汇报的,郑天平的儿子也身负重伤,梁光华连半个字都不曾提及。

    那样的混蛋,范鸿宇刚才就该一枪把他毙了!

    留着反正是祸害。

    “是,梁书记,我坚决贯彻落实您的指示!”

    归文和情不自禁地双腿一并,挺直了腰杆,大声答道,语气异常坚定。

    “还有,从现在起,郑天平停职,我会马上派人过来接管宇阳政法系统。在此之前,由你暂时兼管他的工作。不许他再插手这个案子……把他看管起来!”

    梁光华厉声说道。

    “是,梁书记!”

    归文和答应一声,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郑天平。

    梁光华的声音很大,郑天平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浑身都颤抖起来,脸sè变得如同死人一般煞白,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会软瘫在地。

    “老王,你现在马上去人民医院,督促他们全力以赴,治疗驻军的葆连长。所有力量都用上去,我随后就到……”

    挂断梁光华的电话,归文和瞬即镇定下来,站在那里发布命令。

    “好的,归书记。”

    “老郑,你马上召集公安局全体中层干部,我要给他们开会,传达地委梁书记的重要指示!”

    望着郑天平,归文和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极其凝重。

    郑天平好似一具毫无生气的木乃伊,没有半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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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可怜父母心

    至此,“一七惨案”算是闹大了,说震动全国或许略显夸张,但全省震惊,却是毫无疑问的。

    但范卫国和管丽梅在赶往宇阳县的路上时,自然得不到任何消息,只是心急如焚。管丽梅早已经泪流满面,浑身不住地轻轻颤抖,紧紧依靠在范卫国身上,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

    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太吓人了。

    范鸿宇抢夺jǐng枪,开枪打伤jǐng察,又持枪挟持了郑天平书记的儿子,也是一名在职的公安干jǐng。无论哪一条,都是重罪,搞不好就是死罪!

    尤其要命的是,范鸿宇如今被堵在了县公安局的院子里,被几十名荷枪实弹的jǐng察团团包围。而郑天平的小孩,身负重伤。

    “老范,老范,你说,你收他们会不会冲进去开枪啊?”

    管丽梅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血腥场面”,实在受不了煎熬,急急向范卫国问道。

    范卫国本来没打算接管丽梅一起来的,但转念一想,这是大事,万一,这就是“最后一面”呢?无论如何,也得让管丽梅一起去。再说,夫妻两个一起给范鸿宇做工作,让他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的可能xìng就要大得多。

    别的,范卫国已经不想了,只要能保命就行。

    范卫国强作镇定,沉声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吧,郑天平的小孩也在里面,他们不敢随便开枪的。郑天平也不会同意他们开枪。”

    “可是,万一,万一有人枪走火怎么办?万一,郑天平的小孩死了怎么办?听说他伤得很重……”

    管丽梅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想。

    范卫国安慰道:“不会的,枪怎么会走火呢?这种情况下,谁都会很小心的。”

    其实范卫国心里也烦躁得很,只是现在绝对不能再加重管丽梅的心理负担,否则她随时可能崩溃。关键时刻,男同志就得有担当。

    “你说,你说这孩子,他怎么那么混啊……一点都不像鸿学,那么踏实,勤奋好学……”

    管丽梅惊魂稍定,又禁不住低声埋怨起来。

    所谓鸿学,指的是范鸿宇的大哥范鸿学,大学本科已经毕业,正在读研究生。从小品学兼优,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从来都不曾令父母cāo心过。唯一曾经让管丽梅忧虑的是,这孩子读书太用功了,几个小时都不知道休息一下,管丽梅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轮到二小子,却这样让人不省心。

    现在,直接将天捅了个窟窿。

    范卫国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吉普车内陷入沉默之中,只有剧烈的颠簸,始终无法避免。司机也知道发生了大事,不敢稍缓,也不择路了,开着吉普车,风驰电掣,一路跳跃着前进。平时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赶完的路程,这一回,一个小时不到,吉普车就“呼啸着”冲进了宇阳县公安局大院。

    车还没停稳,范卫国管丽梅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管丽梅双脚发软,落地时一个趔趄,范卫国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双眼往公安局大院一抡,范卫国却愣住了。

    冷清清的!

    没有丝毫动静!

    不对啊。

    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呢?

    这么大的事,这院子里应该是人山人海才对。

    管丽梅的反应,自然不如丈夫那般敏锐,在一旁连声催促道:“快快,老范,咱们快进去……”

    范卫国摆了摆手,止住了妻子,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公安局办公大楼。

    没错,是这里。

    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咦,人呢?老范,人呢?怎么不见人?”

