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驴魔王
“苏潇潇,你这灾星!”
胡图图凝神静气,坐在马上,口中虽在骂着女捕头苏潇潇,可却将嘶风兽策马移动到苏潇潇身前,把她护在了身后。“胖哥我这几个月以来,从来就没有在走夜路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唯独这一回和你在一起,才这么倒霉!”
“死胖子,这怎么能怪我?”
苏潇潇万分委屈,本想朝着胡图图大喊大叫一番,可看到胡图图把她护在了身后,顿时就不再言语。
“怎不怪你了?”
胡图图皱着眉头,神色紧张说道,“我在这种岛天界不沾因果,就算是与人结了怨,大不了也是被人打一顿而已,又怎会惹来修行之士,布置出这种鬼气森森的阵法?我和修行之士明显没仇,所以今夜布阵之人,肯定是因你而来。”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孽归于我头上,简直太可恶了!”
苏潇潇朝着周围打量一番,只见黑雾冲天,将周围景物完全遮蔽住了,见不到星月光辉,她甚至感觉到,只怕今夜突然天降大雪,也和地面这无边无际的黑雾有关,顿时她就有些害怕,只试探着猜测道:“也许这些黑雾并非是因我们而起,咱们是适逢其会,恰好遇到了这些黑雾而已。”
“你是你,我是我,别说我们。你以为你与我套近乎,我就会相信你吗?”
胡图图说道:“你所说的话,就没几句是真的,先前你一边说众生求道堂最厉害,一边说你师门三山符箓宗最厉害,分明就是在忽悠我!”
苏潇潇撅了撅嘴,正要反驳胡图图,斜刺里突然暴射而来一道寒光,出现在二人前方三尺之外。
寒光猛地停下,悬在数米高空。
胡图图定神一看,却发现寒光是一道银灿灿的剑锋。
剑锋当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二人速速原路返回,离开此地!”
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有一道身影,站立在剑锋之上。
身影十分高瘦,容貌虽然普通,可他身前却垂着一道修长如同长发的胡须,十分的惹人夺目。
森然剑意,从剑锋之上散发出来。
剑修!
胡图图眼神一亮,他好歹也是剑修门派玄天宗的弟子,虽没有修炼玄天宗剑道功法,也平日里耳濡目染之下,对剑修的剑意却绝不陌生。
“阁下一番好意,我胡图图敬谢了!”
胡图图朝着剑锋拱了拱手,沉声道:“不知阁下可否告知,这黑雾是因何而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这道黑雾,叫做幽冥魔瘴,是一种邪恶无比的瘴气毒物,虽不像凡俗世人的毒物那样腐朽人的血肉,这幽冥魔瘴却能勾动修行之士体内心魔,让人无法自拔!一旦被幽冥魔瘴侵袭到了魂魄深处,必定引动心魔,就算没有因此而魂飞魄散,也会走火入魔,一身修为付之东流!”
剑锋上那身影朝胡图图点了点头,又道:“贫道是神霄宗剑修,我这一口七修仙剑,勉强可以抵挡前方黑烟魔瘴,替你们争取一些时间。你二人正好趁机速速退去,休要沾染了这番因果。”
“七修仙剑!前辈可是神霄宗长老西门信?”
苏潇潇凝神看了看那一道寒光闪闪的剑锋,果然见到剑锋之上有七个奇异的雕文,顿时脸色一喜,说道:“晚辈是三山符箓宗弟子,名作苏潇潇,奉师命来到七岛国。今夜西门前辈相助之恩,晚辈必不敢忘。”
“哼!原来是三山符箓宗弟子,资质倒也不错,三山符箓宗那四个老不死的号称四绝宗师,虽然都是些无胆鼠辈,可收徒弟的本事倒也不错。”
西门信衣袖一挥,抖出一道剑风,把胡图图与苏潇潇连人带马吹得往后退去,口中言道:“念在那四个老不死的份上,贫道就送你们一程!”
顿时,胡图图与苏潇潇连带着嘶风兽腾空飞起,朝着后方来路退却而去。
“小丫头骗子,你可知道那神霄宗是什么门派?”
胡图图骑在马上,问道:“这西门信口口声声把你三山符箓宗的四绝宗师骂做四个老不死的,很明显不把你三山符箓宗放在眼里嘛。以他的语气来看,你三山符箓宗只怕比不上他神霄宗。似神霄宗这种门派,理当排在八大仙门之内才对,莫非你所说的八大仙门,都是在骗我的?”
“胡说!你懂什么?”
苏潇潇一脸不爽,说道:“八大仙门是八大仙门,神霄宗是神霄宗,我只说在种岛天界有八大仙门,没说种岛天界就只有这八个门派。这神霄宗乃是剑修门派,实力却不差于八大仙门中的任何一派,只是这神霄宗门人弟子稀少,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人,故而没有被排在八大仙门之内,却和八大仙门一起被称作九大门派。”
“原来如此。”
胡图图点点头,说道:“原来所谓的八大仙门,都是以人数取胜的龌龊之辈,果然上不得台面。”
这一句话,把苏潇潇气得不轻。
“说得好!你小子这话,正合了本座的胃口!”
夜空当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响起在胡图图与苏潇潇耳边。
胡图图赶紧转过头,朝着声音来源之处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华丽长袍,骑着小毛驴的中年修士,正朝着二人所在之处靠近。
踢踏!踢踏!
驴蹄子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噪音。
这人嘿嘿一笑,袖子里洒出一股黑烟,将胡图图与苏潇潇罩住,“既然合了本座的胃口,自然不能让你们轻易离去。”
“合他胃口?莫非他要吃我?”
胡图图心脏咯噔一跳,怪叫道:“你莫要吃我,胖子的肉是酸的,你要吃就吃这个小姑娘,她细皮嫩肉的,肯定味道不错。”
“你倒是不简单,居然知道小姑娘的肉比胖子的肉好吃些,莫非你吃过?”
中年修士手臂一拖,就拖动了黑烟,拽着胡图图与苏潇潇腾空飞起,至于那只四品灵兽嘶风兽,则在黑烟侵袭之下化作了一具白骨,被寒风一吹,咔嚓嚓骨骼散开,乱七八糟掉落在地。
眨眼之间,黑烟就吹出了十里之外。
中年修士一巴掌拍在胡图图肩上,掌心散出一股冰冷冷的寒气,在胡图图体内绕了一圈,旋即竟是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小子体内,竟然有一股精纯至极的妖修血脉!看来老天待本座不薄,尽是让本座在这七岛国中,找到了你这个资质绝佳之辈。我虽没有夺取到至宝,却得了一个宝贝徒弟!”
畅快的笑了一阵之后,中年人死死盯着胡图图,问道:“小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胡图图默不作声,心中却想道:“拜你为师?胖哥我脑袋进水了,才拜你为师!我自从被毅哥儿提纯了血脉,资质就已算是天下第二,只比毅哥儿差了一筹,我又有上古传承而来的玄妙神功《白虎震荒诀》,又怎需拜人为师,看别人的脸色?”
“你若愿意拜本座为师,那就是本座门下唯一的弟子,本座会把你当做自己的子侄来看,绝不亏待你。你若不肯拜本座为师,那你就是本座的仇人,本座必会把你凑骨扬灰!”
那中年修士一脸杀机,阴森森说道:“本座道号叫做驴魔王,在这种岛天界虽不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却也是个有名有姓之辈。你若肯答应拜我为师,只等本座灭了神霄宗那个西门信之后,就把西门庆洗干净剥了皮煮给你吃,让你吃下仙人血肉,打下修行基础,步入我修行之门,从此与凡俗世人再不相同。”
“驴魔王,居然是驴魔王!”
苏潇潇吓得牙齿大颤,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朝胡图图传音说道:“此刻我是在施展传音之法与你说话,你万万不可神色有异,否则就会被驴魔王发现!这个驴魔王,乃是八大仙门之一,邪道鬼魅宗中的高手,最喜欢把人剥了皮煮着吃,你我若是忤逆了他的心意,必定会成为他口中的吃食……”
就在此刻,后方剑锋已是追了过来。
“呸!西门信你这狗ri的,本座跟你既没有杀父之仇,又没有夺妻之恨,你何必追着本座不放手?如若你惹毛了本座,本座挥手间就灭杀了你,把你剥了皮煮肉吃!”
话虽如此,驴魔王却抓着胡图图与苏潇潇在夜空中急速飞遁离去,不肯与西门信堂堂正正大战一场。
胡图图却丝毫不惧驴魔王的凶名,居然说起了风凉话,“看来你也是个欺软怕硬,最擅长吹牛的人物!你口口声声说要收我做徒弟,说要把西门信杀了给我吃,可你却见了西门信就跑,可想而知,你必定不是那西门信的对手。”
“胡扯!”
驴魔王反手一巴掌击中胡图图肩膀,打得胡图图趴倒了黑烟之上,“数月之前,有三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了七岛国。异光降世,必定是天降异宝,本座来到这七岛国,也只为了谋取至宝而来,怎能三心二意,怎能分心与西门信拼死拼活?若本座得到了至宝,到时候想要灭杀西门信还不是呼吸之间的事情?”
闻言,胡图图神色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三道光辉一定是至宝,怎么不说那是从天而降的流星?”
“那三道光辉从虚空而来,有人曾亲眼见到,三道光辉周围隐隐出现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息。单凭那混沌气息,几壸断定这三样光芒中的物件,必定都是至宝!可叹那佛门光明寺的光头秃驴圆真和尚,居然说他施展佛门天眼通神通,看清楚了三道光辉之内,是一个瘦子一个胖子与一只白狼。这些个佛门秃贼,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三个活物身上携带了混沌气息,这三个活物必定是通天彻地的大威能之辈,只怕连大神都比不上他们,为何他们一落到七岛国,就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了?”
驴魔王神色阴冷,又说道:“你既然将要成为本座的弟子,这些话语与你说说也没关系,可这小姑娘却做不得本座的弟子,合该剥了皮煮了吃掉,让本座尝尝鲜。乖徒弟你先前说了,她的肉比你的好吃,正好也让你尝尝味道……”
第八百八十四章:渔村的仁义
天色已晚,柳毅将五六十张桃符全都画好,都是依仗着吴蛋的鲜血为引,借助上古铭文绘制而成的符箓,分作金木火土风火雷电八种。
有桃符在身,柳毅才略略有些安心。
步入修行之门已久,总有法宝神通护身,而今一身修为完全施展不出来,就连最基础的御物诀、避尘诀也不能使用。至于诸多剑道神通,以及身上诸多法宝,甚至于不朽之书、剑道阵图之类的宝物,更是无法调动
好在柳毅身上,有一道源自于金鳞子的龙形罡气,每隔一日,就可以抵挡一次与柳毅修为相同之人的全力攻击。
可若真要与人争端,区区一道龙形罡气,却难以保证平安。
挡得住一次,挡不住二次。
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房中昏暗,一点油灯如豆。
柳毅坐在床上,将画好了的桃符,一块一块收入了衣袖当中。这种将东西收入衣袖的手段,却不是吞云水袖神通,而是在袖子之内缝了一个袖袋,用来装纳一些轻便的东西。可袖子虽然宽大,一个衣袖却也只能装下三五片。
这些桃符威力并不惊人,只有神魂境修士全力一击杀的威力,远远比不得柳毅尚存之时随手放出的一道剑锋,而今也算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胡图图尚未回来,柳毅睡得也不安稳。
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贪狼早已醒来,就连出海打渔的吴蛋,也早早的回到了院子里。
柳毅尚未睁开眼睛,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鱼腥味,让贪狼打开了房门,立即就有浓烈刺鼻的鱼腥味顺着北风吹进了卧房,只把柳毅熏得轻轻咳嗽了几声,门外厚厚的积雪早已被一队鱼山覆盖住,约莫有七八千斤,叠在一处煞是威武雄壮。
平日里吴蛋出海打渔,须得两三日才能回来,这一次不仅一夜就回,而且打回的害鱼,也比往日多了二三倍。
“师尊!”
吴蛋见房门打开,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房里叩见柳毅,口中说道:“我平日里出海打渔,要远行一日一夜,到百里之外,才能找到鱼群。可昨天拿了师傅画出来的桃符挂在渔网之上,只将渔网拖入大海数十里,就感觉到渔网越来越重,拖起来十分费力,我先前还以为是渔网缠上了海藻,潜入水中一看,发现竟然满满的都是鱼儿!顿时我就收起了桃符,把渔网拖上了船,连夜赶了回来……”
时至此刻,吴蛋对柳毅的手段更是尊敬,以他一个打渔为生的渔夫眼光来看,这俨然就是神仙中人的手段了。
乡村当中,总是藏不住什么秘密。
乡村之内,本也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新闻。
就连村东头的大黄狗在哪儿咬了别人一口,以及村洗头的李寡妇与何人纠缠不清,都会被人以口传口,传得人众皆知。
吴蛋连夜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村中狗叫。
今日他有一大早在院子里摆鱼,自然就会引来相邻的围观。吴蛋在院中摆放海鱼,绝非是为了显摆,而是将打回来的鱼儿区分开来,毕竟有的品种卖得贵,有的卖的便宜,不可一概而论。
等到早饭时间,已是有许多村名,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不相熟的就站在篱笆外面围观,相熟之人就来到了篱笆里面,走到鱼肉堆成的小山旁边,用手摸一摸,用鼻子闻一闻,简直就不敢相信。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是这渔村中颇有威望的人物,被众人推举出来,前来与吴蛋交流一番,“李叔来你这也没啥其他的事情,就是想问一问,这冬月寒天的,大伙儿都不能出海打渔,吴丹你这是怎么打来的鱼儿啊?”
“村长早啊!”
吴蛋颇有礼貌,老老实实的拱手施礼,说道:“我昨夜突然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人告诉我,说只要我出海打渔,就肯定能满载而归。我想啊,反正睡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除了海,没想到刚刚把渔船行驶到十里之外,渔网就已经满了。”
篱笆外立刻就有一些人笑骂道:“哈哈哈……你这老光棍儿,没有娘们陪你抱着睡,你又哪个晚上睡得着了?”
“嘿嘿嘿……你要是看我做光棍可怜,那就给我说一房媳妇呗。”
吴蛋摸着后脑勺笑了笑,他本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说起谎来却有板有眼,终究不曾把他师傅柳毅给拱出来。
随后,那村长又絮叨了一些话语,随即转身走了。
吴蛋也不曾多想,只把鱼儿分了类,旋即再回到房中替柳毅把炉火烧旺了,再辞别了柳毅,用一辆板车拖着一些鱼儿去集市卖鱼去了。
七八千斤鱼儿宛若肉山,吴蛋有的是力气,一班车能拖一两千斤,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鱼儿换成了银两,再根据胡图图留在房中的药方子,跑去城里抓了药,回到柳毅房里用小火炉熬了,旋即又出了海。
他本就是一个勤快的人,而今天降横财得了一种发财的手段,自然不能浪费了青春。
“大叔!”
贪狼看着吴蛋匆匆离去的背影,说道:“这村里人都是些心思叵测之人呢。早晨的时候,人家就看清楚了,有一些人目光不善。吴蛋说了个谎,说是做了个梦才打到的鱼,别人虽然不信,但也不好说他。可要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总是能打到鱼,吴蛋说的谎话就没人信了。”
“他那些话语本来就没人相信,只不过众人不好揭穿他而已。”
柳毅神色不变,指着篱笆外面远远近近的房屋,说道:“乡野村人虽然淳朴,可未必就全是仁义之辈。这座渔村,是吴蛋生长之地,就算吴蛋真正步入了修行之门,也未必能斩断凡尘,难免会与这渔村之人纠缠不清。若能借着这次机会,让吴蛋把渔村里的因果了结一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叔……”
贪狼交换了一声,一瘸一拐跑到门外看了看,旋即又跑回了房间里,对柳毅说道:“有几个小伙子,远远的跟随在吴蛋后头,肯定是要跟踪他。”
柳毅却只点点头,并未说话。
这一切,他早有预料。
果然,到了第二日早晨,吴蛋又是满载而归。
村里人蜂拥而来,将吴蛋的院子团团围住了。昨日事发突然,吴蛋出海打渔满载而归的事情虽传了出去,可来到这院子的村民却只有数十个,今日却黑压压一片,俨然就有近千人,大伙儿聚在一块商量着,闹哄着,人声鼎沸。
“胡胖子怎么还不回来?”
