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 寄魂
陈素腾地一下起身，花莹惜说有办法延长木贤的生命，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消息比这更重要了，他一脸严肃的盯着花莹惜问道：“你……真的有办法？”花莹惜点了点头，把手中灰褐色的“人参”往前一递，“我们把这东西叫做韦魂参。”说着她抬头看了看陈素，陈素接过那根韦魂参放在手中瞧了瞧，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甚至也算不上什么高级别的药材，唯一不同的是以前自己从没见过，“莹惜，这韦魂参有什么用处？”花莹惜微微昂起脑袋，静默了片刻，又看向陈素，“师父，你知道我是六角魔蛇一族，而我们的族人都是一体双生。”陈素又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啧”，花莹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师父，实不相瞒，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父母就会深入地火之缘采来一根韦魂参，将其交给那个他们认为将来一定会被吞噬的孩子，所以……”花莹惜苦笑一声，说不下去了，陈素此时也明白过来，这根韦魂参本来是属于花莹惜所有。
“莹惜，这根韦魂参就是你的父母给你的么？”陈素又问道，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个让她心酸的故事，花莹惜摇了摇头，“准确的说，这根韦魂参是父亲给我的，九天御出生的时候就天赋异禀，受到族中所有长老们的祝福，所以几乎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所以我被他吞噬也是必然。”
“可你们不是一体双生么？他出生的时候不也是你出生的时候？”陈素反问道，花莹惜又笑笑，“父亲说他比我早出生了半个时辰，而他出生的时候天地能量凝集在母亲头顶，显现异象，所以他能以九天为姓，这个姓氏从我们六角魔蛇有史以来也只有三个人用过，九天煌，第一位六角魔蛇；九天晟，带领六角魔蛇成为玄龙七杰族的人，第三个就是九天御。”
“想不到会是这样。”陈素叹息了一声，不禁有些可怜花莹惜，或许从一开始就像她说的那样，被当成了九天御的牺牲品，花莹惜突然一笑，又说道：“所以父亲给了我这根韦魂参，韦魂参的用途是在六角魔蛇被吞噬的时候用来寄魂之用，也就是血肉精元被一体双生的同胞吞噬，便可以将神识寄托在这根韦魂参内。”
“将神识寄托在这上面？”陈素的心又是一沉，“可是这样与死亡有什么区别？形如草木，早就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花莹惜摇摇头，“师父你并不了解韦魂参的精妙，只要寄托在其上的神识足够强大，就有重塑肉身的可能。”
“竟有如此奇妙？”陈素半信半疑，“莹惜，该如何才能依靠韦魂参重塑肉身？”
花莹惜尴尬的笑笑，“这个，我也不知道，不然的话我们六角魔蛇岂不是都可以重塑肉身？”花莹惜的话就像突然给陈素泼了一盆冷水，“师父，我也不瞒你，至少据我所知，还没有人曾成功过，不过这样至少可以暂时不让那木贤灰飞烟灭，形神俱损，如今他精元尽丧，就算你用傀儡之术，恐怕他的神识都抗不住，会瞬间消亡，而韦魂参却不同，保住了他的神识，有朝一日，师父若成就开天辟地之能，替木贤重塑一具肉身又有何难？”
“五行齐聚？”陈素突然想起火元儿的话，“只要五行齐聚我便能帮木前辈重塑肉身，或许这韦魂参倒是最好的办法。”花莹惜虽然不明白陈素在说什么，不过看来他至少不会像之前那么消沉了，“师父，我知道你总会有办法的。”
陈素握着韦魂参，突然又问道：“可是你将它给了我，将来你怎么办？”花莹惜的笑容突然一僵，“难道师父希望我有用到它的那一天么？”陈素一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哈哈笑道：“不会，我永远不会让那一天出现。”花莹惜这才抿起小嘴，“希望师父记住今天的话，不然的话，我可不依呢。”
“嗯。”陈素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又将韦魂参交还花莹惜，她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走吧，我们去帮那木贤寄魂。”
陈素二人来到木贤独居的小院，乌戈早在这里守着，这几天木贤的情况越发不妙，总是昏昏沉沉，连床都不下了，甚至乌戈跟他说话也只是偶尔回上那么一两个字，倒是封洁洁也在这里陪了两天，刚刚回去休息，乌戈看见陈素二人，轻轻的叹了一声，“兄弟，你来了。”
“木前辈怎样？”陈素一进院子便急着问道，乌戈摇了摇头，“师父他恐怕熬不了几天了，精元耗尽，已回天乏术。”陈素看了看花莹惜，又对乌戈道：“我们进去看看吧。”三人进了屋内，只见木贤双眸紧闭，形容枯槁，早不是先前的样子，陈素只觉鼻尖一酸，泪水已经涌了出来，乌戈轻轻的拍了拍陈素的肩膀，“兄弟，生死有命，师父如今也算心安，你倒不必难过。”陈素点点头，又看向花莹惜，“莹惜，一切都拜托你了。”
花莹惜大眼睛眨了眨，“师父放心。”说罢取出了韦魂参贴在木贤额头，乌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问陈素道：“兄弟，莹惜这是要干什么？”
“帮木前辈寄魂。”陈素低声回道，乌戈眉心微紧，“寄魂？”陈素又道：“大哥，木前辈怕是不久于人世，他耗尽精元，一旦肉身陨落，只怕将形神俱毁，所以我与莹惜打算将他的神识寄托在这根韦魂参上保存下来，有朝一日再帮他重塑肉身。”
“这……”乌戈听罢，也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兄弟，这真的能行么？”
“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总比这样眼睁睁看着木前辈离去的强。另外我也曾听说过一个重塑肉身的方法，或许真有那么一天可以帮到木前辈。”
“如果真的能行，大哥我替师父谢谢你。”说着乌戈就要倒身而拜，陈素赶忙将他扶住，“大哥，莹惜需要一点时间，不能受到打扰，我们还是去院子里等吧。”乌戈激动的点点头，“如果真的能保住师父的性命，就算让我乌戈以命想换也没关系。”
“我知道。”陈素拉着乌戈来到院中，在石桌旁坐下，乌戈哪里坐得住？坐了一小会便在院中来回踱步，陈素也不管他，只闭目凝神感应着周围的一切。
“陈素，你放心让那花莹惜对木贤施展寄魂之法？”火元儿突然问道，陈素正凝神感应着周围的一切，不由得吓了一跳，听出是火元儿，才缓缓回道：“火元，花莹惜自打跟了我以来从没做过什么不妥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相信她？”
“哼哼。”火元儿冷哼了一声，“她终究是六角魔蛇，跟坤宗有过一段恩怨，现在要出手救木贤，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不过你们提起重塑肉身的时候，你似乎想到了五行齐聚？”
“不错。”陈素清楚记得这是当初火元儿说过的，“火元，这个办法我还是听你说的。”
“嗯，这我知道。”火元儿稍稍顿了顿，“只不过如今木贤可与当初的杨劲不同，木贤已经耗尽精元，就算有一天你以五行之力重塑了肉身给他，恐怕他也无法支配新的身体，我担心的是，如果花莹惜图谋不轨，控制了木贤的神识以此来要挟你，你可曾想过，到那时候你该如何决断？”
“这……”陈素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想莹惜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幼稚。”火元儿轻斥了一声，“你想没想过花莹惜为什么要跟着你，难道就为了所谓的几滴精血？还是你有什么不同？你可知道，她身为六角魔蛇，想要精血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当初他们兄妹闯入坤宗，为的是龙祖之血，现在她肯跟着你，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现在只想救木前辈，就算花莹惜真的要打我的主意，我也不怕，她若想害我，早就有机会动手。”
“啧啧啧，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火元儿打断陈素，“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能太轻易就相信别人，当然，我也希望她能救活木贤，这样你就可以安下心来恢复生死诀的力量，再融合第二道天玄印，如果生死诀能融合两道天玄印，我想你的力量又能有很大的提升。”
这一次陈素并没有再反驳火元儿，因为他知道火元儿说的并不错，当务之急确实应该是恢复生死诀的力量，柔姨说父亲曾留下遗言让他去找三惜老人，还有宋义现在应该也十分担心，忍不住一通胡思乱想。三个时辰之后，木贤的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花莹惜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乌戈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花莹惜赶忙凑了上去，“怎么样，成功了么？”花莹惜挑了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点点头。
三百二十三 两印生死诀
呼！辟空之中，生死诀猛地展开，一道天玄印隐映其中，另外的一道却游离在古卷之侧，陈素盘膝坐在生死诀两丈余的下方，火元儿负手立于陈素左侧身后，水灵儿则娴静的站在陈素右侧，二灵微微抬头看着悬在虚空的生死诀，火元儿突然开口说道：“陈素，我与水灵儿已经联手立下禁制，想来七日之内无人能够打扰你。”
自打花莹惜将木贤的神识寄托在韦魂参内，耗费了极大的精力，而且就算是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险些将木贤的神识抹灭，不过好在后来还是成功了，将韦魂参交给陈素，又嘱咐他木贤的神识需要少量的元力供养，不然的话韦魂参枯萎，木贤也将随之而逝，之后她便匆匆的去修炼恢复了。陈素收了韦魂参，左思右想这其中牵涉花莹惜，与乌戈一商量，索性将此事瞒了木方等人，只说木贤已逝，众人听罢唏嘘不已，安葬了木贤的肉身，起初封洁洁哭得梨花带雨，直到稍后陈素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她，封洁洁还是忍不住埋怨半晌，再一想有朝一日木贤有再生的可能，心情才好了不少。
木贤肉身入葬后三日，立了碑。陈素这才将打算闭关的想法告诉乌戈、封洁洁等人，他现在要恢复生死诀的力量，要将从天机子手中得来的那道天玄印融于生死诀之中，这样一来，他所能支配的生死诀的力量或许又会有极大的提升。因为要融合天玄印，火元儿放心不下，便要与水灵儿一同立下结界，封锁气息，好让陈素可以放心修炼。
封洁洁帮陈素在秘境之中找了一处天地能量最为浓郁的地方，陈素出手在崖岩下开凿了一处山洞，蜿蜒曲折，水火二灵却以秘法禁断了天地能量，仿佛隔出了一片虚空，天地能量不能在此交汇，陈素的气息也就不会泄露出去，陈素敛气凝神，全部神识沉入辟空之中，这才催出第二道天玄印，展开生死诀，随着他神元的催动，生死诀中又显现出了那副依地支之势排列的阵图，先前那道天玄印静静的镇压着戌位，陈素催动了第二道天玄印，印符闪烁着金芒，两相交汇与生死诀的金光融合在一起，那道天玄印也逐渐的映入了阵图之中，最后贴着第一道天玄印落在了酉位上。待这第二道天玄印归位，生死诀光华猛涨，气息浓郁如稠，仿佛融化了的金液在陈素等人周身凝结，而只有陈素能感觉到，生死诀的奥秘他似乎已经隐隐领会到了第八重，或许是第七重的极限，只不过等到古卷彻底的融会了两道生死诀的力量，他对空间之力的掌控或许就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悠乎七日，七天之中陈素静若木雕，他辟空之中的金芒也逐渐回敛到生死诀内，等古卷终于又安静的悬浮在陈素的辟空之内，淡淡的金光洒下，陈素的虚像才睁开双目，一对眸子中金光爆闪及于千丈之外，火元儿与水灵儿皆是一惊，与此同时陈素的气息也是突飞猛进，险些就突破了炼斗的境地，最后停在舍尊境巅峰，看来催动生死诀融合这第二道天玄印于他自身也有着极大的好处，陈素心神一动，火元儿突然神色谨肃起来，盯着陈素，微微一挑嘴角，随即暴喝一声，一团烈焰燃起，将他整个身躯包裹，随即便见火元儿连出两掌，两团火焰却在他周身丈许范围游荡，始终冲突不破。
“哈哈哈……”陈素放声大笑，随即那两团先前似乎被禁制了的火焰游出，火元儿双眸微凝，那两团火焰便消失不见，“好小子，你倒是那我开耍。”火元儿撇了撇嘴，却听陈素道：“火元，依你看我现在距离双极境还有多远？”火元儿冷哼了一声，“只怕你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双极境，只不过是差了一点寄托。”
“哦？”陈素盯着火元儿，火元儿又道：“你突破极境时所结的阴丹之核太过强大，如今便无法轻易找到与之相匹的力量，阴阳无法协调，你便不能突破到双极境，只不过也所差不远，所以你现在反倒是受到了先前过于强大力量的反制。”
“原来会这样？”陈素撇了撇嘴，不过他现在的程度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对别人来说简直就是难以企及的速度，就算那些成功突破了炼斗境的高手，哪个不是历尽艰辛，如陈素这般在七日之间使得实力成倍的增长，根本是不可思议，“那我如何才能找到与之相匹的力量？”
“嘿嘿。”火元儿狡黠的一笑，“说来却也不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素的眼中精光一闪，“火元，快别卖关子了，如果我能突破到双极境，便能匹敌炼斗境的高手，更可以催动生死诀回去那边，快说，有什么办法？”陈素这么一说，就连水灵儿的目光也落在火元儿脸上，火元儿撇了撇嘴，“好吧，你结这阴丹之核吸收了太多的地阴尸气，所以想要阴阳相匹，恐怕只有吞噬了这条火龙根才行，火元儿一指不远处与吞焱放在一起的火龙根。
“啊？”这倒是有些出乎陈素的意料之外，“需要吞噬火龙根？”陈素皱了皱眉头，他知道火龙根虽然看似不小，可是这东西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被火元儿消耗不少，而且此物似乎也对火元儿大有裨益，但从火元儿这段时间的成长远超水灵儿便可以看出，而且若是不出什么意外，陈素猜测此物能帮火元儿顺利的晋入四阶，他心下犹豫了片刻，目光严肃的反观火元儿，“火元，除了吞噬此物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火元儿双掌一摊，“办法并非没有，只不过现在看来这是最快的办法，因为五阶修为已经算得上窃取天地之精，为天道难容，突破这个境界本就存在极大的危险，你该知道，以你们人类的身体就算是冲击舍尊境都有着不小的危机，甚至会使人身死命殒，当然也有些人取巧以身解之法强行突破，可是冲击五阶修为更要难上加难，你现在用这条火龙根达到双极境界，将来冲击真正的炼斗境也会顺利许多，所以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容我再想一想吧。”陈素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火元儿又一本正经的说道：“陈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我可不会因此而感激你，另外现在你因为天卷融合了天玄印的原因得此良机，一旦错过，就算是你肯吞噬火龙根，再想突破双极境可能也没有这么简单。”
“我不在乎。”陈素轻松的一笑，“另外，这火龙根说不定将来还有妙用，我可不想现在就把它浪费了。”陈素瞥了火龙根一眼，“而我现在能达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陈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掌，猛然伸出向着火元儿一抓，一股强悍的神元如无形的禁锢将火元儿锁住，火元儿突然感到压力，咧嘴一笑，“好小子，又拿我打趣。”说罢，周身火气暴涌，周遭的空间片片崩碎，露出点点虚无的漆黑，水灵儿则抿着嘴向后一跃，陈素轻笑，同时左掌拍出，一股森寒的白气扫向水灵儿，水灵儿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过来，也罢水气催动，双袖长舞，只护住了自己却不反攻，三人笑闹了片刻，陈素收敛神元，与火元儿二人哈哈大笑不止，水灵儿则乖巧的立在一边，等二人笑过，水灵儿声音婉转的说道：“以主人现在的能耐，恐怕就是面对炼斗境小成的人物也有八成把握。”
“哼哼。”火元儿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凶光，“如果再加上你我，恐怕炼斗境之下，已经无人是他的对手，所以现在该是他回去报仇的时候了！”