    这时候,管丽梅也回过神来,略带惊讶地扫视着公安局大院,诧异地问道。

    “不清楚。可能事情已经解决了……”

    范卫国低声说道。

    管丽梅顿时急了眼:“啊?那人呢?鸿宇呢?怎么样了,去了哪里?”

    范卫国摇摇头,举步向公安局办公大楼走去。

    走廊里也是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其实,这只是一种表象,在公安局的各个办公室,此时此刻都坐满了人,但谁都不说话,只是相互对视着。

    事情闹大了,部队竟然一口气抓走了十来名公安干jǐng和治安联防队员。不要说在宇阳县的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类似的情形,就算在全国范围内,亦是闻所未闻。所有jǐng察和办事人员,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惶然之感。

    这次抓了他们,下次轮到谁?

    这些年,大家可都或多或少与郑峰匡有些来往。

    范卫国来到最近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低声说道:“请问……”

    大家便都望了过来。

    其实刚才吉普车冲进公安局大院时,大家都从窗口看到了。只是谁都不敢乱动,更不敢胡乱出来“迎接”,怕惹祸上身。

    老范家如今可是在风口浪尖上。

    “啊,是范—县—长……”

    一名中年jǐng察如梦方醒地说道,急忙站起身来,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好。请问,这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范卫国连忙也报以微笑,只是那笑容未免过于僵硬。

    中年jǐng察便犹豫起来,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稍顷,才说道:“范—县—长,我们也说不好。领导们都在三楼开会呢,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范卫国便以匆匆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直奔三楼会议室而去。

    刚刚走到二楼,头上便响起“cháo水”般的脚步声,显见得一大批人正从楼上下来。

    范卫国管丽梅便停住了脚步,抬头望了上去。

    只见一大群人簇拥着县委书记归文和与郑天平走了下来。归文和脸sèyīn沉,郑天平则面如死灰。

    “归书记,郑书记……”

    范卫国招呼了一声。

    “老范?”

    归文和停住脚步,扫了范卫国一眼,随即脸sè变得更加yīn沉。

    “嘿嘿,你生的好儿子!”

    归文和冷冰冰地说道,语气大为愤懑。

    范卫国连忙检讨说:“对不起,归书记,是我疏于管教了,我检讨我检讨……归书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归文和更是愤怒,冷冷说道:“怎么样了?都进了医院。该抓的不该抓的,都抓起来了。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咱们宇阳县,要出大名了。”

    也不怪归文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件事,无论最终如何处置,于他归文和都大大的不利。作为县委书记一把手,辖境内出现如此严重的事情,归文和很少有腾挪闪避的余地。如果能闹个党内处分就了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归文和估计,不会有这么乐观,被调离现职是最有可能的。只是,缓急之间,彦华地区又哪里有一个职务,是足堪与县委书记相提并论的?要是往那些不怎么靠谱的边缘局委办一扔,归文和的仕途,算是完蛋了,很难有东山再起之rì。

    归文和本来雄心勃勃,想要争取上副专员的啊!

    这下全毁了。

    见归文和发怒,范卫国也不好说什么。要说往rì,归文和王县长这两位班长,对他还是比较客气的,一来看在邱明山面子上,二来范卫国为人厚道,工作尽职,能力也强,值得领导高看一看。只是眼下,自然不能以常理而论。

    “归书记,归书记,我家小孩,情况怎么样?”

    管丽梅急匆匆地问道。

    现在,她只关心这个。

    归文和双眼望天,冷“哼”一声,理都不理管丽梅,径直开步下楼,从范卫国管丽梅身边走过,正眼都不瞧一下。他心里实在对老范一家意见太大,不愿意和他们多费口舌。

    郑天平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倒是仔细看了他们几眼,那怨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似乎只要一个控制不住,郑天平就要冲上来,掐住范卫国的脖子。

    真要是细论起来,眼下最大的危机,早已经不是来自范鸿宇。此事后续进程,也不是范鸿宇所能掌控的,而是驻军那个副连长身后站着的恐怖大人物。范鸿宇就算不参与进来,这事一样会变得无法收拾。特别是郑峰匡若是强jiān了驻军那个副连长的妻子,更加闯下了弥天大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鸿宇及时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反倒令事情多了一线生机。如果运作得当,再加上一点好运气的话,或许郑峰匡不一定会死。

    照这个理,郑天平还得感谢范鸿宇。

    只是人的心理都是差不多的,范鸿宇将郑峰匡收拾成那个德行,郑天平自然将一切罪责,都归到范鸿宇身上。

    范卫国父子和他郑天平,实在有“杀子之仇”。

    对郑天平,范卫国可就不客气了,也狠狠地瞪了回去,怒目而视,毫不相让。

    你家郑峰匡不混账,哪里会发生今天这个事情?

