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铁打的营盘(上)
吴铭和刘汝霖离开天水教堂时已是晚上十点,两人将借用的别克大轿车还给了雷孟德神父,刘汝霖的副官开来城防司令部刚刚配发下来的半新旧福特轿车,和刘汝霖一起把吴铭送回到青石桥防地。
三天后的上午,吴铭布置完训练任务,又骑着爱马跑出去遛圈,一个小时后牵着洗刷干净的爱马回到丁家祠堂,洗完澡换上身整洁的军服准备践约,就接到值星官的报告:马参谋长和城防司令部的刘参谋长开车来了。
今天中午是吴铭和戴子辰约定好的见面时间,要进城面见戴子辰推荐的两位医学院毕业生,吴铭估计是知道情况的刘汝霖特意开车来帮忙,所以他快速地整理好武装带,拿上大盖帽,大步迎出去。
吴铭一眼就看到门外的马致斋和刘汝霖,两人围着那辆熟悉的别克大轿车,低声说笑。
吴铭一时间颇为惊讶,过去仔细看了看车头崭新军牌上的白底黑字加青天白rì徽,抬起头来,好奇地问道:“刚买的?”
“算是吧,不过只花了我一千大洋,多一分钱人家都不要。”
刘汝霖对吴铭的惊愕反应非常满意,嘿嘿一笑,解释道:“记得你们扣押两个美国商人的次rì,我从你这儿提走的那个中国司机吗?”
吴铭点点头:“忘不了那孙子……我还记得那家伙是上海人,怀里揣着本上海法租界jǐng探的证件,我怀疑是花钱买来的假证。”
“真有你的……”
刘汝霖哈哈大笑:“人和证件都是真的,我带他回去不久,上面的电话就到了,我也就放了那个倒霉的家伙,那家伙和两个美国商人都没有离开杭州,估计他们这段时间总是看到我开他们的车巡视城防,便打听到我的身份。”
“就在前天,那个倒霉的租界jǐng探带着那两个美国商人突然找到我,说是感谢我的帮助,然后就把车卖给我了。”
吴铭心如电转,根本就不相信事情会是如此简单,追问道:“把车卖给你以后呢?难道他们就没提其他要求?”
刘汝霖立刻转向马致斋:“嘿……真让你说对了,看来这家伙城府深啊!”
“这小子jīng明着呢!”
马致斋咧嘴一笑:“这种事情别想瞒他,除非他不想知道,说起斗心眼儿,我们浙西的弟兄从来没人能在他身上赚到便宜。”
刘汝霖转向吴铭:“估计你也猜到了,记得大前天晚上我和雷孟德神父说起药品和军火的事吧?我们几个处长看上了你们装备的汤姆逊冲锋枪,决定给省保安处jǐng卫团和即将组建的直属教导团配发这种装备,两个美国商人在雷孟德神父的介绍下找到我,我把两人推荐给程处长他们,结果生意谈成了,他们为了感谢我就把车送给我了……我虽然挺喜欢这车,但不敢白要,最后以一千块大洋的价格成交。”
吴铭似笑非笑地望着刘汝霖:“所以今天你特意把车开过来,还挂上了0012号这么牛逼的军牌,想看看我眼红的样子,对吧?”
刘汝霖和马致斋相视一眼,随即捧腹大笑起来,均觉得和吴铭这家伙在一起,总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愉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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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后,吴铭三人来到西子湖畔的百年老店“知味观”酒楼前,见到了戴子辰和两名略显拘束的年轻人,大家见礼完毕同上酒楼二楼的雅间,享受戴子辰jīng心点的满满一桌经典杭帮菜。
两位在教会医学院读了五年出来却郁郁而不得志的年轻人一直在仔细观察吴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才壮着胆子说,没想到明扬杭城的军中悍将,竟然这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吴铭有些惊讶地询问原因,才知道不经意间自己
已经成为了杭州各界民众津津乐道的谈资,自己在洋人面前没有屈膝弯腰、严格执法的事情,竟然被誉为有民族气节,由此成为了众多青年学生吹捧的对象,算是名人了。
气氛在朗朗笑声中热烈起来,随着交谈的逐步深入,吴铭对戴子辰推荐的两个年轻人戴子冉、史迪夫大有好感。
戴子冉是戴子辰的堂弟,听戴子辰的口气,他这个身高一米七二左右、身材匀称五官清秀的堂弟,是个让整个戴氏家族无比头疼的纨绔少爷,从小到大惹是生非,从不安分,毕业后让他留洋他不去,想走后门送他从政他不屑一顾,平生志向竟然是跃马沙场当个将军。
马致斋、刘汝霖颇感意外,看来看去,都没发现典型的小白脸戴子冉具有成为将军的潜质,不过看起来戴子冉和吴铭谈得很来。
戴子辰感觉挺尴尬的,他把堂弟推荐给吴铭之前很是犹豫了一番,想来想去再反复征求家人的意见,这才把族弟带来见见吴铭,本是希望把这个堂弟送到吴铭身边磨练个一两年,等到他收心之后再弄回来,到时候留洋也好,从政也好,都能让家人安心。
就在几分钟前,戴子辰心里还觉得挺对不起好朋友吴铭的,没想到戴子冉此刻已经兴奋地要求跟吴铭走了。
另一位年轻人有个洋名字,叫史迪夫,身高约为一米六五,身材偏瘦,面部轮廓很有味道,整张脸看起来给人一种成熟而坚毅的感觉,话虽不多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他是教会养大的孤儿,从来不知道父母亲是谁,不知道故乡何处,连名字都是当年把他捡回来的老牧师的姓氏译音。
在戴子辰介绍他之前,谁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位显得非常安静儒雅的年轻人,竟然会jīng通英、法、德三国语言,而且毕业后轻易放弃了保送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深造的宝贵机会,一边在教会医院实习,一边从事他热衷的抗rì救国运动。
这一年来,史迪夫参加了杭州城所有的抗rì大游行,三次被抓进jǐng察局。
史迪夫最后一次被抓进jǐng察局,就是在前几天发生sāo乱、遭到zhèng fǔ残酷镇压的杭州反rì抗战大游行期间,这家伙在游行队伍中一路纵火,接连烧毁十几面rì本国旗,最后在省zhèng fǔ前面请愿未果,气愤之下他又点燃了省zhèng fǔ前方十字路头的jǐng察值班岗亭,带来的直接后果是当场被五个军jǐng抬手抬脚抓头发,足足拖拽出五十米远最后扔进囚车带走。
戴子辰无比痛心地说,这家伙被抓进去之后,面对军jǐng的审讯始终一言不发,死不认错,却被其他几个受不住煎熬的学生领袖告发他拥有“左翼联盟成员”身份,若不是雷孟德和几个教授念其身世悲苦,培养到现在这个程度不容易,于是动用了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关系打通zhèng fǔ上层,再到jǐng察局将他保释出来,恐怕这家伙至少要被判处五年以上徒刑。
也许是吴铭具有独特的魅力,也许是吴铭自伤身世,对同病相怜的史迪夫表现得非常友善,也许是此次被捕惨遭出卖的经历让史迪夫有所感触,也许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史迪夫在午宴结束前的一刻,突然做出个令所有人惊愕的决定,他径直走到吴铭面前站住,很严肃地说道:“我相信你,想跟你一起走!”
今天对吴铭来说,无疑是个幸运的好rì子,可以用心想事成、惊喜连连来形容,不但顺利地得到两位年轻的军医官,而且在即将告别之际,还收到了雷孟德神父委托戴子辰赠送的厚礼:那辆让吴铭和刘汝霖垂涎不止的道奇大马力厢式汽车!
戴子辰似乎知道吴铭会出言拒绝,便将雷孟德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吴铭:“你现在比我更需要这辆汽车,如果你还想拒绝的话,请把这辆汽车当成是即将合作建立的衢州济慈医院的共有财产吧!”
第78章铁打的营盘(下)
不得不说,刘汝霖确实非常够朋友,次rì上午就把一块崭新军车牌照和车证送到了吴铭手里。
车牌号码并不是计划分配给浙西保安司令部的“军5×××”序号,而是直属省保安处的号码“军0053”。
等到牌照安装好,刘汝霖还颇为遗憾地对吴铭说:“0050以内的号码都被省府和保安处的头头脑脑们给瓜分光了,将就着用吧。”
接下来几天,吴铭就高兴不起来了。
rì军似乎发了疯,连续增兵上海,以九万人的优势兵力,在诸多大口径舰炮和两百多架战机的协同下发起全面进攻,十九路军和第五军损失惨重频频失利,不得不节节败退,彻底失去了淞沪战场上的主动。
在此期间,rì本轰炸机对沪宁铁路连番轰炸,致使交通瘫痪,难民如cháo,rì军的侦察飞机还多次顺着沪杭铁路飞到杭州城上空转圈,吓得整座城市内外鸡飞狗走,一片混乱,以杭州城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之内,所有军队尽数进入临战状态,保安处后勤军需部门连续给外围防线下发大批弹药和粮食补给,匆匆扔下后毫不停留地飞速离开。
整个青石桥防区气氛异常紧张,就连率部驻扎在南面笕桥机场的zhōng yāng军几个团长、团副都自降身份,三次跑来找到马致斋,请求建立起紧密联系,关键时刻相互协同。
唯有吴铭和他率领的教导队最为从容,每天仍然是天刚亮便出cāo,用完早餐就在副队长樊茂林和各连连长率领下,继续展开坚持了半个月时间的阵地攻防训练,吴铭仍然骑上他的那匹越来越高大的花斑马,四处游荡,有几次还直接骑马进村,联系村长购买猪肉和大量蔬菜,每次都成为村里大姑娘和小媳妇儿的瞩目焦点。
说起来也怪,村民们看到优哉游哉的吴铭就感到心里特别踏实,而且所有村民都对军纪严明的教导队官兵非常热情,虽然期间也传出过村东头那个漂亮寡妇和某个巡夜的长官弄了一次的艳闻,但这丝毫无损于军民之间rì益增长的鱼水之情,吴铭只是在军官总结会上告诫几句注意影响,便不再追究下去。
直到三月二rì,天天处于临战状态的浙江军队都没看到过一个敌人,倒是传出最东面的嘉善防区发生两起走火误伤事件,但是淞沪战场的十九路军和zhōng yāng军第五军全线失利的噩耗依然不断传来,空前的紧张气氛和各种谣言,盖过了军中所有丑闻。
就在吴铭集合队伍,强调毅力、坚定信心的时候,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突然到来,陪同方佑淳同时到来的还有省保安处的程成栋少将、参谋长刘汝霖中校。
方佑淳首先视察了南岸的直属团防御阵地,代表司令部全体官兵,热情慰问坚守在阵地上的直属团官兵,当场将衢州父老乡亲和商界名流踊跃捐赠的两万元现大洋扛出来,奖给直属团。
一时间,南岸阵地上欢呼震天,士气如虹,两千人齐声吼出“誓死抵抗、保家卫国”的雄壮口号,惊天动地。
轮到吴铭教导队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会儿教导队弟兄刚刚完成专项训练,都在自己的阵地上休息,有的加练瞄准、有的聊村里的女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司令来了。
吴铭这个异类也没有吹哨集合,只带上副队长樊茂林、参谋张东宁和三个连长,跑步到阵地后方的入口处列队迎接,冷冷清清的场面让准备发表一番激励言论的方佑淳和程成栋几个颇感尴尬,但又不好骂娘。
如今正是临战时期,吴铭的做法无疑是正确而又严谨的。
参谋长马致斋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早已经习惯吴铭的臭脾气。刘汝霖憋住笑,一张脸涨得通红,目光一直在世兄方佑淳、上司程成栋和吴铭的脸上转来转去,觉得这一幕非常有意思。
方佑淳游走一圈,看望阵地上的弟兄们,很快在吴铭的恭敬引领下回到教导队的临时队部丁家祠堂。
等程成栋几个落座,勤务兵上茶,方佑淳示意肃立一旁的吴铭也坐下,开口就让吴铭吓了一大跳:
“吴队长,我今天来一是视察,二是慰问,最重要的还是根据省保安处的指示,来询问你的个人意见……由于你在军事训练和军事理论研究方面有一定成绩和经验,省保安处希望由你来担任正在组建的直属
教导团总教官。”
“当然,这并不是死命令,毕竟我们浙西保安部队面临的任务也很繁重,我来这儿之前,赣东北共军偷袭了江山县两个重镇,引发了重大火灾,人员伤亡也很惨重,形势非常严峻。所以我们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决定,都可以提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吴铭毫不犹豫地回答:
“感谢保安处长官们的信任和鼓励,不过我觉得自己的能力远远达不到长官们的期望,还需要在基层继续锻炼,不断总结经验,力求取得更大进步。”
程成栋和刘汝霖惊讶地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难以掩饰的失望之sè。
两人对吴铭的选择深为不解,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基层军官,都不会放过这个升官晋衔的难得机会,而且还是从偏远的浙西地区升调到繁华富裕的省城,无论是对个人事业的发展还是对今后的家庭生活,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宝贵机会。
方佑淳和马致斋却是眉笑颜开,心中原本存在的巨大担忧一扫而空,由衷的安慰和畅快的喜悦,一时间充满胸膛,觉得眼前的吴铭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熟悉的小老弟,还是那么理智,那么地重感情,绝不会因为外面的花花世界和升官发财的诱惑而有所改变。
程成栋盯着吴铭良久,摇摇头叹息一声,转向方佑淳:“方老弟,羡慕你啊,如此忠心耿耿沉稳坚韧的属下,这年头可不多了,可遇而不可求啊!”
“哈哈!长官过奖了,吴铭的为人我很清楚,他还很年轻,仍需要好好磨练磨练,否则将来难当重任啊!”方佑淳谦虚地敷衍起来,说假话的水平比吴铭当初遇见他的时候长进多了。
刘汝霖尽管难掩心中的失望,也为这位新结交的好朋友放弃这么个大好机会感到惋惜不已,但他尊重吴铭的选择,也很清楚吴铭的人品,所以没有劝吴铭什么。
程成栋想了想,决定退而求其次:“既然吴老弟做出了决定,我们也不会勉强,不过,为了充实教导团的基层力量,我们想从你们教导队里抽调几个拥有一定经验的连排长,不知道方老弟、马老弟是否肯割爱?”
“当然,我们也很体谅浙西保安司令部如今面临的严峻局势,下一步的剿匪任务估计会加重,迫切地需要大批拥有带兵经验的中低级军官领兵,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本着自愿的原则,绝不勉强。”
方佑淳和马致斋没有表态,而是齐齐望向吴铭。
程成栋暗暗吃惊,他虽然知道方佑淳和马致斋非常器重吴铭,但却没想到会器重到这等程度,换成别的司令长官或者参谋长,无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哪里需要看一个区区营级军官的脸sè?
