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命运
“哼，屁都不是了，还这么拽。”胡梅撇嘴道，扭着屁股扯过华夏日报，走回去坐下来，眼光在报纸上面一扫，冷笑道：“有什么好……啊……”
“怎么啦，胡姐？”旁边一个工作人员笑着问道。
“呵呵，你来看，这三篇文章的作者竟然也叫韩东，哈哈，难怪他一直在那看，可惜，华夏日报可不是个人就能上的……”
“咦，这……好像就是韩东写的。”
“当然是叫韩东呀，作者名字不是写着吗？”
那工作人员拿过报纸，仔细地看着，肯定地道：“这三篇文章就是韩东写的，就是他。”他把报纸摊在桌子上，指着上面一行说：“这都说了，是转载西川日报的，还有你看这里，不是说的基层统计局吗？”
“哎哟，还真是他呀。”胡梅满脸震惊，“哼，上了华夏日报，那他更是死定了，谁也保不住他。”
此刻黄文运书记正在看华夏日报，眉头紧锁在一起，自语道：“真是想不到啊……”
听见敲门声，他抬头看了韩东一眼，道：“来了，先坐一会儿，等我看完再说。”
“好的。”韩东轻声道，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黄文运快地浏览完其他的文章，抬头道：“行啊，韩东，这次也算是在华夏日报开了个专栏了。”
韩东微微一笑，说：“黄书记过奖了。”
“哈哈……”黄文运笑着，脸上却有几分无奈，拿起桌上的烟叼上了一支。韩东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他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应该也抽烟吧，自己拿一支抽上，别拘束，今天就当我们闲聊一会儿。”
韩东点点头，却并没有拿烟抽，领导虽然让你随意，但你如果真的随意了，那领导心中就肯定不舒服，会觉得你这小子不懂事。
黄文运淡淡一笑，吐出了一团烟雾，忽然道：“韩东，你很不错，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韩东一愣，“黄书记，我……”
黄文运伸手拍了一下韩东的肩膀，“韩东，对于你的勇气，我很欣赏，不过你的方式太过激进，在这种形势下，很容易碰头。而且你要明白，刚则易折，在仕途尤其不能一味冒进……”
或许是因为对这段时间所受到的压力有所感触，黄文运倒真的如他先前所说，两人就是随便闲聊，他也没有摆出领导给下属谈话的架势，而是娓娓而谈，语重心长，倒也有些长辈和晚辈谈心的感觉。
韩东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感觉黄文运这是真的在和自己交心，心中有些感动，他作为县委书记，又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仅仅是政见相同，能够如此帮忙，真是十分难得了。
“黄书记，谢谢您。”韩东由衷地道。
黄文运点点头，“就这样，你先回去吧。”
虽然黄文运没有明说什么，但是韩东却隐隐有一种预感，只怕很快，县里就会再次对自己做出处置。
“现在我已经是背着处分的一般员工了，还想怎么处罚？”韩东苦笑了一声，难道刚进入仕途没几天，就要被驱赶出去了吗？虽然韩东坚信以后会好的，但是现在这样也让他很郁闷啊。
中午吃完午饭，刚走到宿舍外面，韩东就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他赶紧打开门，走进去接起电话。
“喂，小东，我是你爸。”电话中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是韩东的父亲韩政，华夏国财政部副部长。
“爸……”
韩东轻声道，心中忽然开朗起来了，不管风雨再大，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家，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亲人。
“你小子胆子挺大啊，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韩政在电话中没好气地道。
韩东说：“爸，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想改变一下现状，谁知道……”
韩政道：“是呀，你想改变一下现状，什么办法不行，现在好了，都在华夏日报闹开了。你可知道，你那几篇文章，在燕京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啊，老太爷都被惊动了，听你妈说，一上午就有好几拨拜访的人了。刚才我下班回来的时候，老太爷的老战友、老长才离开……”
“啊……”韩东吃了一惊，如今的华夏国，能够称之为老太爷的老长的，只有唯一的一位了。正是这位老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以无上的智慧，通过一系列的谈话结束了这场因为俄国解体引起的大争辩，驾驭着华夏国这条巨轮，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在历史的洪流中破浪前行。
竟然连这位长都被惊动了，韩东感觉非常的震惊，小心地问道：“那爷爷说了什么没有？”
“他老人家啊，倒没说什么，不过我看挺高兴的，送老长的时候，两人也一直有说有笑。”
“这样啊……”韩东松了一口气，心中忽然一动，这或许是件好事情啊。
前世的时候，正因为老太爷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表了一番倾向于保守的谈话，结果在此后的洗牌中，韩家势力大为消弱，到老太爷倒下以后，更是风雨飘摇，和另外的势力争斗几个回合下来就轰然倒塌了。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老太爷并没有站出来表谈话，而且因为自己的文章，进一步赢得了老长的信任和欣赏。在接下来的洗牌中韩家的势力不仅不会消弱，只怕会进一步增强。
“也就是说，命运已经在开始慢慢地改变了。”韩东心中暗想。
韩政道：“小东，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些，就不要表新的言论了。还有，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回燕京，进部位锻炼几年吧。”
知子莫若父，韩东是什么性格，韩政是很清楚的。为了改变现状而表言辞如此激烈的文章，可见韩东在基层干得并不怎么好。这也不怪韩东，在基层可不像在学校里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争斗也更多，他吃亏也是能猜想得到的。
韩东一愣，这不是叫自己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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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盟友（修）
韩东稍一思索，就说：“爸，我不想放弃，我要继续在荣州干下去，实在不行，我再回去吧。”
韩政道：“也行，你照顾好自己吧。”
“爸，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哈哈……”韩政爽朗地笑了两声，电话却被余玉珍夺了过去，她柔声道：“小东，你没事吧，那边冷不冷？钱够花吗？”
韩东心中充满了温暖，笑着说：“妈，这边可没燕京冷，再说我的身体棒棒的，再冷也不怕。”
余玉珍笑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舍不得花钱，下午我再给你存两万块钱……”
韩东赶紧说：“妈，我银行卡上还有三万块钱，根本用不完，你就别存了。”
“呵呵，那是你自己挣的嘛。对了，我已经答应和你小姑开公司市的事情，准备展两块业务，硬件和软件，同时从两方面入手，自主研，品牌代理，现在还没有技术人员，暂时就做品牌代理。你猜我们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韩东道：“你和小姑取的名字肯定很大气，很威风啊……”
“你小子才去几天，就变得油嘴滑舌了。”余玉珍嗔道，“我们的公司全名叫‘东升信息集团’，简称‘东升’，小东不断地升官，呵呵呵……”
韩东不由得汗颜，问道：“这名字是谁取的呀？”
“当然是我和你小姑商量了取的，怎么样，以后公司做大了，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
韩东不由得苦笑，幸好她们没有直接用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心中还是感觉很温馨的。
“哦，对了，小东，你小姑给了你五个点的股份……”
“啊，我要来也没用啊。再说了，我现在也不适合经商吧。”
“没事，你的股份由我代管，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是了。你小姑是公司第一大股东，我们娘俩就是第二大股东了，呵呵……”
韩东疑惑地道：“公司不会就你们俩个股东吧？”
余玉珍轻笑了一声，“当然不是了，除了我和你小姑，另外还有三个股东，她们都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大家平日没什么事，一起开个公司玩玩也好。”
韩东明白了，估计另外三个人，也都跟母亲的情况一样。不过这样却是件好事情，这不又多了一个小圈子吗？
晚上的时候，韩东和陈民选一起，给周正践行。周正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明天就要到赵华镇派出所去当副所长。
这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因为韩东的境况，三人却高兴不起来。虽然韩东自己知道不会有多大的事情，但是陈民选和周正却不知道，他俩不停地安慰着韩东。
“东哥，就凭你这份勇气，我以后都跟定你了，来，我敬你一杯。”周正眯着眼睛道，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脸颊红通通的。
韩东和他碰了一下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他此前已经喝了两杯酒，这第三杯就只能慢慢喝了。或许是觉得韩东心情不好的缘故，陈民选和周正都没有跟他计较。
陈民选沉吟了一下，分析道：“从华夏日报的情况来看，支持改革开放的人还是不在少数，韩东你的言论其实也算不得多激进，只不过因为西川、荣州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才会被拎出来批评，只要全国的局势能够明确改革开放的必要性，相信韩东你就没多大问题了。”
韩东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文章我反正是出去了，接下来怎么样，却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不过就算是西川、荣州的人全都站出来反对我，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不变，而且我相信，历史终会证明我是正确的。”
他的笑容已经隐去，一脸的坚毅，说话的语气坚定无比，略带着磁性的声音就像是在表誓言一样，虽然并不高亢，可是却让人震撼。
陈民选的神情渐渐地肃穆起来，眼神充满震惊地看着韩东。
周正崇拜地望着韩东，嘴中嘟囔着道：“东……东哥，我怎……怎么觉得你好……好伟大啊……”
韩东微微一笑，“呵呵，或许是因为我现在比你清醒的缘故吧。”
这时陈民选郑重地举起杯来，正色道：“韩东，我敬你，希望一切如你所言，也祝你他日青云直上。”
他不知道韩东为什么会这么充满自信，但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不论这次怎么样，韩东将来的成就一定非同小可。尽管他比韩东大十多岁，但是他心中却已经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配合韩东，跟着他的脚步，或许自己的仕途会走得更远。
“那就借陈部吉言了，希望以后陈部多多照顾。”韩东双手捧着杯子道。
“你们……这么正式干什么……我也加一个。”
周正摇摇晃晃地端着杯子碰过来，他虽然舌头有些转不动，但头脑还算清晰，心中对韩东十分地敬佩，这跟此前因为韩东强悍的身手而产生的佩服不一样。他心想东哥将来肯定是个做大事的人，以后一定要和他成为好兄弟。
“好，我们干了。”
韩东精神一振，将剩下的小半杯酒全都吞了下去。多了两个真心的盟友，也算是很不错的收获了。
吃完饭，三人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一家茶馆，泡了三杯茶，坐在小雅间里面一边品茶，一边聊天。这次主要是闲聊，说些轻松的话题，不知不觉间，相互之间的感觉又拉近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韩东继续到政府办看报纸，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写检查，就这么一直坚持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今天的华夏日报，还在延续昨天的大辩论，上面的文章大部分都是围绕韩东那三篇文章表评论、辩驳。改革派说这是符合历史展方向的檄文，而保守派则认为这是对大好形势的挑战，是投机派的典型表现。这些文章基本上都要引用韩东文中的某个观点，某些论述，某些段落，或批评，或赞赏，互相攻讦，不一而足。