    尽管范卫国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点都不清楚,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郑峰匡不惹范鸿宇,范鸿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抢枪打伤郑峰匡?

    凡事都有因果。

    郑峰匡的名声,可比范鸿宇不堪多了。

    “哼!”

    对视稍顷,郑天平气愤至极的一声闷哼,拂袖而去。

第71章 超级大人物

    相比宇阳县公安局的愁云惨雾,驻军营地,却要宁静祥和得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喜气。

    二连副没事了嘛。

    范鸿宇和夏言,在驻军营地得到了极好的款待。

    龙晨瑜特意吩咐了的。他本人留在人民医院,必须确保葆兴没有生命危险,他才能真正安心。龙晨瑜交代带队回驻地的营教导员,一定要好好款待范鸿宇和夏言。这两位,可是二连副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俩横空杀出,葆兴和佟雨的结局,不堪设想。

    教导员只带回两个连又两个排。二连一排还留在县城,需要绝对确保葆兴和佟雨的人身安全,还要完全隔离郑峰匡和其他人接触的途径。人手少了不够用。

    葆兴是曾经的二连一排长,一排的战士,对老排长有感情,谁敢对老排长不利,一排战士立时就要他好看!

    营教导员也是三十几岁的热血军人,对范鸿宇和夏言好得亲兄弟一般。一回到驻地,立即安排范鸿宇和夏言洗澡换衣服。范鸿宇浑身都被血糊住了,已经结成黑红的血痂,腥气扑鼻。

    人血特别腥。

    军营之中,没有别的服装,教导员就给他俩找了全套的军装,只是不戴军帽,再将领章去掉,算是和其他正式的军人有所区别。

    这种草绿sè的老式军装,虽然不够挺括威风,穿起来却着实舒服。

    两人刚刚洗漱完毕,教导员便将他俩拉进了干部小食堂,桌面上,早已整治好了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没什么花样,就是扎实,每个菜都是堆尖一海碗,红红绿绿的,煞是诱人。那时节军队基层的酒宴,就是这水准了,朴实无华,管够。

    桌子旁边,堆了三箱啤酒。

    教导员和五六名其他干部,礼让着范鸿宇和夏言坐了主位。

    “来来来,小范,小夏,坐坐!营长和二连副还在医院,没回来,咱们不等了,先搞起来。今儿个,咱们一醉方休。哎,我老秦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谁不醉就不准下桌子!”

    教导员大马金刀地往范鸿宇身边一坐,大声说道,甚是豪爽。

    夏言兴奋得满脸红光。

    他就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一堆热血哥们坐在一块,不要说喝醉,就是醉死,那也没什么。

    刚刚还紧张着呢,转眼之间,便是云泥之别。

    只能说,二哥的算计,真是太神了。

    真是算无遗策。

    不过在夏言心目中,二哥本来就厉害得不得了,倒也不奇怪。二哥要是不厉害,那才怪了。任谁和二哥作对,都没好下场。方文峰如此,郑峰匡同样如此。

    瞧那孙子被收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范鸿宇却有点怵头。

    他不是怕喝醉,而是在这关口,他不能醉。后续很多动作,都必须要做安排。这时候,保持清醒的头脑很重要。只是副营长如此热情,推脱的话却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来,没的扫兴。再说,范鸿宇本也是喜欢热闹的xìng子,对脾胃的哥们在一起喝酒,痛快!

    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教导员给范鸿宇夏言一一介绍了在座的军官,都是他们一营在职连以上军政主官,除了二连的连长指导员随营长留在医院,其余的都到齐了。

    范鸿宇夏言和大伙握手见礼。

    军官们都毫不含糊地给两人行了军礼。

    这两位,今儿个是军营里最尊贵的客人。军中好汉,恩怨分明。

    范鸿宇记得,驻军是团级架子,正经的野战团。不过团部领导没有露面。这也可以理解,情况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团领导自然要谨慎几分。他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

    “一连长,满上满上!”

    教导员大声招呼。

    “来,小范,小夏,咱们在座这几位,代表全营,敬你们二位一杯。咱们一营,是个整体。你们帮了二连副,就是帮了咱们全营。这个情,咱领了。从今往后,你俩就是咱们一营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只要你们开口,咱们绝不含糊,拼老命也得给你们上!来,干杯!”

    教导员站起身来,端着满满一大杯啤酒,豪爽地叫道。

    这酒不能不喝!