柳毅丝毫未将聚在一起的人群放在心上,只挂念起胡图图的安危。
柳毅从琼玉地界而来,历经了诸神之战,曾与天尊大战,也算是历经了生离死别,历经了刀山火海之人,心肠理当坚硬如铁才对,可到了这种时候,却越发的心神不宁。
吴蛋本在把海鱼分类,分着分着却发现篱笆外面的村名越来越多,他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大声说道:“我早就说了,这是我晚上做了一个梦,这才有这般福缘。你们要想打渔,现在赶紧回去睡觉去!”
“吴蛋,你这后生,不厚道啊!”
李村长手持着一个大烟袋,走到了吴蛋身前,老气横秋说道:“按理说咱们都是同一个渔村之人,理当同进同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这打渔的手艺,都是先辈传下来的,你会的我也会,我会的你也会,这冬月寒天大雪封山就连海水都结了一层冰渣,旁人都打不到鱼,唯独你吴蛋打得到鱼,你若是不把这打渔的手段教授给同村的乡邻,这事儿只怕做的不厚道啊。”
吴蛋本就老实,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老实人说老实话,言道:“村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何这渔村之内,人人都娶得到媳妇,讨得到老婆,就我吴蛋一人打光棍。现在我能打到鱼儿,村长你就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年别人娶老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他们把老婆分享给我,让我也用一用?我今年都快四十了,还没娶到老婆。村长您老有五个孙子,最大的二十多,最小的十五岁,全都娶了老婆,为什么不把你孙媳妇给我用一用?”
这话说得,只把村长气得七窍生烟。
就连躲在屋内偷看偷听的贪狼,都被逗乐了,朝柳毅说道:“大叔!你新收的这个徒弟,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啊。”
“不错!”
柳毅点了点头,说道:“他虽然老实,却也不是个窝囊之辈。如若窝窝囊囊,心里没有半分锐气,那就入不得我的门墙。”
“没蛋儿,你他娘的是要造反了吗?”
村长那大孙子冲到吴蛋面前,一手揪住了吴蛋胸前衣襟,怒喝道:“我爷爷屈尊降贵,以一村之长的身份,来到你这破草房子外,是给你面子!今ri你说也要说,不说也要说!”
李家素来都是渔村的大姓,认定众多,说话极有分量,于是立即就有人附和道:“小村长说得对!他若是连老村长的面子都不给,那就是目无尊长,简直是禽兽不如了!”
又有人说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这冬月寒天的打不到鱼,大家都要捏紧裤带过日子,饥一餐饱一餐的,就他能打到鱼,就他能过上好日子。他若是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却不管咱们这些乡邻的死活,那就是不仁不义!”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新不及时,是整理剧情去了,大家谅解。
明天周六了,周六大爆发,小爆发是3章,大爆发肯定是三章以上。
更新时间在中午十二点以后。
剧情已经整理好,定然是和前些日子一样,是紧张激烈,爽快利索的风格……
第八百八十五章:逼上绝路
“慢着!慢着!”
李村长指着鱼堆,又看了看周围村民,眼里满是惊喜,“各位看好了,吴蛋打回来的这些鱼,大多都不是些稀松平常的品种啊,你看这红线金头鱼,虽然只有**两重量,可这种鱼可是一辆鱼肉一两银!”
村长将那红线金头鱼提了起来,摆在一旁,又双眼放光在鱼堆里翻了翻,啧啧赞叹,说道:“这鱼堆里头的海鱼,十有**都是些值钱的品种,单凭这一堆鱼,少说也值得上几千两银子。咱们一年下来累死累活,除了吃穿之外,还能剩下多少钱。只怕咱们整个渔村加起来,上千号老少爷们,一年的进项也比不得吴蛋啊。”
“果然是红线金头鱼!”
“居然还有弯月白鳞鱼!”
“你们看看,这不是绿毛六腿海龟吗?这乌龟多出来的两条腿,可是比黄金还贵的东西,如果卖到药店里去做药材,价值可是要比百年老参还要高!”
一瞬间人声鼎沸,喧哗热闹,吵得吴蛋两眼发晕。
村民一边惊叹着这些鱼儿的价值,一边指责吴蛋不仁不义没心没肺,口中骂骂咧咧。
吴蛋这一辈子老实惯了,心肠又好,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若非心肠好,也不会在反抗的时候,把柳毅与胡图图以及贪狼这三个来历不明之辈救回家里。可心肠好的人,往往不懂得该如何与人争执,更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众人骂着骂着,见吴蛋不说话,顿时气焰更加猖狂,竟是有一些妇人跑回了家,拿来了一些木桶子,开始在鱼堆里捡鱼。
“不能捡,你们不能捡!”
吴蛋挡在鱼堆面前,高呼道:“这些鱼我是要卖了娶媳妇的,你们不能捡啊!”
一个老太太挎着鱼篮子,直挺挺朝着吴蛋撞去,说道:“你在这渔村长大,平日里老婆子我没少照顾你,现在你发达了就忘了恩义,连几条鱼都不肯给我?”
吴蛋愣在那里,没有反驳,也没有多少,可老太太却直接往吴蛋身上撞去。
区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怎么撞得赢天生神力的吴蛋。老太太不仅没有把吴蛋给撞翻,反倒是将自己撞倒在地。
“来人啦,救命啦!”
老太太坐在地上,像是死了爹娘一样大喊大叫,“这狼心狗肺的没蛋儿,居然想把我摔死!老太婆我好心好意,与他说一些道理,他居然对我下此毒手,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几根年轻人一冲而来,将老太太扶起。
又有一些壮年之人,齐齐冲到了吴蛋身前,将吴蛋推翻在地。
吴蛋一只手少说也有上千斤力气,又怎是区区几个壮汉能推得翻的。可吴蛋早就被老太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给吓到了,有些失魂落魄,而今被人众人合力一推,自然而然就被推到了地上。
于是,人群纷涌而来,从吴蛋身上踏过去、踩过去,直奔那一堆海鱼。
在众人眼里,这海鱼已经不是鱼了,而是银灿灿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
吴蛋颓然躺在地上,转过头看着哄抢鱼儿的村民,他忽然间就发现,自己对这个熟悉无比的渔村,对这些多年相处的乡邻,忽然间竟有些恐惧。在吴蛋的心中,他从未想过,这些村人邻里会变得如此陌生。
“这些都是我的鱼,都是我的鱼啊!”
吴蛋大声呼喊着,他似乎想起了他那个相好的女子正在青楼里痴痴的等他,顿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鱼堆前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将哄抢鱼儿的人一个个推开,然后持着一根长扁担,站在结了冰的鱼儿肉堆上方,怒吼道:“这些都是我用来娶老婆的家底,谁要是再抢,我就跟谁拼命!”
老实人归老实人,吴蛋却不笨。
他活了四十来岁,一直都不曾娶上老婆,虽然天生神力却吃的也多,平日里又要逛青楼,自然存不下多少钱粮,而今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打回来的鱼儿被人哄抢,哪怕吴蛋是泥巴做成的泥菩萨,也有几分土气,怎能不发怒。
而今吴蛋这一阵怒吼,却是把众人吓住了,顿时纷纷停住了哄抢鱼儿的动作。
“好哇!没蛋儿你是反了天了啊你!”
村长本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村民哄抢鱼儿,而今见到吴蛋手持扁担,顿时神色一变,越众而出指着吴蛋唾骂道:“你这不仁不义的狗东西,当年你爹死的时候,要不是村长我好心好意,借你十两银子,给他买了一具棺木,只怕你爹只能裹着一床凉席入土。现在你发家致富,胆子肥了,居然敢拿着扁担指着众多乡邻,还要喊打喊杀?”
村长一边义正言辞说着,一边却打量着自己正在抢鱼的几个孙子,眼中满是得意神色。此刻他与吴蛋在对峙着,周围村民都在看好戏,唯独村长几个孙子能见机行事,趁机将贵重些的鱼儿,全都钻进了自己的篮子里、箩筐里。
众多乡民也不是笨蛋,他们虽被吴蛋的怒吼震住了片刻,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也学着村长那几个孙子,使劲的哄抢鱼儿。
至于站在鱼堆顶端的吴蛋,则被众人当成了摆设。
哄抢鱼儿的村民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为了一条价值不凡的鱼儿,甚至抡起石头开打,直打得头破血流。
“我的鱼啊!我的鱼!”
吴蛋撕心裂肺呼喊着,他嗓门也大,声若洪钟,如雷般的声音居然没把哄抢鱼儿的村民震住,甚至有人在讥讽道:“你就叫吧,叫得再大声也没有用。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享你娘,当你娘!”
吴蛋眼认得这说话之人,他没蛋儿的诨号,就是此人取的。而今睁睁看着鱼儿被抢,看着众人不把他当一回事,顿时骨子里也冒出了一股子泻火,怒吼道:“谁要是再抢,我就跟他拼了!”
“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拼了,这话都说了两次,你就不能换点花样?”
那人一边抢鱼,一边讥讽着,忽然见到吴蛋闭上了眼睛,这人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没卵子的东西,果然胆小如鼠,连看都不敢看,你是要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吗?”
“老子和你们拼了!”
吴蛋举起扁担,怒呼一声。
老实人发火,尤其是在邪火一来的时候发火,最是可怖。
吴蛋只将举起的扁担一抡,朝着周围横扫了一圈,顿时有不少人被扁担击中,被打得倒飞出去。尤其是那个给吴蛋取诨号的人,有余离得吴蛋最近,竟是被一扁担抽中了脑门,打得脑浆迸裂。
“我说过的……我说过的……”
吴蛋也吓傻了,脸色惨白瘫坐在地,喃喃说道:“我早就说过的……谁要是再敢抢我的鱼,我就跟谁拼命!”
周围哄抢鱼儿的乡邻,顿时全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看着横在鱼肉上的尸体,竟是有些吓呆了。
“杀人啦!”
一声尖锐的惊呼响起,人群顿时就炸开了,一些人吓得头皮发麻,转身就跑,甚至连鞋子掉在地上都不管不顾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也有些胆子稍大的,在跑路的时候还记得提好篮子抓住箩筐。
先前那个推搡了吴蛋的老太婆忽然间就变得像是年轻了三十岁,提起篮子就往外头跑去,离去之前还不忘了朝着鱼堆里抓一把,扯出一条半尺长的红线金头鱼。
胆子小的,老弱病残的,全度一哄而散。
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壮年之人。
李村长与几个孙子,几个儿子,带着一大群人,围在鱼堆旁边。这些人也不抢鱼儿了,反倒是从远远近近的房子里拿出了锄头,扁担,船篙之类的长柄把式,将吴蛋团团围住。
“吴蛋!”
李村长义正言辞,宛若是戏文里演的青天大老爷,拿腔拿调说道:“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吴蛋正在迷茫当中,处于发呆状态,而今终于是被李村长的声音给惊醒来了过来,眼睁睁看着周围村民,怒吼一声,“是你们要抢我的鱼!我早就说过的,这是我的老婆本,谁跟我抢我就跟谁拼命,是你们不听!”
“无论如何,你是杀人了!”
李村长声色俱厉,仿佛他真就成了七岛国刑部衙门的判官,“你说是不是欠债就得还钱,杀人就得偿命?赵老八被你一扁担砸死了,现在尸骨未寒,尸首都是热的,难道他不是你杀的?难道你不要偿命?”
“这……”
吴蛋低头看了赵老八的尸首一眼,脸色惨白,浑身打了一个抖索,瘫坐在鱼堆之上,踢踏着双腿往后退去。
事已至此,村里人已是把吴蛋院子里里外外,全都围了起来,倒也不怕吴蛋畏罪潜逃。
甚至有人朝着柳毅房间走来,想要进入房中,去搜刮吴蛋的财物。毕竟在这些人看来,吴蛋能打到金贵鱼儿的事情,肯定已经不止区区三两日了,他既然打渔如此厉害,家里就必定存有诸多钱财。
嗷呜!
贪狼张开嘴巴,露出锋利森白的獠牙,对着即将闯入房门的村民仰头嚎叫。
“狼!是狼!”
村民吓得往后倒退数步,就连手里拿着的锄头也丢在了一边。
贪狼浑身雪白,身体壮硕,身材比壮汉的腰部还高,这些村里人平日里也没见过狼虫虎豹,此刻怎不被吓着?
“是他先抢我的鱼,我才用扁担打他的。”
吴蛋忽然神智清醒了,情急之下也懂得反驳几句,“他要是不抢鱼,我就不会打他,他也就不会死。”
“你倒是伶牙利嘴,懂得信口雌黄!”
李村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扬了扬提在手里的菜刀,话锋转瞬间变得冷冽起来,“老夫也抢了你的鱼,你是不是也要打死老夫?不仅老夫抢了,我儿子也抢了,我孙子也抢了。我家老太婆抢了,我儿媳妇抢了,孙媳妇也抢了。这么说来,你是不是要把老夫全家杀光了,你才甘心?”
区区一个老实人,怎么说得过李村长?
村长虽然官儿小,但好歹也是一村之长,这老头的一张嘴巴,又怎是吴蛋能与之相比?
“村有村规!”
李村长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机一现,说道:“你说把,是上吊还是沉塘,你自己选吧。”
恍然之间,吴蛋猛醒过来,原来自己被逼上绝路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新仇旧恨
上吊,显而易见,是找一颗歪脖子树,用绳子把自己吊死。
沉塘,就是装在一个牢固的笼子里,沉在水塘里面淹死。
无论如何,都是要死,只不过是方法不同罢了。
吴蛋做了几十年光棍,身无长物一盆如洗,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好的姑娘,还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并且在做那事的时候,连折扣都不打一个。
这样的人生,不可谓不是一个悲剧。
这一段时日,吴蛋却救了柳毅与胡图图以及贪狼,时来运转被柳毅收尾弟子,得以拜入上仙门下,本应该辉煌腾达,从此步入仙门,不再与凡俗世人相同,甚至能飘然云中御风飞驰三千里,朝临东海暮宿西天……
可是,在吴蛋辉煌腾达之前,李村长却给他两个选择:要么上吊,要么沉塘。
“上吊……沉塘……”
吴蛋倒吸一口凉气,眼也不眨看了看李村长。上吊与沉塘这两件事情,吴蛋都曾经见过,他见过老王家的大儿子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无法偿还高利贷,最终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还有那李村长的侄媳妇,因为偷人,被抓了个现行,结果按照村规沉了塘,好好的一个大媳妇被关在猪笼子里,笼子里还灌满了石头,沉入水里就一直在冒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蛋!”
李村长深吸一口气,神色竟有些猫哭耗子时候的慈悲,说道:“你我都是同村之人,李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不能完全不顾人情。这么说吧,我今日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把冬月寒天打渔的办法,告诉给本村长,本村长就网开一面,给你一个机会,不过么……”
“村长!对这样的人海慈悲什么?”
那赵老八的兄弟呼喊道:“杀人偿命,一刀宰了就是,我哥到现在还尸骨未寒啊!”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李村长摸了摸胡须,说道:“打断双手双脚,给你一条活命,你可愿意?”
吴蛋堂堂一个身高二米的男儿,一只手少说也有千斤力气,是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搏鲨的壮汉,若是打断了双手双脚,岂不是比死了还难受?
“我不服!”
吴蛋呼喊道:“你们要是不抢我的鱼,我就不会杀人!”
“这么说来,你是冥顽不灵咯?”
李村长手臂一挥,冷声说道:“拿下!”
众人一拥而上,吴蛋也摸着扁担,不肯束手就擒。
就在此刻,一声惊呼传来,“有狼!好大一只狼!”