“报仇？”陈素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空虚，“报仇？”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字眼了，难道是心中的仇恨淡忘了么？不会的，他还清楚记得自己看见天机子所化的沈天文时的那种感觉，只是现在似乎无法将仇恨准确的定位在哪一个人的身上，是沈天文么？就算当初沈天文不出现，恐怕沈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难道该记恨沈家？确实该恨他们，可若没有北柱国府，沈家又凭什么横行无忌，如此说来该将仇恨归于北柱国府，只是北柱国抵御西域魔境，不使魔族入侵，一旦他将北柱国府颠覆，那么岂不是帮了西域暗殿的忙，又将有多少人因此罹难？
“陈素，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想报仇？”火元儿见陈素陷入沉思，突然严肃的问道。
“想，我没有一时一刻不想，可如果为了我一人之仇让千万人陷入水深火热，我该何去何从？我永远忘不了沈园囚牢之中乡亲们受害的惨状，可我更不想有人因此而家破人亡。”
三百二十四 修为大进
陈素终于还是决定不动用火龙根，因为他修炼的速度已然让许多人无法企及，若是再凭借火龙根更进一步，或许根基就会变得不够扎实，而且还有另外一个让他心存芥蒂的问题，就是一旦修为达到炼斗境的程度或许他也会像吴道心一样陷入生死诀的困局。不过这也并不是说陈素会就此放弃，虽然火龙根不能动用，他手里却还有另外不少东西，当初得自青岩的十万凝元丹以及孙实所赠的那一葫芦丹药，如今陈素也能稍稍辨别出一些，其中六颗仍是用途不明，有八颗乃是治疗外伤所用，四颗可以用于补益受伤的经脉，另外十三颗却可以助人凝聚内元，算是品级较高的天香丸，尤其是有三颗应该可以媲美六叶天香丸，孙实倒是够慷慨，这种品相的天香丸，怕是寻常的炼斗境高手也极难拿出一颗半颗来。
陈素把十万凝元丹配合了那十颗孙实所赠的丹药一起服炼，火元儿跟水灵儿禁绝了天地元力，可是有这些药力之助，陈素还是足足吸纳了将近三个月，这三个月中，他曾两次有机会冲击炼斗境，却都被强行抑制下来，并不是他不想突破炼斗境，而是想有一个更为坚实的根基，经过这一次锤炼，不但生死诀与天玄印的融合更加完美，他本身也有了不小的飞越，本来他的修为就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再经过这一次锤炼，**强度也大幅增加，现在的陈素，恐怕肉身都已经可以匹及三等妖兽，几乎要用恐怖来形容。
等陈素从闭关的崖洞内走出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封洁洁更是在洞外朝夕守候，秘境中无分冬夏，不论春秋，只是树上的果子比之前又润红了一分，而封洁洁似乎也更静雅了一层。不过等陈素出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答应了花莹惜每个月圆之夜所需的三滴精血，足足漏去了三次，也就是说已经三次失信于花莹惜，陈素心中大感愧疚，见过封洁洁之后，陈素便忙不迭的问道：“洁洁，这些日子你见过莹惜么？”
被陈素这么一问，封洁洁似乎稍稍有些失望，轻声道：“莹惜来过几次，见你闭关，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哦，对了，她上一次来，已经是四天之前。”
陈素轻叹了一声，“都怪我不好，只顾着自己修炼，却把她给忘了。”说罢便要去找花莹惜，封洁洁袖中的拳头轻轻握了握，却也没有挽留，只看着陈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封洁洁又安静的坐了下去，陈素心急怕花莹惜这一段时间有什么闪失，也就理会不得封洁洁，急匆匆的向着花莹惜前段时间修炼的地方赶去。
秘境本就不大，所以陈素想找花莹惜并不难，等他寻到花莹惜修炼的地方，草木遮蔽之处，花莹惜娇小的身影便隐匿在其中，来到花莹惜身旁，陈素低头看了看，却逢花莹惜睁开眼睛也抬头看了过来，陈素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关切，“莹惜，都怪我不好……你不要紧吧。”
“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碍。”花莹惜抿着小嘴一笑，“只是你再不出来，我恐怕也要离开了呢。”
陈素觉到一阵尬尴，忙催神元将数滴精血存入了一支羊脂玉瓶之中，右掌一展，那玉瓶便出现在掌中，递了过去，“世事难测，为了别再有这样的疏忽，所以……把这个给你。”
花莹惜摇了摇头，眼眸中竟涌出了一点泪光，“师父，我还以为……你在故意躲着我。”
“怎么会？”陈素抬起手来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拿着吧，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嗯。”花莹惜赶忙挥袖抹了一下眼角，又笑了起来，接过那羊脂玉瓶，“师父，你这次修炼却让我的精元恢复又晚了三个月，所以以后无论你去哪里，都不能抛下我……”说到最后花莹惜偷偷的低下了头。
“嗯……”陈素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下，这一切并逃不过花莹惜的眼睛，她赶忙站起身拉住陈素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晃着，“师父，你可是答应我了，千万不能再说话不算数。”
“莹惜，被我耽误了三个月，真的不要紧么？”陈素仍旧有些放心不下，花莹惜只得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师父不丢下我，就算再晚两个月也没关系。”
“哦。”此时陈素才又想起了封洁洁，突然觉得刚刚有些心急，她等了自己那么久，竟然就将她一个人留在那里，“莹惜，我刚刚来的太急，还没有对洁洁说……谢谢，我想她一定要生我气了，我去看看她，好不好？”花莹惜嘟着小嘴，“师父，师娘她若真的生你的气，要不要我去帮你解释一下？”
“不用了。”陈素赶忙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见她就好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也要跟大哥你们几人商量一下，你去准备一下，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花莹惜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点点头，“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陈素点了一下头，还没等花莹惜反应过来，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花草之间。回到之前修炼的崖洞之外，封洁洁犹自如秋风下的兰草一般立着，陈素催动秘杀绝一个闪烁便到了封洁洁身后，封洁洁并没有回头，只是觉察到那熟悉的气息到来，以十分迅捷的速度挑起嘴角，露出了最美丽的微笑。
“洁洁，我，对不起，我并没有想忽视你，只不过我担心莹惜……”陈素有些手足无措了，封洁洁突然转回身，抬起纤纤玉指点在了陈素的唇上，“我并没有怪你，莹惜是你的徒弟，她来找过你几次，我知道她一定是有事才会这样，所以你才会一出关就急着见她。”
“都是我的疏忽，我怕害她精元无法恢复，好在并无大碍。”
“莹惜到底是什么人？”封洁洁好奇的问道，不过她忽然又继续道：“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陈素轻轻摇了摇头，便将花莹惜的事情一一说与封洁洁，封洁洁瞪大了眼睛听着，万万想不到花莹惜竟然就是伏龙殿中的六角魔蛇之一，听罢之后不仅有些担心，“陈素，你将六角魔蛇带在身边，就不怕她有一天会对你不利？”陈素的眉心微微挑起，半昂头看了看空中飘荡的云彩，“我总觉得她给我一种亲切的感觉，我想她是不会害我的。”
“希望如此吧。”封洁洁叹了一口气，不过花莹惜现在的样子确实难以让人联想到凶残的六角魔蛇，“陈素，等三年之约期满，你还是让她离开吧。”陈素并没有直接答应，“或许六角魔蛇也并不是全都那么凶残，生来便要被同胞吞噬，我总觉得她比我们可怜得多。”
“那你也要小心一些。”封洁洁变得严肃起来，“她毕竟是六角魔蛇。”
“好吧，我会当心的。”说着，陈素拉封洁洁席地坐了下来，目光中满是真诚，“洁洁，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封洁洁明白此事可能关乎重大，变得更加严肃起来，目光盯着陈素，“你说吧，我在听呢。”
“洁洁，我准备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你要去哪？”
陈素便将自己这些年来的所有际遇一五一十的跟封洁洁讲了一遍，毫无保留，甚至连火元儿与水灵儿也现身见了封洁洁，封洁洁更是惊讶不已，不过听说陈素已经获得了两道天玄印，又觉得不可思议，更为陈素现在的处境担忧，最后陈素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他要回到自己来的那个世界去，无论报仇有否，总归要有个了结，不然这件事在心里就像一个疙瘩，而柔姨、敏儿等人就像他的亲人，还有丁禹、宋义，他同样割舍不下，甚至宋珈彤，汀烟姐妹也让他担心，封洁洁用心听着陈素的每一句话，最后才开口道：“如果你要走，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虽然陈素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不过当封洁洁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稍稍沉吟了一下，“洁洁，你有没有想过，那里对你来说可能会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不怕！”封洁洁突然勇敢的打断陈素，“你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陈素无言，深沉的点了点头，拉起封洁洁的手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哈哈，你们两个在这里？”乌戈远远的大笑起来，封洁洁俏脸羞红，赶忙甩开陈素的手，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乌戈道：“师兄……”陈素也随之站了起来。数息之后乌戈到了近前，看看封洁洁，“师妹，在我面前你可用不着害羞，我就像你们的亲哥哥一样，是莹惜来找我，说我兄弟有事要跟我们商量，所以我才忍不住先一步过来。”
陈素闻言点了点头，“大哥，我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咱们四个人商量一下，我去喊莹惜来……”
“不必了，师父。”陈素话音刚落，只见乌戈身后空间扭曲，走出了花莹惜娇小的身躯来。
三百二十五 归来
陈素四人盘膝坐在崖洞口外，之前陈素已经将自己的事情讲给了封洁洁，此时他也要与乌戈商量一番，毕竟如今眼前的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被他当做在这个世界的亲人。而现在平心静气的坐下来，陈素便将自己要重回另外那个世界的想法告诉了乌戈，乌戈并不意外，当初子逍遥将他送走，确实让乌戈等人担心不已，可是乌戈是第一个知道陈素来自异界的身份，所以隐约间他总觉得陈素不会有事，当这个想法被证实的时候，乌戈知道，那里才是陈素的家，才是他的归宿。所以陈素说出了这个想法，乌戈并没有急于表态，花莹惜如今已经是陈素的徒弟，虽然他并不知道后者的身份，不过她跟着陈素基本是确定的，那么便只有封洁洁，乌戈与花莹惜的目光落在封洁洁的脸庞上，封洁洁犹豫了半晌，最后才起身看了看灵虚门族人所居的方向。
“师妹，这件事情你还是跟封前辈商量一下的好，毕竟就算是陈素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穿越异界，所以你最好告诉你爹爹。”乌戈轻声建议道，封洁洁微微皱了皱眉，“我会告诉父亲，我相信他不会阻拦我的。”
“那好，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去将封前辈喊来，一定不要惊动其他人。”乌戈看了一眼陈素，或许当面将此事讲明更好，这不但关系着封洁洁的未来，也关系到陈素的未来，封洁洁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我去喊爹爹来。”说罢便闪身离去。
看着封洁洁离开，乌戈略显不舍的目光才落在陈素脸上，“兄弟，或许这一次大哥要让你失望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说？”陈素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又听乌戈道：“或许这一次大哥不能陪你，我知道你喊我来的意思，是放心不下我，可是……”乌戈望向了封洁洁背影消失的方向，停顿了片刻，“他们也都需要有人照顾，你若离开了，这里就交给我吧，还有铁漠族，或许我们都错怪了冰玉小姐，如今那么重的担子落在她一个人身上，我也委实放心不下，说到底我还是铁漠族的人。”
“大哥……”陈素欠身向前，与乌戈的手握在一起，“我就是担心这个，之前我去留沙城找你的时候，他们把你当做是叛族之人，而你又不是那种绝情无义之人，所以我怕……”
乌戈的大手抓着陈素的手摇了摇，“兄弟，如今你大哥也不是那人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了，放心，我会好好留着这条命，看我兄弟成为惊天动地的大英雄的，另外我听师父和大师伯等人提过坤宗的那件宝贝，你离开之前何不将其一起带走，坤宗不能落在那帮人手里，他们也不可能守住这样的宝贝，早晚有一天，那东西会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大哥，我担心的另一件事就是这个，木前辈他们说到底都是坤宗的长老，一旦坤宗有难，我怕木方前辈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你……”
“兄弟，大哥是坤宗弟子，就算是为坤宗而死，那也是我的命……”
“大哥，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说话间陈素右手一展，一口古朴的铜钟出现在了他的掌心，正是太溪钟，“大哥，虽然你得了燃冰戟，不过那毕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器，此物虽然也还差了些，不过希望关键时候它能发挥一点作用。”乌戈笑了笑，“兄弟的心意，大哥收下就是了。”说罢接过太溪钟，陈素传了口诀炼法，在此之前他已着水火二灵各自蕴了一缕气息在内，所以此钟已经不是寻常幻器可比。
“兄弟，大哥我就不为你送行了。”乌戈收起太溪钟后缓缓起身，“我要去一趟留沙城，稍后封前辈来了，他定然不会阻止师妹与你同去，只希望你们二人可以念念不忘初心，有朝一日修成正果。”
“大哥，何必这么着急？”陈素起身拉住乌戈，乌戈摇了摇头，“我本就不喜欢分别，一会儿师妹来了你们又有许多话要说，我留下反而不便。”乌戈随即对陈素一拱手，“好兄弟，保重。”
“保重。”陈素喃喃道，乌戈拍了拍陈素的肩膀，“记住大哥的话，好好打起精神，虽然我不能陪你去那个世界闯荡，不过我相信那里是你的世界。”说罢他已经转身，陈素笑笑，看着乌戈的背影，他知道这个男人肩上所担负的责任并不比自己轻一点。
封绝父女来时，乌戈已然离去，只有陈素与花莹惜静默的坐在崖洞之下，封洁洁嘱咐过父亲，所以封绝一路上小心谨慎，甚至连灵虚门的人都不知道他出来，到了地方，封绝更是小心的来到陈素身边，陈素赶忙起身行礼，“伯父。”
封绝眉心一紧，“还叫我伯父，你这么见外，让我怎么好将洁洁交给你，虽然现在条件不许，可是我的女儿……”
“爹！”封洁洁摇了摇父亲的胳膊，封绝轻叹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让爹说，以后万一没有机会……”
“爹，你怎么又乱讲话？”封洁洁娇颜薄怒，封绝眉头更紧，“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把话讲明，不然你就不能跟他同去。”封洁洁一跺脚，没再做声。
“伯父……”陈素又低低的喊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该称呼封绝什么，“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到现在你都不肯叫我一声爹？”封绝声音不大，却有些威严，陈素一愣，封洁洁的脸颊早已羞得绯红，不过目光也看向了陈素，似乎在等着他表态，陈素迟疑了一瞬，终于还是喊不出口，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与封洁洁清纯的如同一潭秋水，“伯父，我……”
“哎。”封绝摇了摇头，反观封洁洁，“洁洁，我知道陈素是难得的好孩子，你要跟他同去爹也不反对，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是要劝你想好了，莫要将来后悔……”
“我不会的，爹！”封洁洁坚毅的说道：“就算将来要历尽千辛万苦，女儿此志终生不渝。”
“好吧。”封绝点点头，“陈兄弟，既然你不肯喊我一声爹，那我们还以兄弟相称，无论将来你跟我女儿走到哪一步，封绝都认你这个兄弟！”