吴铭知道就此拒绝不甚合适,微微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一旁,轻声吩咐担任jǐng卫任务的吕魁元。
吕魁元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六个正副连长、十二个排长悉数到来,进入前院后立刻如同小兵一样整齐列队。
吴铭请诸位长官移驾前院,大步走到十八个连排长正前方,将省保安处的意思原封不动地转告大家,最后特别申明:
“诸位,我充分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不管大家今后到了哪里,彼此之间相距有多远,还是那句话,一rì为战友,终身是兄弟!只要不是叛国投敌,不是临阵脱逃,你们就永远是我吴铭的好兄长、好兄弟!下面,请大家自行决定去留。”
“老大,你这不是废话吗?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龙韶罡不会离开教导队,我的图上作业还没学会呢。”
龙韶罡的大嗓门儿最先响起,顿时引来所有弟兄的高声附和。谁也不愿意就此离开这个如同大家庭般的和睦团体,机炮连长孙晋几个甚至还喊出了把这辈子卖给吴铭的狠话。
这一下不止程成栋和刘汝霖看得目瞪口呆,连方佑淳和马致斋都震惊了,怎么也想不通,平时总是绷着脸、对麾下官兵无比严苛的吴铭,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缘和人格魅力?
他们哪里知道,吴铭除了在训练中严厉之外,生活中却非常好相处和说话,他让麾下每个官兵都真真切切地感受他的重视、公平和情义,潜移默化之下,每一个弟兄都觉得自己有了尊严,有了追求,情不自禁地便把吴铭视为自己的主心骨。
第79章是非曲直
方佑淳婉言推辞了程成栋和刘汝霖回城聚聚的邀请,选择留在青石桥,和部下们一起待上两天,满怀遗憾的程成栋等人只好遗憾地返回城中。
送走了外人,方佑淳在马致斋和几个团长、团副的簇拥下,回到丁家祠堂,本想借机开个会,转眼看到吴铭把两名全副武装的年轻士兵带了过来,只好推迟一下,心里直嘀咕不知道吴铭又要搞什么名堂。
吴铭不等方佑淳询问,便将两名新兵的情况简要汇报,最后恭敬地请求:“司令,按照以往规定,拥有大学毕业证书的戴子冉和史迪夫两人,应在一年实习期满后,正式授予中尉军衔,但两人值此危难时期,毅然投笔从戎,报效党国,完全符合战时授衔条款的相关要求,属下恳请司令同意我教导队的请求,以振奋军心士气!”
方佑淳非常慷慨地同意了:“人才难得,jīng神可嘉!你把申请报告上呈参谋长即可,按照一九二九年国民zhèng fǔ颁布的《陆军军衔条例》相关规定,他们俩完全适用于中尉医官军衔,我保安部队还没有与技术等级挂钩的军衔设置,暂时就挂普通中尉军衔吧。”
“谢谢司令!”
吴铭致谢完毕,将两名兴奋不已的医官送了出去,让他们继续跟随步兵连训练,尽快掌握基本军事技能,熟悉军中条令。
直属团的几个团营长对司令偏爱吴铭非常嫉妒,对于方佑淳打破常规破格提拔也颇有微词,但一直以来医官就是军中的紧缺人才,像戴子辰和史迪夫这样毕业于著名的杭州教会医学院的人才更为难得,正式授予中尉军衔毫不为过,而且吴铭提出申请的理由也算充分,谁敢说现在不是特殊的战争时期?
方佑淳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等吴铭回来,他从副官李谦手里接过两份省zhèng fǔ和保安处最新下发的文件,让参谋长马致斋向大家宣读,之后才进行概括总结:
“根据上级文件jīng神,全省保安部队的整顿势在必行,特别是处于浙赣边境的我浙西部队,很可能在淞沪停战之后被调入江西战场,配合zhōng yāng直属各部剿灭共党武装力量。”
看到不少军官脸上露出的痛苦神sè,方佑淳皱了皱眉头:“我离开衢州之前,和唐副司令共同出席了行署召开的军政特别会议,会议决定,在我保安部队原有基础上,实行优胜劣汰的整顿办法,将有限的编制,充实到即将组建的三个直属步兵团去。昨天我到省府提交了整编报告,省府和保安处当即予以批复,并授予相应番号和编制,所以大家现在就要做好准备。”
大部分军官面露喜sè,均看到其中晋升的机会,吴铭则是无动于衷,并非是他不想升官,而是他刚晋升少校不到四个月时间,再怎么升也轮不到他,更加重要的是,熟悉历史的他不愿意跟在zhōng yāng军屁股后面去攻打苏区和红军,那注定是劳而无功甚至是提着脑袋玩的坑爹勾当。
方佑淳宣布完这件事,会议也基本宣告结束,直属团两个营长高喊教导队伙食好,要求借花献佛为司令接风洗尘,众人立马齐声叫好,吴铭心知不好推脱,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接风晚宴结束,直属团一群营连长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虽然战时没有酒,但一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十分尽兴,连声称赞教导队的厨子手艺了得,却丝毫不提全军只有吴铭的教导队从不克扣士兵的粮饷和任何补助。
挂上马灯,端上香茶,只剩下方佑淳、马致斋和吴铭的屋子里,顿时清静许多,马致斋剔着牙说起共军彭德怀、**所部攻打赣州,阻止zhōng yāng军陈诚率十八军赶赴淞沪抗rì前线的事情。
方佑淳还没发表自己的看法,马致斋就遭到吴铭的反驳。
“全是些屁话!”
吴铭少有地爆出句粗口:“毫不客气地说,马大哥你被《zhōng yāngrì报》和《民国rì报》的宣传给蒙蔽了双眼……你也不好好想想,若是蒋委员长和zhōng yāngzhèng fǔ真像报纸上宣传的那样坚决抗rì,为何只派出第五军区区两个师和zhōng yāng教导总队前往淞沪战场?”
“一月二十八rì开战,到前天三月三号rì军攻占真如、南翔宣布停战为止,在长达三十五天的时间里,为何不迅速增兵淞沪战场?就算是陈诚的第十八军被拦在赣州一线,可南京周围不是还有三个主力师吗?距离淞沪地区仅仅数rì路程的豫皖围剿战场,不是还有五个主力师可调用吗?难道这十几万军队都被红军拦下来了?”
方佑淳一听不对,猛然呵斥:“你闭嘴!这种混话你也敢说,就不怕掉脑袋?”
吴铭撇撇嘴,指指外面:“五十米之内全是我的特务排弟兄,除非两位大哥自己去告发,否则谁会知道?”
马致斋指着吴铭的鼻子:“嘛逼的吴铭,你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
吴铭不以为然,笑着道:“要是我不把两位当成自己的亲大哥,我会对外人说这样的话吗?这根本是就事论事,是兄弟之间坦诚相对的探讨,是对时局的深刻反思和认识,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吴铭的话让方佑淳觉得很无奈,他摇了摇头,善意地提醒:“还是注意点儿为好,我们是军人,服从是军人之天职……小弟,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慎言国事啊!”
“大哥,是不是我们不说,党报上的那些鬼话瞎话就不存在了?不会!不但会继续存在,恐怕还会变本加厉地糊弄我们!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可只要细细琢磨一番,就能从中看出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每一个决定其实都牵涉到整个国家民族的前途,牵涉到我们军人的切身利益!”
吴铭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道:“纵观这次淞沪抗战,不得不说蒋委员长和zhōng yāngzhèng fǔ犯了个天大的错误,此番对rì妥协,将会极大地助涨rì本人的
侵略野心,使得rì本能够毫无顾忌地占领东北广袤的土地,尽情掠夺我们的宝贵资源,残酷压榨我东北人民,本来遭受经济危机后继乏力的rì本,将会因此迅速强大,为下一次大规模侵略我国获得足够的物质支撑,rì本的军人也将因此而对侵略中国信心百倍!我有个预感,等到下一次rì本进攻中国,淞沪战场必将是尸山血海的场面,甚至首都南京也会不保!”
马致斋与方佑淳面面相觑,最后沮丧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关键还是我们自己不争气,蒋委员长也难啊!看看今rì之中国,新桂系和粤系割据两广对抗zhōng yāng,西南三省我行我素内战不休,晋绥各省反反复复阳奉yīn违,退入关内的张学良三十万大军还在与冯玉祥、阎锡山旧部争夺华北利益。”
“这些割据了大半个中国的数百万军队,没有一个是蒋委员长指挥得动的,而这个时候,偏偏共军还在不停地争地盘搞内讧,你让zhōng yāngzhèng fǔ怎么办?所以啊,蒋委员长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口号是完全正确的,只有等内部安定了,才能够一致对外,否则干什么都不行!”
“唉,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被洗脑的人,懒得说了……”吴铭白了马致斋一眼,连连摇头。
方佑淳抬起手,示意马致斋不要再说了:“政治上的事情很复杂,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楚,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左右的,我们只需尽到自己的本分就行……好了,什么也不要说,到此为止吧!小弟,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你发这样的牢sāo话,不要让我们做大哥的为你cāo心,好吗?”
吴铭颇为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不过我想问问大哥,省zhèng fǔ和保安处打算抽调哪一部分人马入赣协助zhōng yāng军作战?”
方佑淳微微吃惊,不解地问道:“我们军中只有你的部队拿得出手……怎么?你不愿意去?”
“当然不愿意了,我敢说,以zhōng yāng军目前糟糕的训练水平,将领们眼高于顶、傲慢无知的心态,各路诸侯貌合神离拥兵自重的自私自利的行为,面对红军不管表面上占据多大优势,最终还是要败……哼哼,我绝不愿把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六百弟兄白搭进去。”吴铭的态度非常坚决。
马致斋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问道:“要是共军主动来打你呢?”
吴铭不由乐了:“马大哥,以目前红军的实力,你认为他们有打到衢州的可能吗?”
马致斋一愣,想了想又不服气:“你这是狡辩,方志敏不是打到江山了吗?难道这也和你没关系?”
“马大哥你讲不讲理啊?两码子事你怎么扯到一块儿了?难道你认为常山和江山两个保安团三千余众,还打不过近半人扛着长矛大刀的方志敏所部?如果别人这么问你,你这个参谋长该怎么回答?”
吴铭乐不可支地反问马致斋,弄得马致斋一时哑口无言。
方佑淳又开始和起了稀泥:“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天天凑在一起还争不够啊?”
“之前我和这小子确实没争过,今天才第一次。”马致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
方佑淳一听无语了,吴铭忍不住笑起来。
方佑淳借喝茶时间,整理了一下被吴铭和马致斋搅乱的思绪,放下茶杯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了把兵力用到实处,我和唐副司令根据鲁专员的建议反复讨论,初步达成一致,决定裁撤掉处于防区纵深地区的寿昌、遂昌两县保安团,把地方维持的任务交给zhèng fǔ的jǐng察局和地方民团,反正这两县保安团历来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毫无战斗力不说,还空耗军饷,拖累整体实力,我们需要把有限的编制用到实处。”
“早就该这样了……说起寿昌、遂昌保安团我就来气,他们那个懒散的样子哪里像个军人?”马致斋完全支持方佑淳的决定。
方佑淳点点头:“原本我想借这次扩编机会,让小弟你晋升一步带个团,你的能力完全没问题,不过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很有道理,我军的训练水平确实需要提高,否则还真打不过神出鬼没的共军。”
“所以啊,我认为教导队必须长期地办下去,不但要对我军各团送去的班排长进行轮训,还要把规模再扩大一些才行……我初步想法是教导队保持现在的营级待遇不变,再增加两个连的建制,练成之后当成我们最jīng锐的机动力量使用,只要小弟不占团长的名额,就没人敢放屁。”
“对,我赞成,要不是这次调出来协防杭州,我早就督促各团班排长到教导队进行轮训了。”马致斋举双手赞同,他比谁都清楚,以吴铭教导队目前的训练水平和先进装备,打败直属团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吴铭考虑片刻,允诺下来:“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个任务,只是训练经费和训练所需的弹药、服装和物资必须得到保证……想必两位大哥也知道这半年来教导队的实际支出有多大,仅是每个官兵平均耗费三百发子弹这一项,就让军需科那些人急得牙疼。”
马致斋又有意见了:“不说这个我差点儿忘记了,你说你是不是太浪费了点儿?一人三百发,其他部队可连十发都没有啊!”
吴铭也不着急,耐心解释:“马大哥,如果你亲眼看看教导队的打靶成绩,恐怕就不会心疼了……之前为了保密,为了不遭来别人的嫉妒,我一直不吭声,也不许麾下弟兄向外透露任何训练情况,现在我可以明确汇报:就连我们教导队的伙夫打百米靶,十发子弹都没有低于七十环的,别的团营行吗?”
马致斋和方佑淳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样的成绩?
按照全省保安部队的考核标准只能算良好,可这是伙夫打出来的,要换成吴铭麾下最jīng锐的特务排,那又该达到何等水平?
第80章被惦记上了
此后三天时间,方佑淳、马致斋和吴铭都在为如何建一支强军而苦苦算计,反复讨论该采取何种方式和步骤,彻底改变目前浙西保安部队军纪松弛、观念陈腐、人浮于事、派系林立的混乱局面。
就在吴铭等人初步拿出全套整改方案的同时,浙江省保安部队最高领导层正在承受一场激烈的权力斗争,什么大敌当前,什么保家卫国,什么一致对外,在当权者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中均被无视。
主政三年毫无建树的原保安处长,在新任省主席鲁涤平派系、zhōng yāng党部cc系和本土派系的三方挤兑中急流勇退,依靠党国元老张静江的关系,顺利调任油水更为丰厚的杭江铁路局局长职务,留给继任者的是一堆理不清道不明的烂账。
在蒋委员长下野期间站错队的本土实力派领军人物程成栋,面对cc系强大的压力,毅然选择投靠省主席鲁涤平,但在cc系不依不饶悄然无声的围堵下,程成栋最终还是无法顺利前进一步,只能以副职的身份暂时代理保安处处长职务。
负责全省保安部队训练作战的另一位副处长眼看大清查即将开始,惊恐之下,以旧疾复发为由,果断地放弃权力卸甲归田,匆匆办完手续便冒着被战乱波及的危险,举家迁往上海法租界,买下多处房产做寓公去了。
托淞沪战场局势危急的福,这场震动浙江官场的权力斗争,是来得快去得更快,争斗各方或多或少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利益,基本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三方认可的参谋科长兼杭州城防司令部参谋长刘汝霖,顺理成章晋升保安处副处长职务,军衔也晋升为上校,接过了全省保安部队整编和训练的沉重担子。
现在摆在刘汝霖面前的,却是一个个谁都不愿碰的烂摊子。
手足无措的刘汝霖经过一夜苦思,于次rì上午向出席人事调整后首次参加工作会议的省主席鲁涤平、省党部代主任顾建中提出请求:“抽调浙西保安司令部直属教导队少校队长吴铭,担任保安处训练科科长,兼任直属教导团团长!”
刘汝霖的要求对与会者来说,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是因为吴铭苍白的资历和卑微的级别,根本就不可能担任如此要职。
说在情理之中,是因为吴铭的优秀军事才华谁也无法忽视,而且注重实干的刘汝霖与吴铭私交匪浅,面对一堆烂摊子,刘汝霖急需找个有能力听指挥的下属来帮忙,纯属官场惯例,一点儿也不为过。
鲁涤平和顾建中却犯难了。
省保安处训练科长一职并非什么实权职务,鲁涤平不怎么在乎,可订购了一批美国先进武器装备、正在大肆招兵买马的直属教导团就不同了,如果成功组建起来,这将是浙江省最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谁会将这支强大的力量拱手送到别人手里?