    范鸿宇夏言也忙不迭地起身,搪瓷口杯在酒桌zhōng yāng撞在一起,黄澄澄的酒水四下飞溅,好不热闹。

    这顿酒喝得痛快,大家都放开来整。

    两个小时后,龙晨瑜终于赶了回来,此时酒宴已经散了。夏言醉得一塌糊涂,但夏言酒品很好,纵算烂醉如泥,也不说胡话,不呕吐,不往地上出溜,只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范鸿宇刻意保持着几分清醒,一直压着量,席间上了几回厕所,喝下去的,吐掉了一些。这样子尽管有些不地道,但情形特殊,倒也不能苛责。

    军人们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抬进了一间临时空出来的宿舍,是二连的干部宿舍,两个床位的,刚好安置。

    本来团部有招待所,教导员却并未安排他俩住进去。说起来,教导员也是心细。今天冲击公安局,“大获全胜”,并不代表着这事就完结了,早着呢,麻烦在后头。范鸿宇夏言所犯罪名,哪一项都不轻,得防着点儿,万一上面来要人,也得先经过他们一营的同意。若是住在招待所,一不小心,范鸿宇夏言被逮走了都还搞不清状况呢。

    对于自己这位搭档龙晨瑜和二连副葆兴的来头,教导员多少有所了解,绝非寻常。偏偏这两位又是极讲义气的xìng格,血气方刚,绝对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范鸿宇夏言,乃是葆兴的救命恩人,真要是被人逮走了,可不好交代。

    如果最终经过上面的交锋,非要交出范鸿宇夏言不可,那也得由龙晨瑜和葆兴来做主。

    事实上,现在整个二营的驻地,已经处于“战备状态”,加了双岗双哨,荷枪实弹。野战部队,连一级单位就配备实弹的。教导员下了死命令,就算是团领导来一营,亦得事先通报。得罪人也顾不得了。

    龙晨瑜对教导员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老搭档了,了解他的心思。

    听说范鸿宇和夏言都醉了,在睡觉,龙晨瑜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想进来张一眼。

    “龙营长,回来了。”

    龙晨瑜的脑袋刚刚探进门,室内便响起了范鸿宇的招呼声。

    恰才门口的jǐng卫战士给龙晨瑜敬礼报告的话语,范鸿宇都听得清清楚楚,在床上坐了起来。

    龙晨瑜一惊,随即笑着走了进来,向范鸿宇点了点头,双眼四下一扫。夏言睡得正香呢,年轻,身体好,睡得很安静,不打鼾。

    “龙营长,你请坐。葆连长的情况怎么样?”

    范鸿宇礼让着龙晨瑜在书桌前的椅子里落座,微笑问道,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了解夏言,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打雷也未必能惊醒了他。

    龙晨瑜说道:“现在已经做了全面的检查,多处内脏受伤,不过情况不是特别严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要继续留院观察治疗。内伤嘛,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确定。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没有明显的恶化迹象,会考虑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去治疗。这个东西,马虎不得,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范鸿宇轻轻舒了口气。

    根据案卷纪录,在另一个世界,葆兴也曾经送过医院急救,伤重不治。但这种情形,造成不治的原因不一定是某处致命伤,而是受伤之后长时间得不到救治,加上怒气攻心,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而然。但今天,他和夏言及时赶到,制止了那几个家伙后续的施暴动作,情形自然大为不同。

    只要葆兴xìng命无碍,此事的胜算,又要大大增加。

    “那郑峰匡呢?”

    稍顷,范鸿宇又问道。

    龙晨瑜一咧嘴,不屑地说道:“这个混蛋,也死不了。嘿嘿,不过你那两下子,也确实够狠的,直接将他肩胛骨给砸碎了,脑袋也砸了那么大个窟窿。医生担心会造成严重脑震荡,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说着,龙晨瑜便朝范鸿宇竖起了大拇指。

    这两个,着实解恨,省得龙晨瑜亲自动手。

    范鸿宇双手微微一摊,笑着说道:“有没有后遗症,关系不大了。”

    龙晨瑜冷笑说道:“那是。这一回,这家伙肯定活不了。不杀他,葆兴家老爷子,绝不答应。这一点,小范,你就放心吧,吃不了亏。我向你打保票。”

    说着,龙晨瑜眉宇之间,露出傲然之sè,显得极其自信。龙晨瑜年轻,固然有年轻人的骄傲,但没有一点把握,也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满。

    范鸿宇略带一点试探地问道:“龙营长,这么说,葆连长家老爷子,是大人物?”