“伯父，我……”陈素的脑海中努力思考着该如何解释，“伯父，并非我不肯，只是在我父亲大仇未报之前，我不能，不过我也在此立誓，请前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洁洁，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好，有你这句话，就算我没有看错人，你们走吧！”封绝一手拉起女儿，另一只手抓住陈素的肩膀，“记住，万一前路坎坷，你们随时都可以回到这里来，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嗯。”陈素与封洁洁俱都郑重的点了点头，而后在封绝目送之下，与花莹惜三人缓步走进崖洞。
陈素要催动生死诀的空间之力再度穿越平行空间，这一次更要带上封洁洁、花莹惜二人，触动天玄印的力量是在所难免，所以陈素绝不能在此地出手，一旦有人因为天玄印力量的波动找来这里，可能就会给封绝等人带来灭顶之灾，因此陈素先要离开秘境，再找一处何时的地方进入异界。进了崖洞，水火二灵又联手立下禁制，如今陈素距离五阶修为只有一线之差，单凭修为已可破开虚空，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了秘境，一路向南行了四、五天，早已远离秘境，才又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已经是青岩王朝的边境，再走两三天就是赤磷王朝的地界，正是地旷人疏之处，进了山坳，陈素又开凿了一处山洞，与封洁洁儿女进入其中，立下禁制，便开始催动生死诀的力量。
生死诀融合了两道天玄印，力量之庞大连陈素都感到震惊，他如今也说不清楚自己对生死诀的感悟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至少已经超越了七重，生死诀的力量被他运起，整个山洞仿佛变成了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周围的土石不断塌缩，被吸入山洞之中，陈素运诀一个时辰之后，在他面前虚空裂开了一条缝隙，长有丈许，宽不四尺，陈素看了看应该已经差不多可以容身，拉起封洁洁二人轻声道：“我们走。”
陈素三人遁入虚空，生死诀的力量即刻消失不见，虚空裂缝也迅速闭合。不过天地能量却在那一瞬间变得紊乱起来，那个山洞更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根源，把那山坳周围将近千丈的土石都吞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进入虚空，陈素并不陌生，当初子逍遥同样是将他送到了这里，所以他知道在虚空中至少应该存在一位灭生水母灵，不过那可不是他现在能够招惹的存在，所以在虚空中陈素二度催动生死诀，等那股力量重又发动的时候，在他们面前一道新的空间裂缝也再度打开。
三百二十六
北荒之缘，千岩雪峰之下，凛风呼啸，冰雪漫卷，几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里的寒冬尤其长，有的时候甚至会持续两三年，也只有在不那么冷的年月，冰雪才会融化几个月，任草木疯狂的滋长，之后又会在冬季来临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千岩峰下一处风蚀留下的凹坳里，空间扭曲，缓缓的离开了一道缝隙，不多时便有一道人影从其中走出，正是陈素，在陈素身后，封洁洁与花莹惜儿女紧紧相随，看来他又一次穿越了那不知名的浩瀚虚空。
“冰天雪地？”陈素轻轻的呼了一口白气，看着雾气在眼前凝结，他还记得上一次从虚空中出来也是这般模样，不过封洁洁倒是第一次看见雪，洁白的纯净，没有一点杂质，不禁让她惊呆了，一阵冷风吹过，封洁洁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寒颤，不过当她将元力催动，已然感觉好了很多，花莹惜也向四周望了一圈，抬起小脑袋问陈素道：“师父，这里就是你的家乡么？”
陈素微笑着点点头，“日落之前我们得离开这里，如果没出什么差错的话，这里距离妖兽地域不远，虽然妖兽一直与人族保持着和平，不过……这里太冷了。”说完，陈素一笑，拉起封洁洁，以他现在的修为完全可以飞越这北荒之缘，不过他的心里突然对这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情感，顺着记忆中的方向，陈素带着二女在千岩雪峰之下缓缓南行。前边不远是他当初遇到楚婴、楚勃等人的地方，而且当年他还击杀了一头三阶雪狼，走过这些地方陈素甚至能够想起自己逃离的那个夜晚，或许楚熙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师父，你在笑什么？”花莹惜歪着脑袋问陈素，陈素这才赶忙收拾心神，轻声道：“我有么？”
“当然有，你一个人在傻笑。”花莹惜说着又看了看封洁洁，封洁洁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只是欣赏着眼前的雪景，夕阳已斜，余晖洒落在千岩雪峰之上，柔和得让人心醉。陈素便渐渐讲起了当初在九黎镇上时与父亲还有柔姨、敏儿，楚三叔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正如现在这般平淡幸福。
太阳彻底落到千岩雪峰的后面，黑暗便随之降临，陈素带着二女南下，没有了阳光，寒风越发刺骨，陈素心神微动，于辟空中取出了两件长袍分别披在封洁洁二人身上，他倒是不会在意这寒风，就算是再冷上千百倍，与水灵儿的寒气相比也不值一提，三个人赶了半夜的路，前方遥遥发现了一点火光。
“师父，那边或许有人家。”花莹惜虽然不怕冷，不过在冰雪刺骨的寒夜里看到人家还是让她感到兴奋，陈素不经意的哦了一声，心中却在仔细的盘算着，若是没错，那火光闪烁的地方应该就是楚婴等人当初带他去过的地方，他们的家，陈素不由得开始矛盾起来，封洁洁却突然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不如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下，烤烤火，明天一早再赶路吧。”
“是啊，师父，这样我们也可以稍稍恢复一下，师父刚刚带我们穿越了平行空间，想来消耗不小呢。”
陈素没有做声，三人继续向前，那火光却越来越近，直到相距还有十几里的时候，陈素才突然发觉有些不对，轻声问花莹惜道：“莹惜，你看那火，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花莹惜轻轻皱了皱眉，仔细观望，沉声回道：“师父，若是寻常的烛火之光，恐怕照不到这么远，刚刚我们还在十里开外，算起来最初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差不多有三十余里。”
“那么远？”封洁洁也有些讶异，“陈素，烛光绝对照不到三十里外，就算是在夜里。”
“不错。”陈素双眉微凝，“而且那火光之中隐隐可见诡异的蓝色，我想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陈素袖中的拳头轻轻握了起来，“莹惜，照顾好洁洁，我过去看看，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大意。”
“师父放心。”花莹惜凝重的点了点头，陈素双足在雪地上一点，身形飘掠，已在数十丈之外。十里间隔对陈素来说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他努力收敛了内息，隐匿行藏，直奔那火光摇曳之处飞去。等到百丈之外，只见脚下一片火海，将周围数十间房舍烧的焦黑，陈素催动神元探测过去，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生者的气息。
“陈素，这团火恐怕至少已经烧了一个月了。”火元儿轻声道，陈素心神一沉，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地方，“火元，怎么有火能烧一个月？”
“因为这并不是阳火。”火元儿沉声道：“此乃寒阴之火，抑或称为鬼火，鬼火缠身，万劫不复。”火元儿低沉的声音骇人心魄，陈素知道他绝不是玩笑，可又是什么人竟会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付楚婴等人？就算他们在这北荒之缘狩猎，可是他们世代在此，又从来不会去招惹北方的妖兽。
“陈素，走吧，鬼火之下不会留下任何生灵。”
“不行。”陈素狠狠的咬了咬牙，“美人如玉剑如虹”，当初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就算他当时不能接受楚熙，可那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火元，你一定有办法熄灭这鬼火是不是？你是五行火灵，时间所有的火都该向你臣服。”
火元儿嘿嘿一笑，“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吞天火却刚好是这鬼火的克星，有吞天火燃烧的地方，鬼火便不能存在。”话音未落，陈素身旁突然出现了火元儿的身影，只见他右臂一挥，熊熊烈焰升起，随即喷向下方的鬼火，竟如沸汤泼雪，所到之处鬼火没有丝毫的抵抗就被焚成了虚无，眨眼之间鬼火尽去，火元儿又一招手，吞天火也退入了他的体内，“陈素，施放鬼火之人实力远胜于你，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知道是什么人？”陈素盯着火元儿，火元儿缓缓的点点头，“这鬼火与你体内的地阴尸气恐怕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我们留在这里，并不明智。”火元儿说着回头看了看封洁洁二女的方向，陈素的眉心紧了数次，他知道火元儿说的不错，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不能拖累封洁洁与花莹惜，只好咬了咬牙，心中暗道：“诸位楚家叔叔，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火元儿身形一闪重回陈素的黄庭之内，陈素脚点虚空，鬼火已灭，只留下一片瓦砾废墟，他们也就不会在此停留，等陈素将这件事情告诉二女，封洁洁再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这才明白冰雪之下恐怕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三人无需商量便连夜赶路，速度也比白天的时候快了许多。
日出时分陈素三人已经远离了北荒之缘，封洁洁才稍稍放松了些，偷偷向陈素问一些关于鬼火的事情，陈素便将火元儿的说法告诉了她，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火本该是阳气所凝，却成了寒阴之物，而陈素的心里却时刻无法忘记，火元儿说此火竟与他体内的地阴尸气同源，地阴尸气当初将肖秉亁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只怕陈素永远都无法忘记。
“前边似乎该到北桐镇了。”陈素遥望坐落在前方的镇店，那座青石牌楼已经隐约可见，过了北桐镇往南就是莫吉城，回到莫吉城他便可以见到宋义等人，还有鲁良。
不多时，陈素带着二女来到青石牌楼之下，看着上边的北桐镇三个字，他突然想起了徐家货行，迈步走过牌楼之下，却听身边有人怪里怪气的说道：“呦呵，好标致的小娘儿。”陈素微微皱眉，身后突然蹿出了三个身形彪悍的汉子，这三人一看便是平日里欺男霸女的匪类，此时将封洁洁二人围在了中央，不怀好意的看着二女。
陈素驻足停下，回头看着三个恶匪，他们将封洁洁围住，他自然心中不悦，“你们想干什么？”
“不想死的就赶紧滚开！老子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美娘儿！”三匪一边淫笑，开始缓缓的接近封洁洁，陈素摇了摇头，“我看是你们活腻了。”
“呦呵？”一名恶匪转过头来打量着陈素，“小子，我看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我们兄弟三个的名头？”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兄弟，我看你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伴随着声音，陈素发觉一股有意遮掩的气息迅速接近了自己，此人该是达到了丹元境大成的境地，也算不弱，至少与这三个匪类相比强了许多，陈素未动，任由他的右掌搭在自己的肩上，以此时陈素的能耐，他竟丝毫看不出陈素的修为。陈素侧目看了一眼，此人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三十岁上下年纪，脸上隐着一股淡淡的傲气。
那三个恶匪分明是认得此人，见他说话便停下了动作，也亏如此花莹惜才没有发作，不然的话恐怕这三个家伙已经变成了肉泥。
三百二十七
陈素巧妙的一闪身，搭在他肩上的手臂便像是主动滑了下来，与此同时陈素撤步转身，甚至都没有人看清楚他是如何行动便已经闪入了三名恶匪中间，他倒是不怕这些人，反倒是怕花莹惜出手闹出太大的动静。
“在下沈天华，没想到小兄弟竟是如此好身手。”俊秀的青年人笑呵呵的看着陈素，使了一个眼色，那三名恶匪虽然心有不甘，不过看样子却是不敢违拗，悻悻的向后退去，陈素一听对方姓沈不由得暗生不爽，冷冷的拱了拱手，并没有做声，反倒拉着封洁洁与花莹惜准备离去。
“诶？”沈天华近前两步正挡住陈素的去路，“小兄弟是外地人吧，出来北桐镇不如让沈某做客，我们一起喝两杯如何？”说着话他的目光偷偷的瞟了一眼封洁洁，那双眸子中闪过精光，哪里逃得过陈素的眼睛，陈素心底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我们与阁下萍水相逢，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小兄弟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俗话说出门在外靠朋友。”沈天华眉飞色舞，张开双臂，“如今这北桐镇危机四伏，小兄弟又打北面来，说不定正需要像沈某这样的朋友。”
陈素笑笑而后一拱手，“对不起，沈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告辞。”说罢，陈素扬长而去，封洁洁二女甚至都没有看沈天华一眼，紧跟着陈素，沈天华却面带微笑看着三人的背影，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进了北桐镇，陈素三人转到徐家货行所在的那条街上，他还记得自己当年留下的那几句话，屈指算来，三年之期刚满，来到徐家货行门外，十几名脚夫正进进出出的搬运货物，倒不是当年他离开时那人去屋空的样子了，陈素抬头看了看，门前的匾额上依旧写着“徐家货行”四个字，陈素驻足在门前，花莹惜也抬头看了看，轻声问道：“师父，为什么要来这里？”
陈素呵呵一笑，“这里的人曾欠我一笔债。”
“一笔债？”花莹惜有些好奇，封洁洁却静静的听着，陈素又道：“不错，三年前他们欠我一千金币，隔日一分利，如今也不知是多少了？”花莹惜听罢咯咯笑了起来，“师父，若像你这般放债，只怕他们这辈子都还不起。”陈素展颜一笑，“当初他们可是想要我的命的，如今回来刚好进去看看，日落之前我们去车行租一辆大车，也免得走路辛苦，用不了几日就能回家了。”
“也好。”花莹惜与封洁洁对视一眼，俱都点点头，陈素则迈步走进了徐家货行，如今陈素依旧是一身薄衫，北桐镇这种地方，天气寒冷，少有人不穿皮裹袄，像陈素这样只有两种可能，若非修为精湛就是实在太穷，而后者多半要被冻死饿死，就算是乞丐也有一套终年不离身的厚实行头。
“站住！货行重地，不接待任何客人。”陈素还没进门，门内便闪出了一个人影，陈素看看并不认识，沉声道：“这里可是徐家货行？”
“不错。”那人抬眼望了望陈素，也是陌生，陈素又道：“我来找徐卫收债，让他出来见我。”
“收债？”门口之人一愣，就连进出的脚夫也停了下来，“我家老爷从来不曾欠下任何债务，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惹事？”
陈素冷哼了一声，看来徐卫叔侄当年果然只是暂避风头，并没有远走，“你让他出来一见便知。”
“在下身负守卫货行重任，岂能由你驱使？”
“三年之约已到，徐卫必须出来了却欠我的这笔债。”
“大胆！”那门卫见陈素出言不善，也心生恼火，挥拳便轰向陈素面门，不过就凭他煞魂境小成都不到的修为哪里伤得了陈素，只往前一步便动弹不得，仿佛被无形的牢狱禁锢，当即一惊，面色大变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陈素挥手将他拨开，迈步便进了徐家货行，那些脚夫一看事情不好，早撒腿跑了，陈素进到院中，却不见徐卫叔侄的身影，掇过一把椅子在院子中央坐下，封洁洁二人也跟着进了院内，那门卫才觉得压力一缓，也一溜烟的跑了，不多时只听院外吵嚷起来，听声音起码有三五十人，陈素就悠闲的坐在小院之中。
当！货行的大门被一脚踢开，几名壮汉当先闯了进来，陈素抬眼一看，就连先前那三名恶匪也在其中。
“是你们？”那三名恶匪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就在此时，徐卫也进了货行的大门，一眼便看见坐在院中的陈素，虽然样貌有点些许变化，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怎么，是你？”