况且,鲁涤平心目中早有属意的人选,更不会轻言放弃。
因此,鲁涤平率先提出反对意见,令人惊讶的是,与鲁涤平斗得你死我活的cc系干将顾建中竟然随声附和,以吴铭资格不够还有待磨练为由,断然拒绝了刘汝霖的要求。
其实顾建中心里非常清楚,吴铭是自己派系重点扶持的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的手下爱将,这半年来对方佑淳的帮助很大,把吴铭留在四省通衢的战略要地衢州帮助方佑淳练兵,远比留在内耗不止的杭州城更加有利,更容易出成绩。
至于将来谁来担任省保安处直属教导团团长一职,完全可以慢慢和鲁涤平较量,本派系人多势众,有的是出sè的军政人才,而且对此职务志在必得,哪怕最后闹到蒋委员长面前,也不会让鲁涤平如愿。
就在刘汝霖心中极为失望之际,保安处代处长程成栋的一张纸条悄悄地传到鲁涤平手上,鲁涤平看完后,和颜悦sè地提出个折中办法:可以让吴铭担任保安处训练科长,兼教导团总教官职务。
刘汝霖尚未高兴三秒钟,省党部主任顾建中再次表示反对,同为cc系的财政厅长和民政厅长马上附和顾建中的意见,认为此举不合法度。
看清两位大佬正在斗法的文武官员至此终于明白过来,于是众人不是喝茶就是点烟,没有一个人敢放个屁。
尴尬的沉默过后,满腹锦绣的顾建中提出个折中办法:“我看此次率部驻防青石桥的浙西保安司令部参谋长马致斋上校就很不错嘛,可以说他率领的浙西部队,是此次协防杭州的所有部队里面表现最好的……”
“而且据我所知,这个马致斋毕业于保定军校,经历过战火考验,立过功受过奖,又有多年的基层带兵经验,资历深厚年富力强,完全可以胜任保安处训练科长职务,甚至可以让他兼任正在组建的保安师参谋长,这是个人才啊!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接替刘汝霖的训练科长有人选了,哪怕兼任保安师参谋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职务,完全可以仰仗马致斋的能力,解决最让人头疼的军队训练事务,以新式练兵闻名全省军界的吴铭,不正是马致斋的部下吗?
鲁涤平明知道这是顾建中的掣肘和拖延,但细细一想,便发现这个提议并没有伤害到自己的根本利益,而且马致斋给鲁涤平的印象也不错,虽然接触不多,但戎马半生的鲁涤平知道马致斋是个非常正统的军人。
再次权衡片刻,鲁涤平望向满脸郑重的程成栋,看到程成栋微微点头,便知道马致斋不是顾建中的人,于是含笑询问刘汝霖的意见。
刘汝霖细细琢磨,也觉得这是个退而求其次的好办法,马致斋与他相处不错,不但军事基础扎实能力较强,而且拥有极为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指挥经验,只要牢牢地抓住马致斋,就能通过马致斋从吴铭手里挖来几个掌握新式练兵法的军官,这对接下来教导团和保安师的组建绝对是个很好的助益,于是,刘汝霖也同意了。
就这样,马致斋后半辈子的命运,就在两名封疆大吏和一群文武官员的尔虞我诈中被确定下来。
次rì上午,省保安处代处长程成栋、副处长刘汝霖双双到来宣布会议决定,马致斋长时间的惊愕过后,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接过调令。
程成栋和刘汝霖午饭前就满面chūn风地离开了,留下方佑淳、马致斋和吴铭三人面面相觑,久久无法言语。
吴铭叫炊事班端来几个菜和两瓶酒,给两位伤感的老哥斟满酒杯:“马大哥,这是喜事啊!虽然军衔没升,但职务高了一级,再进半步就和方大哥一样,成为实打实的少将了,咱们应该庆祝才对!”
马致斋颇为恼火:“你这家伙就这么想我离开浙西啊?”
吴铭自饮一杯,咂咂嘴嘿嘿一笑:“什么话啊?咱们兄弟间不玩虚的,说句大实话,这事对你、对我、对大哥、对家里的弟兄们都有好处,先不说什么水往高处流或者好男儿志在四方的漂亮话,只说你高升的好处,就足以令弟兄们深受鼓舞,证明我们浙西保安部队藏龙卧虎出人才,对吧?”
“有你在省保安处担任要职,今后要是有人想欺负我们,小弟和家里弟兄就可以拍着胸脯自豪地说:我们在省里有人,小子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马致斋脸上一副生气的表情,心里却舒坦许多,方佑淳忍不住笑骂起来:“你这家伙就会胡说八道。”
吴铭却收起笑容,非常严肃地解释:“我这话绝不是胡说八道,说得难听点儿,我们心里面虽然不舍,但是马大哥高升之后,家里面的弟兄们也跟着受益,刚才程处长不是向大哥承诺,可以自行推荐个人接任马大哥的职务吗?”
“估计你们两个也想到了任劳任怨的陈骞大哥吧?陈骞大哥要是当上了参谋长,那么军务科长的位置就又空出来了,这么细细一算,至少四位弟兄能在马大哥的高升中受益,谁不感激马大哥啊?”
方佑淳觉得吴铭太过功利,但是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可一时又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好兄弟,只能幽幽一叹:“话虽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实在不好受,像是被人砍掉只胳膊一样。”
“大哥,小弟也舍不得离开你啊!”马致斋非常感动,心情却格外复杂。
吴铭见状,再次举起杯子:“省里下达的是死命令,即便我们想改也改不了,还不如索xìng高兴些,反正衢州距离杭州没多远,同在一个系统,平时又有电话电报联系,想见面还不简单?来来,大家喝一杯!”
方佑淳和马致斋缓缓举杯相碰,吴铭把杯子凑过去碰一下,仰头就喝,完了给两位大哥满上,殷勤地给两人碗里夹菜,嘴里还唠叨再不吃菜就凉了。
酒至半酣,马致斋终于转向吴铭:“小弟,既然这样了,给我几个人行不行?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单枪匹马地受欺负吧?”
“唉……刘汝霖那孙子,可真不是玩意儿啊!”吴铭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说吧,看上谁了?”
马致斋神sè非常郑重:“樊chūn林跟你时间长,这半年来一直协助你主持教导队的训练,熟悉新式练兵法,所以这小子你得给我,其他的由你来定吧。”
吴铭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樊chūn林确实不错,其他人我只能给你两个步兵连的副连长和机炮连的副连长,他们都是组建教导队初期从司令部军务科调过来的,虽然没有樊chūn林灵活,但胜在基础扎实,而且都很年轻,怎么样?”
马致斋本来还想要龙韶罡这个猛将的,但看到吴铭一脸谨慎的样子,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就这定四个吧,谢了小弟,大哥敬你一杯!”
吴铭喝完这一杯酒,立即转向方佑淳:“大哥,樊chūn林走了,我希望把龙韶罡任命为我的副队长,这家伙虽然没进过正规军校,但资格老,实战经验丰富,xìng格坦率,为人实在,关键时刻也够狠,有他在能镇住很多人。”
“行,就这么安排吧!”
方佑淳直接答应了吴铭的请求,随即提醒道:“有件事你要先有个心理准备,回去之后,我立刻给你补充两个连,你的教导队需要一边训练,一边兼顾常山方向的防务……常山和江山的两个团实在不顶用,这两个团必须拉到衢州进行整顿,然后按计划展开三个月强训,优胜劣汰,全面重组。”
“你们教导队暂时要接过扼守浙赣通道的重任,扩建两县的边境检查站并给我守好,三个月后,我再作调整,以后我军各团均实行异地驻防,定期调换防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杜绝军队与地方势力的勾结腐化,才能让各团始终不敢松懈。”
吴铭心中暗暗叫苦,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以目前的形势看,他不想面对方志敏的红军都不行了。
第81章艰难的任务
淞沪战场自三月三rì宣布停战,南京zhōng yāngzhèng fǔ立刻组团赶赴上海求和,中**队再也没有作任何的战争动员,此后,两国派出的谈判代表团在英美法意等国的调停下,进入了冗长的谈判阶段。
面对侵略者咄咄逼人的强横姿态,南京zhèng fǔ再次选择了退让妥协,悲壮的淞沪抗战在无数国人悲天跄地的屈辱中停息了。
内讧不止的浙江省军政双方都没有心情按照预定计划举行chūn季大cāo演,对外公开解释是需要制定更为合理完善的全省军队整编计划,jīng兵简政,锐意革新,以增强本省保安部队的战斗力,真正的原因却是杭州距离上海太近了,浙江军政要员担心大规模的chūn季cāo演会触怒rì本人。
三月九rì,沪杭铁路恢复通车,花掉一万五千大洋建起的青石桥检查站也随之撤销,驻守杭州内外的各地保安部队领到一笔丰厚的奖赏之后,陆续撤离返回原防区。
三月十rì,浙西保安司令部直属团跟随司令方佑淳返回衢州,唯独吴铭的教导队莫名其妙地接到命令,紧急开赴杭州城西军营执行任务。
三月十一rì上午,吴铭最后一次检查封存的防御工事,查看为乡亲们恢复的田地和沟渠,这才在丁家村上千父老乡亲的送别下,离开青石桥阵地。
杭州城西军营坐落于西湖东北角,位于武林路与西湖之间,正式名称为浙江陆军监狱。此地最初是南宋王朝的大理寺所在地,传说岳飞就是在大理寺的风波亭被处死的,之后,清王朝在此建起巡按使狱署关押重要人犯,南面和东面连成一片驻扎了一个标营,到了民国初年,浙军总司令部将其扩建成军事监狱,边上的标营也相应扩建成杭州卫戍部队的西大营。
吴铭开着自己的道奇车,载上戴子冉、史迪夫两位军医官提前到来,看到新任浙江保安处副处长刘汝霖、训练科长兼保安师参谋长马致斋等人在军营大门口迎接非常意外,立刻停车熄火,下车敬礼,向一脸笑容的刘汝霖和马致斋大声禀报。
刘汝霖示意副官帮吴铭把车开进西大营,拉着吴铭的手,边走边解释暂时留下他的理由:“这里就是我们保安处直属教导团的营房,大cāo场上新建成的训练设施,全都是按照你的标准和要求修建的,但是我们的官兵觉得难度太大,都说不切实际,都不愿意练,所以我和马兄商量过后,征得你们方司令的同意,暂时把你和你的教导队留下一段时间,好好指导我们教导团的训练。”
吴铭听完颇为惊讶,指指马致斋和走在后面的樊chūn林几个老兄弟:“马大哥几个不都在这儿吗?”
刘汝霖和马致斋颇为尴尬,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和吴铭说。
刚换上少校军装的樊chūn林看到吴铭直直地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教导团尚未组建完毕,目前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官兵大多是从保安处直属各团抽调来的老兵痞子,而且其中大多是杭州本地人,不少军官还是官宦人家子弟,我指挥不动啊!”
“嗯!?你现在是什么职务?”吴铭脸sè不善了。
“营长,教导团一营营长,可团长团副连影子都还没有,我这个营长说话不顶用啊!”
樊chūn林也很憋屈难受,看到吴铭要生气的样子就心里发慌,之前他还对自己调动到省城并获升迁沾沾自喜,哪里知道寄予厚望的直属教导团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唉——”
吴铭并没有生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向刘汝霖和马致斋:“两位老哥,你们明知道整个浙江的老兵早已不堪使用,比新兵更难适应要求严格的新式训练法,何况是要组建全省军队样板的教导团,你们竟然还……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刘汝霖和马致斋很不好意思,他们都知道整个浙江除了浙南、浙西之外,其他地区根本没有好的兵源,可浙西是围剿前线,又是此次整编中重点照顾的地区,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之所以匆匆带队回去,就是为了根据保安处的最新指示,参照zhōng yāng陆军的编制结构,组建浙江第二个保安师,可以说兵源最好的浙西已经不能指望了,唯有从浙南地区征召新兵,可前往浙南征兵的工作目前还停留在纸面上,还得等正在经受人事大变动阵痛的保安处稳定下来才能展开。
其实吴铭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为了避免让大家太过尴尬,他直接要求参观一下新建成的训练设施,走完一圈还算满意,停下来就问刘汝霖和马致斋:“说吧,想让小弟干些什么?”
刘汝霖等的就是吴铭这句话,直接提出请求:“本来是想让你领着你的教导队和樊chūn林的一营共同训练一段时间,好让我们教导团的官兵开开眼的,但现在看来,还是由你来暂时负责总体训练更好一些。”
“啊!?”
吴铭顿时jǐng惕起来:“刘大哥,小弟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杭州城我待不长,终归是要回浙西去的,一起切磋几天还可以,时间长了可不行啊,小弟还要赶回去保卫家乡父老呢!”
马致斋立刻沉下脸来:“你是怕我们吞并你的教导队,是吗?”
吴铭立刻摆手:“哪儿的话?要是没有马大哥你的支持关照,就不会有今天的教导队……还有刘大哥,两位大哥都是兢兢业业、胸怀坦荡之人,小弟信得过,从没想过两位老哥会干出吞并友军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龌龊事,绝对不可能啊!我说的对吧?”
马致斋和刘汝没想到吴铭竟然这么无赖,出口就把话说死了,周边十几个校尉看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可笑归笑,吞并人强马壮的吴铭教导队,终归是整个保安处最想做却又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马致斋深知吴铭倔强的xìng格,连连摇头不好说些什么,刘汝霖一改之前的和善,上前一步,严肃告诫吴铭:
“没人打你教导队的主意,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到前头,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帮助我们教导团一营完成第一阶段训练,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放你回去,否则你什么也别想,到时候我就算是强行收编你的部队,谁敢把我怎么样?”
吴铭心中虽然不爽,但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沉思片刻:“行啊,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必须得到满足。”
“你说吧!”
刘汝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紧盯着吴铭,眼都不眨一下。
吴铭无可奈何,只好选择妥协:“好吧,第一个条件是,这段时间训练我必须拥有最大权利,包括训练计划的制定、计划实施训练的权力和处罚权;第二,小弟的教导队没钱了,弹药也在最近的训练中消耗一空,需要获得足够的补给。”
刘汝霖气得笑了:“你这孙子,这一个月来你从省zhèng fǔ、保安处、社会各界等渠道共获得十二万大洋和两批弹药补给,都让你大肆采购物资运回衢州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周前,你又一次采购了价值十万大洋的钢铁、铜材、布匹、军鞋等物资运回衢州,还从我手里榨取了五十匹战马,现在都在哪儿了?”
“啊!你现在还敢在我面前哭穷,告诉你,没门儿!除了例行承担你部的军饷之外,老子绝对不会多给你一个铜板!”
吴铭见刘汝霖咬牙切齿的样子,只得退让:“那好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就不说了,倒是刘大哥你新购进的那批美制枪械和弹药,怎么也该分润点儿给小弟吧?就当是小弟的辛苦钱,你说怎么样?”
刘汝霖差点儿跳起来:“你想都别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该有点儿补偿吧?如果你实在舍不得那批美械,拨给小弟十挺八挺轻重机枪总该可以吧?小弟的教导队五六百号人马,至今连一挺新的重机枪也没有,大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弟在战场上,因为火力不行被人打得满山跑吧?这实在是有辱我浙军的整体声誉啊!”吴铭退而求其次。
看到吴铭锱铢必较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哄然大笑。
马致斋和樊chūn林几个老兄弟更是乐得不行,此前他们都领教过吴铭的jiān商嘴脸,一直对吴铭牛皮糖似的索求头痛不已,现在轮到省保安处有求于吴铭,什么事都算到骨子里的吴铭要是不趁机大捞一把,恐怕就不是大家熟悉的吴铭了,因此都想看看,刘汝霖面对算计到骨子里的吴铭该怎么办。
不出所料,刘汝霖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虽然他嘴里说要看吴铭的训练效果再做决定,但大家都知道,以刘汝霖的xìng格和与吴铭深厚的私交,只要刘汝霖不当场予以拒绝,最后不管怎么样,已经掌握全省保安部队训练和装备补给的刘汝霖都会给吴铭一些好处。
第82章有付出就要有回报(...