看了这些文章，韩东不禁有些好笑，貌似自己也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多思想吧！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知道昨天华夏日报上的那三篇文章是韩东写的，因此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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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常委扩大会
一月三日，星期五，天气越地寒冷，天空阴沉得让人压抑、难受。
十点的时候，韩东接到了县委办的电话，通知他十点半去县委三楼会议室参加县委常委会扩大会议。
放下电话，韩东心中有一丝不妙的感觉，站起来往外走去。
走廊上，卢金元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看到韩东往楼下走去，他笑了笑，问道：“你干什么去？”
韩东站住，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屑，然后一言不转身就走。
“你……”卢金元气急败坏地伸手指过去，韩东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他愤怒地伸手扶了扶眼镜，呼呼地喘了两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这时胡梅走过来，一脸谄媚的笑容，娇媚地道：“卢主任……”
卢金元眉头一皱，怒斥道：“你很闲吗？上班纪律还要不要？成天嗲声嗲气的，像个政府工作人员吗？”
一通斥责，训得胡梅当即就傻住了，脸上的媚笑一时来不及消去，脸颊上的肌肉都有些僵，“主任，我……”
卢金元一挥手，“还不回去上班？”
“是……”胡梅低声道，心中委屈，低着头回到办公室，很快又走了出来，脸上红红的。
卢金元不悦地道：“你怎么回事？”
胡梅弱弱地说：“我……我上厕所。”
卢金元瞪了她一眼，“就你问题多！”他哼了一声，回身进入了办公室，很快就拿着个记录本出来，快步往楼下走去，他本来要参加县委常委扩大会的，结果被韩东一气，差点搞忘记了。
……
县委三楼，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黑压压地坐着几十号人，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非常的凝重。
参加这次县委常委扩大会议的，除了十一位常委以外，还有县委县政府各部门领导，以及各乡镇书记、乡镇长。
韩东走进门的时候，里面的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有震惊，有疑惑，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虽然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见到韩东，可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又知道这次会议的目的，所以当韩东这个全新的面孔出现的时候，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是谁。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连续表激进言论，引起各级领导关注的大胆家伙，竟然这么的年轻，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刚出校园的学生。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看不出来。”
众人小声地感叹着。
韩东苦笑了一下，这是专门为自己召开的批判会议么？他在靠门边找个空位子坐下，掏出一支中华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缕烟雾，心情也跟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平静了下来。
“咳咳……”一声低沉的咳嗽声传来，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进贵冷冷的目光在韩东的脸上扫过，双手背在背后，缓步跺进会议室，对四周打招呼的人面无表情地点着头。
韩东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又喷出了一团青烟。
各位常委6续前来，经过门口的时候，目光都要在韩东的身上停留一下。韩东倒是无所谓，他身边坐着的那个中年男子却有些不自在了，不时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一下。
县委书记黄文运最后进入会议室，他身着黑色夹克，手中拿着保温茶杯，沉着脸，大步走到正对着门的主位上坐下。他的秘书张长河跟着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皮甲，还有一个本子，在黄文运的后面坐好，打开本子开始写起来。
“都到齐了吧，那就开会。”黄文运沉声道，“同志们，今天召开常委会，主要有两个议题。下面我们开始第一个议题，请冯书记带领我们一起学习市委关于当前形势的重要文件精神。”
坐在黄文运右手的县委专职副书记冯振华便翻开一叠文件，开始照本宣科地读起市委的文件来。
会议室里一片烟雾袅绕，冯振华抑扬顿挫地念着市委文件，大家一边吸着烟，一边做出一副认真听着的样子。众人都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在后面，到时候县委常委们肯定会围绕韩东的问题展开一番龙争虎斗。
本来以韩东现在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的身份，要对他做什么处罚，根本就用不着上常委会的。但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也算是个名人了，省市的领导都在关注，而且又牵涉到县委领导之间的博弈，所以才会弄得这么隆重。
果然，当冯振华念完市委文件，黄文运做了一个简短的言以后，说：“下面进行第二个议题，讨论韩东同志的问题，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那我来开个头。”黑脸如包公的王进贵率先言，直接就向韩东难，“我认为，对于这样严重违反组织纪律，肆意表不当言论的行为，县委决不能放任、姑息，对于韩东这样的同志，我们必须加以严惩。因此，我建议开除韩东党籍、公职！”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太狠了吧。韩东从一个局长降为普通员工，还背着一个处分，这已经够惨了。现在王进贵还要开除他的党籍和公职，这简直就是把人推倒以后还要上前踩两脚。
“这是要赶尽杀绝吗？”韩东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愤怒，王进贵肯定有打击报复的意思，当日他到统计局给黄松撑腰，结果自己没有甩他，估计就让他给记恨在心了。撤职无所谓，但是连党籍都开除，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组织部长孙义方扬了扬眉头，说：“不错，我赞同王书记的意见，对于给我们富义县抹黑的人，我们决不能姑息手软，一定要严惩不贷。”
他的话音刚落，常务副县长寒文学也跟着表示一定要将韩东开除党籍和公职。
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蒋德军看着手中的本子，道：“我同意王书记的意见。”
四人连续表意见，大有不将韩东一举干掉就不罢休的气势。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凝重起来，给人一种暴雨将至的感觉。
“他的情况不妙了。”不少列席会议的人，将同情的目光投注到了韩东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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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质问县长
县委书记黄文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与会的十一个县委常委中，已经连续有四人同意要开除韩东的党籍和公职。而且让他想不到的是，一向保持中立的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蒋德军，这次竟然旗帜鲜明地支持对方了。
“我认为这样处置不妥。”人武部长毛扬了扬浓眉，说：“关于韩东同志的问题，县委已经讨论过几次了，也对他本人进行了严厉的处罚。虽然韩东同志表的三篇文章，在华夏日报上引起了较大的反响，但是我们要认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到现在为止，中央并没有就改革、稳定的问题布任何定论性的文件，现在就将韩东同志开除党籍、公职，有些不大合适吧。”
众常委有些惊讶地看着毛，作为人武部长，以前开常委会的时候，他要么不来，要么是弃权。可是为了韩东的问题，他竟然破天荒地说了这么长一番话，极力为韩东辩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韩东看着笔直地坐在那里的毛，知道他是因为李大勇的关系，才会这样力挺自己，心中暗想：“改天得去拜访一下毛部长，当面谢谢他。”
方忠撇了毛一眼，伸手抚了抚油光水滑的头，说：“韩东同志破坏组织原则，擅自表一些不当言论，已经给我县甚至我市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也引起了省、市领导的关注和重视，市委领导也做了相关的指示，因此我赞同王书记的提议，给予韩东开除党籍、公职的处分。这也是我们富义县委对市委负责的表现嘛。”
韩东一听，心头猛地窜起了一股怒火，呼地站起来，高高地举起了右手，朗声道：“我有话说……”
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侧目而视，这可是常委会啊，他疯了吗？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韩东旁边那中年男子赶紧往旁边侧身，结果重心不稳，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他面红耳赤地站起来，把椅子摆好后坐下来，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几十双眼睛都看着韩东，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方忠淡淡地说：“常委们讨论问题的时候，无关人员请保持安静！”
韩东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盯着方忠，道：“方县长，我不认为我是无关人员！既然会议讨论我的问题，那我就可以表意见，这是党章赋予我的神圣权利，谁也不能剥夺。”
方忠脸上神色变了变，冷声说：“没有谁剥夺你的权利，但这是常委会，作为一个列席人员，你只需要听着就行了。”
“既然韩东同志提出来，那就让他言吧。”黄文运缓缓地说，“民主集中制是我们党的重要法宝嘛。”
“谢谢黄，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继续道：“方县长，刚才你说我破坏组织原则，那我想问你，组织原则规定党员不能表言论么？可是我记得党章有这一条规定：党员有权利对党的工作提出建议和倡议。而我所表的三篇文章，正是基于维护党的利益，对党的工作出谋划策，这又有什么错呢？”
“我写的三篇文章，是在当前党内对改革、稳定的关系的认识生分歧时，所表达的一种见解，只是和一部分党员的意见不大相同而已。”
“但是，在全国还有很多和我意见相同的党员。他们的言论，一样可以在华夏日报上面看到。”
“难道，就因为我的意见和一部分党员的意见不同，就要对我进行处分，甚至开除我的党籍吗？”
韩东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忠，问道：“请问方县长，到底有什么原因和理由，要对持有不同意见的同志作出如此严厉的处分？党章的规定到底还要不要遵守？”
质问完毕，韩东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笔直地站在那里等方忠的回答。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韩东，谁也想不到他的言辞这么激烈，还敢当众不断地质问方忠，但他说的话又句句在理，让人难以反驳。众人虽然没有看着方忠的，但是也知道他现在肯定很难受，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方忠的眉头皱起来，又松开，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头，淡淡地道：“你完言了么，那就继续听各位常委讨论吧。”竟是对韩东的质问避而不答。