众人转身一看,却发现吴蛋的几间茅草房里,有一个房屋的房门之内,坐着一只巨大的白狼,宛如是龙盘虎踞,挡在门内。
另有一个脸色发白的年轻人,坐在床上,沉默不言。
“好你个吴蛋,居然在家里偷偷养了这么多外乡人?先前本村长还以为,你家里只收留了一个胖子,没想到家里不仅有胖子,还藏了一条狼与一个病秧子。”
李村长摸了摸胡须,眼珠子转了一转,却是离开了鱼堆,走到了柳毅门外树木之处,说道:“吴蛋你平时没什么本事,这几天突然就懂得在冬月寒天打渔,你说是做了个梦,这种事本村长怎能相信?若是本村长所料不差,你冬月寒天打渔的本事,都是床上这个外乡人教你的吧?”
闻言,吴蛋脸色大变,却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他心中牢牢记得,师尊曾对他说过,一旦有人问起打渔的事情,决不能把师尊透露出来。
嘎吱!嘎吱!
众人弃了吴蛋,里三层外三层围在房间之外,只把院子里那些被积雪覆盖的蔬菜踩碎了,露出了满地青青黄黄的菜叶。
“你小子倒是勤快,居然积攒了这么多蔬菜。”
李村长不阴不阳赞叹了一句,懒得再理会吴蛋。正所谓人老成精,这村长只从吴蛋的表情变化,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外乡人!”
李村长十分谨慎的看了看贪狼,朝房中柳毅说道:“你卧病在床,吃我们村的,住我们村的,在这冬月寒天若非是我们村收留了你,只怕你早已经卧尸荒野。我们渔村对你与救命之恩,你总该知恩图报,做点表示吧?”
“匹夫!”
柳毅嗤之以鼻,懒得理会这李村长。
“好大的口气,竟敢辱骂本村长!”
村长脸色发红,他本以为能随随便便就下到这个病秧子,毕竟他们人多势众,上百号人围在门外。可未曾想到柳毅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惜字如金只对他冠之以匹夫二字。
“如此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村长衣袖一挥,朝着身后村民下令,“来人啦!给本村长打死这条白狼,再抓了床上的病秧子,看他说不说。”
“休要伤了我师尊!”
吴蛋猛地坐了起来,疯牛一样从人群当中撞了进去,挡在门口,吼道:“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休要伤我师尊!”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神色大变,唯独柳毅眼中闪现出一丝欣慰。
师尊?
这个称呼,向来都只用在修行人士之间。
凡俗时间那些教书的先生,也不被人称作师尊,只以先生二字来称呼。
“莫非这房中之人,是修行之士?”
李村长心中一紧,对柳毅颇为畏惧,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就算柳毅是一个修行之士,而今卧病在床,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奈何他不得。
“来人啦!”
李村长胆气十足,呼喊道:“先将这吴蛋给老夫拿下,再责问他为何要私自收留异乡人!吴蛋平日里老实敦厚,心慈手软,今天居然突然发狂,用扁担把赵老八给杀死了。吴蛋xing情大变,只怕就是受了房里这妖人的指使。咱们先把吴蛋拿下,再把妖人拿下,好好的审问一番,必定要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全弄清楚。至于吴蛋是如何在冬月寒天打渔,如何打来如此多珍奇海鱼之事,自然也会一清二楚。”
“村长说得有理!”
第一个附和之人,居然是那赵老八的亲兄弟。
时至此刻,他竟然也不着急要替他兄弟报仇,只在听到李村长说要把打渔之事弄清楚之事,这人就眼神发亮,把替兄弟报仇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
已是与数人,持着锄头船篙,朝吴蛋打去。
可吴蛋身强力壮,天生神力,又怎是这些村民能打得过的。这些人不仅没能打入房中,反倒是被吴蛋打得断手断脚。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被打断了手脚的人当中,有两个乃是李村长的孙子。
“拿弓箭来,射死这狗ri的没蛋儿!”
李村长终于是怒不可遏,不再伪装成慈眉善目的道德高人,用手指着吴蛋,神色冰冷,“果然什么样的老子,就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看来今天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留不得你了!”
吴蛋突然听到李村长说起他爹,顿时就有些失神,他实在弄不明白,今日之事和他死了十几年的老爹又有什么关系。
正在吴蛋愣神的时候,已是有人拿来了几张长弓,弯弓搭箭射在了吴蛋身上。箭矢是用精钢打造而成的三棱箭,十分的锋利,饶是吴蛋身强体壮皮厚肉燥,也被箭矢射得入肉寸许。其中有一根箭矢,是李村长的儿子亲手所射,射在了吴蛋的胸膛上,若非吴蛋身高二米身板很厚,这一箭必会射入心脏,要了他的性命。
叮!
一支箭矢从吴蛋肩膀旁边射了过去,钉在了床沿上,如非是射歪了些许,必定会射在柳毅身上。
“老子曰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打死老子不要紧,竟然朝老子师尊动手!”
这一下,吴蛋终于发飙暴起,抡起扁担就冲出了房门,反手把门关上,只将扁担随便挥动,就把周围人群打得血肉横飞。
他随手就能甩出上千斤力气,扁担虽然是老竹子制造而成,可像是狼牙棒一样生出呼呼狂风之声,擦到就伤,碰到就死。
“别硬碰,这小子有一把力气,用弓箭给我射死他!”
李村长眼睁睁看着挡在最前方的儿子被扁担打死,顿时气得七窍冒烟,却不敢留在门外,第一时间就往后天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发号施令。
嗖嗖嗖!
嗖嗖嗖!
几张长弓连续不断的迸射利箭,扎在吴蛋身上,不仅没能杀了吴蛋,反倒是激起了吴蛋一身血xing。
隐约之间,有一股子隐藏在吴蛋血脉深处的暴戾气息,充盈在吴蛋的胸膛。
今日他憋屈至极,被整个村子的人欺负,要强抢他的鱼儿,他反抗之后却失手杀人,又要被李村长bi死。bi死他倒也罢了,可到现在却连师尊都要和他一同受难,这让吴蛋怎么忍受得了?
先前只杀了赵老八一人,吴蛋还有些手脚发软,心中拔凉拔凉。这会儿用扁担连续杀了数人,吴蛋反倒是一点都不怕了,反倒是杀的极为爽快。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吴蛋忽然想起来了,这些年来他总是受人欺辱,被人取了一个没蛋儿的诨号,就连藏在家里的银钱,也时不时被人取走。
有时候去城中买些点心回来,买些酒水回来,在路上也会被人尝尝鲜……
村里人多,你也尝一口,我也尝一口,等到吴蛋回家的时候,酒肉点心已经是空空如也。
他素来豁达,素来老实,他爹在世的时候又总是教导他凡事让三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照着现在的局势看来,吴蛋只觉得他老爹生前说的话语,似乎不管用了。
再如何忍让,再如何退步,也免不得会被人bi死。
周围人群在死了数人之后,一哄而散,只有远处弯弓搭箭的人,在不停的用利箭瞄准吴蛋的胸膛攒射。
吴蛋心中怒火冲天,恶向胆边生,竟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用油纸包紧了的桃符,在身上沾了些鲜血,朝着那些弯弓搭箭之人丢去。
轰隆!
桃符在那些人身边炸裂,显现出一道长达数丈的雷霆,从天而降,把弯弓搭箭之人劈成了焦炭。
这一下,才算是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李村长浑身力气消失无踪,吓得瘫倒在地,胯下冒出了一股子尿sao味,竟是吓尿了。
吴蛋站在门外,手持扁担,扫视着躺在门口那些断手断脚的村人。此刻吴蛋浑身是血,满身杀机,仿佛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神,只把村人吓得魂飞魄散。
“莫要杀我,莫要杀我啊!我和你无冤无仇,只抢了你一些鱼儿,我把鱼儿还给你就是了……”
那人吓得语无伦次,连连求饶,却发现吴蛋正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于是又说道:“咱们真的无冤无仇,你可要千万要相信我!当年害死你老爹的,是那李村长,和我绝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什么!你说我爹是被人害死的?”
吴蛋神色大变,伸手就把那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就像是提着一只蛤蟆。
“是!是被害死的!”
那人吓得眼珠子泛白,嘴唇发紫,抖抖索索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爹的人是那李村长,你要报仇就找李村长去,和我实在是没关系。我不过是恰好路过,见到了李村长害死你爹……”
“我爹竟然是被害死的!枉我还以为,我爹是被山中猛虎杀死,狗娘养的李村长借我十两银子去买棺材,我还当他是一片好心,感恩戴德,没想到他到头来却是一个畜生……连畜生都不如!”
吴蛋双眼一片赤红,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只觉得胸膛似乎与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隐隐约约之间,有一道张牙舞爪的虚影,出现在吴蛋身后。
贪狼在房内听到有人求饶,知道吴蛋已经掌握了局面,立即打开房门,恰巧见到有一只八首八面,虎蛇八足,八条尾巴的怪兽虚影,浮现在吴蛋身后。
“李村长!”
吴蛋持着扁担,摇摇指着正朝着远处奔逃的李村长,怒吼道:“你说过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事天经地义!”
一言至此,吴蛋将胳膊一甩,把扁担当做标枪一样丢了出去。
李村长逃出了数百米,可扁担却精准无比,直接贯穿了李村长的后背,击碎了他的胸膛,把李村长的身躯钉在了一颗桑树之上。
这一丢,奇准无比。
就仿佛吴蛋苦学了数十年武艺,将投掷扁担的功夫日夜cao练,这才有了如此神准的手段……
“阿爹!”
吴蛋怒吼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埋葬他老爹尸首的地方,三跪九叩。
这一吼,撕心裂肺。
他身后八首八面怪兽更是张开嘴巴对准苍天,似乎在仰天长嚎,却没有发出声音,只给人一种凶戾至极,屠尽天下的错觉。
当吴蛋站起身之时,他一双眼眸,已经变得赤红无比。他已经再无半点老实渔夫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绝世凶徒气息,只将那求饶之人抓在手里,撕成两片!
“小灰灰!”
柳毅眉头一皱,脸色满是讶然,沉声道:“关门!”
第八百八十七章:疗伤的希望
关门之后,门外杀人盈野的景象就见不到了。
呐喊声,悲鸣声,求救声,奔走逃命声嘶力竭之声,诸多声音撕心裂肺,从门外传来。
踏踏踏!
吴蛋脚步沉重,每一脚都踏出了数千斤力气,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幽深的脚印,朝着院外有人影晃动之处冲杀而去。
柳毅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由自主,就想起了琼玉地界那一战,想起了虚空中诸神争斗,想起了扛着琼玉地界在虚空当中飞驰的龟灵道人,也想起了施展出三魂化体妙诀的陆压道人,以及桂道人……
也不知琼玉地界那一战,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大叔,这就是你以前教导人家的时候,说的自作孽不可活吗?”
贪狼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朝着院外看去,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关上了房门,再转身朝柳毅说道:“今天这么多人来抢吴蛋的鱼,完全不顾吴蛋的感受,只怕吴蛋当做了一个窝囊废。后来吴蛋失手把赵老八一扁担打死了,这渔村的村长就要bi死吴蛋,村里人不仅不帮吴蛋说情,反倒还幸灾乐祸,只盼着吴蛋早点死,只盼着能多分一点鱼儿……”
自作孽,不可活,果真如此。
村里人逼迫吴蛋是因,吴蛋杀人是果。
因果循环,屡试不爽。
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飘进了房中。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门外才再度响起踏踏踏的脚步声。
吴蛋浑身浴血,从篱笆院门外走了进来,再双腿一弯跪倒在了门外,口中呼喊道:“师尊,弟子无能,让师尊受辱,请师尊责罚。”
这些话语说出,就意味着吴蛋已经恢复了神智。
“哦?”
柳毅神色不变,让贪狼打开房门,问道:“那你且说说,我是如何受了辱?”
吴蛋回答道:“师尊本是神仙中人,却被李村长那种禽兽冷嘲热讽。以师尊的身份而言,这已经是受了辱。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尊受辱,全是弟子的责任。”
柳毅又问道:“今日这一战,你杀了多少人?”
“我将那合谋害死我爹的七户人家,斩尽杀绝。”
吴蛋如实回答,又道:“弟子杀孽太重,还请师尊责罚。”
“杀孽而已,何足道哉?”
柳毅淡然摇了摇头,说道:“你今日有错,却不是错在杀孽二字。至于到底错在了何处,为师也不能轻易说出口,还需你自己去悟。若悟透了,就跟我说,若没有悟出来,你就先跪在门外,悟出来了再起来。”
“弟子遵令!”
吴蛋也不多说,老老实实跪在雪地里。
他那一根扁担,早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折断在何方。
渔村今日这突发的一场事故,死了整整上百人。
人死之后,自然生机断绝。
丝丝缕缕的生机,从渔村尸首身上散发出来。
柳毅丹田当中,缓缓出现淡淡的热意。
一层淡绿色的光影,出现在柳毅身后,汇聚成一株似有若无的杨柳树影像。村中飘散的生机被杨柳树影像牵引着,顺着柳毅周身百骸,三百六十个窍穴,直下十二重楼,灌入了五脏六腑当中,再汇聚成一股温热的气息,灌入了手臂之上。
修行之人步入修行之门以后,会经历养气、练气、神魂、zhen法,真人、纯阳六个境界,其后才能成仙。
这六个境界,从引气入体;到打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再到滋养精气神三宝;再到生出顶上三花,内蕴胸中五气;再到体内生出一颗金丹;再到碎丹成婴;再到生出元神。林林总总,一共是六个大层次。
其中碎丹成婴,与元婴八境。
而生出元神,则有纯阳九境。
当村中生机飘荡而来,灌入柳毅体内,再生出一股热意之时,那热意直接运行到了手三阳经脉之内……
原本三条闭塞的经脉,立时变得通畅起来。
柳毅微微眯着的眼眸陡然变亮,心中却突然间惊喜起来。
只因这一个贯通经脉的过程,就是一个回复伤势的过程!
一刹那间,柳毅忽然间找到了治愈伤势的方向。
原来要想恢复一身伤势,终究还是要借助于生机!
柳毅体内,本有诸多生机汇聚而成的小绿珠,只可惜那些小绿珠全部无法调动,早在柳毅受伤之前,就用魂魄施展出吞云水袖神通,将小绿珠全都收了起来,而今却是不能再将小绿珠放出,除非再修炼到能施展吞云水袖神通的水准。
修行之士,要到神魂境,才能施展法术。
要到zhen法境,才能领会寻常法术的真谛。
若想施展神通,无论如何也要等到真人境界,修成元婴之后,方可施展出神通手段。否则不仅施展不出神通,反倒是会有性命之忧。万丈高楼,起于平地。若是根基不稳,反倒是会坏了自身性命……
吴蛋跪在门外,冥思苦想,却想不出到底是错在何处。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吴蛋脑门上滴落下来。
鹅毛大雪一直不曾停歇,飘飘洒洒落下,将地上鲜红的血迹与尸首遮蔽住了,就连跪在门口的吴蛋,都成了一个雪人。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你可知道,错在了何处?”
柳毅朝着昏暗的天幕看了一眼,沉吟道:“在门外跪了整整半日,你都不曾想明白吗?”
“弟子愚钝。”
吴蛋抬起头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此刻师尊虽卧病在床不能下地,可吴蛋却还是存着尊师重道的心思,对柳毅不仅没有半点不满,反倒是越发的尊敬了。
“愚钝就愚钝吧,并非要聪明绝顶,才能入我门墙。xing情中人,也能入我门墙。”
柳毅摇头一叹,对吴蛋这个二弟子的智商,已是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你错就错在没有在最开始之时,就断绝了村里乡邻夺你鱼儿的心思。你天生神力,虽没有武艺在身,也没有法术神通,可只需抡起扁担,将那些最先抢夺你鱼儿之人,狠狠恶打一顿,杀鸡儆猴,别人自然怕了你,对你心生畏惧,又怎会一拥而上抢你的鱼?你越是退让,别人就越以为你好欺负,于是当你说呀拼命的时候,众人还以为你再说笑话。”
“最开始之时,你未曾威慑住众人,反倒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亦可算作是在姑息养奸。等你说要拼命的时候,别人的胆子已经养肥了,怎会怕你?”
“如果你能果断一些,谁摸了鱼就打断谁的手,谁踩了鱼就打断谁的腿,别人怎敢再碰你的鱼儿?”
“打断了手脚,只需吃下一些汤药,打上绷带调理一段时日,就能伤势复原。可你到头来却杀了上百人,死人怎能复生?”