中午之前,新任副队长龙韶罡和参谋张东宁带领教导队四百余名官兵到来,进入营房安顿下来,匆匆用过午饭,休息半个小时就在集合哨声中冲向大cāo场。
刘汝霖、马致斋、吴铭和十余名保安处官员早早地就站在cāo场西面的高台上,默默观看教导队官兵和教导团一营官兵的一举一动。
八分钟后,吴铭的教导队在副队长龙韶罡的指挥下,已经整齐肃立在cāo场右前方,所有武器装备有序摆放在队列前面,而这个时候教导团一营五百官兵却还在赶来cāo场的路上,一路熙熙攘攘,混乱不堪,气得刘汝霖和马致斋脸sè发青。
“嘛逼的,还都是老兵,就这副吊样子?比起老子在浙西征召的新兵蛋子还不如啊!”马致斋看到这一幕,恼火地低声咒骂起来。
吴铭看了嘿嘿直笑:“大哥你就知足吧,要不是这样,上峰怎么会调你来杭州这个花花世界一显身手?”
刘汝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暗自摇头叹息:“小弟,看到下面这些人,我突然觉得没信心了,看来还得按照你的办法,到浙南征召一批新兵回来重新训练才行。”
吴铭收起笑容:“刘大哥,想必你也看到了,这批人不是兵痞子就是来混rì子熬资历的,真交给小弟训练恐怕要出事……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否则等到我出面训练,出了乱子可不好办哪!训练中发生的个别死伤先不说,要是为此惹恼了你的同僚或者本地亲友,得不偿失啊!”
“屁话!你以为愚兄殚心竭力组建教导团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值此国难当头内忧外患之下,我浙军疲软如斯,再不奋起更待何时?放心吧,我已经把权力交给你了,你只管给我往死里cāo练,顶不住的人让他们自己调走。”刘汝霖恶狠狠地说道。
十五分钟过去,教导团一营官兵总算列队完毕,可四个连的孬兵一直在对边上队列整齐、巍然不动的吴铭教导队指指点点,不断地比较对方的服装、钢盔和武器装备与自己有何不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和笑闹声不绝于耳,急得站在正前方的新任营长樊chūn林猛吹哨子,一个个兵痞子这才把目光集中到前方高台上,看到刘汝霖等上官全都黑着脸,不约而同闭上嘴,整好队形。
心里着急的训练科长马致斋上前一步开始训话,直指教导团官兵的松散军纪和懈怠作风,句句骂到骨子里,丝毫也不给大家伙面子,足足骂了七八分钟才算稍稍解气。
刘汝霖接着上前,向所有官兵介绍一同训练的浙西保安司令部直属教导队,最后郑重宣布:任命吴铭为教导团总教官,拥有训练计划制定、实施、奖罚等大权。
消息灵通的教导团官兵一片哗然,前来混个资历的连排长们当即萌生退意,之前他们都听说过吴铭的恶名,知道这位连洋人都敢打的军界新秀不但练兵有方,而且谁的面子也不给,不管是谁,惹恼他他能当场揍你,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狠人。
吴铭仍然和以前一样,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等到刘汝霖介绍完毕,吴铭上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开始发布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下面开始训练,全体官兵围着cāo场跑十圈,现在开始!”
教导团五百孬兵顿时怨声一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动,吴铭教导队将士却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在连排长们的声声命令中有序出发,围绕五百米周长的cāo场开始了全副武装奔跑。
有了教导队的示范作用,教导团的孬兵这才在军官们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列队出发,懒懒散散地跟在吴铭教导队的队伍后面开始跑步。
半小时后,轻松完成任务的吴铭
教导队回到高台前方列队,放松完毕,原地坐下休息,乐哈哈观看只跑了六圈的教导团官兵乱哄哄的队形,心里极为骄傲和自豪。
乱成一团的教导团孬兵没跑完第七圈,就开始陆续出现倒地不起的现象,而且倒地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一会儿便倒下上百个,不是如死狗一般趴在跑道边沿大口大口喘息,就是弯腰捂着肚子剧烈呕吐,到最后坚持下来的不到三百人。
“丢脸啊、丢脸啊!”
刘汝霖捂着脸,一个劲儿地哀叹,马致斋也是连连摇头,终于体会到吴铭所说的任重道远了。
吴铭安慰两个老哥几句,整理一下身上的装备,跳下高台,骑上雷鹏牵来的花斑马,领着雷鹏、吕魁元等三十六名特务排弟兄,沿着cāo场策马一圈,看到趴在地上呕吐或赖在地上装死的官兵挥鞭就打,所到之处哀嚎连连,惨叫震天。
如果说吴铭的下马威只是让教导团官兵感到威慑而没有敬服,那么,接下来吴铭教导队四百余弟兄熟练而快速地穿越所有训练障碍,由始至终表现得游刃有余,就完全达到了吴铭想要达到的效果。
吴铭教导队的示范xìng训练,令刘汝霖和马致斋感叹不已,看着麾下教导团官兵眼中不可思议的神sè,听着众多兵痞子们发出的由衷赞叹,再看看完成示范表演的吴铭教导队官兵那轻松自在的样子,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吴铭可不管谁有什么感想,黑着脸,策马穿过乱哄哄的教导团官兵之间,来到集合完毕的弟兄们前方下马,大声向自己的官兵训话:
“弟兄们,离开衢州到杭州,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了,你们从最初夜以继rì建立防御阵地,到昨天坚持不懈地刻苦训练,表现得非常优秀!根据队部的统计,这段时间弟兄们没有一次超过半天的休息时间,平均每个人鞋子磨坏两双,军服磨坏两套,但你们仍然毫无怨言,可以说,你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现出了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不愧为中**人的称号!”
掌声雷动,教导队官兵一个个挺起胸膛,忘情鼓掌,汗水未消的脸上全都是自豪和骄傲之sè。
相比之下,直属教导团官兵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们的新任营长樊chūn林和出自吴铭麾下的几位连长、参谋,都感到无地自容。
高台上的刘汝霖和马致斋只能低声叹息,心里越发为留不住吴铭这个智勇双全的悍将深感惋惜。
吴铭鼓励完毕,脸sè也变得平和起来:“记得在开来杭州的船上,不止一个弟兄问我,是否有机会逛逛繁华的千年古都杭州城?当时我说看情况再说。如今虽然仗没得打了,但我们很好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不过,恐怕有不少弟兄心里面已经像猫抓似的,总想着进城逛逛或者买点儿什么,回去后好送给自己的父母家人、送给相好的女人了吧?”
四百多弟兄哄然大笑,吴铭这番话说到每个人心坎儿里去了,而且看到吴铭高兴的样子,机灵的弟兄意识到接下来很可能会获得不菲的奖赏。
果然,吴铭的奖赏来了:“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弟兄们回营房休息,晚上集中学习,由戴子冉中尉、史迪夫中尉给大家上课,然后每人发十块大洋的补助,从明天开始,各连弟兄轮流放假三天,每次只能出去两个连,留下的连队继续训练,不能有丝毫懈怠,每天假期从早上八点开始,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来点名,违纪者严惩不贷!”
吴铭话音刚落,弟兄们欢声雷动,要不是连排长们大声呵斥,领着自己的连排列队返回军营,恐怕所有弟兄当场乐得手舞足蹈了。
第83章疯狂的汇报演练
八点刚过,杭州西大营已是军旗招展,鼓乐喧天。
从正南营门直到zhōng yāng检阅台的道路两旁,插满了彩旗,坐西面东的检阅台周围摆满了鲜花,检阅台两边人头攒动,数以百计的zhèng fǔ官员热情迎接陆续到来的三千余名社会各界观礼嘉宾,数百名省府jǐng卫官兵正在汗流浃背地摆放长凳。
装饰国旗、党旗和青松的检阅台上,由吴铭教导队工兵连弟兄修建的五层台阶式观礼席位铺上了洁白的桌布,十几名浙江省报的工作人员和zhèng fǔ宣传官员还在检查音响设备,每个座位前方的桌面都摆上jīng美的瓷杯。
检阅台前方,全都是身穿洋装和旗袍的中外记者,三五成群地讨论摄影的取景角度,憧憬着即将出现的成军仪式会给大家带来些什么新鲜感受。
周长五百余米的大cāo场上还是空空荡荡,不管是直属教导团的一千二百名官兵,还是吴铭教导队的四百余名官兵,此刻都已准备完毕,集中在各自的营房前,聆听连排长们高声宣读注意事项。
吴铭和马致斋领着一群参谋,最后巡视了一遍演练设施,另有吴铭教导队的几名连长和参谋正在检查铁丝网障碍、左右两侧整齐堆放的沙袋工事和高墙、以及其他障碍旁边的预设爆炸点和连接导线。
面对吴铭的系列设置,检查完两遍的马致斋心里依然忐忑不安,虽然他在衢州多次见识过吴铭胆大包天的实弹训练方式,但此处是杭州,又是处于鲁涤平、朱家骅、顾建中等封疆大吏和众多中外嘉宾眼皮底下,万一发生失误弄出人命来,他这个新扎训练科长的rì子恐怕不好过。
更何况这个演练方式并没有告知上峰,刘汝霖本着对吴铭一如既往的信任,大大咧咧地便表示同意,根本不知道吴铭会闹出多大动静。
“放心吧,你的教导团通过这些障碍时,不会遭到机枪弹雨和纸筒爆炸包的威胁,只有我的两个连最后通过时才会启动,所有官兵穿的都是一样的服装,用的都是一样的武器装备,外人哪里能分得清谁是我的兵谁是你的兵?”
“到时候顺利完成,还不都归功于你的教导团名下吗?这么做是帮你们树立军威啊!要不是教导团是你和刘大哥的心血,小弟犯得着为别人作嫁衣裳?”吴铭低声解释,为了今天这个时刻,他真可谓用心良苦了。
马致斋微微舒了口气,感激地拍拍吴铭的肩膀,望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检阅台方向,便催促吴铭一起赶回军营。
上午九点整,集结的军号声吹响,除两个工兵连官兵和百余名伤病弟兄之外,所有参加演练的官兵迅速离开营房,以连为单位,排着整齐的队形,吼着洪亮的号子向大cāo场慢跑而去。
由刘汝霖和马致斋率领的直属教导团一营刚出现在cāo场边沿,立刻博得满场喝彩!
官兵们军容严谨,步调如一,头戴钢盔手握钢枪,雄壮的英姿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这支军队与众不同的jīng神风貌,给人一种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强烈印象。
主席台前排zhōng yāng位置,省主席鲁涤平脸上全是笑容,听了左边特派专员朱家骅好奇的询问,转过头低声笑道:
“确实只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而且里面大多是三个月前入伍的新兵,不过兵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主持训练的是保安处新任训练科长马致斋,协助训练的是前一段时间备受赞誉的浙西保安司令部吴铭教导队,哈哈!”
“是他?我还记得上次葛敬恩将军把吴铭编写的两本小册子拿回南京,引起了军界的不小争议,听说zhōng yāng军校的几个德国顾问看完翻译后的小册子,给出的评价不低,可见这个吴铭确实是个人才啊!”朱家骅笑道。
鲁涤平微微一愣,很快就继续打起了哈哈:“我们都知道吴铭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留不住啊!浙西的情况想必骝先兄也清楚,上个月共军头目方志敏突然出现,率领两千余众袭击了浙西开化县城,生产民用**的县立化工厂被抢掠一空,硫酸厂和两个硫磺矿场付之一炬,近百名开化县保安官兵战死!”
“好在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应对及时,才没有造成重大损失。这一个多月来,方佑淳三次请求把吴铭教导队调回去应对危局,要不是我们直属教导团的训练到了关键时刻,我都不好意思留他们了……不得不承认,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朱家骅自然知道鲁涤平所谓的“人”是指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听到掌声和喝彩声停下,抬眼望去,立刻被前方整齐列队、英姿飒爽的教导团官兵所吸引,没等朱家骅反应过来,主席台上和两侧观礼嘉宾再次爆发出热烈掌声。
代理教导团团长刘汝霖和团副马致斋跑到检阅台正前方,立正报告,一身中将礼服的省主席鲁涤平在热烈的掌声中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检阅台正前方,对着麦克风,朝下方回了个军礼:“开始吧。”
刘汝霖和马致斋再次庄重敬礼,转身跑回队伍正前方大声下令,马致斋还悄悄向左边队伍前面率领两个连的吴铭使了个眼sè。
教导团一营长樊chūn林率领四个连官兵开始绕场跑
圈,吴铭的两个连跟随其后,全副武装的近千官兵组成的六个队形整整齐齐步调一致,稳健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汇集在一起,在声声号令中显得极为雄壮,每一个步点都如同重锤般敲击着每一个观礼者的心房,很快迎来全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深受感染的社会各界名流激动地感叹:从没想到我们的军队也能如此整齐,如此强大,今天总算是开眼界了!
紧接着的汇报演练,让人们看了激动不已。
一队队官兵有条不紊地越过一个个高难度的障碍,伴随而来的惊呼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检阅台上的数十文武官员端着望远镜纷纷叫好,稳重如朱家骅这样的文官也禁不住大声喝彩。
省主席鲁涤平和代理保安处处长程成栋等人乐得嘴都歪了,先撇开谁来掌握这支新型军队不谈,这可是淞沪抗战以来浙江军政两界最长脸的一件大事,也是极为鼓舞军心民心、树立zhèng fǔ威望的最大政绩。
教导团四个连的官兵顺利越过所有障碍,密集的机枪声和连续的强烈爆炸轰然响起,四百米的训练跑道上全是滚滚浓烟,吴铭率领的两个连齐声怒吼,在全场混乱的惊呼声中快速出发。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排刚刚踏上独木桥,埋藏在两侧地面下的火药包“轰轰”炸响,漫天的泥土越过滚滚蒸腾的硝烟四处飞洒,英勇的官兵在如同真实战场般的漫天泥土和硝烟中飞速而去,看得检阅台上的文武官员和两侧三千余名社会各界名流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更让人揪心的场面出现了。
穿过浓烟的官兵们陆续钻进了铁丝网障碍下方,边上的两挺轻重机枪突然对着铁丝网展开密集的扫shè,呼啸的弹雨贴着铁丝网shè入前方的沙袋墙上,激起阵阵青烟和密集的击打声,偶尔几颗子弹打在起伏的铁丝网上,溅出朵朵火花。
三百余名演练官兵竟然毫不畏惧,在呼啸而至的弹雨中顺利地穿过铁丝网,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和速度飞速通过铁丝网,一个个在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中跃身而起,毫不停歇地向下一个频频炸响的障碍发起冲击。
转眼间,激烈的演练圆满结束,一塌糊涂的训练场上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官兵,令人窒息的沉寂过后,掌声、欢呼声震天响起,无数炽热而敬重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完成演练的所有官兵身上。
鲁涤平颇为自得地望望左右悄悄擦汗的朱家骅和顾建中,最后哈哈笑出声来:“不错!不错!虽然有点儿投机取巧,但是官兵们的勇气和胆识令人欣慰,很不错,值得表扬!”