陈素站起身笑道：“想不到徐老板还记得我，如此正好，三年之期已尽，正该了结这笔债。”
“什么债？”徐卫面容一肃，装作不知，陈素微微偏头，“徐老板还是好忘性，当年你答应付我一千金币赎命，后来却食言躲了起来，我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留下三年之期，如今正是回来讨债。”
“哼哼，你倒是说得出口？”徐卫语气冰冷的责斥道：“当年你强掳了我们叔侄，若不是骗你说给你一千金币，恐怕我这条老命就交代了，你这行径与强盗无异，若是三年前我或许怕你，只不过如今，恐怕你就打错了算盘？”
陈素双瞳凝了凝，对方这三五十人个个样貌凶狠，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尤其是前边那三名恶匪，与徐卫搅在一起更干不了什么好事，他突然哈哈大笑，“徐卫啊徐卫，恐怕打错算盘的人，是你！”
徐卫便把手一招，“把他们全都拿下，送到镇守面前领罪，看他还敢不敢嘴硬。”
“是！”众人喊声震天，那三名恶匪早就手痒，再看见封洁洁更是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徐卫这一声令下，三个人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陈素心里厌恶，正要好好的教训他们，却是花莹惜小手往前一推，陈素心道不好，这丫头出手还不早早的闹出人命？赶忙催动神元，果然那浩瀚的气息怕是连舍尊境初期的高手都抵挡不住，何况这三个“肉饼”？陈素一面以神元挡住花莹惜出手，另一面则向着三名恶匪脚下一点，只听咯吱一声，三个人，六只脚，却不知道脚趾断了几根。
陈素隔空以神元将这三人的脚趾捻断，剧痛顿时让他们跌翻在地爬不起来，抱着双脚哎呦个不停，花莹惜见陈素出手，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吐了下舌头，退到封洁洁身旁，陈素的声音却直接传到她耳中，“莹惜，这些人虽然凶恶，却不能死在你我之手……”花莹惜撇了一下嘴没有做声。
三名恶匪趴在地上叫唤，徐卫不明所以，大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你们都给我上！”话音落下，又有五六个人冲了上去，却如先前一般，眨眼之间，趴在地上哀嚎的变成了十来个人，徐卫这才明白过来陈素不好惹，眼中凶光一闪，“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去请镇守来？”
“是什么事情让徐老板如此失态啊？”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徐卫顿时满脸堆笑，退到门口，正见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劳动镇守大人，小人真是罪该万死。”
“职责所在，徐老板太客气了。”
陈素一看那青年人，正是沈天华，还真是烦什么来什么，沈天华一见陈素也不由得愣在当场，“是你？”陈素冷笑一声起身，“是我。”沈天华皱着眉头，从陈素身上他仍然感觉不到半点波动，还有那小女孩也没什么特别，只是眼前娴静秀美的封洁洁反倒让他心生忌惮，可是这美人就像冰山寒玉，对他不假一点颜色。
“你们为什么要来货行生事？”沈天华优雅的问道。
“此事与你无关，所以你也无权过问。”陈素语气冰冷，任谁都看得出他似乎不太喜欢这沈天华，沈天华轻叹了一口气，皱眉道：“在下奉城主之命镇守于此，每一处的安宁都是我职责所系，所以无论你是北荒妖鬼还是什么怪人，只要在这里惹事，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你才是妖鬼！”花莹惜一跺脚，指着沈天华喝道，“你不但是妖鬼，还是瞎子。”
沈天华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所以我劝你们没有什么事的话，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妖鬼就会来了，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心。”
“哼。”陈素摇头笑了笑，“若不收回他欠的债，我又怎能离开？难道仅凭你三言两语就想把我们骗走……”
“你，你是陈公子？”陈素话音未落，沈天华身后一个中年汉子似乎把他认了出来，陈素轻轻的“嗯”了一声，向那人望去，中年人对着沈天华一拱手，上前半步对陈素道：“陈公子，小人原是奚掌柜店中的伙计，奚泉。”
“奚正年？”陈素想起了那个看似八面玲珑的人物，“你家掌柜呢？”
奚泉轻叹了一声，“陈公子，我家掌柜已经亡故了，还有周老大也不知所踪，如今的北桐镇大难将至，公子还是听镇守的话，早些离去吧，至于徐老板的债，怕是还不起了，现在莫说让他拿出一千枚金币，恐怕就是一百枚，他也出不起。”
三百二十八
陈素平静的听奚泉说完，回头看了看货行里堆积如小山一般的货物，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沈天华见了皱起眉头，冷冷的说道：“你若是敢打这些货物的主意，恐怕就离死期不远了。”陈素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反观沈天华，“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要以为你姓沈就可以只手遮天。”沈天华似乎听出了陈素语气中的不爽，反驳道：“哼，这与我姓不姓沈无关，而是这批货物乃是用来抵抗妖鬼之用，谁都不能打它的主意。”
“陈公子，能否听小人解释几句？”奚泉躬着腰赶忙道，沈天华他得罪不起，而在他眼中那站在陈素身后始终没有开口的封洁洁同样不能小视，不然的话以沈天华的个性也不会忍耐到现在。陈素瞟了一眼奚泉，“看在你家掌柜的份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多谢陈公子。”奚泉拱手谢道，又赶忙绕到沈天华身前，“在北荒之缘，大概是一年多以前，突然出现了一群妖鬼，凶残至极，北桐镇外许多游牧野民的村落已经被他们毁灭，想来用不了多久灾难就会降临到这里……”听到这里陈素突然想起了那把楚家村落烧成废墟的鬼火，看来奚泉并不是说谎，也就继续听他说下去，“为了保住北桐镇，当初镇上的掌柜老板们商量之后将此事禀告给了莫吉城主，是城主大人派了镇守大人前来，镇上的人也都尽心竭力，徐老板更是捐出了全部家资，此事镇上无人不知，所以恐怕他欠陈公子的债是无法偿还了。”
“哦？”陈素有些不信，看着徐卫，“想不到徐老板还能如此慷慨？”徐卫苦笑一声，“不瞒陈公子，我兄弟二人膝下只有一子，却死于妖鬼之手，徐家从此已经绝了后，若不能为质儿报仇，要那家财何用？”这一点确实出乎陈素的预料，徐质竟然拱手捐了全部家当，倒还算个人物，“既然如此，你我之间的债，一笔勾销。”陈素当然豪爽，他本就不在乎钱财，只是为了一口气。此话一出却是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陈素的目光又看向奚泉，“奚泉，你家掌柜的是如何亡故的？”
奚泉深吸了一口气，“我家掌柜的母亲出身镇北于姓，九个月前接到表兄的求援书函，便带了十几名伙计前去，最后只有一个伙计活着回来，还带回了掌柜的头颅，当时那个伙计怕是已经吓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悉心照顾了他三天，才从他嘴里得知，妖鬼袭击了那个村落，前后杀了三百多人，最后还在村中点起了一把火，而当他说到最恐怖的地方的时候，他竟然尿裤子了……”
“最恐怖的地方？”陈素的眼瞳微微凝缩，奚泉所描述的正与楚家村的情况相近，只听奚泉继续说道：“那伙计说，妖鬼青面獠牙，比普通人差不多高上一倍，它们杀了人之后却把脑袋拧下，身子却撕得破破烂烂，吃了。”
“吃了？”陈素瞪大了眼睛，说到这里，奚泉分明打了一个寒颤，满院之中无人不神情肃穆，就连那三个样貌凶狠的汉子，倒在地上也忘记了哎呦，仿佛这种恐怖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骨头里。
“嗯，那个伙计当时就是这样说的，后来没几天他就被自己活活吓死了，临死之前整天嘴里念叨着妖鬼吃人，他只偷了掌柜的脑袋回来……”
“所以现在你知道妖鬼有多可怕了吧？”沈天华打断了奚泉了话，“另外还有消息说妖鬼十分强大，刀剑皆不能伤，除非是高级灵宝，而且就算它们被砍下了脑袋也不会当时死去，除非是用一种特殊材质打造的兵器。”
“师父？”花莹惜悄悄的来到陈素身边，低声问道：“你相信他们所说的话么？”陈素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花莹惜又道：“这只能说是他们太弱了，修为达到舍尊境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肉身虽殒，强大的灵识犹在，甚至还能发动夺器之法，更别说不会当场死去了……”
“小丫头，你在说什么？”沈天华听不清花莹惜的话，只不过见她嘀嘀咕咕的，又一边说一边看自己，所以横眉问道，花莹惜哪里会在乎他？嗓音一提，清脆的答道：“我是说你实在太弱了，竟然连舍尊境的能耐都不懂。”
“舍尊境？”沈天华嗤了一声，“它们若真达到了舍尊境早打到这里来了，我们已经探明，那不过就是一群妖鬼，只是数量众多，据说有近百只……”
“镇守大人、镇守大人……”
沈天华的话只说了一半，货行的院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他双眉一紧，预感到情况不妙，转过身，一个中年汉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到院中噗通一声便跌在了地上，也顾不得爬起来，仰头对着沈天华说道：“镇守大人，不好了，北边……有妖鬼……”
“什么？”沈天华打了一个激灵，“你看清楚了？”
“没错，大人，妖鬼的样子，只要看一眼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沈天华一咬牙，看了看堆积在院中的货物，又看了看陈素，最后目光落在封洁洁的脸上，眼珠一转，冷哼道：“陈公子不是不信妖鬼？何不一同去看看？”
陈素冷笑一声，“我正有此意，镇守大人倒是不必用言语激我。”
“好。”沈天华正有此意，一来抵御妖鬼需要人手，二来他也怕陈素仍旧打这院中货物的主意，转身到门口，沈天华驻足说道：“徐老板，这些货物绝对不能有事，这是我们用来对付妖鬼最后的底牌。”
“镇守大人放心，徐卫就算是一死也不会让货物出事。”
“好，货行的人留下，其他人跟我来。”沈天华大喊了一声，倒是颇有气势，趴在地上的那些人也顾不得脚上有伤，都一瘸一拐的跟着，陈素三人则走在了最后。
北桐镇的北口就是陈素两次进镇的地方，那座青石牌楼，北桐镇并不大，这里又离货行不远，不一会儿沈天华等人来到牌楼之下，举目北望，白雪覆盖，苍莽群山之下隐约可见数点跳跃的蓝色星火。
“镇守大人。”见沈天华到来，牌楼后边又转出了两个人来，这二人身着破袄，蓬头垢面，看起来与乞丐相似，不过气息沉稳，陈素一眼便看出他们修为并不在沈天文之下，这二人现身，沈天文也是一愣，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做声，那二人就躬身候着，片刻之后，沈天文才沉声道：“我不是吩咐过你们，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则……”说到这里沈天华又顿了顿，“否则不要同时来见我。”
“大人，我们牢记大人的吩咐，只不过眼下情况紧急……”
“罢了。”沈天华摆了摆手，“说吧，妖鬼怎么样了？”
“是！”两名“乞丐”稍稍向后退了一点，“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监视落日岩，前些日子虽然偶尔也能在日落时分看到一两个青色的光点，却都是一闪而逝，可是今天，大人请看，现在距离日落至少还有一个时辰，那青色的光点却开始汇集，我想他们一定是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沈天华神色凝重，他身后的人却都不敢做声，只希望即将到来的不是厄运，“忍不住想要进攻这里了……”一名“乞丐”终于下了定论。
沈天华的右拳被他攥得咯吱响，“雪狼回来了么？”
“乞丐”摇摇头，“还没有他的消息。”
沈天华回头看向了陈素，迟疑了数息，“陈公子，你刚到妖鬼就来了，我能否相信这只是一种巧合？”沈天华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素的身上，陈素微微一笑，“沈大人想说什么，不妨明言。”
沈天文嘴角微挑，“陈公子身边带着一位修为高深的女子，来到北桐镇直接去了徐家货行，让人不得不疑，我只是纳闷妖鬼为什么迟迟不动手，难道它们在等陈公子的讯号么？”
“你怀疑我与妖鬼有关？”陈素的眼眸眯起，语气变得无比平静，沈天文冷笑道：“怎么，被我猜着了么？”话音落下，他与那两名“乞丐”便以三角之势围住了封洁洁，因为他们三人都以为只有封洁洁才是潜在的威胁。
“哈哈哈……”陈素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沈大人，我是不是该说，你很蠢？”
沈天华一愣，随即笑声也变得有些疯狂起来，“我再蠢也不会等你放出讯号引来妖鬼进攻！动手！”他大喝一声，却听陈素怒道：“慢着！”说话间神元涌动，他这话却是说给花莹惜听，他怕花莹惜忍不住出手，那么沈天华等人便遭了殃，他虽然不喜欢沈天华，却也不想让妖鬼过来“吃人”，不过以陈素的修为发威，单凭威压便能让这些人动弹不得。
三百二十九 青皮妖鬼
“你……！”沈天华咬着牙，面目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你终于肯出手了么？你这个背叛了人类的孽种！竟然替妖鬼卖命……”
啪！陈素一甩手，一个清脆的耳光隔空打在沈天华的脸颊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个清楚，我若是真如你所说，你们这些人现在还有命在？”
“大人，镇守大人！”奚泉等人似乎在哀求，沈天华眼神中的疯狂这才渐渐退去，盯着陈素，思想终于开始运转起来，对方出手，以他的修为都丝毫不能抵抗，诚然，若是陈素想让他们死的话，恐怕不费吹灰之力，他的目光艰难的在陈素与封洁洁之间转换了两次，只听陈素冷哼一声，袍袖轻甩，沈天华等人才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就连那两名扮作乞丐的手下也大口连喘了几下，才勉强恢复，沈天华的脸庞抽动了一下，看着陈素问道：“你的修为……达到了舍尊境？”
陈素未置可否，只是撇嘴笑笑，沈天华更加觉得他深不可测，原来他只以为封洁洁不好惹，现在才知道看走了眼，此时北边落日岩下青光已然聚成了一片，沈天华钢牙紧咬，看着陈素，略显尴尬的问道：“难道你是来帮我们的？”
陈素摇了摇头，故意说道：“我对什么妖鬼并不感兴趣，说实话，我只是路过，顺便来收债而已……”陈素微微扬头，看着沈天华表情的变化，谁知沈天华听罢，神情一黯，沉声道：“既然如此，陈公子还是赶快离开北桐镇，说不定妖鬼来了……”
“来了又怎样？”陈素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凶光，沈天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什么，以你舍尊境的修为，妖鬼自然不能把你怎样……”
“大人，他们好像过来了……”这声音有些发颤，不过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举目望去，只见落日岩下青光已经汇作一团，并且缓缓向着南边飘来，“天应！”沈天华突然一把拉起一名扮作乞丐的手下，眼神中满是决绝，“你赶快去货行，一旦我们支撑不住，记住，那些东西绝对不能落到妖鬼手里，快去吧。”
“大人……”天应似乎有些迟疑，沈天华将他狠狠的往前一推，“照我的话去做！”
“是！”天应咬着牙离开了，沈天华又拉过另外一名手下，表情凝重的说道：“看来雪狼已经凶多吉少，你回去禀告我叔叔，就说妖鬼已经对北桐镇下手，让他早作准备。”
“大人，还是您亲自去禀告城主大人吧……”
“放屁！”沈天华怒喝一声，“我身为北桐镇守，岂能临阵退缩？照我说的，赶紧滚！”沈天华一怒，那手下瑟缩着向后退去，眼角却显出了泪光，数息之后便消失在街角之中。
“呵呵，你倒不必装得这么大义凛然。”花莹惜突然轻笑起来，沈天华压住怒火，瞟了一眼花莹惜，“小丫头，平涯沈家从来就没有懦夫……”
“你果真是平涯沈家的人？”陈素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沈天华傲然扬起头，“怎么？你觉得我在说谎？”
陈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如此说来，你也认识沈天文喽？”沈天华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的名字？”陈素把口中钢牙咬得咯吱直响，眼前之人竟然是沈天文的哥哥，他甚至有些想不通自己此时竟然还能忍住不对他出手。
“大人……妖鬼来了，不如我们也……”那些脚上受了伤的汉子们终于挺不住了，他们在瑟瑟发抖，此刻更低声哀求道：“眼下我们全都受了伤，听说妖鬼还吃人，大人，求您别让我们留下来送死了……”
“果然是没用的东西……”沈天华轻啐了一口，“怕死的都给老子滚，让有种的爷们儿留下。”陈素闻听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平涯沈家有几个有种的爷们儿？”