韩东暗道这家伙无耻，就要站起来再次质问他。
这时黄文运咳嗽了一声，说：“同志们，刚才听了韩东通知的言，我是深有感触啊。在座的都是老党员了，应该说都对党章规定的权利义务耳熟能详，可是为什么在实际工作中，却要忽视一些重要的问题呢？是的，韩东同志确实表了些不同的言论，可也只是众多支持改革开放言论中的一份子而已，而我们就因此对他作出了撤职、记大过的处分，这对他是很不公平的嘛。作为县委书记，对此我要做一下深刻的检讨……”
众人都有些吃惊，黄文运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转移这次会议的风向，为韩东平反昭雪不成？
副：“这也不是黄书记一个人的责任，既然有错误，那我们就应该及时地纠正过来嘛。”
沈从飞接着说：“不错，我们确实应该检讨啊。黄书记，我建议重新讨论此前对韩东同志的处分决定。”
几人说话间，就已经借着韩东刚才质问方忠的话语，将会议的主题转了个方向，要重新讨论之前对韩东的决定。
然而，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起来，列席会议的众人大多数是第一次见识县委常委会上的明争暗斗，这时真切地体会到了政治斗争的复杂多变，心头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方忠脸上一片阴沉，他心中十分气恼。如果不是韩东一连番的质问，问得他无法正面回答，也不会让黄文运借机改变话题。而且王进贵等人先前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势，也不知不觉间就被破坏了，要想再继续下去，却又绕不开韩东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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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老太爷的表扬
“那就再议议吧。”黄文运满脸微笑看着方忠，轻飘飘地问：“方县长你看呢？”
方忠正在用双手摩挲着油光水滑的头，这时停下来，沉声说：“我看还是先贯彻市委的指示吧。”
黄文运笑了笑，他是知道方忠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刚才这么一问，也就是想挤兑他一下而已。
“看来大家的分歧很大啊。既然这样，那我们暂且放下此事，待中央相关政策文件出台以后再议吧。”
不少常委听了都点头表示赞同，双方本就势均力敌，经韩东这么一搅合，再继续下去也没有必要。而且，正如韩东所说，现在局势未明，上层并未表正式定论，还是等等再说。
黄文运环视了一周，微笑说：“那就这样，散会。”
他拿起桌上的本子，站起来就往外走去，到了韩东身前，他停下来，伸出手来，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谢谢黄。
黄文运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又一次挫败了方忠的计划，他的心情很好。最后之所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没有乘胜要给韩东取消以前的处分，是因为黄文运心中也有自己的考虑，韩东闹出的动静太大，省市领导都在关注着这事，就算有心保护他，也是有限度的。
后面方忠阴沉着脸走出来，目光冷冷地在韩东的脸上扫了一下，脸上越地阴沉了。
各位常委6续走出会议室，大家的神情各异，目光都要在韩东的身上停留片刻。
毛走在最后，他经过韩东身前的时候，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朗声笑道：“韩东，好样的。”
韩东感激地说：“谢谢毛部长。”
毛笑道：“没事，我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会议室里还没有离开的人，全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纷纷猜测韩东和毛到底有什么关系。通过韩东先前的表现，众人对他的认识又加深了不少，都意识到这小子并不是个只会耍笔杆子的愣头青，如果能够顺利渡过这次难关，以后肯定会混成个人物。
当然，尽管不少人心中开始重视韩东，也有结交之心，但这个时侯都没有人站出来，毕竟局势还没有明朗，他能不能顺利渡过这一劫都很难说呢。
韩东的心情也不错，只要能顽强地顶住方忠等人的打压，境况很快就会改变的。当然了，这跟黄文运的全力支持有关，不然的话，自己早就只能灰溜溜地回燕京去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韩东接到几个电话，打电话的分别是李大勇、陈民选、周正，还有统计局的邹刚，都对他的情况表示了关心。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韩东微笑着道。
这时电话铃又响起了，韩东接起电环，里面传来母亲余玉珍的声音：“小东，还好吧？”
“妈，我没事。”韩东说道，心头却很奇怪，不可能上午常委会的情况就传到家里去了吧。
电话中，余玉珍微微一笑，说：“那好，跟你爷爷说话吧。”
韩东一怔，电话中却已经传来老太爷的声音：“臭小子，闹够了没有？”
虽然是责怪的话语，但是韩东听出老太爷的语气并不是真的生气，便笑着说：“爷爷，我可没干坏事啊。”
“一些人因为你的文章夜不能寐，你倒没事，看来出息了啊。”
听得出，老太爷的心情很好，韩东便笑道：“爷爷您过奖了。”
“我可没过奖。”老太爷微笑道，“倒是老战友很欣赏你，赠了你韩三篇的名号，说有机会要和你聊聊天呢。”
“啊——”韩东心中一颤，老太爷口中的老战友正是那位睿智的长，自己表的三篇文章，跟他老人家在南方的谈话精神如出一辙，本质上也是一种剽窃啊，如果和他老人家当面聊，韩东还真担心自己露出马脚来。
而且，更让韩东想不到的是，这位长竟然给自己起了个韩三篇的外号。
“怎么啦，你也会吓着？”老太爷笑问道。
韩东一挺胸膛，说：“我怕什么，不是还有爷爷顶着吗！”
“哼，你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太爷的话语变得异常严肃，“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荣州呆着，干不出成绩就不要回来。”
韩东一怔，这时电话中传来了母亲余玉珍的声音，想来老太爷已经离开了。
“小东你别怕，你爷爷高兴着呢。”余玉珍轻声道。
“妈，我知道，我不会让爷爷失望的。”韩东坚定地说。
通过和老太爷的对话，韩东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因为自己的三篇文章表出来，不仅让老太爷没有站出来表不合时宜的谈话，还进一步获得了南巡长的好感，在此后的大洗牌中，韩家的势力肯定会有增长。那么家族的命运，就再也不会跟前世一样了。
挂了电话，韩东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下来，我就要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奋斗了。”
韩东猜想是因为南巡长快要表他那扭转局势的谈话了，所以老太爷才打这番电话来，让自己对接下来的变化有个心理准备。当然了，也顺便表达了对自己的表扬吧。
能够得到老太爷的表扬，韩东感觉还是很难得的。尽管他有前世的记忆，但是能得到老太爷的认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要知道，老太爷一向以严格出名，革命了一辈子，是很少表扬过谁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众人现，韩东似乎换了个人一样，浑身似乎充满了无群的活力，都有些纳闷，好像他并没有什么好事吧，就算上午的常委会没有加重对他的处分，但他现在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啊。
“哼，秋后的蚂蚱！”
胡梅嘀咕了一句，抬头看到卢金元黑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赶紧站起来，恭敬地叫了声卢主任，声音也不像以前那么嗲了。上次莫名其妙地被卢金元训斥了一顿，胡梅现在还心有余悸。
卢金元点了点头，看向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看报纸的韩东，沉声说：“你跟我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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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大舞台等着你
韩东依然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手中拿着华夏日报，看得格外认真，那样子看起来就是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一样，似乎并没有听到卢金元的话。
其实韩东是听到了卢金元的话的，但是对他的语气很不满，所以就故意不理他。
卢金元被藐视，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怒声道：“韩东——”
“怎么啦？”韩东抬起头来，一脸无辜。
“你……”卢金元气坏了，“你是存心……”
“卢大主任，到底什么事啊，我正在认真地学习中央的文件精神呢。”
韩东晃了晃手中的报纸，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卢金元的愤怒暴增，怒火只差从眼中射出来了，“你，站起来！”
韩东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端坐着不动，淡淡地道：“怎么啦，卢大主任这么大的火气，我犯什么错了吗？”
“你……”卢金元小腿上的肌肉在不断地紧缩，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跳起来了，但是在众人面前，他必须要保持住一个领导的气度和身份。
“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检讨怎么还不交给我？你还想不想干啦？”
在卢金元飙训斥韩东的时候，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全都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手中不是握着笔，就是拿着文件，看起来一副正在认真工作的样子，实际上却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韩东根本就不吃卢金元那一套，冷笑了一声，“我想不想干，好像跟卢大主任无关吧。”
“你……那检讨呢？”
“没写！”
韩东说完，站起来，看也不看卢金元，大步往外面走去。
卢金元气得身体抖，猛地跑两步追上去，怒喝：“我在跟你说话，你干什么去？”
“我内急，卢大主任陪我去吗？”
“你……你……我……”
卢金元气愤之余，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见韩东已经拐过楼道，转身瞪了眼伸长脖子听好戏的工作人员，怒斥道：“你们干什么，都不工作吗？成天就知道磨洋工！”
众人赶紧都低下头去，纷纷忙碌起来，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在忙碌什么。
“哼——”卢金元气愤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本来他是按照方县长的指示，来修理韩东的，结果被韩东气得暴跳如雷，大失风度，这时早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
韩东出去没多久，又慢悠悠地回来，走进办公室，见众人都一脸严肃的样子，不过全都抿着嘴，样子很有些怪异，心中暗想：“让你们白看戏了。”
反正现在富义县委已经将他的问题摆在了一边，大家都在等高层最后的结论，所以韩东也没有必要对卢金元这家伙太客气。
经过这次文章的风波，韩东的脑门上，已经牢牢地刻上了一个“黄”字。本身两人都是支持改革的，而且黄文运不遗余力地保韩东，任谁都会把韩东当成黄文运一方的人。以常委会上面的情况来看，黄文运和方忠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凸出，基本上是针锋相对。
韩东大致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外来势力和本地势力的强烈碰撞，黄文运这个外来的强龙，自然和方忠这个地头蛇之间有一番龙争虎斗。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要分出胜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下班以后，韩东和邹刚一起吃了个饭，通过这次的事情，邹刚已经算是完全地入了韩东的眼睛，以后有机会，肯定要用他。