    龙晨瑜看他一眼,笑着说道:“嘿嘿,小范,你也不用探我的口风。既然你今天帮了这么个大忙,我也不瞒着你。葆兴的老子葆平安,是总部的首长。和我家老头子,是多年的老战友。至于葆家老太爷,那更加了不得。”

    范鸿宇惕然而惊,说道:“真是那位葆老爷子?”

    龙晨瑜郑重地点头,脸露敬佩之sè:“难道还有第二位葆老爷子吗?”

    刹那间,范鸿宇有点晕。

    那可真是名震华夏的超级大人物啊!

第72章 贵宾

    范鸿宇在军营内和龙晨瑜相谈甚欢,范卫国和管丽梅却急得犹如热锅上蚂蚁相似,团团乱转。范卫国本来处事镇定,有领导风度,但凡事关心则乱,涉及到亲生儿子的未来命运,焉能不急?不过在人民医院打问到的情况,又让两口子心里略略一松。

    都没死!

    郑峰匡没死!

    那个驻军的军官也没死!

    范鸿宇被驻军带走,应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这段时间内,已经有人将整个案件的大致经过向范卫国夫妇做了汇报。范卫国在宇阳县工作多年,为人厚道,处事公正,深得干部群众的爱戴,范家子弟不少在各个zhèng fǔ部门上班,公安局内也不是没有人。关键时刻,自然不会人人都是势利之辈。

    管丽梅咬牙切齿,痛恨郑峰匡。

    要不是这个郑峰匡混蛋透顶,范鸿宇又怎会“见义勇为”,陷了进去?

    现在整个案件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范鸿宇和郑峰匡不睦,因为一个开饭馆的年轻女子,发生了极大的矛盾纠纷,范鸿宇伺机报复郑峰匡。郑峰匡十分无辜,范鸿宇罪大恶极。

    这个版本,自然是郑天平属意别人放出风来的。刚才的公安局负责干部会议上,归书记当众宣布,郑天平暂时停职,新的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已经火速从彦华赶过来接掌宇阳县政法系统。但郑天平执掌宇阳政法机关多年,“威望”卓著,因为利益纠葛关联在一起的干部,不在少数,岂能因为一个停职决定便忽然变成孤家寡人?总也要最后挣扎一番。

    郑天平自要将一切罪孽,都归结于范鸿宇身上。

    老范家那边的亲近之人,告诉他夫妻俩的,自然是另一个版本,比较接近于事实真相。不过范鸿宇的“预谋”变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巧合,郑峰匡拔枪威胁,范鸿宇出于自卫才夺枪伤人。

    这一点,似乎很多人都能接受。

    实在郑峰匡名声太差,平rì里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说他率先拔枪,大家都相信。郑峰匡这种横行霸道的流氓jǐng察,要不拔枪,那才奇怪了。

    而当时在场的几个家伙,又全都被龙晨瑜下令带回了军营看管起来,黄连生双腿骨折,司机中枪负伤,均在医院治疗,同样处于军队的严密监视之下,无人能够接近。

    范鸿宇“预谋”伤人,夺枪劫持人质的事实真相,暂时被封存了起来。

    听了这个案情,范卫国心里又再放松了一点。

    如此看来,事出有因,正当防卫,最多就是过当,劫持人质也是为了救人,无论如何,只要上级专案组秉公执法,范鸿宇和夏言,死罪该当可免了。如果运气好,或许不至于判处重刑。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能够不死,不判重刑,眼下已经谢天谢地了。

    “老范,部队把鸿宇带走,不会怎么样他吧?”

    管丽梅担忧地问道。

    范卫国轻轻摇头,说道:“应该不会,鸿宇又没有对部队的人怎么样,还救他们的人呢,部队不会对他怎样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有点担心……要不,我们去部队一趟吧?你不是和他们的领导认识吗?”

    范卫国是曾经的宇阳县副县长,主要领导之一,逢年过节,都要与驻军互动的。和部队领导倒是不陌生,还有几分交情。太大的事情,固然令人家不好答应,只是通融一下,看看儿子,或许能行得通。

    范卫国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听了别人的案情通报,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还是范鸿宇亲口说的最为准确。这事必须搞清楚了,范卫国才好为儿子活动求情。

    兹事体大,由不得范卫国矜持了。

    范卫国管丽梅赶到驻军营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驻军营地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因为营区内绿化搞得不错,到处是参天的大树,这灯火掩映在婆娑的枝叶之中,就显得凌乱而很不起眼,整个军营看上去威严肃穆。走近一点,就看到大门口加了岗哨,足足有半个班的持枪战士在执勤。门卫室内还有好几个战士待命,应该布置了一个完整的战斗班。而大门之后,竟然垒起了沙包,构筑了临时xìng的简易工事,上边赫然架设着重机枪。老式仿苏式重机枪比较笨重,昏暗的灯光下,黑黝黝的,好一个庞然大物,令人心中油然而生深深的畏惧之意。

    这是最高战备状态了。

    看来部队也已经豁出去,做好了应对一切不利情况的最坏准备。范卫国不是普通人,他当过兵,又做了多年的领导干部,见了这种情形,心中更加吃惊。部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连重机枪都摆了出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决定。就算是驻军的军事主官,只怕也没有这个权力。

    如此说来,得到了更高层大领导的授权!