“凡事,须得早作决断!”
……
一席话语,从柳毅口中说出,只把吴蛋说得热汗淋漓。
柳毅本不是多话之人,在门下弟子面前也言语不多。当初收了程一峰做弟子之时,甚至没有安心安意的教导过程一峰,这种收徒传道的风格,与他师傅唐佳文有些相似。
可吴蛋与程一峰不同。
程一峰本就是以前玉溪派的长老,步入修行之门已经有许多年,自然知晓人情世故,懂得该如何保持一颗求道之心,正好免去了柳毅一番教导。可这吴蛋本是村中渔民,平日里窝囊惯了,被人欺负惯了,老实巴交惯了,与柳毅这一脉的剑修心xing截然相反。
当初在横山地界,柳毅与洞虚藏争辩修道之事的时候,柳毅曾说:“剑修持剑在手,就是为了求取一个与敌人血溅五步的机会。”
由此可见,柳毅是如何的杀伐果决。
他的门下,怎能出现一个畏畏缩缩的弟子?
吴蛋终于将柳毅的意思明白了几分,却浑浑噩噩的问了一句,“师尊是说,若弟子早早阻止了他们,他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吗?”
“该死之人,自然要死。”
柳毅摇了摇头,说道:“为师说你错了,只因你处事不够果决!为师乃是剑修,我剑修心xing如剑,锋芒毕露,与你今日的处事方式大为不同。”
“这……”
吴蛋点了点头,忽然间眼神一寒,问道:“师尊,那弟子现在跑去这些人家里,将他们家中存留的妻儿赶尽杀绝,可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既然拜入了我门墙,与凡俗世人就再不相同,这些渔民的妻儿也只是凡俗世人而已,何必将之放在心上?”
柳毅摇了摇头,言道:“祸不及妻儿。这些人死则死矣,那些害了你爹之人的家小也已经被你全数斩杀,至于这些抢你鱼儿的渔民的妻儿,网开一面又何妨?为师虽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却并非是残忍好杀之辈。”
“弟子受教了!”
吴蛋跪在地上,朝着雪地里磕了磕头。
“你且起来。这渔村之事,就到此为止,无需再去多想,只等有朝一ri你的境界到了,不需我多说,你也会明白。”
柳毅挥一挥衣袖,示意吴蛋从雪中站起,说道:“今夜村中尽是血腥味,为师睡也睡不着,你且带着为师上船,随你一起出海,见识见识你打渔的手段。为师有伤在身,须得借助生机才能疗伤,海中鱼儿众多,生机勃勃,正能助我一臂之力。”
“弟子遵令!”
吴蛋转忧为喜,扛着一张椅子,载着柳毅,与贪狼一起出了门。直到此刻,他才真算是明白了,这师傅果然没有在心中怪罪他。
吴蛋自东面出村,出海打渔。
可是,却有几个披麻戴孝之人,在吴蛋离渔村之后,立即骑着几匹高头大马,风急火燎的从村西头狂奔出去。
这几人当中的为首之人,却是李村长那一个大难不死的孙子!
第八百八十八章:独坐乾坤
白雪飞洒。
时节,依然是秋季。
吴蛋却不怕冷,只传了一件单薄的外衣,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船篙,将船上的风帆扯满了,十余米长的渔船就乘风破浪,在海面画出一条笔直的波浪线。
后方渔村,一片悲鸣。
曾几何时,那些欺辱过吴蛋的人,会想到有朝一日吴蛋突然暴起发飙,转过来对着村名痛下杀手?
辱人者,人恒辱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渔船刚刚出海数里,吴蛋就想把挂着一块“渔”字符箓的渔网抛进海中,用渔船拖着行走,却被柳毅挥手打断。
“在此处下网,为时尚早。”
柳毅摇了摇头,坐在渔船的乌篷船舱之内,身上罩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身前则摆着一个明晃晃的红泥火炉。“我见你上回打渔所得的海鱼,明显比第一次要珍贵很多。想必渔船行驶得越远,打回来的鱼儿就越是珍奇。那些珍奇的鱼儿体内,生机也比普通鱼儿要更加的精纯浓烈。”
“弟子遵令!”
吴蛋拱手抱拳,将渔网放在船尾,再走到乌篷船舱门口坐下,用血肉之躯挡住了船舱之外的凛冽寒风。
出海打渔,与在河中、湖中打渔,诀窍十分不同。
吴蛋久在海中打渔,自然深得个中三味。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为师与你说一说,修行道法的精妙之处。与你解析一番,成仙之前的六个境界,分别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
柳毅身上披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伸手持着一根木杖,将火炉里的火鸦挑得火光旺盛,火焰扑腾扑腾就攀升而起,光焰喷张,将柳毅的脸庞印得通红一片。
“我有一篇《太玄引气经》,这功法是当年我师门所传,后来却有所改动,虽不说是天下无双的神功妙法,却也算是少有的筑基玄功,用来打好基础,笃实根基,最是有用!”
柳毅将挑动火焰的木棍放在一旁,再将太玄引气经的口诀娓娓道来,又把修炼这种功法之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对吴蛋说了。
《太玄引气经》,是当年玉溪派的入门功法,最是粗浅,甚至无需拜入玉溪派就能修炼。柳毅当年就是以地灵村一介村民的身份,修炼的太玄引气经。
这种功法,原本只能在引起境界修行,后来经过雪羽大尊一番修改,已成了替修行之士打好根基的绝世玄功,可以一直修炼至练气境界,端的是妙用无穷。
“弟子谢师尊传功!”
吴蛋眼也不眨,跪坐在柳毅对面,聚精会神听着,生怕错过了半个字。
“无须谢我,你我本是师徒,我传你功法,教你修行,此事天经地义……”
柳毅摇了摇头,将太玄引气经逐字逐句,朝着吴蛋说了一遍,期间还需替吴蛋解释一番,何谓窍穴,何谓经脉,何谓五行,何谓阴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吴蛋虽身强体壮天生神力,却并非是一个聪明异常之辈,否则他也不会被渔村中人欺辱蒙骗了这么多年。
柳毅只说了一边,就口干舌燥。
余下的时间,却是由贪狼来代替柳毅向吴蛋解说一番。
贪狼就趴在柳毅身边,突然间在吴蛋面前口吐人言,立时让吴蛋惊得目瞪口呆,可他已入了修行之门,又历经了渔村那一场劫难,心思比以前变得更加坚韧,却也只在惊了一阵之后,就已经平静下来。
得了功法,自然就要修行。
种岛天界乃是一方天界,在诸天万界之内三种世界里头,天界灵气最为浓郁,比起琼玉地界的灵气浓度有着天壤之别,可吴蛋盘膝坐了许久,都无法找到引气入体的诀窍。他虽能感受到天地间浓郁的天地灵气,却无法将灵气纳入丹田当中。每次将天地灵气引入体内,灵气就会融入肉身当中……
吴蛋高达二米左右的身躯,宛若是一个无底洞,尽情的吸纳着天地灵气。可这些灵气一旦计入体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当吴蛋盘膝坐着,如此循环往复修行数次之后,神色未免有些沮丧。
“师尊,弟子体内无法容纳灵气。”
吴蛋十分憨厚的笑了笑,又伸出了手臂,握了握拳头,脸上却有些欣喜,说道:“可是,弟子明显感觉到,一身力气又增长了几分。”
能增长力气,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修行,这倒让柳毅有些惊讶。
“既能增长力气,那你就先安心修行。”
柳毅沉默片刻,复而说道:“等为师将实力恢复几分,再把你体质探查一番,才能找出是什么缘故。”
“弟子遵命。”
吴蛋老老实实运功修行,不再多说。
他本就是一个实在人,平日里一个人过活的时候都不喜欢动脑子,而今拜了师自然更加不喜欢动脑子,师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北天八月即飞雪。
寒风挥洒,吹动渔船风帆,一路往东南行驶。
等到了天色将晚之时,吴蛋用火炉煮了一些粮食吃下,再跑到船尾将渔网抛进了海中。
渔字桃符一入海中,立即放出的氤氤氲氲的光辉,光芒穿透万米海水,引诱着海中鱼儿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条条争先恐后,钻进了渔网当中。
哗啦啦啦!
吴蛋奋力拉扯着渔网,将只拖上了渔船。
诸多鱼儿,在网中蹦跶着,跳跃着。
柳毅定神一看,果真发现了网中有不少鱼儿,他在琼玉地界从未见过。
吴蛋抓了一条红线金头鱼,就在船尾剖开了洗干净内脏,再用小刀将鱼肉切成一块块嫩白的鱼肉,摆在一个雪白的瓷碟里,递到柳毅面前。
柳毅略略尝了一口,只觉得这鱼肉鲜香嫩滑,完全没有半点腥味,而且鱼肉入口之后,就会与一股子暖暖的热意,出现在丹田当中。这种感触,只要吃过新鲜的红线金头鱼之人,全都感受得到。
与常人相比,柳毅更能感受到有一丝微弱的生机活力,从鱼肉中散发出来。
这红线金头鱼,果真不凡。
难怪一两鱼肉一两银。
柳毅细细的咀嚼着鱼肉,又喂了一些到贪狼口中,旋即便闭口不再吃鱼,只盘膝坐了下来,将双手摊开搁在膝盖上,摆出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
伤势未愈不能动弹,却不妨碍柳毅摆出一个舒舒服服坐着的姿势。
一丝一缕生机,从渔网中散发出来。
只要是活物,就拥有生机活力。
这种岛天界以水势为主,凡俗世人只生活在诸多岛屿之上,相比于大海的面积,陆地实在太过狭小,海中鱼儿自然而然,就成了这天地间的主角。
丝丝缕缕暖意,出现在柳毅肉身百骸中。
淡淡绿光,从柳毅身上照射而出,落在船尾渔网之上。那些网中鱼儿被绿光一照,顿时生机已绝,鱼儿泛白,宛若是死去了多天的死鱼。
这一网海鱼中的生机,竟是比起柳毅在渔村中那一场杀戮中得来的生机,都要略略多了二三分。
“吴蛋,你将网中海鱼抛掉,再捞一网。”
柳毅脸上带着淡淡的爽朗气息,只因刚刚那一波生机,竟是让他足三阳经脉已经贯通。手三阳、足三阳经脉一通,浑身阳已足,柳毅已是不再像先前一般畏惧严寒,只把披在身上的棉被推在了一旁,神清气爽。
吴蛋虽不明白师尊为何会让他把贵重的海鱼丢掉,却也不曾多问。
越是老实憨厚之辈,就越懂得何谓尊师重道。
当第二网鱼儿捞上来之后,柳毅手三阴经脉已经通畅。只等足三阴经脉一通,十二正经相继通畅,柳毅就已无需卧病在床,虽比不得吴蛋的天生神力,却也能行动如常,与当年离开地灵村拜入玉溪派那段时日的情况相差无几。
可惜,当吴蛋准备要下网捕第三网鱼儿之时,东方天幕已经出现了一颗启明星。
“师尊,咱们该回去了。”
吴蛋看了看天色,从船舱里掏出了两根长达五六米的船桨,说道:“自打小时候,我爹就告诉我,每当黎明之时,海中精怪就会出来闹海。这时候不仅不能打渔,还要赶紧回到岸上,否则就会惹来海中精怪,将咱们吞进肚子里去。距离岸边越远,咱们就越是危险……”
柳毅点了点头,反正恢复伤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再说胡图图尚未回来,若是胡图图一旦回家,却没有见到自己,也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呼呼呼!
吴蛋将船桨套在船舷上,用力划桨,手臂上发出呼呼风声,船桨被他摇得像是风车一样。
悬挂在桅杆上的船帆,早已转变了方向,摆出一个侧向风势的姿态。作为一个靠着打渔活到了四十来岁的渔民,吴蛋早已知道该如何在海中逆风而行。
三角帆逆风的速度虽远远比不得顺风之时,可吴蛋却在拼命划桨,渔船就像是离弦之箭,在漆黑的海面上划过了一道雪白的浪痕。
黎明之前,是天地间最为晦暗的时候。
当那一刻启明星都隐去了光辉之时,整个天地就再无一丝光芒,无边黑暗笼罩在寰宇之内,让人觉得孤寂无比。
飘飘洒洒的大雪普降在夜色里,柳毅推开了乌篷船的窗户,任凭腥冷海风吹入船舱当中,却突然发现,窗外东北方向,有一道金色光辉,正缓缓从海面上浮现出来。
最开始之时,柳毅还以为那是旭日东升,想趁着今日这个机会,仔细的看一看许久不曾领会过的朝阳之美。
可片刻之后,却蓦然发现那金光并非是朝阳,而是一直巨大的金色蟾蜍,金光闪闪,正一步一步浮出海面,跃然于空中。
整个天空,为之一亮。
金蟾高达上千米,似一座金山,蟾蜍浑身上下都是金光闪闪的铜钱模样的鳞甲,平常蟾蜍都有四只脚,唯独这一只蟾蜍,是三只脚丫,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度,独坐在天地乾坤当中。
这一刻,柳毅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古籍中读到的一句话:三足金蟾,独坐乾坤,含沙射日。
第八百八十九章:邪恶至极
凡俗世人传闻,上古之时,有金蟾生三足,前二后一,最能聚敛财宝,有一步一吐钱,一跃一珠玉的赞誉。
只是凡俗世人所憧憬的事情,大抵都是美好的。
正如除夕夜大过年,本来是为了燃放烟花爆竹吓跑年兽,又把家家户户的人都聚在一起群策群力,到后来却成了亲朋好友团聚一处的理由。
故而,凡俗世人所流传的典故,大多都被掩盖住了真相。
诸如海中突然出现的这一只金蟾,身上就赋有一种凶蛮至极的戾气,夹杂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哪怕相隔是十几里,也熏得贪狼直吐舌头。
它本就是狼,鼻子比狗还灵敏。
“师尊!”
吴蛋奋力划桨,古铜色的皮肤被金光一染,显现出一股子刚毅的紫金色泽。船桨就像是风车一样,在船舷之外急速舞动,宛若是两个火轮。
嘎吱嘎吱!
一串串火星子,出现在船舷与船桨的接触之处。
天地原本一片灰暗,大海一片漆黑,宛若墨汁,此刻被金光一照,顿时金汁千里,恢弘不凡,十余米长的渔船仿佛是行驶在金汁火海之上。
吴蛋喘着粗气,口中冒出一阵阵青烟。
“大叔!这金光之内,有毒!”
贪狼用爪子抓起船舱里一块布片,放在海水里打湿了,再蒙在嘴上。柳毅却不惧毒素,只是目光深锁,凝视着大如山岳的金蟾。
当年在琼玉地界之内,也有一个施毒高手,叫做司徒梦蝶。
可司徒梦蝶再如何厉害,施展毒素的手段再如何无形无相,也比不得海中这一只金蟾。这金蟾施毒的手段已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竟然能把毒素蕴含在光芒之内。
如此一来,岂非光芒所指,所有生灵都会中毒?
凡俗世人早有一种关于“五毒”的说法,蟾蜍霍然在列。
三足金蟾蜍张开嘴巴,对准天空,只转动眼珠朝着远远行驶而去的渔船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曾理会渔船,只从口中吐出一股高达百丈的金色烟云。烟云汇聚一处,宛若是凡俗世人军队里用来传讯的狼烟,如同柱子形状,扶摇直上……
金蟾的眼神十分平淡,仿佛将渔船以及渔船上柳毅等人,与海中鱼儿一样同等对待。
这一道眼神,就让柳毅明白了,这金色蟾蜍并非是故意放出金光毒素,完全是无意为之。只因金蟾看向鱼儿的眼神,就宛若大神俯视众生。
金蟾是否修炼成神,柳毅不得而知。
可令柳毅诧异的是,金光里蕴含的毒素,居然对吴蛋没有半点影响!柳毅能不惧毒素,是因为体内藏有源于雪羽大尊的万雷之源,吴蛋不惧毒素又是为何?