吃过饭，邹刚又一路送韩东回去，他喝了几杯酒，神情有些黯然。
韩东笑了笑，说：“最近日子不好过吧。”
邹刚一愣，苦笑了一下，“还好吧。”
他的日子很不好过，毕竟只是办公室副主任，没有领导的支持，手里的权力也就算不上权力了。
韩东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说：“嗯，让他蹦跶吧，你就干好自己的事情好了。把心放平和些，眼界开阔些，统计局只是个小衙门，以后还有更大的舞台等着你。”
邹刚怔怔地看着韩东，脑中不是很明白韩东的意思。
看到他那茫然的表情，韩东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进了粮食局的院子。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明朗，所以韩东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了，不过邹刚肯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的。
邹刚愣愣地站在门边，冷风一吹，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激动，这一刻，他似乎从韩东先前的话中品出了点什么。
“哈——”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压抑，瞬间一扫而空，邹刚的心情猛地开朗起来，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在冷风中快步地走着。
第二天，韩东七点钟就起床了。
今天是星期天，韩东本不想这么早起床的，冬天的早晨呆在被窝里简直就是最好的享受。可是那天母亲在电话告诉他，让他今天去蜀都拜访刚刚到任的蜀都军区司令员吕国忠。吕国忠是老太爷的老部下，五十岁出头，一年前被授予上将军衔，现在又放下来主持西南军事，正处于上升期。
走到门口的小饭馆，韩东依旧叫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碗稀饭，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小东，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说话的是小饭馆的老板王婶，韩东一直都是在这里吃早餐的，所以和她聊过天，也算比较熟。
韩东笑道：“我也不想起这么早啊，不过要去蜀都办点事，起来晚了可不行。”
“去蜀都啊，那是要早起才行。”王婶微笑着说，她知道韩东是在统计局上班，也是吃公家饭的，周一还得上班呢。
吃了早餐，韩东就在门口叫了辆人力三轮车，让他送自己去车站。他在门口的小馆子吃早餐，都是一个月算一次钱的，这样也省事多了。到了车站，韩东付了车钱就赶紧去买票。早上从富义县到蜀都的车只有两趟，错过八点钟这一趟，就只能等十一半的了。
韩东背着一个小包，里面就两条特供烟。他从燕京来时一共带了五条，给李大勇送了两条，自己拆了一条抽，剩下这两条就正好送人。
这时前面几个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韩东急着去买票，走上阶梯时，和左边那人擦了一下。
那人眼睛一翻，瞪眼骂道：“没长眼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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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拜访司令员
韩东眉头一皱，不愉地道：“说什么呢？”
本来就只是轻轻地擦碰了一下，并且他们五个人并排着将整个阶梯都堵住了，韩东要上去自然不免擦碰到，这本就是他们的错。
“哟呵，胆子不小啊。”
那家伙说道，猛地挥起拳头，呼地砸向韩东的太阳穴。
“滚——”韩东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扭，一送，那小子就骨溜溜地从阶梯上滚下去了。
另外四个人吃了一惊，迅围过来，手中都握着一尺多长的钢管，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
这些人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人，面生恶相，舞着铁棍就砸向韩东。而且四人很明显都是经常打架的，经验老道，一上来就分开，攻击的角度也各不一样。
不过，在韩东的面前，这四个家伙就是小儿科了，跟三岁小孩子拿根木棍耍似的。
“哼——”
韩东冷哼了一声，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正面砸过来的铁棍，挥臂一扫，当当几声，就将另外三人的铁棍拨飞。随后，韩东哐当一声丢掉铁棍，抬起右脚，呼地一个旋风腿扫出。
“咚、咚、咚……”
几声闷响，那四个小混混全都顺着阶梯滚了下去，一路出啊啊的惨叫声。而此前被韩东摔下去的那个小混混，又被一个小混混给砸倒，摔得头破血流。
而做完这一切的韩东，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生一样，拍了拍手掌，潇洒地往购票大厅走去。
幸好冬天的早上，车站没有什么人，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幕肯定要引起一阵轰动。
“啊哟哟……”
那几个小混混叫嚷着爬起来，脸上都在滚下台阶时或多或少刮伤了几处。
“老大，怎么办？”一个小混混捂着额头道。
他的指缝间有鲜血不断地流出来，就如蚯蚓一样，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不过却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另外一个小混混龇牙咧嘴地道：“快招呼兄弟们砍他……”
“砍你妈个头啊！”那几人的领怒吼一声，猛地一脚将那小混混踹倒在地，气愤地骂道：“你他妈猪头啊。”
这男子身形高大，浓眉大眼，左边额头上一条三寸长的伤疤斜斜地延伸到眉梢，给他凭空添上了几分凶狠。
被踹的小混混爬起来，嘟囔道：“老大，我……”
刀疤脸瞪了他一眼，“好了，去医院吧。”
他能够感觉到，刚才那个年轻人肯定是个真正的高手，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再说了，人家看样子是急着去赶车，就算招来大帮兄弟，又能在这车站怎么闹呢？闹大了肯定会招来公安。要对付他也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
十二点左右，汽车到了蜀都，韩东出站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到了蜀都军区司令员吕国忠的家中，问清了地点，这才找了个出租车到了清台路，那里是蜀都军区司令部所在地。
半个小时以后，韩东就见到了这位西南军区的一号长吕国忠，他面容红润，说话的声音洪亮无比，和韩东聊天时不时地出一阵大笑声。
“小东，如今你可是个大名人啊。”吕国忠笑道，“燕京很多人都想见见你这个一鸣惊人的人物呢。”
韩东微笑着说：“我算什么人物啊，只不过写了几篇文章而已，”
“哈哈，你这几篇文章可不是小事，我看抵得上百万雄师了。”
“吕伯伯太瞧得起我了，有那么厉害我就不会像这样子了。”
韩东知道，自己那三篇文章之所以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并不是文章本身有多重要，这其中主要是跟自己的身份有关，而南巡长去见老太爷肯定也是谈相关的问题。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引起多方的关注。毕竟对那些强大的政治势力来讲，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难，他们自然会联想到老太爷身上，所以也才会那么重视。
现在想来，韩东心中有些庆幸，这三篇文章并没有事先和家里商量，但最终还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吕国忠哈哈大笑，“受点挫折算什么，实在不行，你就来部队里，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韩东说：“那可不行，我怕到时候给吕伯伯您丢脸。”
一旁一直慈祥地看着韩东的周婶也道：“是啊，小东将来可是做大事的人，哪能进军队呢？”
吕国忠一听就不高兴了，道：“军队就不能干大事了吗？你这思想不对头啊。不过小东你就算想进部队也不行，老长对你可是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韩东点点头说：“我会尽力做好的。”
正说话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开门进来，愣了一下，笑道：“哟，有客人啊。”
吕国忠哼了一声，问道：“又跑哪鬼混去了？”
那男子换了拖鞋走过来，说：“爸，我这不是鬼混，我是去考察项目去了，投资，投资您知道吗？”
他留着小偏风头，戴着金丝边儿眼镜，眉清目秀，看起来一副斯文秀气的样子。
吕国忠瞪了他一眼，指着沙道：“坐下。”
周婶对韩东道：“小东，这是南方，整天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虽然是埋怨的样子，但是她脸上的疼爱之情却是显露无疑。
“哦，你就是韩东吧？”吕南方惊讶地看着韩东，站起来兴奋地抓住了韩东的手臂，“哎呀，偶像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东哥，我太崇拜你了。”
他这么一咋呼，那斯文的样子就荡然无存，简直就是个衣着光鲜的小混混一样。
韩东笑了笑，“我是韩东。”
吕南方兴奋地坐到了韩东的身边，一口一个东哥地叫着，兴奋地问东问西，简直就像个好奇宝宝，哪里还有先前那副斯文人的样子。
周婶笑吟吟地看着两人，一脸的慈祥。
吕国忠皱眉道：“南方你给我坐好。”
作为一名军人，他最看不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人，因此先前看韩东挺直了腰坐着，说话时不卑不亢，很有大将气度，就打心眼里喜欢。而这吕南方一回来，两相比较，就更让他对这个小儿子没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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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指点蓝图（修）
吃完午饭，吕国忠道：“小东，我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就不陪你聊天了。”
韩东微笑着说：“没事，吕伯伯，您忙您的吧。”
吕南方挥手道：“东哥，下午我带你出去玩，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吕国忠一听，就瞪眼道：“你那些狐朋狗友少给小东介绍！”
“爸……”吕南方委屈地看着吕国忠，“他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是狐朋狗友。”
吕国忠哼了一声，“你小子给我小心一些。”
等他出门后，吕南方无奈地摊着双手，说：“东哥，你看，我的世界一片黯淡啊。”
韩东呵呵一笑，“你这还黯淡啊，跟很多人比起来，你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
吕南方无奈地摇头道：“哪像你说得那么好啊，我在家里一点人权也没有。老爸一直看我不顺眼，要送我进部队……”
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韩东不由得好笑，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俨然一个斯文的文艺小青年，可是现在就像个衣冠楚楚的小混混一样，这小子先前的模样估计也是装出来的。
“呵呵，吕伯伯也是为你好啊。”
“可是那也没有必要一定进部队吧，现在是和平年代。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精彩，我才不想进部队呢，我要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
看着吕南方双眼泛光的样子，韩东不由得苦笑，说：“好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你不是说要介绍几个朋友给我吗？”
吕南方摸了摸脑袋，为难地道：“算了，下次吧，下次我带他们去荣州。”
很显然，吕国忠先前的话起到了作用，他担心到时候被他老子修理。
韩东笑了笑，这小子虽然叛逆，但还是有所畏惧，听招呼，也算不错了，点了点头说：“那也行，今天时间也不多，就出去随便逛逛吧。”
吕南方问道：“东哥你今天要回去？”
韩东点了点头，“没办法啊，我可没有你这么自由。”
吕南方道：“呵呵，东哥是干大事的人，哪像我这么无所事事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出去喝茶吧，晚上我送你回去，顺便也去荣州考察一下。”