“你说什么？”大难临头，沈天华反倒有些不那么惧怕眼前这位舍尊境的高手了，横竖是一死，只是早点晚点而已，陈素冰冷的目光看着沈天华，“我说沈家只有欺凌乡里的恶霸，有种的爷们儿却是哪个？”
“你……”沈天华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只好哼了一声，目光看向落日岩的方向，不再与陈素争辩，陈素盯着沈天华看了数息，目光缓缓的移向远方，凝聚目力，一观之下大为讶异，这所谓的妖鬼他怕是早就见过，当初在清源山，遇到吴道心的时候，那些靛面人竟然与眼前的妖鬼十分相似，只不过妖鬼似乎容貌更加丑陋了些，身形也高壮了不少，难道连吴道心遇劫都与这些妖鬼有关？他甚至还记得当初那四名黑袍人，虽然时间已经颇久，不过当时的靛面人似乎十分害怕他们……
陈素一通胡思乱想，虽然是极短的时间，不过妖鬼速度颇快，恐怕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到达镇外，可是这北桐镇既无城墙，也无结界，单凭沈天华这些人，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封姐姐，我打赌师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花莹惜小声道，封姐姐掩嘴轻笑，“何以见得？”花莹惜撇了撇小嘴，“师父若真能置身事外，我们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从那了结了与那徐老头的恩怨开始，这件事他就管定了……”封姐姐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倒是蛮了解他……”花莹惜微笑不语，二女的目光一同落在陈素身上，陈素却在盯着沈天华。
“该死的妖鬼……”沈天华恨恨的骂了一句，回首身后，跟自己来的人竟然已经跑得差不多，只剩下奚泉等四个人，另外就是陈素三人，沈天华也有些始料未及，这些平日里使横斗狠的汉子，真到了要玩命儿的时候竟然怕了，“这群王八蛋……”
“镇守大人，我们怎么办？”奚泉肃声问道，沈天华犹豫了一下，“凭我们几个，纵然无法抵抗妖鬼，却也不能白白死了，至少要让妖鬼付出些代价，你们说，是不是？”奚泉闻言默不作声，另外三人也沉默起来，妖鬼的队伍越发近了，此时就连沈天华等人也看得清楚，那些妖鬼身高两丈，胳膊都有水桶粗，青皮靛面，眦目獠牙，甚至有些身上还萦绕着“鬼火”，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
“师父你看，这些妖鬼好像被什么人操纵了……”花莹惜看了一会儿，总觉瞧出了一些端倪，被她这么一说，陈素也觉得有些奇怪，强横的精神力铺洒过去，这才发现从对面的妖鬼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如同死物一般，粗略一看，妖鬼队伍至少有五十余个，虽然与当初的靛面人长相相似，可那些“靛面人”至少是活物，眼前的妖鬼非但没有气息，甚至连生气都没有，“莹惜，怎么说？”
花莹惜眼瞳微缩，“师父，在我们那里……有一种太古洪鼋，乃是玄龟后裔，躲于地心苦寒之境，专门吞食地底死阴之气，凝成精元，月久年深，他那妖核只要对人一吸便能将对方的元气尽数掠取，就连神识也难逃厄运，眨眼间一命呜呼，而后肉身还会被洪鼋驱使，我看这些妖鬼就像是被人施了此法。”
“好恶毒的手段。”陈素皱眉道：“那么此术可有破解之法？”花莹惜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些被操控之人早已是行尸走肉，只知道执行施术之人的命令。”
“这么说……”陈素向着那团青光望去，“再没有完成使命之前，他们是不会退缩的喽？”
“他们的使命只有杀戮与夺取……”
……
五十只青皮靛面的妖鬼，行动一致，在沈天华等人的注视之下冲到了北桐镇百丈之外，沈天华大喝一声，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陈素轻声吩咐花莹惜照看好封洁洁，双脚在地上一点，神元涌动，把纵身蹿出的沈天华冲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等他抬头看时，陈素正从他头顶掠过，直冲妖鬼而去。
那些妖鬼也似乎发觉遇到了强大的对手，前进的速度骤降，五十名妖鬼周身闪起青光，融成一团，等陈素接近，那团青光突然涌动起来，竟瞬间变成了一大片鬼火，“鬼火缠身，万劫不复！”若不留心，就算是舍尊境的高手也最终会被鬼火烧成渣滓。鬼火燃起便向着陈素涌来，陈素早有准备，赶忙催动体内火气，周身赤红的烈焰也熊熊燃起，与那诡谲的青色鬼火一触，便发出咝咝的响声，鬼火竟丝毫不能近身。
“吞天火不愧为五行奇物！”陈素心中暗道，有吞天火护身，他倒也不怕这些鬼火，不过陈素身上燃起的烈焰却让沈天华等人彻底的惊呆，只见他向烈日一般冲入那阴森的青光之内，身形闪烁，每一次出现便会有一只妖鬼倒下，而且他出现的地方绝对是最佳位置，短短的片刻功夫，五十只妖鬼只剩下了一只。
三百三十
几十只高大的妖鬼横七竖八的倒在陈素脚边，吞天火的威力不但将它们身上的鬼火蒸焚，也将控制者的意志摧毁，所以这些妖鬼已经无法再站起来，陈素却故意留下了一只，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控制着妖鬼屠戮村庄，残杀生灵。高大的青皮妖鬼，深陷的眼窝裹着一双空洞的眼珠，那眼珠似乎已经干枯了一般，呈土褐色，仿佛在盯着陈素，陈素右拳一松，周身吞天火气散去，反倒挥拳轰向了妖鬼，如此一来他便能知道妖鬼是否如奚泉所说不会被轻易杀死。
嘭！强横的拳风打在妖鬼的腹部，妖鬼却像没有感觉一般，挥动已经干枯的爪子向陈素的脑袋抓来，“若没有吞天火这些妖鬼一定极难对付。”陈素心中暗想，因为刚刚他那一拳虽然没有什么神元催动，力量却也十足，恐怕沈天华那样的修为都难以抵敌，可是对于这妖鬼来说却似不疼不痒，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感觉，妖鬼的爪子落下，陈素化拳为掌，便听一声龙吟，随即从妖鬼的臂膀处发出了咔嚓的一声，看来陈素这一掌是将妖鬼的整条手臂震断了，妖鬼仍死不觉，甩动着那条臂膀，另一只爪子又捞向陈素的后心，或许他们真的已经不再是活物，陈素身形一闪避开妖鬼的攻击，却将所有的精神力凝到妖鬼周围，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精神力凝聚，妖鬼被陈素以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再也动弹不得，陈素则站在它面前丈许远处，凝眸望着妖鬼头顶上方，先前他没有发现，此时却注意到在妖鬼头顶差不多三寸处竟有一点极弱的气息，就连他也难以感应，那气息隐晦，又时隐时现，“难道就是此物在控制着妖鬼？”陈素心中暗道，猛地把左掌向前一拍，一股寒冰之气喷出，他知道此物受不了吞天火的烧焚，或许灭生水可以将其禁制，不过陈素终于还是失望了，寒气扫过，妖鬼高大的身躯突然便瘫软下来，就连眼窝中那一双土褐色的眼瞳也化成脓血留了出来，而那气息则彻底的消失不见。
陈素紧紧的握起双拳，看来这五十只妖鬼算是“彻底死了”，他这才一纵身跃回北桐镇牌楼之下，沈天华早瘫坐在地上，仿若惊魂未定，见陈素返回甚至都没有起身，知道奚泉上前将他扶起，沈天华才像痴了一般看着陈素，“你……竟然将它们全都杀了？”
陈素点点头，“难道要等他们冲进镇子来么？”沈天华嘴唇颤动了两下，这才明白陈素的本事确实远胜于他。奚泉扶着沈天华，低声提醒道：“镇守大人，据说妖鬼并不会轻易被杀死，所以我们得处理他们的尸体，以免死灰复燃。”此刻沈天华慢慢回过神，见自己被奚泉搀着，略觉丢脸，腰背一挺拨开奚泉，奚泉则识趣的躬身向后退了两步，“大人……”沈天华沉吟了一瞬，“你去将那些没用的废物喊来，让他们架火焚烧妖鬼的尸体，就在这牌楼的外面，好让那些没来的妖鬼都看看，胆敢冲击北桐镇是什么样的下场。”
“是！”奚泉奉命而去，沈天华则看着北方的落日岩发呆，仿佛那里又有点点青光出现。陈素摇了摇头，再不理会他们，来到封洁洁与花莹惜跟前，轻声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花莹惜抬头看着陈素，陈素犹豫了一下，“先回镇里，找个地方落脚……”
“陈公子！”沈天华突然开口，转回身来看着陈素三人，“陈公子若想暂留，在下的居所就离此处不远……”
陈素摇摇头，“我可不想随时都能看见你，所以我们自会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两三天，然后还要赶路。”陈素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沈天华，带着二女进了镇子，此刻妖鬼入侵的消息早已像风一样传遍了，镇上几乎人人自危，不少店铺都关了门，街上甚至看不到人影，陈素带着二女穿过两条街道，却转到当初黑泥鳅所开的客栈门口，只是客栈也大门紧闭，陈素迈步上去叩门，敲了半天都无人理会，花莹惜则在他身后轻笑道：“师父，要不要我帮你把这店门打开？”
陈素摇摇头，“看来他们是被吓怕了。”正说话间陈素感觉到门内有人，把嗓子一提，高声问道：“黑泥鳅在么？”
“你是什么人？”门内传出了微弱的声音，陈素又道：“开门，我们是住店的客人。”
“对不起，小店已经客满，请客人转投别家。”
陈素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右掌贴在店门之上，轻动神元，着力向前一推，只听咔嚓一声，门后那手臂的木栓已经折断，两扇店门也随之打开，却见小店之内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伙计，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陈素把手掌往前一递，正托着一个不起眼的石牌，“你可认得此物？”陈素平和的问道。
“这……这是掌柜的信物？”伙计上前两步接过石牌，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黑泥鳅”三个小字，知道但凡手持此物之人，都是他们掌柜想要结交的对象，而且掌柜特别吩咐，这种客人都在后院留有“上房”，“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掌柜的贵客，三位请随我来。”伙计将石牌交还陈素，陈素又开口问道：“你家掌柜何在？”
“回客人的话，掌柜的刚刚还在店中，不久之前却突然吩咐小人紧闭店门，他却匆匆的从后门走了。”
“哦。”陈素也不多问，三人跟着伙计来到后院，与几年之前倒也变化不大。
“客人，这里是掌柜专门吩咐留下的上房，不知客人可还满意？”
陈素看了看，后院之中又单独隔出小院，院子里坐北朝南一间正房，又有东西两厢，倒也别致，上次即便他出了钱也还没有这等待遇，笑着点点头，袖中的右手一捻，取出了十几枚金币，递给伙计，“店钱先留这些，不够了你随时来取。”伙计却好像被吓得往后一退，躬身道：“掌柜的特别吩咐，但凡手持石牌的贵客一缕不得收钱，小人不敢违命，还请客人快收起来吧。”陈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币，又见伙计惊慌的样子，手腕一翻，“如此也罢，不过等你家掌柜回来却要来告诉我一声。”
“客人放心，掌柜回来自会亲自来此，小人告退，客人若有什么吩咐，小人定当尽力。”说罢，伙计躬身退去，陈素三人进了小院，院中倒是精致，并不显狭窄，反倒清雅，院中的石台上竟还备着些异果珍馐，看来这黑泥鳅却是有心之人。
日落月升，此时北边牌楼的方向却升起熊熊火光，陈素轻声问花莹惜道：“莹惜，你觉得如此便能彻底杀死妖鬼了么？”花莹惜拿起石台上的一枚紫果，放在鼻前嗅了嗅，又摆回去，“师父把他们打倒的时候，妖鬼便已经死了，据我所知只要施术者的意志离开，它们就不能再活动。”
“嗯。”陈素点点头，“我之前确实感应到了一点气息，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施术者，不过就在我想将其擒获的时候，那妖鬼却突然死了……”陈素似乎觉得这种说法有些不妥，“应该说是那气息消失了。”
“师父，控制妖鬼其实是十分低级的手段。”花莹惜终于还是忍不住把那紫果拿起，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甜润清香，味道极好，“上古洪鼋甚至可以控制死者使出生前的招法。而且我看那些青皮怪物应该刚刚死去不久，上古洪鼋却能将陈年古尸催动……”
“莹惜，你这说的太过骇人了吧。”封洁洁倒是受不了，觉得毛骨悚然，花莹惜满不在乎的一笑，“姐姐，我并没有说谎，事实就是如此。”花莹惜一口吞了那枚紫果，小院中安静下来，北面的火光却染红了半片天空。
啪啪啪！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花莹惜飞快的去打开院门，门口正站着黑泥鳅跟他的伙计，见了花莹惜他先是一愣，不过看到院中的陈素，马上满脸堆笑拱手道：“贵客远来，小人荣幸之至。”黑泥鳅说着，身后的伙计小心退了下去。
“掌柜里边请。”陈素拱手还礼，“在下路过北桐镇，天色渐晚，怕有不便，所以停下来打扰一晚，多谢掌柜厚意。”
“公子太客气了，到北桐镇还能想起我黑泥鳅乃是我的荣幸。”黑泥鳅眼珠转了转，“另外，傍晚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公子您肯住在小店，在下实在是求之不得。”
“哦？”陈素顿时起了兴趣，这黑泥鳅的消息倒是灵通，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在镇口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只有沈天华与奚泉四个人，不过这种消息传播的快也不奇怪，黑泥鳅见陈素不言，转身关了院门，邀陈素等人各自坐下，他才轻声道：“客人莫怪，小人并非有意来迟，不过妖鬼攻来，人人自危，小人还有七十岁老母在堂，行动不便，我早该送老人家南下的，另外小人还有一双子女，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小人也放心不下……”
三百四十 大计
老太太宋仙瑜面沉如水，站起身来，冷峻的目光把宋玉罗看得不寒而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赶忙躬身，“姑姑，咱们全庄上下数百人的生计都靠销金窟来维持，何况如今销金窟内办事的姑娘、杂役又有数百人，这大小一千多口，万一把销金窟关了，该如何养活？”
宋仙瑜绷着脸摇了摇头，反而转向宋轩问道：“宋轩，我差人让你把销金窟最近两年的账簿带来，你可曾带来了？”宋轩一低头，“回姑奶奶的话，总账在大哥手里，但凡我手中的账簿都已经放在门房了。”宋仙瑜满意的“嗯”了一声，又问道：“宋轩，账目不说，我且问你，销金窟最近三年的收入如何？”
“这……”宋轩看了看陈素等人，欲言又止，“姑奶奶，宋轩不敢隐瞒，只是……”宋仙瑜回头看了看陈素，“你但说无妨，素儿不是外人。”
“是！”宋仙瑜开口，就连三位族老也不敢多言，宋轩只好说道：“姑奶奶，这三年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不过销金窟仍是一座聚宝盆，我曾粗略拢了一下，最近一年光账面上的数目就有近千万，刨去花销，大概也能余下四百万，所以关闭销金窟之事还望姑奶奶三思。”
“区区四百万……”宋仙瑜一声苦笑，随即语气一转又道：“竟有四百万，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惦记，如城内的秦、孟等家族，四百万够他们十数年花销用度了，恐怕就连如今的城主沈宗原，一年也要费尽心思才能捞到这个数目，难怪他们会视我宋家为眼中钉。”宋玉罗等人不明白宋仙瑜在说些什么，却因身份关系不敢随便问，院子里也就逐渐静了下来，许久之后宋仙瑜突然又开口，“玉罗，你们三个商量一下关闭销金窟的具体事宜，这件事势在必行，老身不是同你们商量，而是命令。至于那些姑娘、杂役送他们返乡，倘有不愿意走的我会再想办法安置他们，另外主要是那些老客，他们是宋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你们要好生安抚，就算将最近十年的收入散尽，也不可得罪他们，懂么？”
“姑姑，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么？”宋玉罗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毕竟是哲元先祖留下的祖业，如今不报于先祖知道我们就擅自做主……”宋仙瑜突然眼神一厉，宋玉罗不敢再说下去，只听老太太冷哼一声，“有些事情我也不必同你们讲清楚，只是哲元先祖已逝，以后咱们宋家再有什么事情，就只能靠自己了。”
“啊？”宋玉罗等人一听无不大惊失色，堂堂一名炼斗境高手殒落了，他们宋家唯一的支撑，唯一能让他们可以周旋在各大势力之间屹立不倒的靠山，竟然倒了……“姑姑，这……这可怎么办？”宋仙瑜也并非有意要吓他们，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实情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想法阻挠关闭销金窟，“还能怎么办，哲元先祖已经不在，我们又守着销金窟这么大一座宝库，早晚会被人算计到头上。”