金光照射大海,刺入海水深处。
海中诸多鱼儿,被金光里蕴含的毒素立即毒死。
丝丝缕缕生机,从波澜起伏的海面上散发出来,宛若是河流入海一样,沉入了柳毅体内。
“遇上金蟾本是险境,没想到因祸得福,反倒是又得了不少生机,而今我十二正经皆已通畅,只需再通了奇经八脉,就能恢复神魂境的修为,已是能施展出一些微末法术,不再像现在这样,全无自保之力,只能靠着几十张桃符……”
就这么心中一想,柳毅神色轻松了几分,再抬头看向距离越来越远的金蟾,眼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激。
他本就是恩怨分明之人,凡事只求问心无愧。金蟾这一道毒光助他恢复了一些实力,自然能换来他一丝感激的眼神。
大金蟾一直在抬头看着天际,并没有直接看向柳毅,可它的感知却十分强横,早将十几里外柳毅的神态变化了然于心。金蟾实力非凡,却也并不能看穿人的心思,故而它亦是心中生疑,转头看了柳毅一眼。
“师尊!”
吴蛋心中发苦,悲呼一声:“它看过来了!”
哗啦啦啦!
船桨越发的奋力划动,搅出一**浪花。
柳毅却摇了摇头,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站在船尾,朝着金蟾摇摇一拱手,朗声说道:“今日这一桩善缘,我必会记在心中,若来日还能相见,定会与阁下了结这一番因果。”
时至此刻,它已经与柳毅相隔二十余里,海中又有涛声、风声夹杂,可大金蟾却将柳毅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它眼中的神色,也更加疑惑。
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感觉,让金蟾有些愤怒。
它猛地一转头,凝视着苍穹深处,可身上放出的金光却越发的强烈,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轮太阳,浮在海面之上。
这一下,海中鱼儿死得更多。
柳毅盘膝坐在船尾,身后留下一片阴影,恰好替贪狼挡住了金光。鱼儿被毒死之后放出的生机活力,全被柳毅吸走。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奇经八脉已经通畅!
柳毅一身修为,终于是恢复到了神魂境界。
他缓缓张开嘴巴,口中吞吐着烟霞雾气,又有黎明之时的朝霞紫气从东方而来,灌入柳毅眉心,再从头顶百会穴中冲撞而出,汇聚成一道光泽雪白的剑气光柱。
天地灵气在柳毅周身盘旋着,越发的浓郁,五行灵气汇聚成了一道五颜六色的龙卷罡风,经久不散。
有灵气灌入,剑气光柱越发的明亮,长度急速攀升。
剑光三尺、十尺、十米、百米、百丈!
若从高空中俯视而下,便能够看到,海中出现了两道光柱,一道是由金蟾口中喷吐而出,金光灿灿,宛若狼烟;另一道却源自于柳毅头顶,莹白如玉,锋芒毕露,宛若是一到擎天玉柱。
金蟾只将柳毅看了一眼,立即就明白了,这个坐在船尾相貌年轻的修士,必定是正在恢复实力,而且极有可能是得了他这只金蟾的助力。
“本真人道号金蟾子,阁下有礼了!”
金蟾收回口中金色光柱,摇身一变,化作一个五短身材却十分壮实的道士,手持着一只玉如意,御风而来,站在距离渔船旁边十余米的海面上。任凭吴蛋如何划桨,如何调转方向,这金蟾子与渔船的距离与位置却没有半分变化。
“在下柳毅,是剑道一途的修士。”
柳毅也收起了头顶剑气光柱,起身拱手回礼。
金蟾子浑身金光已经收拢,海中死去的鱼儿却沉入了海底,那些尚未死去的鱼儿也得懂得趋利避害,深藏在水底深处,柳毅亦是得不到多少生机。
“原来是剑修,难怪如此锋芒毕露!你与我虽素不相识,却能在结了因果之后,直言说与本真人结下了一场善缘,阁下这番爽快的心xing,倒是令本真人十分倾慕。”
金蟾子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知他真是一个直来直去之人,还是懒得与人耍心机。“在我种岛天界之内,剑修一脉当以神霄宗最为强横……”
柳毅见得金蟾子眼中疑惑,便说道:“我乃一介散修,并非神霄宗剑修。”
“原来如此,难怪我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阁下。”
金蟾子点点头,说道:“阁下剑意精纯至极,虽受伤在身,可剑气光柱却骗不得人。阁下尚未受伤之前,至少也是陆地神仙层次的高手,不知是与何人大战,才会受此重伤?”
“阁下好眼力!”
柳毅赞叹一句,实话实说,“我在虚空当中,与诸神大战,才受此重伤。”
金蟾子摇了摇头,“哈哈哈……柳道友莫要诓骗本真人,神人高高在上,怎会轻易对我等蝼蚁动手?”
“我等剑修,最擅长杀伐四方,我虽只有陆地神仙修为,可普天之下除却大神,能将我重伤至此的又有几人?”
柳毅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将腰杆挺得笔直,身形如剑,傲然言道:“若我实力尚存,莫说是太乙金仙,就算是那些半步大能,我也能一剑斩之!”
金蟾子神色一惊,将玉如意交在右手,倒也有几分真修之士的风度,说道:“阁下身受重伤,实力不存,正好给力本真人一个趁人之危的机会。可惜啊,可惜……”
柳毅神色古井不波,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至诚待我,我也不好对你心怀叵测,就只能站在这里与你絮絮叨叨说几句,却难以狠下心来对你动手。”
金蟾子一脸惋惜,眉宇间十分不爽,说道:“你若欺我骗我,我就能理所当然杀人夺宝,可惜你却……”
一言至此,金蟾子衣袖一挥,竟是转身飞走了。
吴蛋则停下了船桨,冷冷的坐在船尾,与贪狼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吴蛋,你可知这金蟾子明明实力远强于我,明明想诛杀了我夺取我身上可能存在的法宝珍奇之物,却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柳毅不等吴蛋回答,又说道:“修行一途,贵在修心。若想要有朝一日修炼成神,首先要至诚于道。唯有至诚于道,才能存有一颗不动根本之心。唯有本心不动摇,才能坚忍不拔,如此方能修成大道。我至诚对他,他若不至诚对我,那就偏离了他的本心,哪怕得了再多的宝物,对他的修行也无益处,除非……”
“弟子谨受教!”
吴蛋叩拜施礼,又问道:“除非什么?”
“他若要对我动手,只有两种原因。”
柳毅伸出二根手指,诲人不倦,“其一,此人修为尚未达到半步大能层次,没有触摸到成神的边缘,并不懂得“道心”二字的重要,更不懂得“得失”二字乃是成神的关键。其二,此人本就是个奸诈险恶,恶毒阴损之辈,心思本就邪恶至极,这才能毫无顾虑向我动手,也不怕损了自己的道心。只因他的道心,本就是天性为恶。”
“原来如此,我懂了!”
吴蛋一脸感慨,惊喜道:“看来像弟子这样直来直去的人,才是修炼成神的最佳人选啊!”
突然间,一道声音从海面发出,“孺子可教也!”
这一句话语,却并非是从柳毅口中说出。
海中喷出一条水柱,柱子里走出一个身材消瘦,相貌美丽、身穿宫装,却神态冰冷的女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柳毅,“道友智慧非凡,竟将名震天下的金蟾子三言两语就bi退了,实在令小女子仰慕万分。只是可惜了,道友却逃不过今日之劫,只因小女子既没有触摸到成神的边缘,又是天生是一个奸诈险恶、恶毒阴损之辈,心思本就邪恶至极……”
第八百九十章:欠钱的是大爷
金蟾子自然是名震天下的高手,半步大能之辈,又有几人不能名震天下?唯有半步大能,才隐隐约约间散发出一股子超然物外,不与众生相似的气势。
君子可欺之以方!
半步大能,距离大神只差半步,自然一心求道,除了成神之外,其他的念想与奢望都可以放在一旁。
于是,柳毅才认定了金蟾子不会轻易出手,才至诚以待。
若非太乙金仙,怎能精通变化之道,怎能把身躯化作金蟾之时,能变得高如山岳,体长千米?
至少以“问道”的心思来看,金蟾子算得上是一个君子。
三言两语bi退了金蟾子,却引来了这么一个女子。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东面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女子兴趣盎然,站在原先金蟾子所在之处,又有两道人影,从她身后的海水喷泉里飞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女子身边。
两人都穿着月白色长袍,披着花白的头发,一人左手持着拐杖,一人则右手持着拐杖。一左一右护卫在女子身边,宛如保镖。
“仙人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女子朝柳毅拱手施了一礼,至少在她拱手的时候,神态恭恭敬敬,没有半点虚伪表情,至于站在她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位老者,则干脆闭上了眼睛,仿佛是两个泥塑的木偶。
来者不善!
柳毅扫视女子一眼,淡然问道:“你本就是满怀恶意,若直截了当动手,我或许还会高看你几分。你明明动了杀念,胜券在握,却要装模作样朝我施礼,难道你就不觉得恶心?”
此话一出,女子脸色忽而变了一变,嘴角却依旧挂着一丝笑意,说道:“你我都是修行中人,自然不能像凡俗世人一样,开门见山就喊打喊杀,无论如何都要存有几分修行之士的风度才是。”
“既做婊-子,又立牌坊?”
柳毅冷然一笑,忽而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女子。
“仙人为何背对着小女子,莫非是因为人家长得太漂亮,这才不敢看我,就怕多看了几眼难以自拔?”
女子脸上笑容不减,又说道:“或许,仙人你是不敢直视死亡,不敢面对人之将死的悲惨结局,这才转过身去?”
柳毅却懒得理她,只把这女子的话语当做了耳边风。
这女子修为尚未达到仙人境界,气势不显,仙气不存,倒是她身边一左一右两个老头浑身仙气氤氲,聚拢成丝丝缕缕的烟霞雾气,隐隐约约间将女子护住。又有一道道明光,从这左右二人脑后散发出来,法相将显未显,威势暗藏。
柳毅未受伤之前,也是陆地神仙修为,早已修炼成了三道法相,自然对法相气息极为熟悉,只在这左右二人出现之时,柳毅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至少也是陆地神仙层次的高手。
可就算是有这两位老者在此,柳毅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此时此刻,柳毅重伤在身,虽疏通了浑身经络,却也只能发挥出神魂境的实力,怎会是陆地神仙的对手?
他这种态度,却是让那女子有些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空城计?
女子沉默了片刻,旋即哑然失笑,说道:“仙人果然是仙人,简简单单一个转身的动作,就将小女子惊到了,果真是非同小可。仙人与寻常修士不同,若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是葬送在何人手里,未免死得冤枉……小女子姓席,名楚楚。”
席楚楚?
楚楚?
这席楚楚身上,哪里有半点楚楚可怜的气息?
全然就是一个心机深沉,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席楚楚衣袖一挥,往后退了几步,脚底生出一团烟云,托起她站在海浪之上。
左右两位老者对视一眼,左边那人朝席楚楚拱了拱手,头顶突然闪现出一道白光,显现出一座白鹤法相,羽翅一扇,就到了渔船上空。
席楚楚抬头看了一眼白鹤,声音极为甜美,说道:“左先生,留他全尸,厚葬之!此人既然是仙人,就理当有仙人的死法。”
“公主放心。”
白鹤在空中回过头来,朝席楚楚点了点头,说道:“老奴也是一个妖仙,对于仙人自然会心怀几分尊敬。”
海浪驰骋在渔船周围,哗啦啦作响。
吴蛋拼了命划着船,只想着要快快逃离此地,带着师尊远离危险,却忘记了修行之士能御风而行,能御剑飞行,速度比他的渔船何止快了百十倍。
渔船速度虽快,呼吸间远去十几米,可席楚楚却等人却一直保持在距离船尾十余米的位置。
白鹤法相威风至极,只将羽翅摊开,就把渔船完全罩住了。
白鹤双腿往后方缩了一缩,立时就有一道红色的磁光,从白鹤鲜红的鹤冠之上迸射而出,朝着船尾柳毅轰击而来。
轰隆!
磁光电闪而至,打在柳毅身上,碰撞出雷光电火。
一道龙形罡气,环绕在柳毅身边,恰巧挡住了红色磁光的袭击。
龙形罡气宛若鸡子,将柳毅护住,红色磁光只能在罡气周围打出一阵阵波纹,却伤不到柳毅分毫……
“阁下看了这么久,若再不动手,只怕我再无机会,回报阁下的善缘了!”
柳毅蓦然转过身,凝视着南方海边,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笑容。
“只能容你算计本真人一回,就不能容本真人来算计你一回么?君子可欺之以方,原来本真人也算是个君子,哈哈哈……”
金蟾子突然踏波而来,身形一闪飞到了船尾,朝着柳毅身上正在消散的龙形罡气看了一眼,眼中闪现出一丝疑惑,问道:“道友身上这一道护体罡气里头,有着最为纯正的应龙血脉气息,莫非道友是的了上古应龙一族的道统传承?又或者,道友本就有着上古应龙一族血脉,才会有龙形罡气护身?”
时至此刻,金蟾子对柳毅的态度已经生出了变化,竟是直接把柳毅称为道友。像他这等半步大能之辈,已经到了不为外物所动,凡事由心的层次。若非这一道龙形罡气出现,轻而易举挡住了左先生放出的红色磁光神通,金蟾子断然不会把柳毅称作道友。
金蟾子一经出现,那只飞在渔船上空的白鹤法相立时退了回去,回归于左先生脑后,显现明光若隐若现。
“我算计了道友一次,用的是君子手段,可算是光明磊落,此事何足道哉?”
柳毅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半点面临强敌之时应有的紧张,抬手指着席楚楚三人,说道:“可船尾这几个人,却偷偷摸摸藏在海中,偷听你我谈话,只等你离去之后,就突然从海中显现出身形,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妄想谋害我,这才算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道友所言,确实有些道理。”
金蟾子转身看了一眼席楚楚,却丝毫不把左先生与右先生放在眼里,只淡然说道:“可是他们再如何阴险狡诈,再如何卑鄙无耻,与本真人又有什么关系?”
“金蟾子道友你已经修炼至了太乙金仙巅峰,乃是半步大能,理当道心通明,心如明镜才对,缘何连这一点都要问我?”
柳毅干脆在船尾坐了下来,凝视着东面冉冉升起的朝阳,淡然说道:“我欠了你一桩善缘,来日必定要了结这一段因果,才能做到心无绊羁。这一桩因果,对金蟾子道友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可若我陨落在这些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人手里,金蟾子道友你岂不是白白葬送了一桩善缘?”
“此言,却也有些道理!”
金蟾子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席楚楚,说道:“这就好比你欠了我的钱,我则是你的债主,一旦你被人害了,我这一场债务就收不回来了,对吧?”
“正是如此!”
柳毅点了点头,朝阳金光洒在他身上,更衬托得他气宇轩昂。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金蟾子感慨一句,旋即朝席楚楚挥挥手,言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出来杀人夺宝,若非是有这白鹤乌龟随在你身边,不知你早已死了多少回。看在你爹的份上,今日本真人就不与你计较了,你且速速离去!”
“金蟾子前辈有礼了。”
席楚楚礼数周全,面带笑容看着金蟾子,实际上则在用眼神余光打量柳毅,巧笑倩兮,说道:“前辈既然是我爹爹的故人,怎能帮着外人欺负楚楚?”
哼!
金蟾子衣袖一甩,不再说话。
席楚楚只得恨恨的瞪了柳毅一眼,旋即朝左先生与右先生点了点头,踏浪而去,消失在海面上。
金蟾子沉默片刻,突然问了一句:“道友莫非真是应龙一族的修士?”
柳毅抬起头,“你猜!”
金蟾子眯着眼眸,又问道:“你怎知道我就在近处?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助你?”
“渔船越行越远,早已离开了先前被金光毒素沾染之地,可周遭海面却依旧有死鱼浮起,若非是道友藏在海中,鱼儿又怎会不明不白死去?至于我为何会料到你会助我,只因……”
柳毅一脸笑意,宛若是春风拂面,说道:“道友修炼多年,难道没听过凡俗时间的一句话吗?”
金蟾子脸色微黑,问道:“什么话?”
柳毅抬起手掌,似乎像把阳光抓在手里,说道:“欠钱的是大爷!”