韩东说：“算了，我还是赶车回去，你真要去荣州投资的话，等过段时间去吧。”
这小子既然想投资赚钱，韩东自然要用上这点关系。等到局势定下来以后，韩东准备找黄文运书记汇报一下工作，争取到一线的实际经济部门工作，一步步为自己的将来打下坚实的基础。
吕南方也不坚持，当即拿出电话本来，打了个电话，帮韩东定了下午最晚的汽车票，笑道：“好了，我们就放心喝茶去吧，等会我送你去车站取票。”
看来吕南方还是有点手段的，他应该也没来蜀都多久吧，竟然俨然一个地头蛇了。他找的茶坊在府南河边上，坐在明镜的落地玻璃窗前，可以看到外面宽阔的府南河，粼粼的波光轻轻荡漾着，不时有小游船从上面开过去。
听着优雅的音乐，品着幽香的茉莉花茶，眺望淡绿色的河面，让人心境一下子平和下来。
韩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这一两个月来，他心中就始终压着一块巨石，有对已知命运的恐惧，还有对接下来的道路的迷茫。韩东虽然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扭转一切，但是却一点也不敢松懈。
“东哥，荣州有什么财的项目没有，到时候可别忘记小弟啊。”吕南方一脸期盼地道。
韩东微笑说：“财的项目很多啊，主要是你想干什么，到时候你就带钱去投资就行了。”
“呵呵，我可没多少钱，不过到时候我给东哥介绍几个朋友。”
“嗯，行，到时你随时联系我就行了。”
正说着，吕南方的传呼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下，笑道：“是牛头那小子，东哥你坐一会儿，我回个电话。”
韩东点点头，端起茶慢慢地品着。吕南方看起来虽然有些浮躁，但和他接触下来，韩东觉得他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是个没坏心眼的人。更何况还有吕国忠的关系在，所以韩东已经将吕南方列入了可以信赖之人的行列。
身在官场，自然是各条路的朋友越多越好，这样办事才更加方便。
很快吕南方回了电话，笑呵呵地回来，说：“牛头那小子马上过来，等会他请客吃饭。”
韩东笑了笑，道：“你这也太小气了吧，自己舍不得请我，就找别人付账啊。”
吕南方嘿嘿一笑，说：“自家兄弟，能省点就省点吧。这小子家里有钱，想和我开连锁卖传呼机，我看他人不错，准备试试。东哥你看这生意成吗？”
“呵呵，你这是向我咨询吗？那我的咨询费可不低啊。”韩东微笑道，心中想起小姑她们开的公司，就在几天前已经正式注册成立了，估计过不了很久，“东升”就会家喻户晓。不过一想想“东升”这个寓意，韩东就只能苦笑。
吕南方干脆地说：“没问题，东哥你要多少股份都行。”
韩东摆着手道：“我可不要你的股份，到时候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可不要推辞。”
“放心吧。”吕南方拍着胸口道，“东哥的话就是命令，你指哪我就打哪。”
韩东喝了一口茶，道：“其实卖传呼机不错，不过这东西也长不了，现在虽然很火爆，但是肯定会被更先进的通讯工具所代替。所以，要干的话，就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沿海一些达的地区，不是有大哥大这玩意嘛，我想过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最基本的通讯工具了……”
吕南方疑惑地说：“可是，大哥大很贵，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而且用的人不多，好像也没多大市场啊，我都没舍得买。”
韩东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你那朋友真有实力的话，你们可以争取摩托罗拉的代理权，等积累一定资本以后，还可以向更宽的领域展。”
“真的吗，好像很诱惑人啊。”吕南方半信半疑地道，随即一拍大腿，“那好，我们暂时先卖传呼机，同时想办法去争取那什么摩托的代理，嘿嘿，最好以后自己造大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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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同车
“东哥，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牛志空站起来，双手端着杯子道。
牛志空就是吕南方口中的那个朋友，西装革履，温文尔雅，谈吐之间显现出不凡的见识。
和牛志空聊了一会儿，韩东就感觉到他不错，由此也可以看出吕南方还是有几分眼光的，不然的话，他不会单单把这牛志空介绍给自己。
“志空你是南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酒量有限，就随意些吧。”韩东说着，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那东哥你随意，我干了。”牛志空说道，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他听明白了韩东的意思，同时又有些疑惑，这人到底是谁呀，坐在那里不动如山，虽然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那份沉稳的气势，只有在身居高位的人身上才能见到吧。自己也跟父亲一起见过省长、书记的，可是这个韩东身上却也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气势，那就让人很奇怪了。
而且牛志空也是知道吕南方的身份的，而他竟然称呼韩东为东哥，那韩东的身份呢？
想到这里，牛志空心中就打定了主意，脸上带着微笑，和吕南方碰起杯来。
韩东暗地里点头，这个牛志空是个知进退的人物。虽然韩东觉得他不错，但是却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集，这一切都是以吕南方为桥梁的。韩东不想以后经济上出现问题，所以一开始就要特别注意。
吃完饭，牛志空就开着吕南方的桑塔纳，送韩东去车站。他自己的宝马车就停在饭馆外，不过他很会看脸色，并没有提出开宝马送韩东，而是甘愿当司机。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或许将来在商业上能够取得很大的成就，毕竟他已经有了他老子打下的雄厚基础了。
到了车站，吕南方很快就去取了票，拿给韩东说：“东哥，今天时间太短了，下次我们去找你玩。”
韩东点点头道：“行，到时候打我电话都行。”
这时牛志空掏出了一个传呼机，送到韩东面前，笑着说：“东哥，这是我和南方即将经营的产品，麻烦东哥先试用一下，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也好随时反馈给厂家。”
韩东微微一笑，这小子送礼都会找借口啊。不过，这传呼机最多也就值个一两千块钱，倒也不算什么，就伸手接过来，微笑着说：“好，我就收下，以后你们去荣州，我招待你们……”
水至清则无鱼，韩东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身在官场，不可能没有一点人情往来，但是只要控制有度，便没什么问题了。
牛志空也松了一口气，韩东能收下东西，那是天大的面子了。
吕南方哈哈大笑，拍着牛志空的肩膀道：“你小子竟敢当着我的面贿赂政府官员，胆子不小啊。”
牛志空道：“我哪敢啊，这不是公司要开张，先搞些促销活动吗。”
韩东看了一下手表，离开车只有十分钟了，便道：“我也该检票了，你们都回去吧。”
“那好，东哥记得有财的机会一定要告诉我哦。”吕南方笑呵呵地道。
“东哥一路顺风，再见。”
牛志空说道，看着韩东剪了票走进停车场，他转向吕南方问道：“南方，这东哥是何方神圣啊？”
吕南方嘿嘿一笑，“一号的华夏日报你看过没有，他叫韩东。”
“啊——”牛志空吃了一惊，“他就是那个韩东吗？难怪，难怪……早知道这样，我可要多敬他两杯酒啊。”
虽然他并没有从政，但是从小在他父亲的熏陶下，对时事还是十分关注的。因为在华夏国，民营企业家要想真正做大，就必须要随时把握国家的大政方针，只有跟着大势走才能够保持屹立不倒。而这段时间国内涌起的保守言论，更是让牛志空和他的父亲心中暗自担心，如果政治局势大变的话，他们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但是韩东的文章，却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希望，如果国家真如韩东文章所说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那么对许多的民营企业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哈哈哈……”吕南方看到牛志空震惊激动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得意地大笑，感到非常的自豪。
牛志空这时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抓着吕南方的手臂道：“走，我们两兄弟再去喝几杯。”
……
韩东坐在位子上闭目养神，刚刚喝了二两白酒，头微微有些晕。他旁边的位子还空着，现在离开车时间已经很近了，那个售票已经开始在撕票。
见到韩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售票员不满地道：“别睡了，你的票呢？”
韩东无奈地睁开眼，拿出票递给他，这售票员的态度还真是差啊。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吃力地拖着一个箱子走上车，看了一下手中的票，就在韩东身边的位子坐下，拍着胸口娇声感叹道：“还好，终于赶上了。”
她微微喘着气，脸上一片粉红，齐耳的秀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闻着忍不住精神一振。
这时售票员走过来没好气地道：“票呢，来这么晚，耽搁大家多少时间啊。”
“对不起啊，路上塞车。”女孩说着，把手中的票递过去。
售票员撕了票，嘀嘀咕咕地走到了前面的位子上坐下。很快，汽车便开动，除了车站往富义方向驶去。
韩东无所事事，又闭上眼睛，感受着汽车的颠簸，鼻中不时传来一丝淡淡的幽香。
忽然韩东感到身边那女孩猛地靠了过来，丝抚在脸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韩东睁开眼，却见身边那女孩一只手捂着嘴巴，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拨窗玻璃。
看来这女孩有些晕车，韩东赶紧伸手打开窗子，同时身体尽量往后靠着。
“唔……唔……”女孩把头微微伸出窗子，张开嘴干呕着，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的脸涨得有些红，晕车的时候不能吐出来是很难受的。
汽车上前后座位的距离并不宽，尽管韩东已经尽量把身体往后靠了，但是那女孩还是紧紧地靠在了韩东的胸前，随着汽车的颠簸不停地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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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缘份
女孩干呕了几下，缓过气来，从羽绒服的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纸巾，扯出一张擦了嘴，坐回位子上，呼呼喘着气。
她的脸色有些白，额前丝凌乱，微微蹙着眉头，看来很难受。
韩东站起来说：“我们换一下座位吧。”
“谢谢大哥。”
女孩说着，一只手拿一张纸巾捂着嘴巴，和韩东换了座位，坐下来一直皱着眉头，脸上一片苍白。
韩东想了想，道：“难受的话，你用双手拇指互捏虎口，应该好一些。”
女孩疑惑地看了韩东一眼，随即按照他说的，两只白皙的小手握在一起，白嫩的大拇指使劲地按压着虎口。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好了一些，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感激地说：“好受多了，大哥的方法真有效。”
韩东点了点头，说：“晕车的话，这个方法很有效，另外空腹坐车很容易晕车的。”
“啊。”女孩惊呼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
她惊讶的样子十分可爱，一双眼睛犹如星星般眨动着。
韩东呵呵一笑，说：“你小肚子都咕咕叫了几声了。”
女孩脸上微微一红，眼睛扑闪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我考试完急着过来赶车，所以没时间吃饭。”
说着，她拿出一盒饼干，撕开，拿一块放在嘴中，轻轻地咀嚼着。
似乎是因为韩东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脸上微微红，吹弹得破的肌肤滑腻柔嫩，在雪白羽绒服的衬托下显得越地细腻。她微微低着头，从侧面可以看到那整齐的睫毛轻轻地扑闪着。