“实在太疯狂了,竟敢用机枪贴着背后打,就差那么十几公分啊!”
“是啊!教导团的这帮小子发疯了,竟然真的搞爆炸演练!”
“我耳朵还在嗡嗡叫,嘛逼的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
“这群丘八,娘希匹的够狠啊……”
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刘汝霖、马致斋的教导团官兵和总教官吴铭怀有怎么样的心思或目的,说是投机取巧也好,哗众取宠也罢,满场的欢呼声和毫不吝啬的掌声,就是对此次前所未有的汇报演练最好的评价。
可以说,这是一次别开生面而且极为疯狂的表演,不但引发强烈的轰动效应,获得的巨大成果也让鲁涤平等所有官员深感满意,由此而带来的积极意义,足以令整个浙江军政两界感到自豪和满足。
此刻全场观众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台下近百名兴奋不已跑来跑去的中外记者,就是最好的证明,浙江省开创xìng的军事训练和军队改革成就,很快就会传遍全国甚至海外。
成军仪式在鲁涤平亲自授旗之后结束,意犹未尽的观礼嘉宾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军营,各界代表普遍认为有这样的强军保卫浙江,之前所有的捐献都值得了,而且对省府军政两界大张旗鼓的军事改革充满期待。
仪式结束之后,不愿意喧宾夺主的吴铭,率先离开乱哄哄的cāo场,参加演练的两个连教导队官兵也迅速返回自己的营房,将风光留给信心百倍的刘汝霖、马致斋和直属教导团的所有官兵。
有趣的是,在随后记者们的采访中,所有对吴铭深恶痛绝甚至在背地里无数次诅咒吴铭不得好死的教导团官兵,突然对恶魔般的吴铭生出感激之情,几乎每个官兵都由衷地感激吴铭的无私传授,对自己以及教导团甚至整个浙军的未来均充满信心。
这一可喜现象让刘汝霖和马致斋乐得合不上嘴,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他们知道,从今天开始,倾注自己诸多心血的一支新军终于成型了。
次rì晚上,获得省府“特别补助”五万大洋的吴铭,在刘汝霖、马致斋、樊chūn林等十余名弟兄的送别下,率领自己的队伍,驮负丰盛的武器弹药和友军赠礼,悄然离开城西大营,到城南码头乘坐两艘内河大轮船返回衢州。
杭州之行对吴铭来说可谓满载而归,但即将面对的一切又让吴铭苦闷不已,除了一场他自己都说不上是否明智的婚礼之外,还有更让他头疼不已的兵工厂建设,以及未来两年无法逃避的局部内战。
第84章局势突变(上)
经过两夜一天的内河航行,吴铭率领四百五十名弟兄回到衢州城北军营。
一进大营,吴铭就下令全体集合,慷慨地宣布增发一个月军饷并放假五天,让弟兄们换上崭新的夏季军服,带上从杭州买回的礼物,回去探望自己的亲人。
留守的近两百弟兄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吴铭见状接着宣布,等四百多弟兄回来之后,也给留守的弟兄们同样待遇。
队伍解散,整座军营顿时欢声笑语一片。
有家有室的连排长对吴铭感激不已,上前致谢后飞一般返回军营收拾行李,好在吴铭数月来提拔了五名表现突出、拥有一定文化底子的老弟兄担任队部参谋,整个营区在这几个参谋的竭力维持下才不至于乱套。
浑身臭汗的吴铭率领戴子冉、史迪夫、张东宁、吕魁元和特务排弟兄离开大cāo场,返回营区zhōng yāng的四合院,看到办公楼东面建起了两栋漂亮的新营房,知道这是专员鲁忠修为训练jǐng察特别修建的,便转个方向直奔两栋新营房而去,很快就来到两栋营房之间的篮球场。
“专员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两栋营房都是两层的洋楼,连篮球场都不用三合土全用水泥,两面还建起三层看台,嘛逼的,比我们营房那几块球场还好。”蹲下来查看球场的张东宁啧啧赞叹,吕魁元几个也羡慕地随声附和。
吴铭笑着道:“真要喜欢的话,你们完全可以搬来这儿住。”
张东宁一愣,站起来与同样惊愕的吕魁元面面相觑,看清楚吴铭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之后,吕魁元犹犹豫豫地问道:“大哥,这地方可是行署专门为训练各县jǐng察而修建的,要是我们住进来,以后出了麻烦怎么办?”
吴铭抬手指向两栋楼:“两栋营房都是上下八大间结构,至少能住进两个连弟兄,哪里有这么多的jǐng察住进来?再说jǐng察前来进修的目的是什么?是来吃苦来训练的,练完就该滚蛋,需要住这么好的地方吗?这么着吧,前边面向cāo场这栋楼先留着,后面那栋营房是你们特务排的了。”
“呀!真的给我们?”吕魁元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废话吗?不给你们给谁?难道你们三十几个人还想挤在我的后院里一辈子?老子过几天就要成家了,到时候把老婆娶进来,估计后面还跟着一群婆子丫鬟什么的,你们好意思赖在我那儿不走?”看样子吴铭早有想法了。
吕魁元和特务排弟兄们嘿嘿傻笑,不约而同地望向崭新的两层洋楼,一个个心里高兴得不行。
中尉医官史迪夫问道:“铭哥,我们的医疗队放在哪儿?这回我们可是从杭州带来了不少的药品和医疗器械,总不能让我们驻扎在城南新建的教会医院吧?”
“哪儿能呢!”
吴铭指指分给特务排的新营房:“喏,一楼的四间营房全归你们,特务排住二楼绰绰有余了,这两天我再找人,建一栋专用洋楼给你和子冉住,毕竟你们都要成家的……往那儿看,看到没有?那一圈蔷薇花围着的是我那小四合院,边上有块空地,正好在这栋营房后面,进出都方便,就建在那里怎么样?”
“铭哥,能不能让我和子冉自己设计?”史迪夫兴奋不已。
“怎么不能?不过画完设计图纸得先给我看看,这方面我还是懂一些的。”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
史迪夫雀跃不已,戴子冉也高兴得嘴都合
不上,边上的弟兄们也为两人高兴不已。
对戴子冉来说,住在吴铭旁边跟随吴铭学习,是他如今最大的心愿,这几个月戴子冉几乎天天跟在吴铭身边,每天耗费在学习军事知识、苦练军事技能和指挥技巧等方面的时间,远比他从事的本业多得多。
而且戴子冉聪颖过人,极有军事天赋,非常善于总结,jīng于算计,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熟悉了全部军务,两个月来主动为吴铭和张东宁分担许多事务,吴铭多次感叹说他入错行了,要不是医官奇缺,吴铭真想把这家伙调到自己身边来担任参谋。
吴铭不知道,此时的戴子冉已经打定主意要改行了,要不是他向吴铭承诺的两名医学院毕业生还没到,恐怕他早已提出自己的请求了。
“好了,回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还得赶到司令部汇报,完了去看看刚运回来的两批设备和原材料,和那帮洋人技师定下生产管理章程,估计还要安排毛良坞乡亲的生意和产业,还得问问结婚该准备什么,等等事务千头万绪,不抓紧时间办不行了。”吴铭率先离开球场走向小院,弟兄们急忙跟随而去。
几十人进入修缮一新的四合院前院立刻大呼小叫,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原来居住的地方。
空旷的草地中间的青砖路面,已经变成了青石条铺设的平整道路,左右建起了两个漂亮的小花圃,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海棠树,一边是盛开的大片紫兰,原本灰暗的正堂屋檐和梁柱,变成了新崭崭的雕梁画栋,就连屋顶的灰瓦,也换成了大户人家专门烧制的黑亮金刚瓦。
吴铭和一群弟兄面面相觑,二话不说进入室内,在装修一新添加了大量jīng美家居的各个房间里转上一圈,又急匆匆跑到平时大家练武的后院,发现练武场还在,可占地半亩的后院变小了,两边的陈旧厢房变成了重新修建的两排大厢房,特务排所有弟兄的行李物品,全都整齐地摆放在每间厢房的长桌上。
转完一圈,大家惊讶不已,每个房间的设施都非常齐全,自来水安装到两排大厢房前面的廊檐下,连厨房和厕所都多了四个。
“这儿不错啊……大哥,要不,我们不走了?”吕魁元犹犹豫豫地问道,看样子是不舍得离开这个有了感情的院子。
吴铭立刻沉下脸来:“这是给你们住的吗?立刻收拾自己的东西搬到新营房去。东宁,你现在就去找曹老爷子,问他要新营房的钥匙,顺便帮我打听一下,是谁出钱重修我这院子的,要是我那没过门的老婆自作主张,用自己的钱来修,老子可就亏大了!”
乐不可支的弟兄们很快散去,吴铭到主卧室后面的洗浴间洗完澡,换上身全新的夏季军装,张东宁已经回来了,如实告诉吴铭:“曹老爷子也不知是谁出的钱,只知道这是唐副司令找的建筑队。”
吴铭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思索片刻嘿嘿一笑,问自己的那辆道奇车洗干净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吴铭便将军务交给张东宁,赶到西面营区后方的军需仓库院子,扔给军需参谋和几位士兵一条香烟,开着自己的车独自赶赴城中司令部。
道奇车绕着城墙从东门进城,守城门的保安官兵看到外观高大造型独特的汽车惊愕不已,再看清车牌之后,一个个匆匆立正敬礼。
叨着根烟开车的吴铭心情大好,罕有地向守卫官兵挥挥手露出个鼓励的笑容,结果吴铭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衢州城。
第84章局势突变(下)
道奇车来到司令部大营门口,值星官看到是吴铭连忙敬礼放行,吴铭反而停了下来,转身从后座纸箱里拿出一条英国殖民地生产的“船长牌”香烟递给值星官,在值星官眉开眼笑的感谢声中开车入营,直奔司令方佑淳的小院。
刚从办公室回来的方佑淳,远远地看到吴铭把车子停在自己院子里,连忙加快步伐赶过去,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自己的妹妹和妻子都兴冲冲地跑出来,儿子小歆已经跳起来扑进吴铭怀里,在吴铭的调笑中,伸出头连续香了吴铭好几下,看样子比见了亲爹还亲,弄得方佑淳郁闷不已。
吴铭放下小歆,向方佑淳敬礼,然后从车里抱出满满两个大纸箱的礼物跟着进门,满脸霞红的方稚淳已经端上香茶,接着急不可待地打开两个大纸箱,和方大嫂一起拿出琳琅满目的jīng美礼品,啧啧称叹。
方佑淳坐在主位上,点燃支烟,斜睨了吴铭一眼:“坐吧,这次你和你的教导队表现不错,给我们浙西保安司令部全体弟兄增光了。”
“何止是不错?全浙江全中国恐怕都知道了……这两天大江南北几乎所有报纸都登着呢,要不是小弟谦虚,哪里有省保安处什么事。”方大嫂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吴铭连忙解释:“大嫂,荣誉本来就应该属于保安处直属教导团,小弟不过是尽到应尽的责任而已。眼下世道一片混乱,我们浙江军队需要树立个先进典型,鼓舞军心士气,何况小弟从中获得不少实惠,知足了。”
方佑淳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这次在杭州你做得很好,省府和保安处的上官们都很满意,刘汝霖和马致斋还特意打电话向我致谢,我们司令部也因此受益匪浅……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的审时度势顾全大局,我们就得不到二十万元的专项整改拨款,唐副司令和各科弟兄们都感激你……不过,你要戒骄戒躁,决不能翘尾巴。”
看到吴铭谦逊地点头,方佑淳颇为欣慰:
“我们的整编方案想必你也知道了,经过三个月整顿,总共遣散了三千六百余名老弱病残和混rì子的官兵,除了常山、江山、开化这几个处于围剿前沿的县份之外,其他各县保安团全部转为地方jǐng察,数十名军官转任地方jǐng察局任职,连我带回来的直属团也打散重组,淘汰老弱,为此,我们重新征召了五千新兵,包括你们教导队在内,目前整个司令部所辖总兵力为九千四百余人,距离一万五千官兵的编制还有很大距离,还在继续招兵补充缺额,所以,原先答应分给你的两个连没有了。”
吴铭一听急了:“哪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带着五六百号人去保境安民吧?”
方佑淳皱起了眉头:“你不是看不上我们司令部招收的兵员吗?有本事你自己去招兵啊,我给你足够的军饷和装备。”
吴铭大喜过望:“真的?”
方佑淳瞪了吴铭一眼:“这还有假?考虑到你们教导队的特殊xìng,以及你本人对全省军队建设做出的杰出贡献,司令部于昨天上午举行的军政扩大会议上做出的正式决定,当即获得鲁专员的批准,并给予你本人晋升一级军衔的嘉奖,委任你为第五团中校团长,兼任司令部直属教导队队长,继续为我军培训更多的基层军官。”
“只是……目前第五团还没有兵员,你得自己搭架子,另外,你的教导队需要拆散,以充实我军其他各团,促进全军整体进步!”
吴铭不干了,一把推开要拉自己去吃饭的方稚淳,站起来大声抗议:“这光杆团长我可不干,我只当教导队队长,我的人一个不放!”
方佑淳恼火不已,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这是命令!所谓军令如山,岂能由着你的xìng子乱来?军人的天职是什么?难道你还要我告诉你吗?别以为有了点儿名声,老子就管不了你了……你给我好好听着,这一次必须按照老子说的办,否则老子处罚你!”
方大嫂和方稚淳急忙拉开气鼓鼓的两个男人,吴铭意识到自己失态,沉着脸缓缓坐下,捧着茶杯,盯着杯里的碧绿茶叶,苦思良久,最后在两位女人和小歆担忧的注视中,选择了妥协:
“好吧,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舍不得大半年来朝夕相处的弟兄们,大哥你别往心里去,你给小弟说说,能给小弟留下几个人?”
方佑淳脸sè这才变得好看许多,扔给吴铭支烟:“我知道你欣赏龙韶罡,这家伙虽然文化不高,但他是实打实跟我打出来的老兄弟,在军中颇有威信,带兵也有一套,和你也处得来,所以我让他继续给你当助手,晋衔一级当你的少校副团长。”
“除此之外,教导队的其他三个连长,连同他们麾下所有官兵和武器装备都要抽调,你们教导队的损失我给你补。”
吴铭尽管无比心疼,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三个连全抽走,我就没什么兵了……这样吧,至少在三个月内不能动我的人,另外我想问问,抽调走的这三个连官兵要放到哪儿去?”
“放心,我不会胡乱分派的……其中一个连充实到司令部jǐng卫团,另外两个连调到已经完成整编和训练的第一团,团长是你熟悉的谢子轩……一周内,他们必须开赴江山驻扎,协助zhōng yāng军东路军作战!”
“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来自****会的命令,谁也无法更改和抗拒,谁敢违抗就撤谁的职!现在你知道我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了吧?”方佑淳说完,摇头连声哀叹。
“啊!”
这下吴铭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南京方面下的死命令,这才理解方佑淳的难处。看到方佑淳难过的样子,吴铭只好把话题扯到一边去:“常山我们就不用去了吧?”
“不行啊!”