宋玉罗此时再不敢开口说让宋仙瑜三思的事情了，三位族老面面相觑，各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惊慌、恐惧，宋玉罗想了半天又对宋仙瑜施礼道：“姑姑，看来关闭销金窟已经无可避免，我与玉昆、玉明三人会好好商量一下，至于如何执行，会请姑姑过目之后再行执行。”
“嗯。”宋仙瑜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先祖过世的消息，你们要守口如瓶，明白么？兹事体大，老身不必多言。”
“请姑姑放心。”三位族老一同行礼，宋仙瑜则满意的说了一句，“你们先退下吧，宋轩留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吩咐他。”
“是。”四人各遵其命，宋玉罗三人转身去了，宋轩则恭恭敬敬的候在宋仙瑜面前，“轩儿，坐。”宋仙瑜突然变得和颜悦色，宋轩一愣，“姑奶奶，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嗯。”宋仙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段时间销金窟多是你在用心，却逢上此事，本该你大展拳脚之时，销金窟却被迫要关闭了。”
宋轩低下头黯然道：“姑奶奶，孙儿我别无所长，只求能为庄中尽力，不过哲元先祖殒落，乃是天意，我能明白姑奶奶以大局为重，这件事情我也会好好劝劝我父亲，一定会处置妥当。”
“好！像我宋家儿郎！”宋仙瑜一拍大腿，“不过姑奶奶留你下来却想安排你做另外一件事。”
“我？”宋轩抬头看着这位从来不曾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姑奶奶，宋仙瑜此时正满脸慈祥，“轩儿啊，这件事可是十分危险，而且也关乎我宋庄将来的命运。”
“请姑奶奶吩咐！”宋轩郑重的一低头，宋仙瑜则轻叹了一声，“俗话说路遥知马力，轩儿，我想让你去莫吉城办一件事。”
“去莫吉城？”
“不错，你要在销金窟关闭之前先将消息放出去，一来是让大家提前有个准备，二来我们也能知道有什么人在打销金窟的主意，另外那城主沈宗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早就在筹谋算计我们，你便可以趁这个机会放点人去他手下，记住，一定要选那机灵的。”
“姑奶奶，我明白了。”宋轩微微一笑，原来这老太太是有意要打草惊蛇，然后再埋些眼线，不过那沈宗原早就垂涎销金窟之利，现在销金窟中的人手被他笼络去也是理所当然。
“此事不但关乎你自身生死，更关乎咱们宋家老少数百口，万万不能大意。”
“请姑奶奶放心。”
“好，你也去准备吧，等你父亲他们定好了计策，你便要行动。”
“是。”宋轩应声退去。
宋仙瑜看着宋轩的背影，不禁独自喃喃道：“轩儿啊，此事十分凶险，只盼你能平安无事。”
“姑祖奶奶。”宋轩退出去了，宋珈彤跪到老太太面前，“既然十分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派三叔去，难道就因为……”宋珈彤无法说出口，宋仙瑜却摇了摇头，“珈彤，你不知道，这件事非你三叔去办不可，他的身世几乎莫吉城内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那城主沈宗原岂能不晓？所以只要宋轩表面上表现出对你爹和你二叔不满，趁着他二人闭关之际算计了销金窟，销金窟倒闭就可以名正言顺，而且借着这个机会，他更能把眼线安排到莫吉城中。”
“原来是这样。”宋珈彤恍然大悟，“姑祖奶奶，您还真是老谋深算。”宋仙瑜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不是我一厢情愿，宋轩他毕竟忍让了你爹跟你二叔多年，甚至是玉罗都难免有些怨言，如今我将哲元先祖的消息透漏给他们，只盼他们没有忘记自己是宋庄儿郎的身份，不然的话……”宋仙瑜说着眼眸中竟闪过一抹十分隐晦的杀意，宋珈彤打了一个冷战，以她如今的修为自然不会感觉不到，“姑祖奶奶，我想他们一定不会背叛宋庄的。”
“但愿如此。”宋仙瑜说罢又转向陈素，“素儿，我记得驭鬼之术出自冥都，如今却是北荒之缘出现了妖鬼，所以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姑祖奶奶，您要现在去么？”陈素轻声问道，宋仙瑜思索了一瞬，“难道有什么不妥？”
“回姑祖奶奶的话，一来我们对妖鬼一无所知，只怕他们不是那么好找，二来宋庄现在正是紧要时候，如果姑祖奶奶不在此坐镇，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何人做主？”
“可是必须要有人去一趟北荒之缘，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驭使妖鬼，毕竟就算我们关闭了销金窟，宋庄犹在，一旦妖鬼入侵，我们还是难以免祸。”
“姑祖奶奶，让我代您去吧。”宋珈彤趴在老太太膝上，抬起头轻声说道，宋仙瑜抚摸着她的头发，“此事的凶险难以预料，凭你的修为我可放心不下。”
陈素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说道：“姑祖奶奶，不如让我去如何？”
“这……”宋仙瑜似乎有些犹豫，“北荒之缘地近妖域，而我们又对地阴宫一无所知，老身更舍不得让你去……”
“可除了我之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说话间陈素感觉到封洁洁悄悄的握住了他的右手，知道封洁洁担心，他也稍稍用了一点力，两只手紧紧攥着，“姑祖奶奶，那温沔如今尚在北桐镇，沈宗原不久也会派些沈家的高手过去，表面上要对付妖鬼，我正可以借机探一探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嗯，你这个主意确是最好的办法。”宋仙瑜仍然面露为难，宋珈彤忍不住道：“姑祖奶奶，素儿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不能让他孤身犯险，我要跟他同去。”宋仙瑜瞪了宋珈彤一眼，并未做声，陈素又道：“请珈彤姐放心，我绝不会轻易涉险，而且此行隐秘，我一个人反倒方便。”陈素话说出口，便觉得掌心隐隐一疼，却是被封洁洁偷偷掐了一下。
三百四十一
三天之后，陈素重又返回了北桐镇，只有他独自一人，无论是宋珈彤还是封洁洁、花莹惜二女，他一个人都没有带，只留下了一个承诺，承诺在一月之内，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会平安无恙的返回宋庄，并尽力将有关妖鬼的消息带回去。不过等他到了镇外却没有进入小镇，反而是绕过北桐镇直接去了北荒之缘下的落日岩，当初那批妖鬼就是从岩北各方向此集结，他要去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落日岩下，百年积雪，妖鬼先前留下的脚印还没有被新雪完全覆盖，留下了一个个五尺多长的杂乱脚印，想起那一个个妖鬼靛面青皮的凶恶丑陋模样，陈素也不禁心中震动，温沔曾说过妖鬼也是北荒野民，另外他还听人讲述，北荒之中也并非全是苦寒不毛之地，万里雪山之外另有温暖宜居之地，那里四季如春，草木长青，天地能量之浓郁更令无数修炼者神往，而在那个地方存在着妖兽族真正的高手，甚至与中土人族的巅峰强者比起来也不逊分毫。而想起妖鬼陈素便总能联想到那些曾经劫掳了吴道心的人，他们当初为什么会抓住吴道心，那一晚的四名黑袍人又到底是什么身份，另外自己还曾败于古道尘之手，险些就被他害了性命，若不是生死诀玄奥的空间之力，恐怕他现在的下场一定很惨，而这些人的目的可能都是只有一个，生死诀！
陈素在落日岩下转了一阵，以他现在的修为，只需数个时辰便能把落日岩彻底的搜寻一番，除了地底深处极难探测之所，他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落日岩下并没有妖鬼的存在，难道莫吉城已经派了人手来？他又在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距离上次妖鬼进攻已经一月有余，若论正常情况，沈天华差人送去的消息应该早就到了莫吉城，或许沈家的高手已到，既然在落日岩没有什么发现，不如去一趟镇守府，或许温沔那里会有些消息。想到这里，陈素纵身登上落日岩最高处向北望去，只见白雪皑皑，北风呼啸，唯独以前这个时候能看见一些偏远村庄炊烟升起，如今却一处都不在了，他突然想起了楚熙，那个温婉可人的姑娘，不禁有些心疼。
掠下落日岩，陈素直返北桐镇，因为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收获，本来他不想这么快就来见温沔，现在看来却已经别无他法，因为对地阴宫他一无所知，想在北荒之缘这么大的地界寻找妖鬼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还是得从沈天华这里下手，而表面上他是沈家派在这里名副其实的镇守大人。北桐镇比一个月之前又显得荒凉了许多，甚至连镇上的货行店面都关了不少，有些店铺门前已经落了一层尘土，显然多日不曾有人进出，陈素径直赶到镇守府，不过如今的镇守府却十分热闹，人来人往，后院处更有一车车的货物进进出出。
“怎么这个时候镇守府还在办货？”陈素心中有些纳闷，隐匿了行藏，纵身跃上镇守府内最高的那座正房，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擒了温沔跟沈天华二人，俯身在房瓦之上，陈素把精神力悄悄散开，仔细一听，这高房大屋之中还真是热闹，粗略估计应该有十余人正在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来，大伯，小侄再敬你一杯。”这个声音似乎是沈天华，明显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天华，这一次的事情你若办得漂亮，别说你爹，就连那几位大老爷也得对你刮目相看。”这个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应该是一位舍尊境小成的高手，看来就是沈天华口中的大伯。
“小侄这一次全要仰仗大伯，能否让大老爷们高兴，还请大伯费心指点。”沈天华借着酒意迎合道，“倘若真如大伯所说，小侄日后定当有所回报。”
“嘿嘿，我沈黎这一生走南闯北，却从来没有受过老爷们待见。来，喝酒，祝天华少爷马到功成，以后咱们也好跟着享福。”
“祝天华少爷马到成功。”杯盏碰撞的声音传出，显然这些人似乎在庆贺什么，经过一阵感应，陈素已经知道这屋子里至少有八名舍尊境的高手，想当初这种实力就连莫吉城恐怕都拿不出，想不到如今在这北桐镇上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高手，难道温沔之前在说谎？沈家真的有意要对付妖鬼不成？不过陈素很快就觉得自己太过幼稚，沈家把表面功夫做得越足便证明妖鬼的实力越强，等到妖鬼攻到莫吉城，他们不但可以借此消灭宋庄，甚至还能向北柱国府讨些好处，到时候击溃妖鬼又是大功一件，从此之后莫吉城还不被他们牢牢的把在掌心？
“沈家果然够狠毒！”陈素屏息凝神，以免被人发现，又从房顶上掠起，浮在半空，如之前一样透过窗子向屋中望去，只见如今屋子里摆着一张玉雕圆桌，桌子周围坐了十三个人，温沔与沈天华他早就认得，在首位上是一位紫面虬髯大汉，身高丈许，手中正端着一只琥珀色的瑞光琉璃碗，酒浆蕴在碗中粼粼有光，大汉单手托碗，送到嘴边咕嘟嘟一饮而尽。
“好酒！这洛王孙亲酿的东西就不是那些凡品可比！”
“大伯，你若喜欢，小侄这里还有两坛……”沈天华献媚道，虬髯大汉哈哈狂笑，“天华少爷，你还是不懂我沈黎，我这几位兄弟与我出生入死，若不能有福同享，我沈黎妄自为人，少爷若是不在乎那两坛好酒，就拿上来让我与兄弟们共饮！”
“多谢大哥！”席上六名汉子放下酒碗，对着沈黎齐齐拱手，这六人高矮胖瘦不一，不过各个面色坚毅，显然都是历尽沧桑，再加上温沔正是八名舍尊境高手。
“镇守大人，我也借这好酒敬沈大爷一杯，以后徐某的命就交给沈家了。”背对陈素的方向有一人开口，先前陈素没有主意，只因此人并无过人之处，气息平常，又坐在末位，不过他一开口，陈素却认出了是徐家货行的掌柜徐卫，竟然连他都在这里，而在他身旁还有两人，看来也是北桐镇上的人，徐卫举起杯，沈黎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却自一口干了，徐卫干笑一声，也只好一仰头喝了杯中美酒。
沈天华见徐卫有些尴尬，赶忙开口道：“大伯您还有所不知，这些天北桐镇上的事情全靠徐掌柜帮忙打理，就连您手中的这只玉魄晶碗也是徐掌柜所献。”
“应该的，应该的，此乃小人分内之事。”徐卫连连道，而此时他身边的两个人举着酒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敬酒沈黎自是不会理会，自取其辱，不敬又大为失礼，镇守大人宴请这位沈大老爷，能让他们来乃是难得的机缘，现在却进退两难。
沈黎眨眼间连干了三碗，还示意下人添酒，此时才抬头看了看徐卫，“徐掌柜，城主大人命你们办齐七百万的货物进献，如今却连六成都不到，这差事落到我沈黎头上，你敬我的这碗酒，我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徐卫闻言赶忙又端起酒杯，刚刚那杯酒他已经喝了，却没想到沈黎说出这样的话来，吓得他腿肚子都打颤，“沈大爷，这件事小人一定尽力，可是北桐镇毕竟只是边野小镇，就算让我绞尽脑汁，一时之间也无法办齐三百万的货物，除非……”
“除非怎样？”沈黎怒目圆睁，盯着徐卫，“城主大人已经下了死令，此事必须在月底之前办妥。”
“除非……”徐卫的眼中闪过一抹凶光，“除非现在就让妖鬼进攻，镇上的人害怕妖鬼，闻之色变，只要现在妖鬼一来，他们必定会撇下产业不过，到时候我就能办齐三百万的货物送往莫吉城，不然的话，就算沈大爷真的拧下小人的脑袋，小人也无能为力。”
啪！沈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玉雕的圆桌生生被他拍碎了一块，就连那只琉璃碗也被震了起来，却又被沈黎伸手接住，显然十分气愤，沈黎一拍桌子，那六名舍尊境高手皆站起身来，怒目看着徐卫，把徐卫吓得站都站不住，一下子瘫在了座位上。
沈天华见势不好，赶忙开口解劝，毕竟办货之事还要人奔走，杀了徐卫一点用都没有，而这段时间他没少得徐卫的好处，岂能见死不救？“大伯息怒，大伯，看在小侄的面子上，且先饶了徐掌柜。”沈黎闻言皱了皱眉头，挥挥手，那六名手下才又坐下，沈黎沉声道：“天华啊，并非大伯有意要为难他，而是你那位城主叔叔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临行之前他给我送来了一封二老爷的手书，倘若月底之前不能完货，就连我都要受责。”
“大伯，既然如此，何不请那位大人把约定的时间往前改一改？”沈天华凑到沈黎耳边低声道，却不知正被陈素听了个清清楚楚。
三百四十二 灭绝
听了沈天华的提议，沈黎面沉如水，那紧锁的眉头甚至能夹死一只蚊子，只听他沉声道：“镇守大人，这件事可不是我能做主，与地阴宫约下的时间乃是大老爷们亲定，难道你想让我犯错不成？”沈天华一面赔笑，不敢再多说，天华少爷都已经变成了镇守大人，这个称谓无疑要生分许多，而沈天华却绝不敢得罪沈黎等人，就算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沈霖，对于这位族兄也要礼让三分。
“沈兄。”温沔一直未曾开口，此时见沈天华已然镇不住局面，只好起身，端了酒杯，“小弟敬你一杯。”沈黎看了看温沔，又端起那只琉璃碗，“酒圣的佳酿今夜我已经痛饮，待喝过了温贤弟这一碗，事成之前，沈黎绝不再饮。”说罢他也不理会温沔，又是独自干了，而后把酒碗往面前一放，只剩温沔仍旧端着酒杯，迟疑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沈兄果然豪气，小弟佩服。”说罢也举杯饮过，却偷偷的给徐卫等人使了个眼色，这一切事情都没有逃过陈素的注视。
徐卫待温沔坐下，与身旁的两人同时起身，三人各拿出一个铁木雕钻的匣子来，徐卫更欠身离席，捧着手中木匣到沈黎面前跪下，“小人听闻中土盛传四王三圣，沈大爷如今品了酒圣所酿，小人却要另外献上一物，据说此乃药王所藏，是小人花费全部家当购得。”说罢徐卫把手中的木匣往前一托。
沈黎本有了**分醉意，不过修为到了他这个程度，若想清醒简直易如反掌，他看着徐卫手中的木匣，冷声道：“徐掌柜，你这是何意？”
徐卫跪在地上，恭声道：“小人有心投效沈家，却也自知能力浅薄，若无倚靠，万难求生。”徐卫说着竟悲从中来，“如今北桐镇危在旦夕，我唯一的侄儿也死于鬼火，镇守大人责成我办齐七百万货物，小人自知除了北桐毁灭，再无他法，唯有将这三枚药王珍藏献上，请沈大爷见怜搭救。”
“你想贿赂我？”沈黎面带怒意，向着徐卫轻啐了一口，看着徐卫不禁生出了厌恶之心，也隐隐有了杀意，徐卫赶忙伏在地上，把木匣举过头顶，“徐卫不敢，只是这丹药乃是小人倾尽家财购得，耗费二十余万，另外焦掌柜与王掌柜也与小人一般，我们三人愿意将其献上，以表赤诚。”于此同时那另外二人也过来跪在徐卫身后，三人只等沈黎发落。
沈黎冷哼了一声，眼见要对这三人出手，正在此时，沈天华只好又壮着胆子开口道：“大伯，能否先听小侄一言？”
“镇守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沈黎一甩袖子怒道，沈天华干笑一声，“大伯请想，这北桐镇拢共也就这么大油水，若想捞干只能灭镇。”沈黎侧目瞪了沈天华一眼，“大老爷们所差，就算真的灭镇也不能辞。”