    闹大了!

    范卫国心中升腾起这个念头。

    范卫国管丽梅不是最先来到军营门前的,吉普车到达之时,军营外十来米远处,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男女都有,均有了一定的年纪,神情焦虑不安,在一起窃窃私语,滞留着不肯离去。

    “是范—县—长……”

    范卫国刚一露头,立时便有眼尖的人将他认了出来,随即,七八个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给范卫国打招呼。

    范卫国一看,倒还真有几个熟人,便诧异地问道:“老张,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哎呀,范—县—长,我们和你一样啊……我们的小孩,被部队的人抓到这里来了……”

    那个认出范卫国的老张,马上就叫嚷起来,叫完之后,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往军营门卫室那边张望,似乎生怕引起那边的关注。

    这些当兵的,一个个凶神恶煞,可不好惹。

    老张也是县委机关的干部,听他这么一说,范卫国顿时记了起来,似乎他有个小孩,是在公安局治安联防大队上班的。既然被驻军抓了进去,肯定和郑峰匡是一伙的,今天这个大案子,他家小孩也有份。

    范卫国脑子转得快,老张等人的脑子转得也不慢,悠忽之间,就想起来,眼前这位范副县长,貌似现在跟他们不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没有他家范鸿宇横插一杠子,他们的小孩就不会被驻军抓起来。

    范鸿宇就是罪魁祸首,丧门星。

    一念及此,老张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望向范卫国的眼神之中,便带上了浓浓的敌意。

    范卫国现在可顾不上这些,朝老张等人略一点头,便摆脱他们,径直向军营门口走去。

    老张他们谁也不阻拦,反倒一个个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明显想要看热闹。

    这个军营,可不好进。

    刚才他们都已经尝试过了,无一例外被军人们拦住,有个xìng急的,想硬往里闯,差点挨揍。那些当兵的,今天完全变了样子。

    “站住!”

    范卫国管丽梅刚一走进三米处,执勤战士立时一声断喝,几条步枪同时对准了他们。

    “什么人?干什么的?”

    执勤战士大声喝问。

    “同志,你好!我叫范卫国,是宇阳县前任的常务副县长,我有事想要见你们部队的周团长,请你们报告一下。”

    范卫国镇定自若,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你就是范—县—长?”

    出乎意料的是,执勤战士反问了一句,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是的,我就是范卫国。”

    范卫国心中一动。

    “好的,请你稍候,我给你报告。”

    “好好,辛苦你了,同志。”

    “范—县—长,不客气。”

    执勤战士的话语,益发的亲切起来。

    不待执勤战士有所动作,门卫室内已经有人探出头来,高声说道:“范—县—长,你好,请你们两位进来休息一下,我们马上报告。”

    这位,年纪比执勤战士稍长,应该是位干部。

    范卫国连连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们就在这站着吧。”

    年轻干部笑了笑,也不勉强,当即坐回去,抓起电话进行报告,随后笑容可掬地对范卫国说道:“范—县—长,我已经报告了,一营龙营长马上就出来迎接,你们两位还是先请进来休息一下吧。”

    范卫国和管丽梅相互对视一眼,俱皆又惊又喜。

    从这个待遇来看,一营长亲自出迎,部队简直将他俩当成了贵宾,且不论其他,至少范鸿宇在军营内肯定没有吃亏。

    年轻干部走出门卫室,热情相邀。

    范卫国和管丽梅两人却不过盛情,也便跟了进去。原本坐在室内休息的几名战士早已站起身来,为他俩让座。

    年轻干部忙不迭地给两人倒水,客气得紧。

    “哎呀,同志,这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范—县—长,咱们啊,都是一营的干部战士,今天多亏了你家范鸿宇,救了咱们二连副。嘿嘿,龙营长早就吩咐过了,你俩是咱们部队的贵宾,你们一到,马上报告。”

    “啊啊,好好……”

    范卫国连连点头,甚是感慨。

第73章 惊人的内幕

    不一会,龙晨瑜和范鸿宇便联袂而来。

    灯光昏暗,范卫国和管丽梅一时尚未认出,那个穿军装的大汉,是他们的儿子。

    “爸,妈,你们终于来了。”

    尚未走进门卫室,范鸿宇便笑着叫了一声。

    范卫国管丽梅惊得站了起来。

    “鸿宇,鸿宇,是你吗?”