方佑淳摇了摇头:“还得去,而且非你不可,不但鲁忠修专员亲自点你的将,而且我们司令部内部也有这样的共识……我们刚整编的二、三团两个月前才满员,每团一千八百名官兵中间有近半是新兵,还在按照你那套训练法进行训练,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时间才能成军。”
“此外,驻扎龙游的四团尚未满员,你陈骞大哥这个新晋参谋长还得在龙游盯着,三个月内谁也指望不上!所以,保留下来的常山保安团需要你去cāo心整编和指挥!你认识的保安团长李嗣民已转任常山县jǐng察局局长,你到了常山他会鼎力协助你的,你的团部暂时就设在常山的保安团军营吧!”
“放心,这两县的兵员都不错,我们都相信你的能力,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又能带出一支jīng兵!”
看到吴铭要说话,方佑淳抬起手示意他打住,说出一件让吴铭非常震惊的事情来。
第85章疑窦丛生(上)
“你先别急,继续听我把话说完……”
方佑淳脸上现出后怕之sè:“恐怕你还不知道,一个多月前共军方志敏部袭击开化的经过,当时开化全城毫无防备,五百余官兵和几十个jǐng察顶不住十分钟就垮掉了,死伤百余,全体缴械,逃跑后被抓住的保安团团长、副团长和两位营长被剁下脑袋,城里的大户人家几乎被抢掠一空,那个留洋回来的年轻县长要不是恰好下乡视察修路没回来,恐怕也和他的家人一样没命了。”
方佑淳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当时我接到电话又惊又急,根本不知道开化保安团已经没了,急令常山保安团前往增援,好在没有中方志敏部的伏击,否则……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最早接到急报的开化县长,碰巧在城东二十多公里的芙蓉镇视察修路,堪堪躲过一劫,我肩上的责任才小了些!”
“啊!”
吴铭禁不住惊呼一声,全身冷汗簌簌而下。
芙蓉镇与毛良坞仅有一山之隔,距离不到六公里,中间就是毛良坞煤矿了。新修的那条路正是由毛良坞通往开化县城的道路,而且是吕大头领他们领着沿途村民在两个月前开始修建的。
方佑淳点点头:“估计你也猜到了,正因为毛良坞民团仗义,事情才没有进一步恶化……吕大头领和你那畲族大哥是条汉子,听到县长恳求,毫不犹豫领着三百多弟兄前往增援,傍晚时分就冲到开化城东,架起不知从哪儿来的八挺机枪一阵猛打,很快便拿下县城东大门,密集的火力打了共军措手不及,吓得方志敏率部匆匆撤走,这才保住开化县城和城南的化工厂。”
“第二天,我把实情向鲁专员汇报,鲁专员很恼火,但他权衡之后吩咐,决不能把实情上报省里,只说是开化保安团在常山保安团增援下击退共军,为此,鲁专员特意奖给毛良坞民团五千大洋和三十支步枪,承诺下拨专款扩建毛良坞到开化县城的道路……你现在总该知道,为何鲁专员会在军政扩大会议上点你的将了吧?”
“原是来这样!”
吴铭心情格外沉重,站起来走上两圈,回头问道:“大哥,你这儿有地图没有?”
“嘿,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能帮到我……走,咱们哥儿俩一起好好合计合计。”
方佑淳立即站起走向书房,饭也顾不上吃,和吴铭对着地图反复进行商讨,方大嫂和方稚淳望着满满一桌子菜,无可奈何。
一个小时过去,方佑淳和吴铭回到饭桌旁坐下,接过两个女人奉上的饭碗,低头一通猛吃,方大嫂和方稚淳一边埋怨,一边给两人碗里夹菜。
吃到一半,吴铭突然放下碗:“我记得开化县长上任之后,大刀阔斧地改革时弊,不但撤销了县境内的多个税卡,而且还在扶持地方工业方面颇有建树,生产民用**的化工厂就是他的家族牵头建起来的……”
“这几个月来,毛良坞为了开矿修路,没少从他那里买**,听说此人为官还算清廉,一向风评不错,此次他家里又是突遭大难,人死财空,怎么反倒把他关进牢房了?怎么也说不通啊!”
方佑淳放下碗,长叹一声悠悠说道:“总得找个替罪羊吧?”
吴铭把筷子也放下来,连连摇头:“这么干怎么行?让人心寒啊!大哥,能不能让我见见这个倒霉的县长?”
方佑淳犹豫一下,看到吴铭期待的眼神,当即答应:“好吧,反正还没定案,只要说通鲁专员,估计能救他一命。要是能把这个县长保下来,对你驻防常山和开化以及招兵事务很有帮助,说不定还能惠及毛良坞。”
吴铭连忙点头:“小弟就是这么打算的,与其调一位不熟悉当地政务、不晓是清廉还是贪腐的新县长过去,还不如就用这个倒霉鬼,怎么说他也是个开明的人才,估计此人和毛良坞的几个老大相处也不错,否则毛良坞民团不会去帮他拼命!”
“至于说找替死鬼嘛,就拿开化保安团那几个被剁掉脑袋的蠢货顶罪不就行了吗?顶多是玷污一下我们保安部队的名声而已,其实这有什么?我们保安部队的名声从来就没有好过,要不然怎么会大张旗鼓地整编改革?”
“你啊你,没见过像你这么损自己部队的!”
方佑淳不由得苦笑起来,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吃完饭我领你去见一见鲁专员?”
“行!我已经吃饱了,出去抽支烟,等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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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掩映中的衢州城南监狱,依然是那么yīn森可怖,枝头上的蝉儿仍在灿烂的霞光中不停叫唤,树荫下的监狱大门却已一片灰暗。
悬挂省保安处牌号的道奇车在监狱大门口缓缓停下,两声喇叭响过,监狱的小门应声打开,身材高大的典狱长和一位中年jǐng察快步迎出,向下车的吴铭敬了个礼,热情招呼起来,说是行署的电话已经打来了,很快就会办理好相关人员的释放手续。
上一次因为“正觉寺劫案”,吴铭强闯监狱带走百余人犯,可没给任何人半点儿好脸sè,如今的吴铭比原来更牛了,靠着自己的一身真本事成为了威震浙江全省的名人,传言他不但获得省主席鲁涤平、省党部主任顾建中乃至浙江籍名将葛敬恩将军的赏识,还和省保安处副处长刘汝霖结成兄弟,凡此种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远的不说,只说眼前,仅仅凭着吴铭即将成为浙西保安司令的妹夫和深受专员鲁忠修器重这两件事,就足以震慑无数人,说得难听点儿,哪怕吴铭在整个衢州城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他半句不是。
还好,吴铭不但没有半分倨傲,而且对典狱长等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在典狱长亲自领他前往关押开化县长的牢房途中,吴铭不但对麻烦典狱长和监狱弟兄深感抱歉,还客气地送给典狱长一条洋烟,最后爽快地答应典狱长有空一起喝杯酒的邀请。
沉重的牢门打开,透过粗大的铁栅栏看到典狱长和一位年轻军官到来的犯人吓得跳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jǐng惕地望着进入牢房的年轻军官,两名动作麻利的狱jǐng已经端来椅子,还有一套jīng致的茶具和一壶热茶,摆好后殷勤地对年轻军官笑了笑便自行快步离去。
年轻军官脸sè平和,他看了看牢房后方高高的透气窗,慢慢把目光转到还算干净的犯官脸上,摆摆手道:“王县长别客气了,请坐吧,喝杯茶慢慢聊。”
吴铭坐下后给两杯茶斟满,看到戴着副黑边近视眼镜、身高约一米六五的王光韶依然站在那儿不动,再次指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王兄,我叫吴铭,保安司令部直属教导队队长,三个小时前,刚被任命为浙西保安部队第五团团长,负责常山和开化两县防务。”
“你就是吴铭吴长官?”
王光韶一听非常意外,也很激动,不客气地上前坐下,盯着吴铭看了又看,点点头道:“果然是吴长官,一直听毛良坞村长吕正德先生和民团队长李琨先生谈起你的轶事,王某可谓心仪已久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吴长官。”
吴铭微微一笑:“毛良坞的吕大哥和李大哥后天能到衢州,到时候如有时间,大家可以聚上一聚。来,先喝杯茶吧,典狱长正在办理王兄的无罪释放手续,鲁专员委托我告诉王兄:案子已经查清,主要责任在开化保安团那帮渎职的军官身上,考虑到那几个人已经战死,此事就到此为止,既往不咎。望王兄节哀顺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回到任上尽快恢复开化行政,为党国伟业鞠躬尽瘁。”
王光韶整个人瞬间僵硬,端着茶水的手不断颤抖,热泪滚滚而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茶杯,掩面痛哭,足足十几分钟,王光韶才擦去满脸的泪水,哆哆嗦嗦地戴上眼镜,但难遮住他那红肿的双眼。
第85章疑窦丛生(中)
这个时候,吴铭看到城南监狱的典狱长和书记官已经到来,干脆站起,连茶水也不喝了,典狱长请王光韶在释放文件上签字,一口一个王县长叫得非常亲切。
浑身文人气质的王光韶频频致谢,签完字还像rì本人那样给典狱长和书记官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弄得吴铭非常不爽。
走出监狱大门外,被关押一个多月的王光韶遥望西边的晚霞,久久没有动一动,典狱长亲自把王光韶的衣服包裹塞进车里,走到吴铭身边,低声告知王光韶的情况。
吴铭知道王光韶是在为死去的父亲和哥哥哀伤,为开化城中rì夜牵挂他的母亲和妻儿担忧,所以也没上去打扰他。
足足五分多钟,王光韶才回过神来,再次向典狱长等人致谢后钻进车里,吴铭打了个招呼钻进驾驶座,关上门开车离去。
站在原地目送吴铭远去的典狱长感慨不已,对边上几位弟兄说吴铭够兄弟,上一次的正觉寺劫案要不是吴铭手下留情,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要遭殃。如今看来,这个王光韶很可能走通了吴铭的路子,才获得无罪释放,最后提醒大家把眼睛睁大点儿,能和吴铭攀上关系最好,实在不行也千万别得罪这位手眼通天的狠人。
汽车从蛟池街拐进宽阔的南北向主干道上街,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王光韶才记起什么,恭恭敬敬地向吴铭致谢。
吴铭摇摇头,问道:“不知王兄要到哪里落脚?如果一时没地方去,干脆就住进小弟的城北军营吧。”
王光韶心中非常感激,同时他也有许多问题想亲自问问吴铭,闻言立刻答应下来,等车开到县学街和广盈街十字路口,又急忙请吴铭拐进前面新桥街那排店铺前面停一下,他要去和一位关心帮助他、两次花钱探监的老朋友见个面,报个平安。
吴铭依言把车停下,仔细一看惊讶不已:“咦?这不就是rì本商人前田昭夫的铺子吗?你说的老朋友就是他?”
王光韶也很惊讶:“啊?是啊,长官和前田君认识?”
吴铭摇摇头:“见过两次面,算是点头之交吧……我说王兄,你干嘛总称呼我为长官啊?说起来你这个县长的官衔比我还高一级呢,有必要总是长官长长官短地喊吗?”
王光韶不好意思地致歉:“对不起啊,那以后我就称呼你一声吴兄吧,还请吴兄多多关照!”
“行行!我实在受不了啦,你这人太多礼了……下去吧,我在车上等你。”吴铭掏出香烟自顾自点上。
王光韶见吴铭不愿下车,四处看看,发现过往行人都望着自己的方向,只好说声“对不起”,便打开车门。
接到急报的前田昭夫,领着自己的妹妹跑出来迎接,见到刚出狱的王光韶就像是见到自己亲人一样,兄妹俩含着泪又是鞠躬又是傻笑,还一个劲儿地道歉说没能帮王君任何忙,恳请见谅。
王光韶连忙鞠躬回礼,唠唠叨叨一大堆感谢,弄得满大街的人涌过来围观。
吴铭苦笑不已,四处看看,发现自己的车确实是靠边停放,留下了大半条通道,没有妨碍马车和人力车通行。他本不愿理会什么,但看到围观民众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认出自己了,只好下车,冲着众人大声喊起来:
“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好看的?大家散了吧、散了吧,别把大街堵住了。”
“天哪!这不是教导队的吴长官吗?”
“是吴长官,果然一表人才啊!”
“这么俊一个后生,怎么被你们说得像是满脸横肉的‘黑旋风’李逵一样?”
“长得好俊啊!就算是古代的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吧?方家妹子可真有福气!”
面对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看着一张张满是善意的笑脸,吴铭头都大了,只好硬着头皮,向四周人群不停抱拳作揖:
“父老乡亲们,叔伯兄弟们,还有各位姐妹,街坊邻居,你们就饶了我吧,再这么围观下去,我可要收你们的参观费了。”
众人哄然大笑,忽然觉得吴铭是那么的风趣可亲,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凶神恶煞的莽夫武将,不少年纪大的人遥遥作揖回应,然后满脸笑容地离去,姑娘大媳妇和一群孩子在吴铭的规劝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下整条街面算是畅通无阻了,可街道两边的铺子前面依然站立着黑压压一片人,弄得吴铭郁闷不已,回过头看见前田昭夫和王光韶依然站在车边,神情激动地望着自己,只好上前打个招呼,随后钻进车里,再点上支烟默默等待。
“吴君,前田恭请吴君到寒舍进一杯茶水!”前田昭夫说完,对着车窗内的吴铭深深鞠躬。
吴铭暗自叹息,钻出车子关上车门,低声致谢便跟随前田和王光韶进入店铺。几个身材矮小的rì本伙计早已肃立在宽大的店铺门口,对着王光韶和吴铭深深鞠躬。
吴铭心中越发地不爽,但却不好说什么,跟随前田进入里面用jīng美宽大的屏风隔出的空间,向前田的妹妹和另一个rì本少妇低声致谢,又向前田抱抱拳便施施然坐到沙发上,怎么也不愿跟随王光韶脱鞋登上榻榻米。
前田笑了笑没有强求,等两个女人奉上香茶,才客气地询问王光韶近况。
王光韶自己也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放出来又官复原职的,只说多亏了吴铭把自己接出监狱,最后补充说,吴铭现在是负责常山、开化两县防务的保安团团长,从现在开始,可以说自己和吴铭是同僚了,今后整个开化县的安全保卫还得靠吴铭。
坐在榻榻米上的前田眼睛一亮,再次向吴铭鞠个躬:“恭喜吴君高升了!今后前田家的生意,还请吴君多多关照,吴君如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吴铭有些疑惑地放下茶杯:“前田先生的进口机械生意和出口萤石矿的生意,好像都在衢州城和江山县城吧?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我关照的地方啊,说不定我今后还得麻烦前田先生呢。”
前田客气地解释道:“对不起,吴君,请原谅我之前没机会把事情说清楚,本人家族除了经营纺织机械和零部件之外,还在江山县、开化县,以及西面的江西省玉山县、广丰县有生意,主要是萤石矿的出口,兼营桐油、茶油等初加工产品的出口贸易。”
吴铭非常吃惊,暗自责怪自己对这个rì本商社了解太少,脸上却是一片恍然之sè:“原来如此,没想到前田先生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我还以为一年四季不断运出衢州的土特产品,是本地商人做的呢,恭喜前田君了!”