“你吃不吃？”女孩忽然把手中的饼干递到韩东面前。
“呵呵，这可是你的晚餐，你自己慢慢吃吧。”韩东微笑着道。
女孩点点头，说：“我叫燕琳，大哥你也是富义人么？”
韩东笑了笑，“嗯，也算是吧，我叫韩东。”
燕琳一愣，随即笑了，“韩东，呵呵，你也叫韩东？”
韩东疑惑地看向她，问道：“你认识另外叫韩东的人？”
“也不是，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叫韩东的人……你最近没看报纸吗？”
“呵呵，估计你说的那人就是我了。”
“你……”燕琳一惊，转过身来打量着韩东，“你就是那个韩东吗？写文章的那个？”
见韩东点头，燕琳顿时激动起来，扭过身面对韩东，手中还拿着半盒饼干，“太好了，想不到会遇到你，呵呵，好激动哦……”
韩东有些疑惑，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明星，有什么好激动的。”
“哈，你不知道，你可是我们班同学崇拜的偶像啊，我们老师也很推崇你呢。”燕琳显得有些激动，话也多了起来。
原来燕琳是西川大学企业管理系的学生，给她们上课的老师极力支持大力改革开放，在课堂上让大家专门讨论过韩东的文章，对他的评价非常高。
“东哥，呵呵，我这样叫你可以吧？”燕琳看着韩东问道，睁着漂亮的眼睛，犹如星星般闪亮。
韩东笑了笑，“当然没问题。”
燕琳露出高兴的笑容，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兴奋地问着问题，简直就像个刨根问题的记者一样。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车就到了富义车站。等车停稳，燕琳松了一口气道：“终于到了，好奇怪哦，和你聊天竟然不晕车了。”
韩东笑了笑，帮她把箱子提起来，道：“那是因为你吃了点东西，再加上聊天的时候注意力分散开，所以才好受些。走吧，你到哪里？”
外面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现在差不多晚上十点半了，这么个可爱的女孩子拖着个箱子也不方便，韩东决定送她回去。
燕琳道：“我到粮食局，坐三轮回去就好了，东哥你去哪儿？”
竟然也是去统计局，韩东忍不住笑了，道：“我就住在粮食局。”
“真的？那我们真有缘份啊。”燕琳惊讶地说，一脸兴奋的笑容，漂亮的大眼睛扑闪着。
韩东帮她拖着箱子，道：“那走吧，出去喊个三轮。”
虽然是晚上，但是三轮车还是很多，坐在三轮车上，燕琳一直不停地说着话，显得十分地活泼、开心。
很快就到了粮食局门口，韩东下车付了车钱，抬头见小饭馆的王婶站在门口，便笑道：“王婶还没有关门啊？”
这时燕琳娇声喊道：“妈，我回来了。”
韩东一愣，想不到这可爱的女孩竟然是王婶的女儿，看来还真是有缘的。
王婶也笑着道：“琳琳你怎么和小东一起回来的？”
燕琳蹦蹦跳跳地走过去，短微微飘洒着，她说：“我们在车上碰到的，”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王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怜爱地道：“你这丫头，怎么还让小东给你提箱子！”
韩东将燕琳的箱子提到屋里放下，笑着说：“没事……”
燕琳调皮地道：“是啊，东哥是绅士嘛。妈，有东西吃没有，饿死我了。”
王婶道：“那我这就去下面，小东你也一起吃点吧。”
韩东摇了摇头，说：“王婶，我不饿。我先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王婶也不勉强，道：“那行，谢谢你呀，小东。”
燕琳娇声道：“东哥，那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韩东笑道：“行啊，你就准备着破费吧。”
回到宿舍，韩东快地洗浴了一下，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又觉得很无聊，这么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人住着还真是有些冷清。幸好虽然县委已经撤了他的职，但是一时还没有收回他的宿舍，只是让他每个月交三百块钱的房租，不然的话，他还得自己去租房子。
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韩东伸手拿起话筒，就听到燕琳那清脆的声音传来，“东哥，在干嘛？”
韩东呵呵一笑，说：“正在学习理论。”
“是吗，大理论家还要学习理论啊，那我不打扰你了。今天多谢你了，祝你晚上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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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历史的微小改变
周一到政府办看报纸的时候，韩东现了一个微妙的变化，那就是华夏日报上面互相争论的文章，比前几天要少了一半以上，第一版上面都清一色是报道领导人的新闻。
“看来局势快要定下来了。”韩东心中暗道，他记得，那位长应该是一月中旬最后两天才开始南巡，并且表一系列谈话，离现在也只有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了。
自从上次被韩东蔑视以后，卢金元就没怎么管他。而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也都习惯了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看报纸的家伙，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只有那个势力女人胡梅依旧看他不顺眼，横眉冷眼，好像韩东欠了他一块钱没还似的。
韩东当然不会跟这样的小人计较，要收拾她以后机会多的是，实在没必要为这样的角色费心思。
中午，韩东先去给传呼机上了号，再缓步走回去吃饭。王婶的小饭馆平时生意一般，这时吃饭的人也并不多。
“东哥，想吃点什么，我请客。”燕琳笑吟吟的说。
她今天穿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黑亮的头上夹着个银色的小蝴蝶饰，新月般的秀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犹如星星闪烁着。
韩东微笑道：“算了，等你自己挣钱了，再请我吧。”
燕琳拿着抹布在桌子上擦了几下，微微撅着嘴说：“那你就慢慢等吧。”
这丫头撅着嘴的样子十分可爱，韩东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没事，我有时间等。”
很快，王婶就把菜炒好了，燕琳把菜端过来放到韩东的桌上，笑道：“东哥，你也太简朴了吧，每顿就一个菜？”
韩东笑道：“只要能吃饱就行了。”
燕琳在韩东的对面坐下来，白皙的右手撑着脑袋，星星般的眼睛看着韩东，脸上充满了阳光般的笑容。
韩东吃了两口菜，不解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嘻嘻……”燕琳嫣然一笑，道：“你知道吗，我给寝室的姐妹说见到你了，年轻又帅气，她们都不相信呢？”
韩东一笑，“她们不相信什么？”
“呵呵，她们都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头子。”
“我很老吗？”
“当然不啦！”燕琳睁大了明亮的眼睛，“东哥你可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大帅哥啊……”
韩东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下巴，倒转筷子在燕琳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帅能当饭吃吗？看来我还是去演电影才有前途。”
燕琳咯咯笑着，忽然身子往前探出，一脸谨慎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东哥，你没事吧？”
韩东一愣，“你说什么？”
“就是他们没整你吗？”燕琳说着，又往前凑了凑。
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韩东微微一笑，这丫头还以为这是什么年代啊，“你这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燕琳撇了撇嘴，又坐回去，歪着脑袋疑惑地自语道：“可是老师说我们西川的情况很复杂啊……”
韩东笑道：“能有多复杂啊，很快就会好的。”
韩东这可不是无的放矢，从今天的华夏日报，他就敏锐地感觉到了高层的变化，再加上他知道以后即将生的巨大变化，所以才会这么充满了信心。
而通过这段时间的事情，韩东已经成功地打入了县委书记黄文运的阵营中，只要局势反转，韩东的处境肯定就能够得到改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各方面的消息都很平静，关于改革、稳定的争论也少了许多，似乎，这场大争论已经结束了。
……
“东哥，现在的局势有些平静啊。”周正举着酒杯道。
他已经去赵华派出所干了几天副所长了，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陈民选缓缓地说：“我看风向在开始转变了，还是小东有远见啊。”
韩东笑道：“我哪有什么远见，就是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而已。”
周正说：“嘿嘿，很快东哥就会东山再起了，到时看县里那般人怎么说？”
韩东淡淡一笑，“还能怎么样？这可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陈民选自斟自饮了一小杯酒，道：“小东，虽然局势有所缓和，但你还是要多向领导汇报工作。”
韩东点点头，“我知道，多谢陈哥提醒。”
陈民选微微一笑，又道：“不过，你这次的事情也算是柄双刃剑，从此以后你就贴上了改革派的标签，在各级领导心中都会留下激进的印象。就算中央如你所说继续加大改革开放，但是也不可能将省市的干部全都调整一遍，因此以后你得小心一些为好。”
周正也听明白了，说：“也对，东哥前段时间那么出名了，现在是该低调些。”
韩东笑道：“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出名，只想安心地做点实事。”
……
一九九二年一月十二日，星期天。
今天休息，韩东洗完了衣服，回到客厅坐下，打开电视，刚听了两句，他不禁愣住了。
这是中央一台的午间新闻，播报的新闻是南巡长在鄂北省湖昌市视察时的谈话精神。电视中，那位睿智的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用他那典型的西川口音，讲道：“革命是解放生产力，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
“他老人家这就开始南巡了吗？”韩东震惊地站了起来，“怎么提前了呢？”
记忆中，南巡长应该是在一月中旬最后两天，从鄂北省湖昌市开始，沿着长江往下，一路视察了几个重点城市，表了一系列的谈话。这些谈话主要是围绕改革、展、稳定来展开的，很快就扭转了当时的局势，使得华夏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得以更快更好地往前展。
而现在，一月中旬才刚开始，南巡长就已经开始视察了，比韩东记忆中的时间提前了近一个星期啊。
“难道，是我的文章引起的变化？”韩东看着电视中那位睿智的老人，不由得有些汗颜，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引起了历史的微小改变。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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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怎么看
韩东回过神来，走过去接起电话。
“小东，看新闻了没？”父亲韩政的声音里充满了一丝欣喜。
韩东心中一阵温暖，虽然家里人并没有随时表现出关心的样子，但是他们无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爸，我正在看呢。”
“呵呵，那有什么感想？”
韩东想了一下，说：“我觉得长的谈话高瞻远瞩，一语中的，需要深入学习体会啊。”
韩政笑了，“你这个小滑头，跟我也这么说。现在上面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你那里需要动动吗？”
“暂时还不需要，我会自己努力的。”
“那行，我相信你。不过记住以后遇事不要冲动，多和家里商量，不要忘记你不是一个人。”说到后面，韩政的话语变得严肃起来了，“老太爷对你可是寄寓了很大的希望，你可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韩东不由得站直了身体，说：“爸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韩政的声音露出几丝欣喜，“好，好，那我挂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南巡长沿着长江往下，从湖昌市一直到明珠市，一边视察，一边表了一系列的谈话。他的谈话包括六个方面的内容，其中最重要的核心思想，就是要加快改革开放的步伐，大胆地试，大胆地闯，集中精力把经济建设搞上去。