一言至此,柳毅不等金蟾子回答,又说道:“我辈剑修,一心求道,生来刚毅如剑,今日因果,来日必有厚报。”
“你有应龙罡气在身,本真人信你。”
金蟾子眯着眼眸,忽而又说道:“只是因果二字,晚了结不如早了结,本真人现在就有一件事情,想请道友帮忙……”
一言至此,金鳞子手臂一张,衣袖里洒出滚滚苍烟,罩住渔船,再用右手朝着海中划了一划,只把海水划得朝左右两边退散,中间显现出一条巨大的缺口。
渔船失去海水托浮之力,宛若从云端坠落,急坠而下。
【作者题外话】:几天之前,小区有个不认识的老人家去世。
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锣、鼓、钵儿、铙儿,蹦擦擦的敲着,日夜不停,唱大戏的,哭丧的,念经的,还架起了高音大喇叭!这……让相公狠狠的感受了一番流传了上千年的民族重金属摇滚乐的魅力,只把我感受得三尸神直跳,眼冒金星,夜不能寐,心不能静……
直到27号晚上,才抬着去入土为安。
那铙儿的节奏基本是这样的:铮铮哐,铮铮哐,铮铮哐铮哐铮哐。循环往复、日夜不绝!
第八百九十一章:赌一赌前程
种岛天界,岛屿犹若星辰点点,被汪洋大海包裹围绕。
这样的一方世界,海洋何其深邃!
可金蟾子只将手掌一挥,五指并拢如刀,就把海面划穿。若是目力足够,能看透数十万米深的距离,就能看到金蟾子所划出的海面痕迹,竟然在海洋中留下了一道深刻见底的刻痕,直达海底深处细软的泥沙当中。
渔船如同流星,从海面坠落。
最开始之时,还只是有呼呼风声出现在渔船周围,可等渔船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之时,狂风与渔船的船体摩擦出了一阵阵炽热的炎流,燃烧出丝丝缕缕青烟,将渔船外围点燃。
渔船就仿佛是流行降世,变作了一团大火球。
金蟾子站在船尾,只将手掌轻轻一压,就把渔船周围火焰压住,又有滚滚寒气罩住渔船,火焰瞬间被湮灭得无影无踪。
轻飘飘的一缕清风,从金蟾子衣袖里飘了出来,托举在渔船地步,把渔船越变越快的速度缓缓压住。
渔船减速,才让吴蛋久悬不下的心平静下来。
柳毅端坐在船尾,淡然说道:“我辈修行之士,吞云霞食朝露,腾云驾雾,最是稀松平常。吴蛋你虽尚未进入修行之途,却终有一日将内执丹道外显金锋,何必如此惊讶?”
“师尊,弟子……”
吴蛋朝着柳毅拱手一拜,又转头看了看金蟾子,说道:“师尊乃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高手,弟子怎会因为这人的小小手段而惊讶。弟子只是担心师傅重伤未愈,也许会因为速度太快而影响伤势,这才失了分寸,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谁说劳动人民智商不够?
吴蛋这些话语,很明显就有着一种劳动人民特有的狡猾。
他这一段话语,将自己人与外人分得清清楚楚,不仅把师尊摆到了极为重要的位置上,有恰到好处的遮掩了自己惊慌失措的窘迫……
可是,吴蛋这一番作为,又怎逃得过金蟾子的法眼。
“道友你这弟子,倒也有趣。”
金蟾子朝吴蛋看了几眼,又道:“此人气血充盈,一人能拖动重达数千斤的渔网,可谓是天生神力。本真人若是凝聚目力,还可以看到此人体内,隐隐有一道怪兽虚影,藏在血脉深处。可惜啊可惜,可惜此人体质十分独特,他的魂魄已经完全融入了肉身之内,三魂七魄散入周身百骸当中,魂魄不能凝聚,则无法修成元神,无法修成元神,终究是入不得仙道之门!”
柳毅剑眉一挑,心中虽十分惊诧,口中却说道:“此事无需金蟾子道友道友,我既然收了这个弟子,自然就有办法,解决他的体质问题。”
“这种体质,在我种岛天界虽说十分稀少,却也不算绝无仅有。早在许多万年之前,就有一些大志向之辈,想要解决这种人不能修行的难题,可多少年过去了,却无人能够真正做到。”
金蟾子微微一笑,朝吴蛋身上再度打量了一番,忽而言道:“既然你我已经说到了这件事情之上,也算是一场机缘,柳道友可愿与本真人赌上一赌?”
赌?
此字一出,柳毅心中大定。
金蟾子既然要赌上一把,这意味着金蟾子绝对没有动杀念。一旦动了杀念,只需把人杀死了,那就一切成空,赌赢了赌输了都已经没了意义……
“赌上一把又何妨?”
柳毅淡然一笑。
金蟾子虽只说要赌上一把,可柳毅却已经猜到了金蟾子要赌什么,径直说道:“若我这徒弟能修成元神,就算我赢。若我这徒弟不能修成元神,就算我输,可好?”
“大善!”
金蟾子将头一点,问道:“赌注为何物?”
“这一赌局,赌的是我门下弟子的前程。若像凡俗世人一样,赌一些钱财,未免落入了俗套。若是以法宝为赌注,未免伤了你我的交情,不如这样……”
柳毅爽朗一笑,说道:“我有美酒,乃是诸天万界中稀世罕见的佳酿,金蟾子道友你若赢了,我就输给十斤美酒,如何?”
“以酒做赌注?”
金蟾子神色一愕,问道:“果真是世所罕见的美酒?”
柳毅回答道:“此酒绝无仅有!”
陆压道人所赠的美酒,足足一量劫的陈酿,又怎是诸天万界中的美酒所能与之相比?
“若真是世所罕见的美酒,错过了确实可惜。”
金蟾子点头言道:“也罢!那就与你赌上一赌,不过本真人却没有你那样的美酒,只能以人情做赌注。若本真人输了,就欠你一桩因果,可好?”
柳毅抬起手掌:“击掌为誓!”
啪!
二人手掌一拍,金蟾子说道:“一言为定。”
若非是实力大不如前,以柳毅谨慎的性格,必然要布置出一座冥冥天意大阵,二人站在阵中发誓,才算安心。
可若真把冥冥天意大阵布置出来,让金蟾子在阵中发誓,只怕难免会被金蟾子小看了。
轰隆!
渔船降落在地,惊起了漫天海中沙尘,可渔船被金蟾子用罡风护住,却丝毫未受损伤。
海底沙砾被海水浸泡,本应该粘稠如泥沙一般,可金蟾子先前那衣袖一挥的威能,早已把水汽bi退,故而这渔船降落之地,犹如沙漠一般干燥。
“数月之前,有三道星光,从虚空深处落到了我种岛天界。星光遁入海中,旋即消失不见,本真人恰好在海中修行,见到星光从天而降,以为是异宝降世,想要前去追踪探查一番,缺不了遇到了海中一些魔怪拦截,大战一场之后只得败退离去,在七岛国这片海域养伤,昨夜柳道友你见到的金光,正是我修行疗伤之时放出。”
金蟾子从船尾落下,站在一片沙砾之上,足下生出丝丝缕缕烟尘,口中说道:“海中魔怪从不轻易出现,一旦遇上了,以本真人的实力,免不得要恶战一场才能脱身。今日正好本真人伤势恢复,就算遇到了魔怪,也必定会保住柳道友全身而退。”
柳毅皱了皱眉,直言不讳:“金蟾子道友若只能护住我一个人全身而退,不妨就此离去,免得让我这只螳螂与门下弟子殒落在海底。”
“哈哈哈……柳道友你小看本真人了!”
金蟾子笑道:“带一个人逃命也是逃,带一群人逃命也是逃。大不了让你这渔船折损在海底就是,本真人必会护住你们周全。”
“合该如此!”
柳毅施展出一道神魂境修士能使用的御风诀,载着吴蛋与贪狼从船尾落下,与金蟾子战在一处,说道:“道友领着我来到海底,到底所为何事?”
“本真人说过,你算计了我一次,我自然要了结这一场因果。”
金蟾子指着前方海水深处,说道:“当初我追着三道星光而来,不仅没在星光下坠之处找到从虚空中掉下来的宝物,反倒被海中魔怪杀败,迫不得已躲进了海底深处,却发现了一座上古大阵。可那上古大阵坚固无比,玄妙不凡,以本真人的学识与阵法手段,竟然无法将大阵的玄妙之处参透半分。迫不得已之下,只想到了一个以力破阵,强行击破大阵的馊主意。若要破掉阵法光罩,须得找到最为锐利的攻击方式将光罩轰开一条缝隙……”
一言至此,金蟾子转身看向柳毅,言道:“以本真人的见识来看,唯有剑修手中之剑,最为锐利,无坚不摧!本真人与那神霄宗的剑修素有恩怨,他们必定不会帮我,唯有柳道友你才能助我一臂之力。”
柳毅向前飞驰数十米,只觉得前方海水深处传来丝丝缕缕苍凉荒古气息,不用多想就已是知道,前方水中必定存有上古之物。
一面水墙,挡在前方,好似被一面广阔无边的水晶玻璃隔断了海水,此乃金蟾子施展出的一道神通之威。
“我欠你一桩善缘,又光明磊落算计了你一次,而今偿还你一桩因果,也算应该。”
柳毅眼眸一眯,浑身剑光闪闪,一道高达百丈的剑气光柱,出现在他头顶。
精纯至极的剑意,从柳毅身上散发出来,有若实质,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好精纯的剑意!在这剑意一途,只怕就连神霄宗西门信,也远远比不得柳道友!”
金蟾子勃然赞叹,眼中精光闪闪,说道:“和聪明人做朋友,就是省事!本真人只说要了解一段善缘,柳道友你就明白了本真人的意思,直接放出了剑意!而今本真人只需借你剑意相助,施展出一道剑诀神通,也能显现出半步大能剑仙一般的威能!”
半步大能,有几个不是见多识广之辈?
金蟾子活了许多年,自然见识广博,懂得诸多法术神通,通晓诸多功法,能学到一部剑诀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本不是剑修,就算有剑诀在身,也只像当初横山魔帝的帝王之剑,徒有其形而不具其神韵。而今,有柳毅剑意相助,金蟾子放出的这一道剑气,已是神形兼备!
嗡嗡嗡!
洪亮剑鸣之声,如雷响起,只把吴蛋惊得浑身冒汗,贪狼却见怪不怪,神色不变。
剑锋分涛裂海,朝着前方冲击而去,在海水中贯穿出了一条直径十余米的通道,金蟾子用一道烟云裹着众人,极速飞入了通道当中。
剑锋越是往前飞驰,剑气锋芒就越是锐利。
吴蛋虽是站在金蟾子与柳毅身后,可依旧觉得似乎有无数柄剑锋在身边环绕着,仿佛有一柄柄剑锋在摩擦着他的皮肤,只令他毛骨悚然。
“哈哈哈……”
金蟾子勃然大笑,得志满满,朗声说道:“本真人有此剑在手,哪怕是西门信见了这一剑,也不得不自惭形秽,甘拜下风!”
前方,果然有一道灰蒙蒙的阵法光罩,形状宛若气泡,在海底沙砾石山罩住了一片方圆十余里的海域。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哪怕这剑锋威势异常强横,剑剑都能与柳毅大战横山魔帝之时的剑锋相差无几,却也用了连番九剑,才在阵法光罩之上切开一道缺口。
缺口之内,绿意盎然,显现出一片春日融融的景象。
这大阵之内,竟是长着一个巨大的树桩!
树桩方圆十余里,老树开出新枝,一根根枝条也生长成了高达上百米的大树,在阵中枝叶招摇……
柳毅见得阵中景象,禁不住眼神一怔:“乾坤圣树!”
第八百九十二章:魔怪!
乾坤圣树素来庞大。
柳毅所见到的乾坤圣树,全都只是树桩,宛若是一座大山被硬生生削平了。可在这一次之前所见到的乾坤圣树却都是枯树枝,在树桩旁边长出的新芽,也只有寥寥几枝,十分稀疏,全然没有现在这般郁郁葱葱,蔚然成林的景象。
“道友认得这些杨柳树?”
金蟾子神色惊诧,他也被这一个巨大无比的树桩,以及树桩之上长出的参天大树给惊到了。
“认得!”
柳毅点点头,指着树桩上方圆十余里的树林,说道:“杨柳树随处可见,莫非金蟾子道友不曾见过?”
“杨柳树本真人当然见过,可这么大一株方圆十余里的树桩,却是头一回看到。”
金蟾子神色有些失望,直朝着树林深处不停的打量着,继而发现林中深处有一股青色气息,宛若蛟龙盘旋,在林中不停的浮起又落下。
“前方有异象闪现,理当是藏有重宝!”
金蟾子朝着青色气息指了一指,当先飞了过去。
他倒是很不客气,也不是什么不义之财见者有份之类的话语,竟是把柳毅等人丢在树林旁边。
这一株乾坤圣树周围的大阵,已经恢复如初。
先前被剑气斩出的缺口,早已消失不见。
若想从此处出去,还需再释放一次剑气。
柳毅并未朝金蟾子追去,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要恢复实力,至于金蟾子极为看着的异宝等物,倒是不被柳毅放在心上。
不过,若能得取在手,柳毅也不会拒绝。
法宝,自然是多多益善。
轰隆隆!
惊雷之声,突然从树林深处传来。
有许许多多身影,从密林中飞了出来。
柳毅凝聚目力,朝着身影飞起之处仔细看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在那些枝繁叶茂的杨留枝条深处,竟然有一个个鸟巢般的房屋。只是杨柳长势太好,枝叶太密,若不仔细探查,未免看不清楚。
“海中魔怪!”
金蟾子惊呼一声,刚刚飞出千米有余的身形,再度爆射而回,呼喊道:“柳道友快快放出剑意,助我轰开阵法光罩,你我速速离开此地!”
海中魔怪?
柳毅定神一看,只见那些身影正急速飞驰而来,约莫有数百之多,速度比之金蟾子更快,已是从密林上方急速冲杀而来。
眨眼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百米范围。
柳毅当机立断,身上剑光如柱,浑身剑意乍泄而出,金蟾子毫不迟疑施展出剑道神通,将大阵光罩撕开了一道缺口。旋即金蟾子衣袖中洒出一股罡风,载着众人从阵中急速撤退,来到了漆黑海水当中。
海底深处,昏暗无光。
可那些海中魔怪身上,却缠绕着一道道淡蓝色的火焰,将周围海水照亮。
海中魔怪不需要施展法术神通破开阵法,竟像是穿透气泡一样,从大阵当中追了出来,只在阵法光罩之上留下一道道如浪波纹。
这时候,柳毅终于看清楚了海中魔怪的外形。
他们长着一副鸟头人身模样,背后长着一队翠绿色的翅膀,宛若古玉打造而成。这些海中魔怪飞出大阵中后,速度变得更快,只将羽翅扇动几次,就已经把柳毅与金蟾子等人团团围住。
“没想到我金蟾子堂堂一个半步大能,今日也落到了只能靠土遁术遁地的下场,就宛若老鼠一样逃命!”
金蟾子只觉得颜面大失,但又没有半分胜算,只得朝着脚底沙砾中窜去。
用土遁术逃命,历来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可惜,这一回金蟾子连这等不光彩的手段,也无法完美的施展出来。
当金蟾子将双腿遁入海沙当中,准备施展法术带走柳毅等人之时,海沙之内忽然生长出诸多海藻,绿油油一片宛若地毯,将金蟾子挡在了海藻之上。
土遁术,竟然失效了!
“本真人英明一世,在种岛天界难逢敌手,今日莫非要死在此处?”
金蟾子脸色发白,喟然长叹,说道:“柳道友本与此事无关,今日却被本真人请来了此处,与本真人一起遭受这场劫难,唉……”
“我既然欠了你一份因果,理当偿还。就连凡俗世人都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我等修行之士?”
柳毅淡然摇了摇头,他绝非是没有见过大场面,没有历经过生死大难的初出茅庐之辈,此刻被海中魔怪围住,心中虽紧张异常,却也越发的平静。
“本真人早该知道!早该知道海底这一座大阵,理当和海中魔怪有关联!”