前田哈哈一笑:“吴君说笑了,谁不知道整个浙西最好的煤矿、品质最高最有价值的萤石矿,是在吴君家乡毛良坞商会的掌握之下?短短半年时间,毛良坞两个矿场对外出口了近两万吨矿产,船队由刚开始的两艘大马力运输船,猛增到六艘大马力运输船,听说两个月前,毛良坞再次从杭州难民中招来一千多劳工,毛良坞煤炭和萤石的产量随即稳步增加,月产量已经超过年初的三倍,令人羡慕啊!”
吴铭彻底懵了,眼前这个前田昭夫似乎非常了解毛良坞的两个矿场,难道仅仅是同行之间的竞争使然?
第85章疑窦丛生(下)
当然,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吴铭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但被人看透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同时也对前田昭夫越来越jǐng惕。
王光韶比吴铭更惊讶:“前田君,你和吴君很熟悉吗?”
前田如实将吴铭当初拿来几块极品萤石和自己商讨,最后却意外地与德国和奥地利在华公司合作的经过娓娓道来,最后非常遗憾地说道:
“我们在浙西和赣东北进口的所有萤石矿,都需要经过一番初加工,才勉强达到rì本国内的工业生产要求,而吴君家乡毛良坞出产的高纯度萤石矿,几乎不需要处理就能直接出口,完全能满足欧洲各大金属制造企业、化学工业、玻璃制造业和建筑材料产业的要求,出口价格几乎是我们的两倍,非常难得啊!”
没等王光韶惊叹,吴铭便问道:“王兄,你家族那个生产**的化工厂,不会是和前田先生一起开办的吧?”
“是啊!刚才我就想告诉你的,还有硫酸厂,以及开化最大的两个硫磺矿,都是前田君无偿转让生产技术之后,我们一起合资开办的,对了!一个多月前那次共军方志敏部袭击事件里,前田先生派去的三位rì本技师中的一人不幸遇难,好在前田君没有追究,否则我身上的罪过恐怕更大了!”王光韶无比感触地说道。
这下吴铭真的惊讶了:“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都得好好感谢前田君才是,否则死了rì本技师,不光是王兄你本人rì子不会好过,我们浙西保安部队rì子更加难受,恐怕最后要闹到南京外交部去才行,可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前田君,请允许本人代表浙西保安部队向你致谢!”
前田连忙回礼:“吴君实在太客气了,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而且那是贵国zhèng fǔ全力清剿的**武装所为,没必要扩大到外交事件……更何况那个时候,中rì两国正在上海地区进行关键的停战谈判,我本人是个和平主义者,对此非常愧疚,不愿意节外生枝!”
吴铭赞赏地点点头:“前田君与王兄是怎么认识的?”
前田转向王光韶,温和地笑了。
王光韶连忙代为回答:“前田君是我在rì本东京帝国大学留学时的学长,我到rì本两年,家里给的钱都快用完了,才考进东京帝国大学,那时候前田学长是三年级的高材生,正是由于前田学长的无私帮助,我才获得了人人羡慕的奖学金。”
“之后的几年寒暑假,我都是在前田学长的老家名古屋勤工俭学,要是没有前田学长的鼓励和帮助,恐怕我无法顺利地完成学业。前年我回国之后,前田学长的家族已经在衢州开设商社分号,再次相聚我很高兴,他们家族的总商社在上海公共租界,来华已有十五年,一直在做机械进出口和矿产品、农产品进出口贸易,算得上是颇有名气的老商社了。”
吴铭听了非常感慨:“用我们中国话来说,你们两个有缘分,这么深厚的友情,值得珍惜啊!”
王光韶立刻郑重地表示:“前田君的深情厚谊,我一刻没有忘记。”
“不需要这样,一切都是王君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帮助很有限啊!记得中国有句古话:贵在交心!能认识王君并成为好朋友,何尝不是前田的幸运?哈哈!”
前田的中国话说得比王光韶还要顺溜,而且情真意切,令人倍感亲近,弄得王光韶再次深深鞠躬,镜片后的眼睛都湿润了。
这时候,那个纤弱白皙的rì本少妇悄悄来到前田身后跪下,在前田耳后低声说了几句,前田立即请吴铭留下一起用晚饭。
吴铭抬腕看看表已是六点十分,连忙客气地解释道:“今天没时间了,上午我才从杭州率领部队回来,下午受命接管王兄的案子,到现在都没回去,司令部的几个同仁恐怕已经在营中等我。谢谢前田君的盛情,以后时间再说吧。”
“这样啊?那实在太遗憾了!”
前田真的很遗憾,特别是知道吴铭即将接管常山、开化两县防务之后,许多事情看来还得求到吴铭名下才行,否则浙赣边境新建的四座检查站,就能狠狠剥下前田过往货物的一层皮。
“要不今晚我就住在这儿吧,吴兄,明天一早我再去找你,好吗?”王光韶站起来征求吴铭的意见。
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那好吧,在这儿也许你会更自在一些,军营里面可没这么舒服,明天你如果有事尽管先去办事,什么时候去城北军营找我都行。对了,开化的电话线路没有被毁坏,等会儿记得给开化家里打个电话,也好让家里人放心。”
“嗯!”
王光韶感激地跳下榻榻米,飞快穿上鞋,将吴铭送出商社,前田昭夫也热情地送出来,望着吴铭开车远去,他消瘦而又诚恳的脸上满是遗憾之sè。
回到室内重新坐下,前田漂亮得不像话的妹妹怯生生地问道:“哥哥,吴君长得太英俊了,谈吐非常得体,根本就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是个匪xìng十足的凶恶军人,我觉得吴君很有教养,也体贴人,他最后叮嘱王君的话,非常温暖,令人感动,而且始终没有半点儿对我们rì本人的偏见,难道外面与他有关的许多传说,都是假的吗?”
前田沉思片刻,非常严肃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只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吴君是个真正的军人,而且是支那军队中少有的博学者和实践者。”
说到这儿,前田昭夫转向含笑倾听的王光韶:“王君,我听说共军打进开化城的时候多达两千人,最后却被毛良坞民团的三百多民兵赶走,是这样的吗?”
王光韶重重点头:“是的,虽然说其中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但毛良坞民团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们很勇敢,武器装备比我们开化县保安团还先进,连续奔跑二十公里之后,民团三百多人硬是没有一个倒下,我和几个人骑着马都差点儿追不上。”
“到了开化城东,他们立即对县城发起攻击,而且是两面出击,仅用五分钟时间就顺利击溃镇守东门的几百共军,随后分成一个个小队,扛着机枪和手榴弹冲上城头,快速发起猛烈攻势。”
“那个时候,城中的共党分子正在召开批斗会,当即乱成一团,大量物资和钱财来不及搬走,就迅速向西北方向逃走,县城的大部分士绅和钱财物资才得以保存下来,可我的父亲和哥哥……”
说到这儿,王光韶潸然泪下,语不成声,前田昭夫仰天长叹,两个女子连忙给王光韶递上毛巾。
第86章以权谋私(上)
不管吴铭如何怀疑前田昭夫的真实身份,回到军营之后都得暂时放下,方佑淳的副官李谦、军需科长古岳恒、新任一团团长谢子轩等七位相好兄弟已经等候多时,就连副司令唐云涛的副官陈昭贤也混到这个圈子里来了。
众弟兄看到吴铭进入院子停车,连忙嚷嚷让他掉转车头开车进城。吴铭立刻熄火收起钥匙,严肃地说宁愿骑马进城,也不愿酒后驾车,城里的大街小巷路窄人多,万一有个闪失,说不定众弟兄的一世英名就毁在酒后驾车上。
一群弟兄不得不继续骑上自己的马进城,住在吴铭院子里忙着书写工作计划的史迪夫不喜欢喝酒,婉言谢绝了大家的邀请。
戴子冉和张东宁非常珍惜结交军中朋友的机会,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一起到后院牵出战马,跟着说说笑笑的一群上官,向北街老字号酒楼策马进发。
次rì上午,宿醉后头疼yù裂的吴铭洗了个井水澡才缓过气来,听张东宁说自己最后一个人喝三个人也没落下风,其他人半数当场吐了,自己回来在马背上才开始呕吐,不过最后还是坚持到家了。
听到这些吴铭苦笑片刻,叫上戴子冉一起前往营外的金属制品厂。
这个时候比利时合作伙伴赛扬、轻武器仿制专家奥地利小个子舒林思·威伯和其他六名高级技师都在,有的在测试新安装的冲压机和卧式机床,有的在和包耀元、梁宝歧这两位掌控全厂技术核心的老师傅商量事情,上百工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唯独公司总经理钟长卿优哉游哉地端着个紫砂壶,满脸带笑地东游西荡。
包耀元最先看到吴铭,连忙上前打招呼,先是恭喜吴铭官升一级换上了中校领章,随后告诉吴铭,他和梁宝歧的三位子侄来了三个月,如今都在军械所所长老曹头麾下,根据奥地利小个子洋人画出的图纸和制作的检测模具,已经很好掌握了柯尔特手枪的仿制技术,月初已经开始量产,估计前面三个月的产量能达到五百支,完全熟练之后,只要原材量充足,月产量能稳定在五百支左右,成本也会大幅度下降。
吴铭非常高兴,询问两位老爷子的身体情况,随后向身高不到一米六五的奥地利小个子伸出手:“威伯先生,仅仅两个半月时间,你就给我带来这么多惊喜,谢谢你!”
已经领了两个月高薪的威伯和吴铭热情握手,很快转向身边的赛扬,用语速极快的德语抱怨道:“你这个混蛋,竟敢说中校先生没你个子高……看看,他至少比你高出两英寸。”
“不不,最多只有一英寸多点儿,你仔细看看他的厚底军鞋,几乎有一英寸,不是吗?”赛扬毫不脸红地分辨。
边上的几个洋人技师听了哄然大笑,吴铭等人都听不懂德语,只好咧着嘴跟着笑。
正当吴铭想是不是把jīng通英、德、法三国语言的史迪夫叫过来帮忙时,戴子冉在吴铭身后低声翻译,最后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自己听得懂德语,只是说不好,所以不敢卖弄,惹得吴铭忍俊不禁,弄得一群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吴铭在笑些甚么。
吴铭也不解释,看到曹老爷子领着三位三十几岁的汉子过来,知道是包耀元和梁宝歧的子侄,连忙上前亲切相见,完了招呼大家一起进入办公室开会。
金属制品厂的机器设备已全部到位,最先安装的一座用于合金冶炼的德国穆尔式电炉、一座小型硅铁炉都已试产成功,其他新进设备除了为修械所生产加工武器零部件之外,还有很大的生产潜力,诸如钢盔生产、刺刀和其他刀具制造、利用进口轴承生产马车横轴、试产载重马车等等事项很快就能解决。
大家对重新调整的金属制品公司生产计划没有任何异议,吴铭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开后道:
“诸位,现在最关键的是两种步枪子弹和美制点45英寸枪弹的生产,所有设备已经运到距离此地一百多公里的小山村毛良坞,包括一座穆尔式电炉和铜材轧板机在内,正等待大家前去安装。”
“也许大家已经看过建在村子东面隔着小河紧靠山体的那片厂房,我们的计划是,年底之前安装完毕,争取在新年到来的时候能够顺利投产。”
“等等,亲爱的中校。”
赛扬站起来提出疑问:“我们都有个问题,为何你要把子弹生产线放在那个偏远的山谷里去?相对来说,衢州的环境和交通状况不是更好吗?我们都承认,那是个美丽的山村,东面大山里流出的几条溪流,可以保证安装水力发电机之后提供足够的电量,也可以利用当地的燃煤发电,可是你不觉得这是非常不理xìng的选择吗?”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直率,亲爱的中校,这不但是我们的意见,也是在座各位中国专家的意见……当然,你是老板,我们都得听你的。”
吴铭示意赛扬坐下,环视一圈问道:“怎么,大家都有这样的疑问?”
包耀元、梁宝歧、老曹头曹世雄、钟长卿都点头,毅然投身军旅进入修械所、获得上尉副所长职务的梁宝歧的儿子梁虎臣,也大声附和赛扬的意见,几位洋人技师在两位军械所小伙子结结巴巴的翻译中频频点头。
吴铭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实话实说:“诸位,这次在上海及周边地区发生的中rì战争,想必大家都知道结果了……在此我想问问大家,从上海东方的海面到我们衢州的空中直线距离是多少?”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注意到这个问题,最后全部疑惑不解地望向吴铭。
吴铭左右看看:“看来没人知道准确的数字,那我可以告诉大家,准确数字是三百八十公里,要是从杭州湾海面算起,距离更近,只有两百五十公里左右,rì本军队最落后的飞机,都可以在一个小时的飞行之后,轻松地对衢州展开轰炸。现在大家明白我为什么会把子弹生产线放到西面的大山里了吧?”
众人无比动容,赛扬禁不住问道:“吴,你还是认为rì本军队真的会全面侵略中国吗?”
众人立刻望向吴铭,吴铭苦笑道:“赛扬,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你不相信我的判断,认为rì本人只不过是对中国进行武力威胁,不会冒着得罪英法等国的风险出兵侵略上海的事情吗?可结果却证明我是对的,而且我坚信,用不了五年,也许更短,rì本就会对中国发动全面侵略战争。”
惊呼声骤然响起,听完翻译的几个洋人技师耸耸肩,均感到不可置信,只有赛扬领略过吴铭妖孽般的预测,想了想识趣地闭上嘴,包耀元等中国技师们,几乎都睁着惊慌失措的眼睛,望向满脸无奈表情的吴铭。
吴铭很快挺起胸膛:“基于这个判断,我不得不把兵工厂安排在大山里。那地方你也去过,看似偏远其实不算远,只要我们的工厂选址巧妙,在未来几年里增加一些必要的防空设施,就不用担心rì本的飞机轰炸,我们就能在rì本军舰封锁所有海洋航线之后,生产出能够抗击侵略者的武器弹药。”
“虽然我知道产量很小,对整个战争没有决定xìng的帮助,但我们必须尝试去做。好了,大家现在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赛扬看到吴铭望向自己,只好打起jīng神解释:“好吧,我争取在四十天之内,运来两台一百五十千瓦的水轮发电机组,在机器到来之前,我会按照合约规定,从上海派遣专业建筑公司前往毛良坞,争取在冬季到来之前建好水电站,以及包括变电站和二十公里的供电线路在内的合同项目。”
“不过,由于发电机组购自美国,所以我需要你追加到最高百分之五十的设备和工程建设预付款,也就是四万八千美元。”
“没问题,明天上午签完合同补充协议,我就会把这笔钱交给你。”吴铭毫不迟疑地应允,但随即不轻不重地告诫道:“赛扬,上次的事情我很失望,我希望这一回不会再出现任何变故了。”
第86章以权谋私(下)
看着吴铭严肃的脸庞,赛扬郑重回答:“请放心吧我的朋友,随着战争结束,欧美各国都放开了对中国的禁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想在十一月底之前完成这个工程,然后源源不断地为你供应所需原材料。”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能以正常价格的三分之一,向你提供一套月产五十吨无烟火药的生产设备和技术……我知道那个小山村西面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就能自行生产硫酸和硝酸,该地区直到长江南岸,硫磺、硝石等原材料供应非常充足,方便你生产发shè药和用于军事领域的tnt。”
吴铭笑了:“虽然我知道那是经济危机期间欧美倒闭工厂的旧设备,但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成这笔交易,前提是你必须先把水电站和子弹生产线的生意做好,我才能考虑其他的事情。不过,明天我可以向你订购一批法国迫击炮和美国汤姆逊冲锋枪,以及相应的弹药……”
“根据我们司令部的命令,我统辖的三个连以及所装备的武器,将会在未来一周之内调到其他部队,所以我需要在未来三个月内重建七个连队,说不定明年夏季,我还会通过你购买一个步兵师的德制武器装备。”
赛扬双眼发出烁烁蓝光,放在腿上的两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他非常清楚,吴铭绝不会敷衍他,肯定是有了打算而且开始为此做准备,才会向他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
解决完子弹生产和水电站的大事,军械所副所长梁虎臣在老曹头的提醒下,开始就柯尔特手枪和汤姆逊冲锋枪的仿制量产进行汇报。这下小个子舒林思·威伯和其他六名洋人技师变成了主角,纷纷提出需要解决的原材料问题和技术工人培训问题。
又是德语、又是英语还有法语和汉语的激烈争论,让赛扬这个临时担任翻译的商人忙得个不亦乐乎,好在熟练掌握速记的戴子冉非常称职,把所有意见都清晰准确地记录了下来。
四个小时之后,意见趋向统一。
众人简单地用过午餐再次开会,舒林思·威伯和另外两个jīng通设计及测量的法国技师,正式成为军械所技术顾问,其他四名技艺高超的洋人技师则留在了金属制品公司,协助包耀元和梁宝歧管理生产,培训工人。
戴子冉捧着洋人交来的厚厚一沓机械设备说明书和技术资料,拿回去和史迪夫一起抓紧时间翻译成中文。
此时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半,吴铭干脆开车把赛扬带到司令部,进入方佑淳的办公室,正好唐副司令和刚回来领取装备的参谋长陈骞也在,吴铭连忙简要汇报会议情况和军械所目前的生产情况。
陈骞和唐副司令听说柯尔特手枪已经开始量产,仿制汤姆逊冲锋枪的rì子也已经不远了,而且成本都在对外采购价格之下,手枪比起美国洋行报价还低了四分之一,高兴得连夸吴铭干得好。
方佑淳却黑着张脸,不知道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真的有意见:“此次全省军队整编虽然要求严格,但也给了我们不少自主权,我军每年五万套夏装和冬装的采购订单都给了你的被服厂,还有全省军队的钢盔、工兵铲、刀具、运输车辆等物资也是从你的金属制品厂采购的,听说这两个月来你的两个厂子利润已经超过五万元了,对吧?”