    管丽梅急匆匆地喊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担了这么久的心事,终于见到了儿子,管丽梅的情绪焉能不激动。

    “妈,是我。”

    范鸿宇有点歉然。

    尽管这事是自己周密筹划的,但让父母如此担忧,为人子者,宁无愧乎?

    一念及此,范鸿宇马上又加了一句:“妈,别担心,我挺好的。”

    “嗯嗯……”

    管丽梅拼命抹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龙晨瑜走上前来,行了标准的军礼,朗声说道:“范叔叔好,管阿姨好,我是龙晨瑜,一营长!”

    却是用了家常称呼,而不是称官衔职务,足见亲厚之意。

    “你好你好,一营长。”

    范卫国连忙上前和龙晨瑜握手,也用的部队称呼。

    “范叔叔,管阿姨,两位辛苦了,还没有吃饭吧?请跟我们进去,先吃饭再说。”

    龙晨瑜说道,很善解人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范卫国管丽梅哪里有心思吃饭?折腾到这时候,龙晨瑜这一提,肚子立时就咕咕叫了起来,真感到饿了。

    “一营长,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都这么晚了……”

    范卫国便客气道。

    “嘿嘿,范叔叔,您这就别客气了。您两位,可是咱们一营的贵宾。既然来了,多晚也得先吃顿饭。不然我们就太不够意思了。”

    范卫国也有心要了解多一些情况,便没有再推辞,只是说道:“一营长,那,我去请司机同志一起进来,他也饿了一下午啦。”

    无论何时,范卫国总是不忘记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下面的同志,不枉了仁义厚道之名。

    “当然当然,请,请!”

    当下范卫国反身出门,招呼吉普车司机,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军营。

    围在门口的老张等人,见状大为不忿,顿时便议论纷纷起来,颇多指责之词。但人比人,有时候真的会气死人。

    不服也没办法!

    龙晨瑜范鸿宇陪着范卫国管丽梅,进了一营的干部小食堂。范鸿宇老早就跟龙晨瑜说了,他父母一定会赶到军营来看他,炊事班的同志,一直都在等候着的,不曾休息。客人一到,立即捅开了炉子,锅镬交击之声响起,不一会,香喷喷的饭菜,便端上了桌。

    龙晨瑜伸手相邀,说道:“范叔叔,管阿姨,司机同志,部队的伙食,简陋了些,几位将就一下。对不起啊,以后补礼!”

    范卫国等人自然连声客气。

    当下龙晨瑜作陪,邀着三人喝了几杯啤酒,便即吃饭。龙晨瑜心里有数,待会范家三口,还有很多话要说,却是不起劲的劝酒。

    见儿子生龙活虎的,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范卫国管丽梅心中大定,这顿饭便吃得格外的香甜,连管丽梅也破例多吃了小半碗米饭。

    实在也是饿了。

    吃完饭,龙晨瑜亲自陪伴着范卫国管丽梅范鸿宇去了营部的小会客室,吩咐勤务兵奉上茶水,自己陪着客套了几句,便即告辞而去,临了,对范鸿宇说道:“鸿宇,有事招呼勤务兵就行。”

    范鸿宇连连点头。

    刚才和龙晨瑜长谈了一次,彼此之间,相互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两人都是雄赳赳的好汉子,xìng情极其相投,龙晨瑜也便改了对范鸿宇的称呼。

    等龙晨瑜一出门,屋子里就剩下老范家三口,管丽梅便迫不及待地说道:“鸿宇,你怎么回事啊?怎么闯那么大的祸事?”

    语气中自不免十分埋怨。

    眼下有部队庇护,范鸿宇自不会吃亏,但部队不能保护范鸿宇一辈子,此事最终还得经过正规的司法程序来解决。范鸿宇焉得无事?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妈,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事啊,我故意的。”

    “啊?”

    这一下不但管丽梅,连范卫国也大吃了一惊,夫妻俩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儿子,满脸不可思议之sè。

    故意的?

    这简直太荒谬了!

    “你,鸿宇,你怎么可以……”

    管丽梅又气又急,胸口急促起伏,说不出话来。

    范鸿宇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妈,爸,先不要急,我慢慢跟你们说。”

    “好好,你说你说……”

    “爸,,妈,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们已经清楚了吧?”