“那是，那是。”沈天华连连点头，“可是大伯有没有想过，大老爷们差大伯来此，到最后我们还不是要放弃北桐镇？早晚有什么差别？再说虽然有地阴宫的人主持，可那妖鬼毕竟是危险至极的东西，我只见了一次就永生难忘，倘若发生什么意外，大老爷们是会在乎大伯与几位叔叔，还是会在乎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少爷？”
“天华少爷，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被几位老爷听见，必会治你不孝之罪。”沈黎冷冷的说道。
“我这不是只说给大伯听么，大伯，徐掌柜三人留下这三枚丹药不报，其实也是我的意思。”沈天华赶忙道，“我知道大伯几位不日到来，不能白辛苦一场，反正七百万货物早晚会办完，又何必将这宝贵的丹药送给旁人？”沈天华说着又凑到沈黎耳边，压低了声音，“大伯，我听说徐掌柜手中那药有起死回生之效，乃是当初药王留着自己用的，而且这三枚丹药差不多能值六十万，大伯就不动心么？”
沈黎眉头皱了皱，此时酒意早去，以他的能耐以及六位兄弟的本事，在沈家本该有个长老之名，只因不是嫡出，半生受气，如今又落了这么个差事，来时他便有气，还好沈天华算是识相，这几天大伯前大伯后的围着他转，所以对沈天华他还算喜欢，“天华，这件事若是传到大老爷们的耳朵里，莫说是我，就连你也得受到牵连。”
沈天华见沈黎心动，心中暗暗得意，纵是再厉害的英雄，在利益面前也难免动摇，“大伯放心，这是小侄的一点孝心，大老爷们永远不会知道，而且这丹药也只对像大伯这样的英雄最有价值，落到那些大老爷们手里，不过就是暴殄天物罢了。”沈天华这几天已经摸透了沈黎喜欢什么，爱听什么，“另外小侄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大伯，我知道大伯操劳半生，至今未娶，小侄特意选了几位标致的女子，稍后要送给大伯。”
“女人？”沈黎双瞳微凝，盯着沈天华眼神数变，“天华少爷想多了，我可不需要什么女人！”沈黎似有忌讳，沈天华心知怕是又触到了沈黎心中的隐讳，不过沈黎随即又道：“难得天华少爷有心，就将她们送给我的几位兄弟吧。”
“这……”沈天华犹豫了一瞬，这时候不敢违逆沈黎，“大伯真的不想先看一看？”
“不必了。”沈黎一摆手，便起身要离席，才迈出去两步又回头一捞，徐卫三人跪伏在地上，手中托着的那三只木匣便飞到了沈黎手上，而后他恶狠狠的说道：“你们的东西，我收下了，不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小人宁死不会说出此事。”徐卫三人自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只差没尿了裤子，温沔见沈黎收下了三只木匣，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沈黎起身，另外的六人也放下酒杯不饮，随沈黎而去。
待沈黎七人走了，沈天华才吩咐徐卫三人起身，温沔冷笑一声到沈天华面前，“少爷，看来这一次沈黎想不下水都不行了。”
沈天华点点头，“这全亏徐掌柜的三枚宝贵丹药，旁的东西我这位大伯绝不会看在眼里。”
“只要能为镇守大人分忧，徐卫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徐卫赶忙又献殷勤，沈天华亦以好言安慰，“徐掌柜，只要此间事情能顺利圆满，你便是第一功，我沈天华绝不敢忘。”
“多谢沈老爷！”徐卫三人闻言马上跪在沈天华脚前，沈天华看似踌躇满志，将三人扶起，才吩咐他们下去。
待众人散去，屋内只剩下沈天华与温沔二人，沈天华深吸了一口气，“温伯，真的要将那几个野女人送给我大伯不成？”
温沔点点头，“现在我们一切事情都要依靠沈黎，所以就得讨他欢心。”
“可是……”沈天华轻轻咬了咬牙，“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子，一想到要把她送给沈黎跟他那帮肮脏的手下，我就觉得恶心。”
“天华！”温沔低喝了一声，沈天华一愣，诧异的目光看着温沔，似乎这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温伯，温沔轻叹了一声，“天华少爷，等你得到了大老爷们的赏识，有了地位、有了权力，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连你爹……”温沔察觉到自己接连失态，冷静了数息，“霖老爷在众位老爷之中地位并不算尊崇，却仍是娇妻美妾，多不胜数，你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若能拉拢沈黎七人在身边，日后将有莫大好处，切不可因为一时任性坏了大事！”
“温伯，这些我懂。”沈天华似乎有些不耐烦，望向窗外皎皎夜空，“温伯，你实话告诉我，若是没有我母亲，你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沈天华并没有看见温沔的双拳缓缓握起，也没有看见他眼中凄迷的眼神，只在等着温沔的答案，却听温沔道：“你母亲对你的爱远胜一切，所以你更不应该让她为你担心。”沈天华突然长叹一声，“母亲若是出自名门大户，或许沈家的第一少爷就是我。”
“少爷，出身并不能选，可是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却是由你自己决定。”
“我明白了，温伯。”沈天华盯着夜空出神，半晌之后，温沔才轻声道：“不早了，少爷，早些休息吧，我想明天沈黎一定会做出决定，我们得提前布置好一切。”
“温伯，差人把那个丫头给我大伯送去，我就不信见了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会不动心。”
“是！稍后我亲自带她过去。”温沔恭敬的回了一声，缓缓的退出门外，只留下沈天华一声在屋子里发呆。
温沔独自出了屋子，向后院转去，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厢房门前，他轻轻的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却不知身后已经有陈素跟了过来，狭小的厢房之内，温沔在一面墙壁上轻轻拍了三下，只听嘎吱一声，竟有一间密室显现出来。
三百四十三 楚女
密室中豆大的油灯闪烁，昏暗的灯光透过暗门落在温沔的脸上，照见那难以言明的沧桑，温沔正要迈步进密室，右肩却突然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扳住，吓得温沔一惊，以他的修为还能被人好不觉察的近身，此人的能耐恐怕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温沔正要催动内元，耳边却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温先生，别来无恙啊？”
“你是？”温沔猛地转回身，那只扣在他肩膀的手也撤了回去，转身正看见陈素阴沉的脸庞，“是公子？你怎么来了？”温沔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显然他没有想到会是陈素，不过见了陈素他突然又莫名的放心许多，至少此人不是来要他命的，“公子，我听说你不是去了莫吉城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陈素冷哼了一声，“你怕是巴不得我在莫吉城吧？”温沔强自稳定了心神，“公子想去哪里，小人可不敢妄加猜度，只不过公子此次回来，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小人吧？”他急着想把话题扯开。
陈素把温沔轻轻往前一推，“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妖鬼的消息，另外我现在倒是好奇这密室之中藏着什么宝贝，让你如此小心翼翼？”
“这……”温沔面露为难之色，“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北边逃难过来的一些野人，受惊吓过度，镇守大人怕他们在镇上闹出什么事来，不得已才关在了这里。”
“带我去看看。”陈素阴着嗓子说道，温沔明显是在推搪，不过陈素可不会管他，只管往前推，温沔无奈，只得走了进去，这间密室并不大，此时倒是有三个衣衫褴褛的身影瑟缩在墙角，正如温沔所说，他们已经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陈素与温沔站在门口，那三个瑟缩的人影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他们，只是低着头，抱着膝盖躲在那里，不停的发抖。
“公子，要说他们是什么人，其实我也不清楚。”
陈素冷哼了一声，“温沔，你以为我刚刚没有听见你们的谈话么？沈天华吩咐你的事情应该就与这几个人有关吧？”陈素这么一问，温沔不禁瞪大了眼睛，“难道公子已经来了许久了么？”陈素眼瞳微微缩了缩，“怎么，若不是我来了许久，你就打算要编谎话骗我么？温先生，你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温沔呵呵一笑，反问道：“公子，我记得答应你的事情里并不包括这些野人吧？”
“怎么？”陈素面色微变，“既然他们是北荒野人，就极有可能知晓妖鬼的来历。”
“这不可能！”温沔马上否定，随即又觉得自己过分肯定了什么，马上口气一转，“公子有所不知，他们只是逃难至此。”
“是不是逃难一问便知。”说着话，陈素进入密室，打量了一下三个惊惧的身影，果然，是三位姑娘，只不过她们都低着头，看不清容貌，陈素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姑娘身旁，缓缓的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任由陈素问了两遍，那姑娘只是低着头，甚至都不敢看她，陈素双眉微皱，一来可怜她的处境，二来又心中暗恨沈家作孽，正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墙角处那个身躯好像更向着里边缩了缩，陈素起身来到她面前，看着那身影，如刚刚受了惊吓的雏雀，陈素俯身下去，正巧那姑娘转过头来一瞥，仅仅是一瞥，她便赶忙躲开了陈素的目光，不过陈素却突然愣住了，那是一张精致的脸，精致到让他绝不会轻易忘记的脸庞，所以他似乎无法再冷静下去了，“楚熙？你是楚熙？你怎么会在这里？”
瑟缩的姑娘似乎也对陈素突然的失态始料未及，刚刚这个男人进来的时候她就认出了那个声音，那个连夜逃跑，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以及让她永远不能忘怀的声音，她只是一瞥便忙不迭的想把自己藏起来，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看见她此时的窘迫以及被尘垢遮蔽了的容颜。
“楚熙！”陈素却顾不得这些，顾不得楚熙心里想什么，上次他经过他们村子的时候，那燃烧的鬼火就让他心中莫名愤恨，虽然他在那个夜晚逃跑，可是这个姑娘毕竟曾给他那种难以抗拒的温柔感觉，他不能接受，却也不能忘，“楚熙，是我啊，我是陈素。”
陈素一把拉起了楚熙，楚熙却不敢看他，不敢开口，甚至于不敢睁眼，只能任由浑浊的泪水不争气的涌出眼眶，陈素晃着她的肩膀，“楚熙，你睁开眼看看，是我啊，是我啊。”陈素甚至有些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温沔站在门口，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想转身离去，可是这密室可困不住像陈素这样的人，虽然如今有沈黎等人在此，不过他也不敢拿沈天华的身家性命冒险，只好站在门口脑筋飞快的转动，眼下这情形到底该如何是好？
陈素喊了楚熙半天，楚熙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到陈素怀中呜呜大哭起来，陈素也只好任由她的泪水浸透衣衫，或许她这段时间以来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哭了半天，楚熙才渐渐止住悲声，角落里的另外两名姑娘也悄悄的挪到了楚熙身边，楚熙离开陈素的怀抱，自己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想不到公子竟然还能记得我。”
陈素叹了一口气，“楚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熙闻言泪水又像涨潮一般涌了出来，呜咽着缓缓说道：“一大群青皮怪物来了，刚刚不到一天，村子毁了，爹也死了，村里人都死了，只有我跟两个姐妹逃了出来，可是，可是却被他们关在了这里……”说到这，楚熙又泣不成声，陈素愤然转身看着温沔，横眉立目道：“温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沔轻咳了一声，这会儿他早想好了说辞，“陈公子，你有所不知，为了避免造成过度的恐慌，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将她们姐妹关在这里，喏，你看，我们不但没有亏待她们，还每天有吃有喝……”
“你胡说！”楚熙壮着胆子呛了温沔一声，“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分明是没安好心。”
“你……”温沔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楚姑娘，你这话可有些恩将仇报了，若不是我，就凭你们三个姑娘在外边乱跑，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就说那天，若不是我出手，你们能逃过那些人的魔掌？”楚熙眼神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下头不再与温沔争辩。
“温先生，那现在来见她们，又是为何？”陈素冷声问道，温沔知道此时说谎并不明智，只好拱手回道：“不瞒公子，我也同情她们的身世，可是同情归同情，我总不能一辈子把她们关在这里，所以还是要给她们找一个好点的归宿，而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陈素冷笑一声，“你所说的机会，就是让她们为你们利用来拉拢那几名沈家派来的高手？”温沔面色平静，不过心中却暗暗惊讶，陈素竟然在那么多高手面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看来他没有轻举妄动还是聪明的，“公子何必把事情说得如此不堪，沈大爷那几位兄弟无一不是英雄汉子，能陪伴他们一生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呸！”陈素终于忍不住啐了温沔一口，温沔却不在意，只是笑脸相迎，不过陈素也清楚，一旦撕破脸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何况沈黎等人在此，若闹将起来他也讨不到好处，反倒连累楚熙等人，“温先生，我要带她们走，这里可还有其他的姑娘？”
温沔皱了皱眉头，“公子，你这么做，恐怕要让在下为难。”
“我不管。”陈素低喝一声，温沔只好沉声道：“好吧，她们三人都在这里，公子若想带她们走，我可以送你们去后院的货车，不然的话被沈黎等人发现，恐怕……”温沔顿了一下，“公子自然无碍，不过若想带走这三位姑娘，就得费点力气了。”
陈素冷哼一声，“就算沈黎他们七个在这里，我想带走她们三个也未必不行……”
“是是。”温沔连声道，“公子，你让她们不要出声，跟我来吧。被天华发现一样少不了麻烦。”
“不必了。”陈素一挥手，“我自有办法带她们离开，你只要想好说辞跟你的镇守大人解释就是了，另外留心帮我打探妖鬼的消息，还有，如果你想把其他姑娘强行献给这几位沈家的大人的话，最好想想自己曾经的痛苦。”说罢，陈素把楚熙三女往怀中一揽，以神元封闭了她们的灵识，倏地便收进了辟空之中。这一举动却把温沔吓了一大跳，“公子，你这么做，非但对自己修为有损，万一不慎，更会伤了她们，毕竟这三个丫头可是没有修为的活物……”
陈素咧嘴一笑，“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道理。”说罢，身形一闪早掠出了密室，只留下一个声音在屋内回荡，“你不要忘了我所说过的话。”
三百四十四
楚熙三女只觉得眼前一暗，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空寂无边的世界，这里天地灰莽，她们当然不知道已经身处陈素的辟空之中，只是发觉陈素不见了，周围又如此冷清，不禁有些害怕，三个女孩抱作一团，却突然听见了陈素的声音，“不要害怕，我会把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楚熙这才终于渐渐的胆子大了起来，不过三个姑娘仍是手拉着手，不肯分离。
出了密室，陈素寻思了片刻，就算以他如今的修为，这样将三个姑娘收入辟空还是有些逞强，毕竟她们是有生命的活物，需要呼吸，需要天地能量的滋养，而他又不方便将这三个没有修为的女孩带在身边，虽然他同情她们的遭遇，而以眼下的情形，他若想将她们送去莫吉城，恐怕来回又得耗费一个月的功夫，而沈天华等人现在却在谋划着妖鬼的事情，思来想去，陈素最终只有想起了黑泥鳅，出了镇守府他便直奔黑泥鳅的客栈掠去。
到了客栈之外，这里显得无比冷清，如今北桐镇上的居民都逃了大半，黑泥鳅的生意也自是惨淡，又被沈天华等人以各种名目搜刮，除了这客栈本身他基本已经再无旁物了。陈素没去敲门，而是直接纵身跃了进去，他知道黑泥鳅的居所，所以直接就寻了过去，到了那不算熟悉的两间厢房门外，只见屋子里一盏油灯摇曳，灯光照在窗棱上，似乎屋内的主人还没有睡。