吴铭顿时大声喊冤:“什么我的两个厂?司令部不一样拥有两个厂的股份吗?每个月的财务报表可是清清楚楚交给司令部的,现在好了,你把我的机炮连和两个步兵连共四百多弟兄连人带枪全都拿走了,承诺补充给我的两个连却不见踪影,害得我还得自己想办法去招人,自己去联系武器装备的购买,我容易吗我,啊?”
陈骞听了哈哈大笑,唐副司令也乐得合不上嘴,他的家族和毛良坞商会合办的火电厂如今已成为衢州最大的发电企业,每个月收完电费一家人都围成一团喜笑颜开地数钱,估计再有一年时间连本带利都能赚回来,今后到手的每一分钱就是纯利润了。
对于吴铭的无赖手段,方佑淳没有任何办法,之前他确实答应过吴铭给他补偿,现在面对吴铭滔滔不绝的诉苦和索求,只能选择投降:“老唐,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唐副司令非常爽快:“应该补偿、应该补偿啊!既然我们都捡现成的了,就不能让吴老弟吃亏……五团虽然没有成军,但这是我们几个寄予厚望的主力团,至少一个机炮连、一个突击连、三个步兵连的装备还是要满足的嘛,哈哈!”
“好在我们处于衢州这个富裕的地方,省保安处和行署鲁专员也非常支持,不像从前那样捉襟见肘地过rì子了,咱们也不用委屈吴老弟!”
“好吧!”
方佑淳点了点头,伸出手:“吴团长,把清单拿来吧。”
吴铭立刻从办公桌上拿来纸笔递给赛扬:“听着,赛扬,我说你记,然后算一下总金额即可。”
“好的。”赛扬愉快地接过纸笔。
吴铭想都不想,开口就是一千二百支捷克vz24步枪、五十挺捷克zb26轻机枪、两百支美国汤姆逊1921a1冲锋枪、十六门法国斯托克斯81mm迫击炮和相应弹药,基本没有超过方佑淳和唐副司令可以承受的底线。
因为这批捷克步枪比起上一次采购价格足足低了四个半大洋,方佑淳和唐云涛商量之后,还顺便为正在龙游组建的四团采购了一千五百支步枪,唯独吴铭要求的二十五副蔡司八倍望远镜惹来陈骞的一番嫉妒,但是在吴铭理直气壮地力争之下,陈骞只好和方佑淳一样乖乖闭上嘴。
汇总完金额,吴铭重新誊写之后,方佑淳爽快地在上面签字同意,赛扬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双方三下两下签订完毕,而且少有地保证在三十天内交货。
吴铭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中rì淞沪战争期间,大量武器装备无法运到上海,只能在海上漂或者存放在新加坡、香港和澳门等地的中转仓库里,如今送来的积压物资恐怕早已堆满了沿海各大租界码头的仓库。
回到车上准备出去喝一杯庆祝的时候,吴铭转头看看四下没人,立即向赛扬提出要求:“赛扬,我亲爱的朋友,做成这笔大生意,你总该给我点儿回扣吧?”
“当然可以!”
眼看大赚一笔,赛扬确实挺高兴的,眉开眼笑地点头:“不过多了可不行,只要在允许的范围内……说吧,你需要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我托你打听过,那种装备德国蔡司zf系列四倍瞄准镜的德**用狙击步枪吗?”吴铭笑问。
赛扬叹了口气:“不是我弄不到,哪怕无法从德国的三大著名兵工厂获得,我也可以从捷克和瑞典的兵工厂买到,只是专门生产的狙击步枪非常少,价格也高得离谱。以德**队在g98基础上生产的m1915专业狙击步枪为例吧,每支枪连同瞄准镜和相应配件,价格高达两百八十美元,如果采购量少的话,恐怕价格会更贵,所以我一直不能回答你,如果你确实迫切需要的话,我争取在年底之前送你五支吧。”
“仅仅五支?我的上帝啊!你不会是犹太人吧?不行,至少送我二十支,再多的话我出钱买。”吴铭说完干脆停车熄火,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连勒索都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你干吗不去抢劫啊,那对你而言更有前途!”
赛扬急得脸都绿了:“不行,绝对不行,最多六支,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的参谋长询问你换装下来的一千五百多支rì本步枪哪里去了?你撒谎说全都回炉练成jīng钢制造柯尔特手枪,其实大部分rì本步枪全都修好了,你那些勤奋的技术人员还修好了上百支损坏的捷克步枪,就放在你的修械所里。你这个虚伪的骗子,别想在我这里妄图榨取超过你应得的东西!”
吴铭睁大眼睛,无辜地道:“天啊!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看待一个全心全意为国家民族献出所有的七尺男儿,我对你的误解深感失望,可这不算什么,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我的高尚品德的……现在别的都不说了,我只想问你,我和你的友谊难道才值一支狙击步枪的价格吗?”
赛扬气得不行,又吵不过牙尖嘴利胡搅蛮缠的吴铭,被逼得咬牙切齿无法应对,最后只好怒吼一声:“十支!只能十支!再多我宁愿走路回上海去!”
吴铭痛苦地哀叹起来:“那好吧,不过你得再送两个蔡司公司的二十倍炮队镜,我的迫击炮小队需要这东西。”
“万能的上帝啊!请你杀死我身边这位异教徒吧!”
“算你答应了,很好!我请你喝酒去,到北大街最好的酒楼,老子今天喝死你这比葛朗台还吝啬的白皮猴子!”
第87章招兵买马(上)
浑身酒气的吴铭开车回到大营,晃眼看到端坐在正堂里静静喝茶看书等待的王光韶,才记起差点儿忘了这位老兄。
王光韶听到脚步声,连忙迎上前去问候,告诉吴铭自己在前田昭夫那里用完晚饭才过来的。心细如发的张东宁根本就没有多考虑,很快沏上一壶新茶,端上来给吴铭解酒。
吴铭喝下大半杯茶,惬意地长出口气:“怠慢王兄了,今天事情太多,晚上我在北大街宴请比利时洋行的朋友,还请见谅!”
“吴兄客气了,哪里用得着说什么见谅?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王光韶并非仅仅只是嘴上感激,心里面同样也对吴铭感激不已。今天上午,他悄悄找到在行署民政科公干的一位世叔,从而得知自己之所以获释和官复原职,完全是保安司令方佑淳和吴铭找专员鲁忠修陈情的结果,但是他看到吴铭不愿提起这事,只好乖乖闭上嘴。
东面的卧室门口飘出一截淡紫sè裙裾,吴铭愣了一下,抬起头望向张东宁。
张东宁嘿嘿一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吴铭立即大声叫喊方稚淳的名字。
悄悄跑来私会情郎的方稚淳只好羞答答出来,礼貌地向王光韶问好完毕,自觉地坐到吴铭身后,偷偷伸手在吴铭腰间用力一捏,痛得吴铭龇牙咧嘴,把大家都逗乐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叫方稚淳,本来我俩定在五月初结婚的,因为率部协防杭州耽误了,家里老人又挑了个好rì子,老历八月初八,届时婚礼在常山县城老家举行,王兄有时间的话来喝杯喜酒吧。”
吴铭大大咧咧地介绍自己的未婚妻,王光韶连忙站起来恭喜,承诺到时候一定去庆贺。方稚淳羞得连忙跑回卧室,哪里知道吴铭正是要通过这个方法把她支走,便于和王光韶商量正事。
两个小时后,信心大增的王光韶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吴铭一再致谢,如同卸下重担一般,跟随张东宁进入后院客房安歇。
吴铭以出兵确保开化县境安全、帮助开化重建jǐng察局、协助训练五百民团,以及协助王光韶从省zhèng fǔ、省保安处和衢州行署申请修筑一百公里县级公路专项拨款为条件,轻松地从王光韶和开化乡绅身上诈取到每年二十万助饷和三百新兵的承诺。
进入卧室,吴铭悄悄掩上门,借着酒意上去一番撩拨,十分钟不到,就把chūn心荡漾全身发软的方大小姐剥了个半光。
可惜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该摸的摸了,该亲的也亲了,迷迷糊糊低吟不止的方大小姐就是不愿放弃最后的防线,急得吴铭冲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抽起井水猛往脑袋上浇,这才压住焚身yù火,最后还得乖乖开车,将chūn情荡漾的方大小姐送回城中司令部的大哥家。
此后数rì,吴铭不是和毛良坞赶来的吕正德和李琨几个老哥闭门谋划,就是进入军械所车间半天不出来,进城上馆子时还不忘巡查一遍名下越来越多的产业,直到放假五天的弟兄们全部回营销假,知道自己被调离了教导队,一个个眼泪汪汪地找到吴铭久久不愿离去,吴铭这才痛苦地放下手中所有事务,命令军需参谋们到城西集市买猪买羊,当晚在营区两块篮球场上摆下六十多桌送别酒席。
当天晚上,所有弟兄都喝了个烂醉,第二天一早三个连官兵还没清醒,就被司令部各科参谋和一团长谢子轩等人领走。
眼睛发红的四百弟兄走了个干干净净,同样双眼通红的吴铭独自在营中漫步,一圈走完,惊愕地发现张东宁、龙韶罡、吕魁元、史迪夫和两百余名留下的弟兄全都跟在自己身后,弄得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真情的吴铭鼻子发酸,满腔热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把伤感的弟兄们打发走,吴铭和龙韶罡等二十余名连排长及八位参谋官进入办公楼二楼会议室,开始了第五团暨教导队成立以来的首次重要会议,几个来自特务排的弟兄刚把大家面前的茶杯添满,已被司令部任命为第五团少校副团长的龙韶罡再次幽幽长叹,惹得众弟兄再次双眼发红。
吴铭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万一士气落到低谷,很难在短时间内爬起来,于是狠下心拍拍桌子,绷着脸大声说道:
“弟兄们,三天之内,从常山、开化征召的六百新兵就要到来,由于谢子轩团长的第一团已经开往西面,肩负起防护整个浙赣边防的重任,常山保安团的六百弟兄也将在三天内尽数开来,所以,我要求你们,必须在两天时间里,整理好所有的训练计划!”
弟兄们一听三天内有一千二百兵员到来,顿时打起jīng神,一个个抬头挺胸,巍然正座,眼睛转向了主位上的吴铭。
吴铭环视一圈,郑重地说道:“得益于方司令、唐副司令、陈参谋长和司令部各科长官的信任与关照,我们这个新成立的第五团的各级军官,大部分将在弟兄们中间提拔,获得委任的弟兄,军衔将与职务挂钩。下面,我宣布团部及两个营军官任命名单。”
众弟兄目光炯炯地盯着吴铭,谁也顾不上昨晚和刚才的痛苦送别了。
“团长吴铭,晋升中校军衔;副团长龙韶罡,晋升少校军衔;团参谋张东宁,晋升上尉军衔。这三个任命早在一周前已经公布,这里就不多说了。”
吴铭停顿片刻,又道:“任命原教导队教官赵荣胜、原卫生队医官戴子冉,为团部作战参谋;任命原军需科参谋李良玉,为团部军需参谋。以上三人晋衔一级;任命龙韶罡代理一营营长,任命陈昭贤为二营中校营长。”
不少弟兄立刻议论起来,纷纷询问这个陈昭贤是何方神圣?
吴铭只好解释道:“陈昭贤估计大家不熟悉,他刚来不久,是唐副司令的副官,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步科,后入我浙军二师六团任排长,国民zhèng fǔ定都南京之后,他晋升国民革命军二十六军一师三团上尉连长,此后参与二次北伐,在攻打藤县的战斗中身负重伤,返回杭州医治,两年前伤愈回到老部队,担任zhōng yāng军第六师三团上尉参谋,数月前在江西围剿中再次负伤,因功晋升少校,伤愈后调入我浙西保安部队司令部。”
大部分弟兄都没有想到,唐副司令身边那个笑眯眯的副官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随即都说这家伙学历高,资历深,又是正规军过来的,恐怕不好相处。
熟知内情的龙韶罡嘿嘿一笑:“别瞎猜了,陈昭贤确实是唐副司令的小舅子,金华人,他大姐就是唐副司令的二姨太,但这家伙确实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从来没有仰仗过他姐夫,否则他不可能现在还是个中校,”
“要不是两次负伤耽误了几年时间,至少会混到赵观涛长官领衔的zhōng yāng军第六师中校营长职务了,这回唐副司令的二姨太哭着喊着求唐副司令留下这个弟弟,再加上我们教导队在团长的率领下打出了名声,这家伙才愿意留下来的。”
“不管怎么说,冲着他两次率部冲锋身受重伤,我就服他,所以,他来当我们的二营长,我没意见。”
弟兄们恍然大悟,吴铭示意大家安静,对团部直属特务连长吕魁元、机炮连长杨嗣先、工兵连长刘四维、辎重连长李维雄等八名正副连长宣布任命,然后把组建两个步兵营任命各级连排长的权力,交给代理营长龙韶罡和未出席会议的二营少校营长陈昭贤,完了干净利索地宣布散会。
弟兄们人人官升一级,原本哭丧的脸如今全是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