    “听人说了,但不确定。”

    范卫国冷静下来,说道。

    “嗯。起因是郑峰匡他们一伙人,在火车站那边喝酒胡闹,欺负一个小贩,刚好葆兴,啊,也就是一营二连副,和他的新婚妻子佟雨回部队来一起过chūn节,刚好在火车站外碰到了。葆兴路见不平,就上前制止,结果打起来……”

    范鸿宇将案情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

    范卫国双眉轻轻一蹙,说道:“这么说,是你先动的手?郑峰匡全无防备?”

    “是这样。他们开着车,人多势众,还带刀带枪,我和夏言就两个人,不先发制人,擒贼擒王,不要说救人了,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管丽梅听得胆战心惊,后怕不已,埋怨道:“鸿宇,你胆子也太大了,明明知道他们带刀带枪,还敢上去拦车。要是他们先开枪怎么办?郑峰匡那个人,是个疯子!什么事都敢干的。”

    “不拦住他,佟雨就要糟糕了,葆兴也会死。这事,没有退路。”

    范卫国的思维,自然和妻子不同,整个脑子都在案情上转悠,蹙眉说道:“那怎么他们说,是郑峰匡先动的枪,你正当防卫?”

    范鸿宇就笑了,说道:“肯定得这么说。虽然是不是他先动的枪,无关紧要。整个过程,都是我在制止他们的犯罪,都可以说是必要的正当防卫。但说他们先动的枪,咱们更有主动权。”

    范卫国连连摇头,说道:“不对。这事,可不是谁怎么说就怎么信的,公安机关事后肯定会调查清楚。”

    范鸿宇微笑着反问道:“爸,你认为会是哪个公安机关来调查?”

    范卫国望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地区或者是省里了。”

    范鸿宇摇摇头,轻声说道:“地区不可能,最少也得是省里来专案组,搞不好公安部都会插手。”

    “啊?”

    管丽梅又吃惊了。

    公安部,那得是多么令人高山仰止的大衙门?

    “妈,这事牵扯到了郑天平,郑天平是谁的人?专员李有智的亲信。这个案子,彦华地区办不了。再说,已经涉及到了军地冲突。爸,你们知道,那个受伤的葆连长,是谁的小孩吗?”

    “谁的小孩?”

    范卫国紧着问了一句。

    这个事,也是他一直在心里揣测的,总觉得葆兴不是普通的驻军军官那么简单。不然,部队尽管也会出面解救,但不会使用这种最激烈的手段。这是雷霆一击,生怕稍有延误,伤及到了葆兴的xìng命。由此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擅自出动一个全副武装的野战营,岂是等闲!

    连最高军方决策层都会惊动的。

    除了武jǐng部队,因为担负的职责不同,紧急情况下可以由驻在地党委zhèng fǔ领导临时调动,正规的野战军要出动一个营的兵力,而且全副武装,就算是总参,也没有这个权限,需要报最高首长亲自批准的。

    宇阳驻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必定事出有因。

    “葆老爷子的嫡孙!”

    从范鸿宇嘴里,轻轻报出一个举国闻名的名字。

    “啊?”

    范卫国和管丽梅瞬间目瞪口呆。

    “是……是他老人家的孙子?这……这怎么可能?”

    震惊良久,管丽梅才吃吃地说道,满脸不信之意。在她想来,葆老那样的大人物,开国元勋,百战元戎,是何等的高高在上。他的亲孙子,怎么可能来宇阳这么偏僻之地当兵?

    范鸿宇笃定地点点头,说道:“妈,是真的。咱们宇阳的驻军,前身是著名的红军师,也是葆老爷子当年带的老部队,王牌主力,大裁军都没动的。葆兴的爸爸葆平安将军,当年也在这个部队呆过,还是老师长,现在是总参某部的部长了。葆兴自然要来老部队锻炼了。刚才那个一营长龙晨瑜,他家老子也是葆将军的老战友,红军师的前辈,现在是这个军的军长,葆老的嫡系将领。所以他俩在一个部队,在一个营,龙晨瑜年纪比较大,在这照顾着葆兴呢。”

    范鸿宇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这军中两衙内的出身背景。

    原本他还不打算这么早就将他们的身份给“暴露”出去,为了让父母安心,却也不得不然了。临了,又加上一句:“爸,妈,这事啊,一定要注意保密,对谁都不能再说。事关重大。”

    “当然当然,我们知道我们知道……”

    管丽梅点头不迭,连声说道。

    “这回啊,郑峰匡算是赚到枪口上了,必死无疑!”

    范鸿宇笑了笑,悠悠地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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