啪…啪啪，陈素轻叩窗棱，屋子里便传出了惊诧的声音，“谁？”陈素认得这个声音正是黑泥鳅，身形一闪来到门口，轻声应道：“是我。”话音刚落，屋门嘎吱一声打开，黑泥鳅正站在门口，见了陈素更显惊愕，“怎么是公子你？”陈素微微一笑，“我是特来谢谢黑掌柜馈赠马车一事。”
黑泥鳅略显羞赧的一笑，“公子你太客气了，自从我舅舅失踪之后，这马车便一直没有合适的主人，送给公子却正合时宜。”陈素也是一笑，举目望向屋内，黑泥鳅见了赶忙道：“失礼失礼，公子快快里边请。”
陈素“嗯”了一声，“掌柜客气！”与此同时他将神元散开，整个客栈便都在感应之内，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便迈步进了屋子，黑泥鳅又恭声道：“公子今日来得甚晚，我这就去吩咐伙计为公子安排住处……”
“不必了。”陈素突然转回身，“我此行一来是要谢谢黑掌柜的盛情，另外却也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黑掌柜能否帮忙？”
黑泥鳅闻言，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公子倒不必跟在下说这个求字，只不过我黑泥鳅没什么能耐，只怕误了公子的大事，除此之外就算是肝脑涂地，我也在所不辞。”
“事情倒没有那么严重。”陈素自然知道黑泥鳅不会平白的对他表忠心，而是他知道沈天华等人并不可靠，他不像徐卫，或许对沈天华等人而言，并无利用的价值，所以他才会投向自己，“黑掌柜，我想让你帮我送三个人去莫吉城南的宋庄，另外你将她们送过去之后也可以留在那里，不必再回北桐镇了。”
“小人遵命。”黑泥鳅突然十分恭敬的一低头，把陈素都弄得一愣，“黑掌柜，你这……太客气了。”
“陈公子……”黑泥鳅说着话突然单膝跪了下去，陈素赶忙将他扶起，却听黑泥鳅道：“小人曾得罪过公子，却没想到公子大人大量，肯在这个时候收留小人，所以就算是刀山火海，小人也愿意替公子牵马坠凳……”
陈素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他受得冷言恶语，却受不了这阿谀奉承，“黑掌柜，你这……可让我说什么好……”他拉着黑泥鳅，不过后者如此表态，或许倒也可以让他放心一些，毕竟在这北桐镇上，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相信的人，“黑掌柜，那我就将她们托付给你……”说罢，他一甩袖子，在黑泥鳅诧异的目光中，屋子里竟然凭空多了三个姑娘，正是楚熙三女。
楚熙也突然发觉眼前射来一缕昏暗的灯光，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不过等看清楚了陈素，又赶忙掩住嘴，靠近两位姐妹，懦懦的叫了一声，“公子……”
陈素点点头，看着楚熙，虽然衣衫破烂，形容不整，可是依然难掩那份清纯的秀气，楚熙的眼睛像阳光下的白雪，会说话，会发光，“黑掌柜，我可以放心的把她们三个交给你么？”
“请公子放心，就算是拼了性命，小人也会把她们送到地方。”黑泥鳅立即郑重的回道，陈素轻轻的点了点头，楚熙的眸子中却闪过一抹哀怨，随即陈素又说道：“黑掌柜，北桐镇大难将至，我记得你还有亲人，不妨带他们一同南下吧，虽然莫吉城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在那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请公子放心，我这就连夜去准备。”见陈素点头，黑泥鳅便要退出屋子，陈素突然将他喊住，“黑掌柜，这件事情万万不能惊动镇守府。”黑泥鳅眼中精光一闪，立即回道：“小人明白。”说罢便退了出去。
陈素看着楚熙三女，虽然有许多话想问，却又怕勾起她们心中的伤痛，只好沉默不言，楚熙却就那样愣愣的看着他。
“小熙，他就是那个陈公子？”突然楚熙身边的一个女孩忍不住开口询问，楚熙点了点头，“月秋姐姐，他就是陈公子。”名叫月秋的女孩儿突然一反常态的盯着陈素，把陈素看得有些不自然，只好避开她的目光，月秋却突然冷声道：“好一个美人如玉剑如虹，如今你可参透那所谓的禅关了么？”
陈素一愣，这才突然想起当初在墙上留下的那几句话，只好苦笑一声，“还没有。”月秋突然冷哼了一声，“既然没有，现在美人当前，你还要再一次将她抛弃么？”
“月秋姐。”楚熙一下子脸红如火炭，“你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你不说他会明白你的心意么？”月秋盯着楚熙，楚熙只好低下了头，另外一个女孩紧紧的握住了楚熙的手，“小熙，如今三叔都不在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心爱的男人，难道你不想跟他一起走？”
“明兰姐！”楚熙恨不能把脑袋藏到怀里，在陈素面前说出这么难为情的话，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楚熙眼角的泪花又涌了出来，“月秋姐，明兰姐，你们不要说了，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哪能配得上他？”
“有什么配不上？你可是咱们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儿，他有什么了不起？”月秋不知怎么突然吼了起来，完全不像之前那个瑟缩在镇守府密室之中的姑娘，“小熙，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如果现在不勇敢的抓住，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楚熙闻言，终于是有些犹豫的抬头看向了陈素。陈素却轻叹了一口气，“两位姑娘，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就不要逼楚熙了，我想她心里的痛苦，你们应该能够理解，我曾经到过你们的村子，看过那里的惨状，我当时就曾想过要替你们报仇，可却不知道仇人是谁……”
“报仇？”楚熙的眼中突然涌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报仇……报仇……”楚熙又哭了起来，月秋、明兰二女也暗暗垂泪，楚家村两百多口人，如今只剩下她们三个，如何能不悲痛？
“楚熙，如果你们想为亲人报仇的话，就跟黑掌柜去宋庄，好好的活下去，等我找到了仇人，咱们就一起去报仇如何？”
“报仇？”月秋突然大吼了一声，就连陈素也被惊得一愣，只见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公子，你可知道那些所谓的仇人是什么东西么？”陈素双眸微凝，虽然不愿意提起，可是月秋也同他一样，亲眼见过妖鬼，消息越多他就越有可能找到幕后的操纵者，“月秋姑娘，我知道那是青皮靛面的妖鬼。”
“妖鬼……是妖鬼！”月秋声嘶力竭的喊着，“既然知道仇人是妖鬼，我们又如何能报仇？”月秋一边喊着整个人便瘫软下去，楚熙与明兰也跟着坐在了地上，陈素知道，看来从她们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突然月秋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仇恨的光芒，只听她喃喃道：“或许我们三个是北荒二十六村落中仅有的幸存者了。”
“月秋姐！”明兰突然皱紧了眉头，月秋却把眼睛瞪得老大，“不是么？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三个没有死？偏偏那无所不在的死火就是烧不到我们身上？”明兰只好低下了头，不再与她争辩，月秋却似乎疯了一般，摇晃着明兰的胳膊，“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月秋姑娘，你说的他，到底是谁？”陈素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难道月秋知道背后的隐情不成？这件事可是连温沔都不清楚，月秋突然抬起头冷冷的一笑，说出了一个让她痛恨不已的名字，“楚东明！”
三百四十五
“东明长老？”陈素愕然，他没有想到月秋会说出这个名字，那个在他心里对族人关爱有加，颇得敬爱的仁厚长者，虽然有时候可能会用一些小手段，却也是出于为村子着想，不过看月秋说话时的眼神，又似乎恨极了楚东明，就好像他是杀害了她亲人的恶魔一般。
“月秋姐，我们不能怀疑东明长老，他……”楚熙哽咽着抬头说道，月秋就使劲的摇了摇头，“小熙，我都跟你们说过，青皮鬼来的前一晚我亲耳听见族长还有几位长老与楚东明争执，第二天一早他就离村出走，傍晚的时候那些东西就来了。”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他与妖鬼有关，再说妖鬼可是攻击了许多村落。”陈素轻声道，月秋反而抬头看着他，“公子你知道他们前一晚因为什么而产生争执么？”陈素茫然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月秋惨淡的一笑，“我听得虽然不是很清楚，却听楚东明最后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只要大家不肯听他的，就全都得死！而族长却说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第二天他不见了，正如他所愿，青皮鬼当晚就杀了所有人，毁了村子……”
“可是照你这么说，他为什么要放过你们？”陈素知道这问题虽然有些残忍，可毕竟这其中或许有重要的原因，月秋冷哼了一声，“或许他只是想留下什么人做个见证，刚好我们三个最没用的女孩被他选中。”月秋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陈素的眼睛，陈素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深邃，虽然月秋的话没有什么证据，至少他现在知道了一点，楚家村还有一个活口，楚东明，而他或许知道什么内情，总算有了一点线索，正在此时，月秋突然拉起楚熙对陈素道：“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应该带她走，不要让心里爱着你的女人受苦，她值得你这么做……”
陈素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月秋又把话题扯到这件事上来，而楚熙此时却像一个乖乖听话的孩子，低着头，也许在她的心里正期待着什么，陈素只轻叹了一声，“我知道楚熙是个好姑娘，可是我现在仍有许多必须去完成的事情，妖鬼不但毁了你们的村子，而且还对我的亲人们虎视眈眈，这其中牵涉到北境一个残暴的家族，我必须阻止这件事，而如果在这个时候我畏惧，退缩，带着一个爱我的姑娘远走高飞，不顾一切，这样的话，我还配带她走么？在她的心里，我会不会就成了一个胆小的懦夫？”
楚熙咬了咬牙，即便满脸的尘垢却掩盖不住那明眸皓齿，她突然微微一笑，对月秋说道：“姐姐，虽然我此生未必能得他相伴，可他永远都是我心中的英雄……”
“你……”月秋轻轻拽了拽楚熙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却听陈素又道：“这里很快也会遭到妖鬼入侵，所以我麻烦黑掌柜把你们带到宋庄去，那里是我的家，而我一定要保护那里，另外我也会想办法寻找东明长老，将这件事问个清楚，你们愿意暂时先去我家么？”陈素一脸诚恳的看着楚熙三人，楚熙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之后是明兰，最后才是月秋，表态之后她又说道：“公子，如果你见到楚东明，一定要当心，因为我听爹爹说过，他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东明长老了。”
“我明白。”……
三女终于又安坐下来，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陈素就这样陪着她们，也顾不得方不方便，而楚熙三人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倚在一起小睡一会，月中时分，她们睡得正香，陈素突然心神一动，黑泥鳅先前出了客栈，此时又悄悄的回来了，果然，不多时房门咯吱一声轻响，被他推开，闪身进来屋内，陈素正站在油灯前，微笑着等他。
“公子，小人回来了，马车已经备好，咱们现在就得动身。”黑泥鳅显得有些急促，陈素点了点头，知道此事不宜耽搁，“黑掌柜，能否问问你打算怎么安排？”黑泥鳅拱手低头，“公子，现在北桐镇上人荒马乱，沈天华早在四面安排了爪牙，不过每天都有货行的马车趁夜运货，我们正可以混迹其中。”说话间黑泥鳅看了看楚熙三女，轻啧了一声，“只是三位姑娘可能要劳累一些了。”
“无妨。”陈素转身唤醒了楚熙三人，又听黑泥鳅说道：“公子请放心，这一趟小人亲自去送她们。”
“我也正有此意。”陈素转回身，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木匣与一个白瓷瓶分别交给黑泥鳅，“黑掌柜，匣子里是一枚火珠弹，只要舍尊境以下的修为，应该都抗不住它一炸，你小心收好，另外这瓶中是几颗天香丸，你留着路上用……”而后陈素说了天火珠的催动法诀，黑泥鳅牢牢记住，以他刚刚触及煞魂境的修为，能灭杀一切丹元境高手的东西对他来说可是宝贝，“另外我会护送你们一程。”
“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出发吧？”黑泥鳅请命，陈素点了点头，带着楚熙三女出了屋子，早前黑泥鳅就遣散了伙计，他这一走，客栈便真的空了下来，来到后院，出了小门，果然一辆不大的马车正等候在此，没有车夫，楚熙三人上了车还略显狭窄，黑泥鳅执了鞭，轻轻吆喝一声，两匹癞马便拉动马车缓缓的向东行去，陈素一纵身与黑泥鳅并肩坐了，黑泥鳅则低声说道：“公子，我们得避开镇守府，所以需从东口出去，货行运货平日里多走东口，还有那些逃难的。”
“好。”陈素轻声道，未免引起注意，他取了一个深色的斗篷披在肩上，低着头，黑泥鳅驾车，不多时来到了东门，此时虽已夜深，北桐镇东口却还有人行走，陈素远远一观，认得其中有不少当初跟随沈天华的汉子，镇静了心神，倘若真有什么阻拦，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马车到了镇口，黑泥鳅轻轻勒住，远远的跟一个汉子打着招呼。
“这不是黑掌柜？”那汉子皮笑肉不笑，狡诈的目光扫了马车一眼，“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镇？”黑泥鳅一挺腰杆跳下马车，到那汉子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偷偷的塞上一个荷包大小的袋子，那汉子掂量了几下，斜眼看着黑泥鳅，“黑掌柜，你这可是不合规矩的呀。”黑泥鳅赶忙赔笑，“胡头儿，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我老娘病重，总得去瞧瞧，再说了，我那客栈还在镇上，没人照应，我能去哪？顶多三两天也就回来了。”
“那车里是什么人？”胡头儿下巴一扬，黑泥鳅赶忙回道：“车里是我几个远房亲戚……”
“亲戚？”胡头儿不怀好意的一笑，作势就要向马车走来，黑泥鳅赶忙将他拉住，略显尴尬的说道：“其实是我偷偷养的外室，如今顺便把她们送到老娘那去。”
“嘿嘿。”胡头儿这才一笑，“黑泥鳅，你小子还真是……算了，看在周老大以前照顾我的份上，你快去快回，镇守大人问起我就说你去探望老娘，不过你要是回来晚了，后果你心里清楚。”
“是是。”黑泥鳅赶忙躬身而退，上了马车，扬鞭而走，虚惊一场，可是他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待出了北桐镇，转向南下，恨不能一刻就到莫吉城，两匹癞马被他赶得直走了一天一夜，差不多已筋疲力尽。
事出匆忙，黑泥鳅只备下了马车，衣食用度一概没有，陈素自是无碍，黑泥鳅也能熬上几天，可是楚熙三女毕竟不成，一天下来饥肠辘辘，早已无精打采，再说赶了一天的路，那两匹癞马也要休息，黑泥鳅只好下来大路，寻一处松林边暂歇，放了两匹癞马在车边吃草，陈素便趁机去找些薯根野果来，又捕了两只体型硕大的山雀，回到车旁，立下禁制封印了周围七八丈远近，这才生了火堆来烤那些根果山雀，楚熙三人被沈天华囚禁了差不多一个月，在那昏暗的密室中，如今就像是鸟出牢笼，又看见这野果野薯，心情自然好了些，三女一齐动手，不多时果香肉香便传来出来，陈素又往远处取了净水，三女净手洁面，饱餐一顿之后终于沉沉睡去。
一夜安宁，晨曦洒落的时候，陈素睁开双眼，楚熙三女也正睡眼惺忪，那般媚态惹得陈素心神一荡，不过很快他便移开目光，黑泥鳅也自起身，来到陈素跟前轻声道：“公子，我们该上路了。”
陈素点点头，“黑掌柜一路辛苦，有劳了。”说罢，他又取出一个布袋，里边装了数百枚金币，“这些钱你留着路上用，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亲人，一并接他们南下……”
“多谢公子。”黑泥鳅含泪接过钱袋，“请公子放心我一定将三位姑娘平安送往莫吉城。”
陈素“嗯”了一声点点头，楚熙三女也与陈素含泪作别，陈素便在大路旁目送他们的马车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