金蟾子神色有些颓丧,叹息道:“当初本真人为了得到从天而降的三件异宝,来到了这片海域,遇到了海中魔怪,这才得知此处有一座上古大阵。海中魔怪也懂修行,实力不凡,他们就隐匿在这片海域,又怎会不知道海中藏着一座上古大阵?”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柳毅摇了摇头,身上剑意正浓,说道:“这些海中魔怪将你我围住,却围而不攻,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何用意。莫非是像猫戏老鼠一样,在吃掉老鼠之前,要把老鼠先戏耍一番,才慢慢的品味?”
“本真人又不是海中魔怪,本真人又怎懂得他们的心思?”
金蟾子跺了跺脚。
一只金灿灿的蟾蜍腿脚,显现出千米金光,踩在了海藻之上,却只把他脚下绿毯一般的海藻踏得咔嚓嚓作响,就连半片海藻都不曾踩断。
金蟾子本是三足金蟾修炼而成的妖修,独坐乾坤,含沙射日,肉身比寻常半步大能强横太多,他全力跺一跺脚,哪怕是大山都要摇一摇,可脚下海藻汇聚成的绿毯却丝毫不损。
唯有一层层青光,浮现在海藻绿毯之上。
青光当中,隐含着一个个上古符箓铭文,可这些铭文却写得潦草无比,字迹又重重叠叠,竟是分不清到底写着什么。
一幢光芒,从远处水中放射而来。
柳毅认得这个方位,知晓那是大阵所在之处。
光芒避退了海水,在海中魔怪形成的包围圈当中分散开来,留出了一片方圆数千米,干燥清爽的场地。
俄顷,有一座亭子,从光芒来源之处飞驰而来。
轰隆!
亭子轰然落在柳毅前方十米之外。
又有桌椅茶几,从远处飞来,落在亭子当中。
空中围着的诸多魔怪收拢双翅,落到海藻形成的地毯之上,竟是将柳毅与金蟾子等人视而不见,只把一颗颗种子撒在海藻绿毯之上。
眨眼之间,海藻绿毯就灰飞烟灭,化作尘埃,在海沙之上铺成细细的一层烟灰。
种子得了草木烟灰滋养,就这么生根发芽,在柳毅面前生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又有诸多显化,在百草当中开房。
牡丹、水仙、幽蓝、雏菊……
各种各样,争奇斗艳。
新鲜淡雅的花香味道,立即浮现在口鼻之间。
金蟾子不知这些海中魔怪到底意欲何为,心中十分警惕,竟是闭上了呼吸,柳毅百毒不侵,却在趁此机会深深的吸了几口香气,心旷神怡。
“闭住呼吸!”
金蟾子皱着眉头,提醒柳毅。
“何必闭住呼吸?”
柳毅摇了摇头,弯腰摘下了一朵身前正在怒放的牡丹,说道:“周围高手有数百之多,其中实力不弱于你的就有十余位。他们若想谋害你我,难道还需借助毒素?”
“唉……可叹本真人修行数万年,自问见多识广,智计高深,可是事到临头,却终究比不得柳道友这么清醒。就连你这尚未步入修行之门的弟子,也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这一点他就超过了本真人太多!”
金蟾子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吴蛋,低头一叹,也学着柳毅摘了一朵鲜花,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人之将死,能遇到柳道友这样的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金蟾子道友何必自惭形秽?”
柳毅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周围这些修士,并不仅仅只是海中的魔怪而已。魔怪二字,顾名思义就是魔头怪物,你看他们将百花种植完毕之后,就退到了一旁束手等候,行事极有章法,进退有据,又怎算得上是怪物?”
“道友所言有理,他们的确算不得是怪物。只是许多年来,大家都是以海中魔怪来称呼他们,本真人也只算是拾人牙慧而已。”
金蟾子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该好好享受。
“我族若只算是魔怪,那你们种岛天界中的修士就全是蝼蚁?”
突然一道声音,从远处大阵方向传来,有八个魔怪抬着一座八抬大轿,踏着一束光芒停在了亭子之外。
亭子高达数十米,极为恢弘大气。可亭子却是用石头雕刻打造而成,手艺十分粗糙,只透着一股子古朴的豪迈气息。
唰!
轿子窗帘掀开,从轿里走出一个身高二米有余,背生双翅,鸟头人身,头戴金冠的生灵。他缓步走至亭子里,面对着柳毅坐了下来。他只将手指点了一点,石桌上的茶水已经沸腾,旋即就有海中魔怪端上活路,送来一些杨柳嫩叶做茶叶。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在下姓句名高,算是这一方海域的主人。”
这名作句高的魔怪,竟是把半步大能金蟾子当做了空气,对他视而不见,反倒是端起茶杯朝柳毅礼数周全遥遥一敬,说道:“贵客一身剑意精纯至极,隐含一丝杀孽凶煞之气,莫非是有阿鼻元屠二剑在身?”
第八百九十三章:战斗种族
阿鼻,元屠!
柳毅虽没有这两柄上古凶剑在手,却有一张与这两柄剑一体同源的剑道阵图在身上。
当初在虚空当中,十二天尊围堵住乾坤通道,甚至那文殊广法伸出了一只手掌,要把位于乾坤通道当中的柳毅等人捉拿出来,柳毅正是借着阿鼻元屠剑道阵图之威,斩下了十二天尊的顶上三花。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剑道阵图是玄妙不凡,柳毅用过数次,自然而然身上有沾染些阿鼻元屠二剑阵图的杀孽凶煞之气。
这就像酒楼里的厨师,身上总会有那么一股子油烟味。
若是天长日久,可能会自行散去。
若柳毅潜心梳理身上气息,也能把源自于剑道阵图的杀孽凶煞之气清除掉。可他自从遇见十二天尊之后,就一直没有空闲。此后又从天而降落到海中,被吴蛋救了,卧病在床不能动弹,就连手指头都难以动一下,又怎有机会祛除身上残留的杀孽凶煞之气?
重宝在身,怎能轻易示人?
柳毅眼神一寒,并未多言。
“道友不愿多说,倒是我多问了。”
句高一口喝掉杯中茶水,说道:“道友远来是客,只是我族久居于此地,没有好酒招待贵客,还请贵客莫怪。”
“酒?”
金蟾子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酒坛,朝着桌子上抛去,说道:“本真人这里就有好酒!”
他虽不知这句高为何对柳毅以礼相待,也不知阿鼻元屠二剑到底是什么来历,到底有何厉害之处。可金蟾子阅历丰富,自然能将疑惑藏在心头,做出一副故友重逢的态度。
酒坛一上桌,立即有海中魔怪走上前来,将酒水灌入一个华贵非凡的酒壶之内,再用小杯倒满了。
“好酒!自一量劫之前,我族就有规矩传下,决不能饮酒。美酒虽好,我却无福消受,不知贵客能饮一杯否?”
句高只轻轻一闻,再把朝着柳毅拱拱手,说道:“贵客若是另有要事,我绝不强留贵客。若日后想来此处做客,只需在这乾坤圣树的阵法之外,将阿鼻元屠二剑的杀孽凶煞之气释放出来,我族必定会为道友开门,热忱招待道友。”
此话一出,周围包围着的海中魔怪纷纷散开,留出了一条通道,可容人离去。
句高这番姿态,已是十分礼数周全。
若以实力而论,金蟾子绝非这些海中魔怪的对手。
而今句高下令让族人散开,摆明了他没有半点恶意,做得光明磊落,若就此离去,反倒是对比出了自己心胸狭隘,柳毅乃是行事由心的洒脱之人,竟是不退反进,走到了亭子之内,坐到句高对面。
“道友以礼相待,我若是望而却步,倒是落了下乘。”
柳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道:“道友这些族人个个实力不凡,在种岛天界也算是一方强横势力,为何名声不显,反倒是被人称作海中魔怪?无论如何,至少也能算作是妖修一脉,怎能与怪物相提并论?”
“妖修又如何,怪物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我族威震四方之时,哪怕是大神见了我族之人,也只能避而不战!我族的辉煌,又怎是区区魔怪二字,能诋毁得了的?不过,道友这番好意,我句高心领了。”
句高以茶代酒,敬了柳毅一杯,竟是把金蟾子丢在一旁,置之不理。
这等目中无人的态度,让金蟾子有些不爽,哪怕他脸皮再厚,也不想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顿时就朝柳毅拱拱手,转身告辞离去。
身为太乙金仙巅峰高手,半步大能之辈,又怎能承受得了这种冷遇?
句高也不曾让族人留下金蟾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金蟾子飞走,就仿佛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用来招待客人的美酒,还是从这个金蟾子手中的来之物。
“二位,请坐!我族来到种岛天界时间已久,也曾隐藏行迹在种岛天界的修行之士中打探过消息,仙兽也曾见过几只,却未曾见过这等灵性十足的仙兽。道友果然好福气,竟然能有这等仙兽跟随在身边!”
句高到此时才朝贪狼与吴蛋点了点头,也让替他们倒了二杯美酒,说道:“不知道友道号何名,师承何派?”
“柳毅,剑修。”
柳毅回答十分简练,心中依旧有些警惕,不知这句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吴蛋默默的喝酒,一言不发。
“你这个鸟头怪倒是很讲规矩,人家还以为你要和大叔打架,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彬彬有礼,我算是看错你了。”
贪狼用舌头tian了tian酒杯,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打量着周围海中魔怪,说道:“你们长着翅膀,长着鸟头,威风是威风了,就是有些吓人。要不是我道心稳固,天赋不凡,只怕早就被你们吓坏了。如果换做是寻常的小孩子,只怕三魂七魄都被你们吓没了。”
“哈哈哈……童言无忌。”
句高衣袖一挥,朝着周围族人点了点头,顿时众魔怪齐齐摇身变化,变作一个个身材魁梧,高达二米有余的壮汉,人人手持大戟,身穿铠甲,分作两列,宛若军队一般。
坐在亭子里的族长句高,也变作了人形,乃是一个中年男子模样,面相刚毅,胡须修长秀美,穿着一身紫色长袍,贵气十足,不怒自威。
句高一口口喝着茶,说道:“柳道友,我族与刚刚离去之人,有一段因果不曾了结……”
柳毅言道:“此人叫做金蟾子。”
句高神色严正,端坐在柳毅面前,抬头凝视着漆黑海水,徐徐说道:“数月之前,我族守卫的这一颗乾坤圣树突然颤动起来,放出一束绿光,直达无尽虚空深处,从虚空之内引来了三道光芒,坠落在这一片海域。我领着族人,本想去寻找那三道光芒,不料半路上遇到了这个金蟾子。金蟾子见我等面目可憎,竟然耻笑我等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些尚未化行为人的妖怪竟然也想染指从天而降的异宝,就与我座下族人打了起来,却被他逃到了这一处海底,找到了乾坤圣树所在的大阵。”
柳毅不动神色,问道:“阁下是否找到了那三道从天而坠的异宝?”
“不曾找到。”
句高摇了摇头,说道:“乾坤圣树放出的绿光,引导着三道异宝飞至海面上方万米之处,忽然间绿光摇曳拽动,将三道异宝甩了出去,等我领着族人去寻找之时,只见到了一些在海中大鱼的渔人,却并未察觉到异宝的踪迹。”
“原来如此。”
柳毅点点头,问道:“这一次三道光芒由虚空深处而来,从天而降,就连阁下都认为是异宝降世,前去搜寻了一番,只怕种岛天界其他门派与势力,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稀世珍宝,多多益善。”
句高点了点头,说道:“道友身上有阿鼻元屠二剑气息,若不是有这两柄古剑在身,那就是得到了这两柄古剑的剑道阵图。就连柳道友这等拥有阿鼻元屠的人物,都来到了这七岛国,别人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依我看来,法宝终究是身外之物,自身的修行才是根本。”
柳毅言道:“你我素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道友却如此礼遇……只是我身受重伤,尚未恢复,不能在此地久留。”
“柳道友若想离去,随时可以离开,我句高绝不多留。”
句高拱拱手,说道:“还望柳道友早日成神,早日成为圣贤,早日突破天尊实力,早日步入大道之门,让这阿鼻元屠二剑,再现一量劫之前的无限威能!”
一言至此,句高再度举起茶杯敬了一敬。
不等柳毅回答,句高与周围族人就化作了一道道青绿色光辉,朝着乾坤圣树所在之地飞驰而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时至此刻,柳毅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素不相识的句高,敬的并非是他柳毅,而是那从未见过的阿鼻元屠二剑。
“阿鼻,元屠!”
柳毅施了一道避水诀,以神魂境的实力,带着贪狼与吴蛋朝海面浮去,心中感慨,念想道:“这句高气度不凡,连金蟾子这等半步大能都入不得他的法眼,却为了我身上源自于阿鼻元屠二剑的杀孽凶煞之气,摆出这么大一个排场,对我可谓是礼敬有加……也不知阿鼻元屠二剑,在上古之时到底是如何的威势强横,更不知这阿鼻元屠二剑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整整二个时辰之后,柳毅才浮到海面。
至于渔船,则沉在了海底,以柳毅而今的实力,要想把渔船弄上来须得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未免得不偿失。
“柳道友!海中那个句高,不仅目中无人不将本真人放在眼里,更是话里藏刀,明里暗里都在试探本真人!他趁着本真人在场,直接说出了你身上要么与阿鼻元屠二剑,要么就有阿鼻元屠二剑的剑道阵图,实际上就是想要勾起本真人心中的贪念,引诱本真人夺取柳道友你身上宝物。只要本真人动手,他句高就可以替天行道替柳道友你报仇,诛杀了本真人,顺带将什么阿鼻元屠之物夺走。”
金蟾子站在海面一个浪涛之上,朝柳毅拱了拱手,言道:“可他却不知,若在万年之前,本真人也许会心生贪念,可而今本真人的道心与万年之前相比,精进了何止百十倍!他这算盘虽打得响,却算计不到本真人!本真人若所料不差,你身上‘阿鼻元屠’原来的主人,肯定与句高族中先辈关系匪浅,碍于这一层关系,他也不好亲自出手,只能唆使、引诱本真人去螳螂捕蝉,他则黄雀在后!”
闻言,柳毅并未说话。
这些事情金蟾子不说,柳毅自己也早已经料想到了,只是柳毅却不曾料到金蟾子会把这些事摆在明面上对他说,不曾想到金蟾子竟然如此磊落,不由得将整个三足金蟾修炼而成妖修高看了几分。
正在此刻,空中有一道玉符,从东南方向疾驰而来,宛若电光飞射,直达金蟾子手掌当中。
金蟾子只将玉符看了一眼,神色立时变了一变,朝柳毅拱手言道:“这传讯玉符中有一道讯息,说那众生求道堂有一位天纵之才,准备在数月之后,跨出最后半步,想破仙成神,踏破虚空而去,邀请本真人前去观礼,不知柳道友是否想与本真人同去?”
柳毅却想起了音讯全无的胡图图,摇头说道:“我尚要事在身,金蟾子道友不妨先去。我若是赶得上,必然也会前去观礼。成神之举,自古少见,若能亲眼目睹,也算是一场幸事。只是我与众生求道堂,早就结下了因果,若贸然前去,必定会生出不少事端。”
“众生求道堂名声虽大,与那三山符箓宗并称为八大仙门第一,可孤云洞天却未必怕了他们!”
金蟾子浑身气势十足,竟是对众生求道堂毫不畏惧,只说道:“我孤云洞天当中,虽只有我师兄弟三人,可我三人却交游广阔,结交了不少豪迈爽快的道友。哼哼!他八大仙门虽然实力强横,底蕴深厚,可我等散修也不是好欺负之辈。众生求道堂既然广发消息,让天下修士前去观礼,那就意味着来者是客,他们若在那时候找柳道友的麻烦,那就是他众生求道堂不要面皮!众生求道堂既然不要面皮,那就怪不得我等散修施展出各种诡秘非凡的手段……嘿嘿嘿嘿……”
一道沙砾,从金蟾子衣袖里洒出。
沙砾沉入海中,变作一座方圆百余米的浮山,遁入水里消失不见,片刻之后这浮山就托这吴蛋的渔船浮到海面。
金蟾子步步踏波而行,一瞬间就消失在海面。
天色,已经大亮。
金蟾子想去海中夺宝,借了柳毅的剑意破开大阵,结果不仅没有得到异宝,反倒是被句高直接无视。可金蟾子却只当此事未曾发生过,半步大能的城府之深,又怎是寻常人能比拟得了的?