随着南巡长的视察，中央电视台、华夏日报等各大主流媒体，都在做着密集的报道。
原本平静下来的华夏国理论界又热闹起来了。不过这次所有的专家、学者，论调全都惊人的一致。他们要么是对南巡长的谈话精神进行分析，要么是赞赏，要么是加以论证，再也没有一丝对当前局势的怀疑之心。
华夏国中央，一些领导开始表相关的言论，对南巡长的谈话表示拥护；一些部门，开始展开学习南巡长谈话精神的活动。
不过，西川省的局势还有些沉闷，个别领导依旧在一些场合表维稳的讲话。
荣州市，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这段时间都集体失声了。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局势会变化得这么快。而现在高层的风向已经完全地变了，和他们之前分析的情况大不一样，现在他们的处境有些尴尬起来。
在富义县，县委书记黄文运也轻松了不少，不过他现在正在等待局势的进一步明朗。如今天平已经开始向他这边倾斜，他就没有必要着急，暂时他要的反而是一个“稳”字。
……
“县长，寒县长来了。”石勇敲开门对县长方忠请示道。
“你怎么回事，我说过寒县长可以直接进来的，没记性吗？”方忠阴沉着脸训斥道。
“是，我记住了。”石勇陪笑道。
这几天方县长的脾气很不好，稍微一点问题就要招来一顿批评，石勇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反正只要忍住气把方忠伺候好，以后放出去就好了。
寒文学爽朗的声音传来，“县长，这可不怪石勇，是我让他请示的。”
方忠站起来，道：“老寒，你还给我来这套干什么，来，这边坐吧。”
两人在会客区的沙上坐下，各自叼着烟抽起来。
很快石勇端着茶杯进来，放在寒文学的面前，恭敬地道：“寒县长，请喝茶。”
寒文学点点头，等石勇退出去带上门以后，他说：“县长，现在的形势有些微妙啊……”
方忠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变化挺快的。”
寒文学说：“我看上边也顶不了几天，到时候估计会有些变动啊。”
方忠用手抚摸着油光水滑的头，半晌才道：“这个我们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上面肯定要动，但是这么大一摊子，也要人来做事，也不可能全动，涉及到你我这个层面，估计动得更少。”
寒文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上面动了，那边肯定不会闲着啊。我估计他肯定会借韩东之事来力！”
方忠笑了笑，“那倒无所谓，对韩东的处理是集体决定的，他能整什么事出来。倒是韩东这个人，有些看不清啊，那几篇文章，你说是有心之作，还是无意而为？”
寒文学想了想，说：“不好说，看起来他好像认定了一样，不顾一切，又能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又不像是无意所致。可是，在处理他的时候，也只有那边为他说话，上面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有很多领导要严肃处理他。”
方忠皱着眉头道：“听说他是吴副主任介绍给沈从飞的，应该有些关系，但是不太硬。只是那文章……竟然三篇都集中在华夏日报，想不通啊……”
他摇了摇头，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寒文学喝了一口茶，笑道：“不管他什么身份，到时候大不了让他再回统计局好了。”
“对，就让他回统计局。我看到时候干脆由你先提出来，不能让那边占先。”方忠说着，将烟蒂狠狠地揉在烟灰缸里面。
……
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韩东来到了县委书记黄文运的办公室外面。
看到他，张长河笑着站起来，“韩局长来了……”
韩东赶紧道：“张科长，可别这么叫我，我现在就是个白丁。”
“呵呵，那只是一时的。”张长河笑道，“你直接进去吧，书记等着呢。”
这种可以不用通报就直接进去的待遇，在富义县委可没有几个人能享受到。由此可见黄书记对韩东的看重，估计过不了多久，韩东就会得到重用。作为秘书，张长河自然清楚黄文运的心思，所以对韩东既客气又热情，现在和他搞好关系，以后干什么也多些方便嘛。
并且张长河一点也不敢轻视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年轻人，就凭那几篇文章表现出来的魄力和远见，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在张长河看来，韩东迟早有一天会一飞冲天，现在开始投资也不为过。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等韩东坐好以后，黄文运随意地问道：“韩东，你怎么看现在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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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帮忙
韩东平静地说：“我觉得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白了，不是怎么看的问题，而是该怎么做。黄书记已经智珠在握，作为我个人，以后工作中，肯定服从黄书记和组织的安排。”
和黄文运见过几次以后，韩东虽然说话随意了许多，但是还是很注意分寸，说话间把“黄书记”放在“组织”前面，那是在表达他的尊重和投靠之意。
“你这小子啊。”黄文运顿时笑了，“那你对以后的工作有什么想法没有？”
韩东大致明白，黄书记估计要通过自己来震慑方忠等人，不过自己也正好不想在统计局干了，正要找个机会和他说呢。
于是韩东说：“黄书记，既然您问起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其实我想进入一线部门，做一些实际的工作，最好是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
黄文运点点头说：“你的理论水平就不用说了，那是有目共睹的，接下来确实需要加强实践才行。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谢谢黄书记。”
韩东知道他不可能现在就给自己什么承诺，估计就算要安排自己，也需要过几天才行。
回到政府办，韩东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跟以前都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众人也不怎么看他，直接就对他无视了。可是现在，他们看韩东的目光，有些复杂，又有点犹豫。现在他们也都知道局势变得对韩东有利起来，过不了多久，韩东肯定会官复原职，或许因为这次的事情，会得到进一步的重用。他们就为此前对韩东的冷谈态度感到有些后悔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对韩东好一点，或许因此会结实一个前途远大的朋友。
身在官场，积累人脉是最重要的。而韩东现在如此年轻，谁能预料将来他能够走多远，走多高啊。
“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
胡梅在心中郁闷地想到，她看韩东的目光也有些躲躲闪闪的。在这之前，自己可是得罪过韩东，以后如果落入他的手中，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啊。
“呵呵，都想不到吧。”
韩东心中暗笑，这些势力的家伙，现在傻眼了吧。
当然，他现在也不会和这些人计较什么，一如既往地坐在他那个专用位置上，翻阅报纸，研读一下半月谈，表现得十分淡定。
现在高层的风向已经转过来了，韩东只需要等西川和荣州的局势稳定下来就行，这个是急不得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燕琳依旧坐在他的对面。
她右手撑着脑袋，一双星星般的眼睛看着韩东，不时地眨动着，漆黑的睫毛修长整齐。
韩东抬头微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会不好意思的。”
“你会吗？”燕琳笑了，露出洁白的皓齿，又问道：“东哥，你晚上有事没有？”
韩东问道：“你有事吗？”
“那你晚上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吧，什么事？”
看着燕琳的样子，韩东忽然想起了表妹萧贝贝，她每次要自己帮忙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一幅试探的模样吗。
想起亲人，韩东心中就不知不觉间地涌起了一股柔情。
燕琳笑吟吟地道：“晚上我们有几个高中同学聚会，你陪我去吧。”
韩东一愣，“你们同学聚会，我去算什么呀？”
燕琳睁大了明亮的眼睛，狡黠地一笑，“你刚才已经答应了我的，反正我不管，你晚上必须陪我去。”
韩东不由苦笑了一声，小丫头这哪是求人帮忙啊。不过看到她这么可爱的份上，晚上又确实没有什么事可干，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陪她去也行。
想到这里，韩东笑道：“那你的同学不会嫌我老吧？”
“咯咯……”燕琳顿时高兴地娇笑了两声，说：“谁说东哥老啊，东哥这么年轻帅气，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的。那你下班后就直接过来，我在这里等你，可别忘了哦。”
“好，我一定过来。”
“那我们拉钩。”
韩东一愣，看着娇笑如花的燕琳，他彻底无语了，“小朋友，这套已经过时了……”
“谁是小朋友啊？”
燕琳不满地道，撅起了娇嫩的红唇，她一把抓住韩东的右手，伸出右手那白皙的小指头，和韩东小指勾在一起，然后拇指又和韩东的拇指触碰了几下。
“好咯，签约仪式完成了。”燕琳调皮地一笑，放开韩东的手，显得十分地开心，“东哥你慢慢吃吧，我给妈帮忙去了。”
“去吧，去吧……”
韩东很有些无奈，这小丫头，比萧贝贝还要调皮难缠。
上班的时候，韩东接到邹刚打来的传呼，要请他吃晚饭。不过韩东和燕琳事先有约，自然就不会答应他了。韩东也知道邹刚的意思，现在局势已经明朗，邹刚肯定是想进一步增进和自己的关系。
这倒也无可厚非，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更何况现在邹刚的年龄并不大，追求进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下班后韩东径直往王婶的小饭馆走去，远远地看到燕琳站在门口，对着路口翘以待。
“丫头，等帅哥啊？”韩东笑着打趣。
燕琳脸上微微一红，笑道：“是啊，专门等你这个蟋蟀哥。”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围巾，娇嫩的脸蛋也被衬托得粉嫩粉嫩的，让韩东忍不住想伸手轻轻地捏两下。她头上的饰又换了个，那是一朵白色的小兰花，斜斜地点缀在乌黑的丝间，让她多了几分可爱。
韩东笑道：“我要不要换件衣服？”
燕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倒也没有必要，不过我看你穿得挺少的，不冷吗？”
韩东穿着黑色的休闲夹克，里面就一件内衣和并不很厚的毛衣，看起来有些单薄，不过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没事，我一点也不冷。”韩东笑道。
“哼，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小心感冒哦。到时候有个人呜呜地流鼻涕，可就不帅了。”
燕琳娇笑着，伸手在鼻子下比划了几下，皱着鼻子的样子十分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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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燕琳的同学
“放心吧，再冷我也不会感冒。”韩东没好气地道，忍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啊呀，别打我的头。”燕琳不满地撅着嘴，白皙的手捂着脑袋，娇声道：“走吧，我们约好六点半到。”
“呵呵，这么娇气！”韩东微微一笑，“你们在哪里聚会，现在已经六点多了。”
“没事，就在前面的百味园，十来分钟就走到了。”
“那走吧。”韩东说着就迈步往前走去。
燕琳一愣，随即嘴唇扭了扭，快步地走到韩东的前面，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面，一边走一边用力地跺着脚。
韩东问道：“怎么啦，很冷吗？”
燕琳回头嫣然一笑，“不冷啊，我喜欢这么走。”
“调皮的小丫头。”韩东笑着，大步走了两步。
寒冷的空气中，一身洁白的燕琳，脖子上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围巾，不时地跳两下，就像个可爱的精灵。
沿着街道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百味园。此刻正是吃饭的时候，百味园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生意倒挺好的。
“琳琳，琳琳……”百味园的门口，一个身着深红色羽绒服的女子娇声叫着，一边挥着手。
“梅子！”燕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快步冲过去，和那女子拥抱在一起，随后两人拉着手，在那里跳着笑着，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韩东的嘴角微微翘起，女孩子就是这么活泼啊。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小精灵一样的燕琳，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脸上堆起了笑容，“燕琳，你来啦，我们都在等你呢。”
燕琳微微笑着，“廖晓兵，你越来越有派头了啊。”
那廖晓兵道：“哪里啊，我看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时又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长女子走出来，几个女生娇笑着说了一会儿话，燕琳这时才想起韩东，赶紧回头道：“东哥，过来呀，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我高中的好朋友，艾梅，张晓佳……”
“你好，我姓廖，廖晓兵。”不等燕琳介绍，廖晓兵便上前一步说道，并伸出手。
“我叫韩东。”韩东淡淡地道，他明显地看到廖晓兵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心中疑惑，不解地看向燕琳。
“大家进去吧，外面怪冷的。”燕琳好像不敢和韩东对视，挽着艾梅的手臂道。
韩东顿时明白了，瞪了燕琳一眼，他可不想和这帮小孩子玩这种游戏。虽然韩东也就比燕琳她们大个三四岁，但是他的心态可不一样，总感觉她这有一种过家家的意思。
艾梅和张晓佳也有些疑惑，两人一左一右，把燕琳夹在中间，一边嘀嘀咕咕，边往里面的包间走去。
韩东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就当重新找回年少时的感觉吧。
廖晓兵走在韩东的身边，西装笔挺，挺着胸膛，目光瞄过韩东的时候露出了几丝怨愤。
包间里面另外还有两个男子，也是燕琳的高中同学，两人穿着比较朴实，一看穿着就是学生。那身形微胖脸色白皙的男子叫赵材栋，黑瘦的叫吴亚磊。两人看到韩东，脸上都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人都到齐了，那就上菜吧。”廖晓兵现在已经恢复了一脸的笑意，吩咐门外的服务员上菜。
韩东坐在燕琳的身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现在有她的同学在也就不和她计较，等会再算账。
燕琳脸上一片粉红，和她旁边的艾梅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似乎有说不完的事情一样。
赵材栋笑眯眯地问道：“东哥，你也是西川大学的吗？”
韩东摇着头说：“我现在没读书了。”
“是吗？那韩东你现在在哪里财啊？”廖晓兵整了整西装，淡淡地问道。
韩东扫了他一眼，说：“我暂时在县政府办上班。”
艾梅立即惊讶地道：“政府办啊，看不出来东哥还是当官的啊。”
其他人也都有些意外地看着韩东，又惊讶，也有些羡慕。
小城市里面成长起来的人，都对政府工作人员有一种自内心的羡慕。
廖晓兵却是精神一振，笑着说：“政府办是个好地方啊，我和你们王主任挺熟的，什么时候一起吃饭啊。”
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开心，说起王主任显得非常的随意，似乎两人关系很铁似的。
韩东可不管他有什么关系，淡然地道：“我和王副主任不怎么熟。”
廖晓兵却显得非常的热情，“没事，不熟我可以给你介绍嘛。你在政府办，应该归王主任管吧，和他搞好关系，以后也好进步嘛。”
赵材栋也笑着道：“是啊，有晓兵介绍，东哥肯定很快就可以升官。”
韩东很清楚廖晓兵的意思，不过却懒得和他唱戏，“有机会再说吧，再说我也不归王副主任管。”
廖晓兵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继续道：“那什么时候我叫卢主任出来一起吃个饭，我和他也很熟的。”
“算了吧，我和卢主任也没什么关系。”看来这小子家里应该有些关系，但是韩东却正好和县政府办的人不对劲，如果不是给燕琳面子的话，话都懒得多说。
他现在虽然名义上是统计局的员工，但是却整天在政府办呆着，所以也算是在政府办上班，但又不归政府办管。再说了，如今的局势，政府办的正副主任又有谁没事找不自在来管他呢。
因此，韩东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不过，在廖晓兵看来，这家伙肯定是在吹牛。既然在政府办上班，怎么可能不归副主任管，又和正主任没关系，骗小孩子吧，真以为别人什么都不懂么？
“哈哈，看来韩东你混得不错啊，正副主任都管不到你。”
廖晓兵高声笑着，话里的意思正是要揭穿韩东的谎言。
其他人听了，也都疑惑地看着韩东，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说的话都对不上呢。
燕琳脸上红扑扑的，她以为韩东因为自己先前没有和他说明白，就故意这么说的，心想这家伙真小气。
韩东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缓缓道：“嗯，我估计在政府办也呆不了多久了。”
“啊……”众人一愣，出一声惊呼。
廖晓兵心中一喜，把身体往前倾着，看着韩东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啦，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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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憋着火
众人全都一脸疑惑地看着韩东，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他犯了什么事要被处分除名，各自的好奇心也被勾引起来了。
燕琳也跟众人一样看着韩东，星星般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她心中暗想：“这家伙太坏了，故意骗大家。”
因为知道了韩东的身份，这几天燕琳一直都在关注新闻报道，是以知道他的状况已经好多了。
韩东看向廖晓兵，只见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心中暗笑，淡淡地道：“是有点事情，我现在还背着记大过的处分呢，每天都在政府办上班写检查。”
“记大过啊，那也没事。说说吧，是什么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廖晓兵心中十分高兴，说着又看了燕琳一眼，难道这人和她是什么亲戚关系，带他来是想让自己帮忙的。这样的话，那倒是件好事情。
这么一想，廖晓兵的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这时服务员6续把菜端上来，燕琳赶紧道：“菜来了，大家可以吃了吧？”
廖晓兵笑着说：“对，随便吃，今天我请客，暂时就点了这些菜，大家还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说。服务员，先拿一瓶五粮液来。”
赵材栋舔了一下嘴唇说：“呵呵，又可以喝好酒了。晓兵，今天又要让你破费了。”
廖晓兵很有气度地一摆手，“没事，今天我们同学聚会，大家高兴为主嘛，钱不是问题。”
韩东淡淡地一笑，这小子话中有话啊。但他这小暴户的样子，又怎么会入得韩东的眼呢，就是修理他都没有兴趣。
赵材栋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酒瓶，打开来，先是感叹了一番，然后给廖晓兵的杯子倒满，再以顺时针的方向倒下去，几个女生也都倒了一小杯，最后才轮到韩东。
“呵呵，果然是好酒啊。”闻到淡淡的酒香，韩东不由感叹道。
这两个小家伙的行为，给他一种看戏的感觉。
燕琳拿起杯子，笑吟吟地道：“东哥，我敬你啊，希望你早日飞黄腾达。”
韩东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说：“那就借你吉言吧。”
燕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样子十分可爱。
廖晓兵一见，心头涌起一股嫉妒的怒火，也跟着举杯道：“来，我们一起吧，庆祝我们又聚在一起。”
众人一起举杯喝了一口，随后廖晓兵又热情地邀请大家尝菜，表现得十分热情，还拿筷子要给燕琳夹菜。
燕琳赶紧拿起碗，笑着说：“晓兵，你别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吧。”
艾梅也笑呵呵地道：“是啊，晓兵，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嘛……”
这次的聚会是廖晓兵起的，大家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想不到燕琳竟然带了个人过来，看两人亲热的样子，关系似乎还不一般。因此，吃饭的气氛总是有些怪异，如果不是艾梅、张晓佳活跃气氛的话，这顿饭都难以持续下去。
廖晓兵心中憋着气，看了一脸淡然的韩东一眼，便举杯说：“来，韩东，为我们初次见面碰一杯，干了。”
韩东笑了笑，说：“我酒量不行，就都随意吧。”
每次喝酒不过三杯，这是韩东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并不是特意针对谁。然而廖晓兵却觉得他是故意的，眼中一丝怒火一闪而逝，随即又笑着道：“哈哈，韩东你这么点面子都不给啊？”
赵材栋也说：“是啊，韩东你太没意思了。”
韩东抿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喝酒图个高兴，又何必在意多少呢。”
廖晓兵忍住气，缓缓地坐下去，整了整西装，说：“也对，大家开心才最重要。”
不过，这个场面，大家也怎么开心不起来，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燕琳心中有些不安，又对韩东有点不满，喝点酒会怎样嘛，非要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枉自己还带他来当挡箭牌，早知道自己就干脆不来参加这次聚会了。
这时随着“咚咚”两声敲门声传来，两人推门进来，为的是一个满脸红光的中年男子，后面却是邹刚。
“哈哈哈，韩局长，果然是你啊，我老侯专门来敬你一杯了。”中年男子满脸红光，声音也十分洪亮。
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人，原本以为他走错了，想不到他竟是冲韩东来的。而且他还叫韩东什么局长？
韩东站起来，笑道：“我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啊……”
邹刚介绍道：“韩局，这是板桥镇侯书记。”
“侯西平，韩局长叫我老侯好了，我可早就想敬韩局长两杯呢。”中年男子笑道，同时伸出手来。
韩东和他握了一下手，然后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说：“侯书记太客气了，我敬你。”
随后邹刚又上前道：“局长，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双手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等他们喝完酒，侯西平笑道：“韩局长，我们就打扰了，今天的帐算在我的头上，这个面子你可得给我。”
韩东一愣，貌似今天不是自己请客吧。
然而不等他拒绝，侯西平已经抱着拳头对众人道：“打扰各位了，你们慢用。”就和邹刚一起走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韩东苦笑了一下，抬头看到众人震惊而又疑惑的目光，便举起筷子笑道：“既然有人请客，大家就吃吧，别客气。”
廖晓兵喝了一口酒，脸色十分难看，心中更像是憋着一团火没处泄。
众人刚才还怀疑韩东先前的话语呢，结果那侯西平的出场就让众人震惊无比，看韩东年纪轻轻的样子，竟然是一局之长吗？
赵材栋勉强笑道：“东哥是真人不露相啊。”先前他可是顺着廖晓兵的话称呼韩东名字的，现在又叫东哥，变化倒也挺频繁的。
吴亚磊羡慕地问：“东哥，你是什么局的局长啊？”
众人一听，也都期待地看着韩东，这么年轻的局长还是第一次见到。
燕琳一脸的笑意，看到众人惊讶的表情，心中有些小得意，又有些不满，韩东竟然事先没有告诉自己他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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