日升东海,西面水天一色。
吴蛋心事重重,轻轻划着船桨,而今有柳毅以神魂境实力放出的罡风推着船帆,渔船就像是离弦之箭,乘风破浪。
“吴蛋,你有啥想不通的?”
贪狼趴在船尾,尾巴在柳毅脚边甩来甩去,十分悠闲。
“有!”
吴蛋将船桨一丢,跪倒在柳毅面前,神色有些诚惶诚恐,“师尊!在句高和那些魔怪出现的时候,弟子体内气血翻滚,隐约看到了那句高身后,有一个鸟头人身,脚踏双龙,手持大戟的伟岸身影,正在眼睁睁的盯着弟子!正当弟子吓出了冷汗的时候,弟子心中突然也初夏了一个身影,有八首八面,虎身八尾……”
“此事为师也有所察觉。”
柳毅点点头,言道:“或许,你们体内都有着上古血脉传承,是那些‘战斗种族’!”
第八百九十四章:佛门一向宗
战斗种族!
这个称谓在今日之前,从未有人跟柳毅提起过,乃是柳毅自行推测而出的称呼。
当初在琼玉地界之外的无尽虚空,人压道人护送柳毅离去之时,曾经对柳毅说过,上古之时有一些异类,不修元神,不学道法,不靠神通,只单凭着强横的肉身,以及精湛到了极点的武艺,就能威震四方。
吴蛋,正是这种不能修炼出元神的血脉。
为此了这件事情,柳毅甚至与金蟾子赌了一把。
先前在海底乾坤圣树旁边,柳毅遇到了句高与他的族人,也未曾在句高身上,感受到半点法力涌动的迹象。
而句高在施展手段,从鸟头人身变身为人,施展出变化手段之时,柳毅也不曾感受到半点法相波动的气息……
柳毅早已在心中猜测,或许句高与他的族人体内,甚至连法力都没有!可就是这些连法力都没有的海中魔怪,却震住了半步大能金蟾子,让金蟾子连放手一搏大战一场的勇气都没有,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若我所料不差,类似于你吴蛋这样的血脉,肯定与人压道人口中的那些上古种族有关!这些人不修元神,不学道法,不靠神通,全靠着强横肉身与武艺,称之为战斗种族,正好相得益彰!”
柳毅这一些话语,只把吴蛋说的又喜又悲。
喜的是原来他吴蛋的血脉也非同寻常,并非是单纯的凡俗世人,并非是天生平庸之辈。悲的的自己无法修成元神,学不得道法,也施展不出神通。如此一来,岂非只能止步在修行之门以外,却无法步入修行之门。
“大叔说能让步修成元神,那就肯定是能修成元神的,你别瞎想!你既然拜在我大叔门下,以后肯定会吃香的喝辣的,区区一个元神,又算得了什么?”
贪狼循循善诱,忽然就有了几分好为人师的气度,说道:“想当初我跟着大叔的时候,只是最低等的灵兽,连品阶都没有,最后还不是步步上升,变成了九阶灵兽,甚至成了仙兽,可以开口说话。”
“你!你是说,这些都是师尊的手段?”
吴蛋已经不对贪狼能开口说话之事惊讶,他所震惊的,乃是贪狼口中所说的话语。在吴蛋看来,狼就是狼,人就是人,既然没有修炼成妖怪,那就断然不可以开口说话。可此刻贪狼伤势未愈,看上去一瘸一拐弱不禁风,很明显就是一只寻常大狼,却能开口说话,更说自己是仙兽,这让吴蛋惊喜不已。
贪狼说的话,吴蛋自然相信。
勤勤恳恳的老光棍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很想信身边亲近之人。光棍没有媳妇,身边的亲朋才是他最大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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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上百里,来到渔村港口。
海面狂风怒号,波涛亿万倾。
渔村被狂风吹拂,老树昏鸦,树叶几个晚上就凋零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树丫之下,有着小桥流水人家。
这本是一个喧闹的渔村,鸡犬相闻,哪怕狂风大雪会有翻船的危险不能出海打渔,也会有村中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是家长里短,相互絮叨。或是凑在一起,从家里拿出凳子摆在避风的围墙里面,烧起一对篝火,团聚在一起修补渔网,或是烘焙海域,将之做成咸鱼……
总而言之,农家无闲事。
可在今时今日,这渔村却静谧得可怕。
有人进村之时,总会有家犬汪汪直叫。今日却没有半点声音。吴蛋驾驭渔船回到村里之时,恰好是正午时分。
公鸡总是会打鸣。
城里人少有见到家养的鸡鸭,以为公鸡只会在早上打鸣,实际上在农户家里,公鸡很多时候会早中晚三次打鸣,喔喔直叫,十分准时。
鸡犬之声,消失一空。
许许多多低矮破败,看上去就有几分贫困潦倒的味道,房外落了一层厚厚的树叶,挡住了门前小路,上面再敷上一层厚厚白雪。
远远看去,这整片渔村已经淹没在暴雪当中,参差不齐的房外就像是一只只蛰伏在雪中的蛇虫猛兽。
这种感觉,只把吴蛋看得触目惊心。
他虽是渔夫出身,可血脉不凡,对未知的危险有一种本能的敏感。
嘎吱!
嘎吱!
二人一狼行走在雪地里,留下三行脚印。
柳毅皱了皱眉头,他已是猜到了这渔村必定暗藏杀机,却又不得不一路向前,朝着吴蛋的房屋走去。
毕竟胡图图没在此处。
若是柳毅带人离开了渔村,等胡图图回到渔村,进入吴蛋的房屋,岂不是恰好中了别人的圈套。
若是胡图图在柳毅出去的这段时间回到了渔村,岂非……
胡图图有可能尚未回来,有可能回到了渔村和来敌大战一场。
不论胡图图有没有归来,是死是活,柳毅决不能就此轻易离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人一旦做出了决定,九条龙都拉不回来。这些决定与利益无关,甚至与生死都无关。
所以,柳毅义无反顾,御风而行,载着吴蛋与贪狼,穿过了漫天风雪,越过渔村,朝着吴蛋破败老旧的房子飞驰而去。
风雪交加,乡间小路四五里。
秋季飙雪已经是奇景,整个七岛国全被暴雪覆盖,白皑皑一片,唯独吴蛋的那件房子周围绿意盎然,树叶青翠欲滴,宛若是阳春三月。
甚至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芬芳的花香味从风中传来,夹杂在冷冽刺骨的寒风当中,吹入人的鼻子里,只觉得格外的刺鼻。
阿嚏!
贪狼甩了甩脖子,终究是没有忍住,打了个喷嚏。
吴蛋的房子,独立于渔村其他房屋之外,与吴蛋房子最近的房屋,也相隔了数十米之遥。可就在这数十米的距离当中,繁花似锦,秀美异常。
种植在吴蛋院子里的青菜萝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芍药、茉莉、墨兰……各种花草。
柳毅离开这房屋,仅仅一日时间。
可短短一日之内,这周围百米景象,却像是换了一番新天地。
柳毅停在小院篱笆墙之外,凝视着房屋虚掩着的木门,神色沉寂如水。
“我的鱼啊!我的老婆本啊!”
吴蛋却xing子鲁莽,他第一时间只注意到堆在院子里的鱼儿不见了,顿时呼天抢地,呐喊道:“离家之时,我明明用铁丝做成网,将东城冰块的鱼儿都住了。这好歹几千斤鱼肉,加上冰块积雪合计上万斤,没得百十个壮汉搬不动,怎么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呢!我的老婆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啊……”
先前在大海当中,金蟾子显现出一只三足金蟾,高达千米横在海中,吴蛋没有这么呼天抢地的呐喊过。等到席楚楚带着左先生与右先生突然出现,吓得吴蛋浑身发软,他也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
渔夫的根基,终究是鱼儿……
这就像农夫,你抢他的钱财、占他的房子他都不疯,一旦要夺走他的土地,他就会与你拼命。
啪!
啪!
啪!
棋子落入棋盘的声音清晰入耳,从吴蛋房内传出。
随着嘎吱一声响起,房门悄然打开,立即就有烛光与烟火檀香味道,从房中飘散出来。
这房间,正是先前柳毅养病之处。
红泥小火炉与炉上药罐子不翼而飞,不知去了何方,床上多了一个香火夹子,点燃着上百根檀香。那檀香与寻常檀香不同,寻常拜神礼佛的香只有一点火光,青烟缭缭,这檀香却只有香气阵阵,火光如烛,却么有半缕轻烟飘出。
下棋之人有二,一胖一瘦,一个是和尚,另一个还是和尚。
另有一个身穿僧袍,做幼童小沙弥打扮,实际上却有二三十岁的人,端着一壶茶水,侍立在两位僧人旁边。
僧人坐在桌边,棋盘摆在桌上。
香火照射而来,把珠玉做成的棋子渲染得光焰夺目,更把僧人光溜溜的脑袋照得明亮无比,就像是两颗大灯笼,十分的惹眼……
“吴蛋!”
那手持茶盏侍奉在一旁的人见到吴蛋进门,立即神色大变,只将茶盏奋力一抛朝吴蛋砸来,口中怒骂道:“你这个没卵蛋的东西,居然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爹死的时候,是我爹爹菩萨心肠,借了你十两银子,才让你那死鬼老爹入了土。若没有我爹的大恩大德,你那死鬼老爹早就被野狼吃了!你若是记不得恩情也就算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丧心病狂,杀了我全家,血洗了渔村,哪怕将你碎尸万段,也抵不上你的罪过!”
“罪过啊罪过!”
胖和尚将手中即将落下的棋子抬了起来,朝吴蛋看了一眼,说道:“乌鸦反哺,羊羔跪ru,禽兽尚且知恩图报,何况我们这些活生生的人?人乃是万物之灵,可你却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贫僧今日免不得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妖孽!”
嗖!
黑色棋子被胖和尚屈指一弹,夹带风雷之声,朝吴蛋身上电射而来。
“哼!”
柳毅脸色一沉,手掌横在身前捏出一道法诀,顿时就有雷霆降下,垂落在吴蛋身前,将那一颗袭来的黑色棋子打得粉碎。
玉溪雷法!
神魂境实力,使不得其他神通手段,却正好能将玉溪雷法的精妙之处,全数发挥出来。
轰隆!
雷霆悄然散去,声音却回荡在风雪当中。
“阿弥陀佛!”
瘦和尚也站了起来,眼含冷光,十分阴狠的盯着柳毅,“难怪这妖孽如此猖狂,竟敢屠戮全村,原来是有着个懂得法术的妖人替他撑腰。今日贫僧既然来到了此处,理当斩妖除魔,赶尽杀绝,正好合了那句‘除恶务尽’的至理名言。”
“瘦师弟所言,正合我意!”
胖和尚大袖一卷,将桌上棋子撒落在地,再朝李村长那个儿子点了点头,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我这徒弟,果然不错。如实以他一己之力,回到这渔村当中,未必能胜得过这个妖人。唯有你我师兄弟二人,齐齐来到此处,才算是有了万全的把握。”
“合该如此!”
瘦和尚朝柳毅看了一眼,只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柄长达数米的降魔杵,一个纵跃跳出了房间,站在雪地当中,将手中降魔杵舞动了几下,就像是一个瘦猴在挥舞着棒槌,只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可柳毅却没有小看这瘦猴一般的和尚,只因降魔杵舞动之时,夹带风雷之声,毫光闪闪,隐隐有佛光照射而出。
“妖道!”
瘦和尚一跃而起,抡起大棒戳一样的降魔杵,朝柳毅头上打来,口中怒喝,“看打!”
这一杵砸下,力道重达数万斤,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金铁打造而成的器械,也会被应声而碎。
就在此刻,柳毅手中一道寒光暴起,显现出三尺剑锋。
剑光后发先至,直指瘦和尚咽喉之处,要将之一剑斩首。瘦和尚只得将脑袋一偏,让开了剑锋来势,可手臂上却感觉到了森森寒意袭来,顿时将降魔杵朝着柳毅一丢,只身往后爆退飞射。
唰!
剑锋一闪而逝,斩在房屋门楣之上,切断了门楣,将那茅草堆积而成的屋顶撕裂,就连房梁也被剑锋斩断。
咔嚓嚓!咔嚓嚓!
房梁一断,这简陋破败的房屋顿时就朝两边倒塌,轰然坍塌成了一地废墟,茅草被狂风卷起,漫天飞舞。
嘣隆!
降魔杵脱离了瘦和尚的手掌把握,落在地上,砸得积雪溅射,连柳毅的衣角都没有擦到。这佛门法宝刚一落地,就被瘦和尚挥手招了一招收回手中。
“胖师兄,这妖道倒也有几分道行!”
瘦和尚一脸戾气,狠狠的盯着柳毅,沉声说道:“贫僧本还以为,只需随意一棒子,就能砸得他粉碎碎骨。而今看来,若要降妖除魔,最终要是要施展出咱们一向宗的佛门妙法,才能镇压了此獠!”
此獠?
獠乃是猎物的意思,指的就是禽兽之物。
这瘦和尚把柳毅称作“此獠”,分明是在骂柳毅禽兽不如,这让柳毅心中杀机更为坚定,浑身剑意盎然,一道剑气光柱从头顶冲天而起。
“原来是剑修,难怪如此猖狂!”
胖和尚朝柳毅头顶看了一眼,竟是一脸狞笑,说道:“若是其他道途中的修士,贫僧或许还会畏惧你师门强横,会对你留几分余手,现在看来,贫僧大可不必心存忌惮。贫僧若杀了你,谅你师门前辈也不敢到我佛门一向宗中撒野!”
“胖师兄说的极是!”
瘦和尚站在胖和尚身边,又道:“我种岛天界当中,剑修门派唯有那神霄宗威震四方,其他的流派皆是不堪入目。可神霄宗戒律森严,门中剑修若修不成剑仙,便不能下山。以此人刚刚那一道雷法的威力来看,最多也就是zhen法境界的修为,绝不可能是神霄宗的剑道弟子……”
“你我皆已修成了元婴,灭他易如反掌!”
胖和尚莞尔一笑,问道:“如此说来,此人合该死于你我之手?”
瘦和尚点点头,说道:“天意如此!”
这两个和尚你问我答,一唱一和,竟是把柳毅当做了砧板上的鱼肉,似乎只能任凭他们宰割。
第八百九十五章:杀僧!
这两位僧人,本是为了李村长之死而来,替那个侍奉在一旁的三十大沙弥出头,可谓是为了除恶扬善而来,到了关键时候他二人却面目狰狞,口口声声喊打喊杀,就连碎尸万段之类的词语,也是顺口就来。
若有其他修士途经此地,听到胖瘦二僧这一问一答的话语,只怕还要以为柳毅是受害者,这两个和尚却成了无恶不作、要将人斩尽杀绝的大恶人。
事实上,柳毅也绝非无恶不作之人。
当初吴蛋突然发狂,在渔村里大肆杀戮,打杀伤残了许多村民,柳毅虽有几分心思要阻挠吴蛋莫要杀孽太重,可那时柳毅卧病在床不能动弹,有心无力,怎么来得及阻止?
再者,被吴蛋诛杀的村民,也不是完全没有半点过错。若他们哄抢吴蛋的鱼儿,吴蛋怎么会发狂?
一饮一啄,都有前因。
一恩一仇,皆有后果。
两道佛光,从一胖一瘦两位僧人身上释放出来。真人境界的高手,修成了元婴,比之神魂境的修士厉害许多倍,尤其那元婴八境号称是元婴八景,每提升一个境界,修为就暴增不少,没提升一步,就像迈入了另一片景物,与先前再不相同。
若是寻常神魂境修士,莫说是面对胖瘦二僧,哪怕是面对其中任何一位僧人,也会被杀的神形具灭,尸骨无存。
可惜,柳毅并非寻常修士。
在受伤之前,他乃是陆地神仙层次高手,当年只修炼成了一座剑道法相,就能与横山魔帝那种一界至尊大战。
更是在虚空当中,凭着体内修成的三道法相,以及源自于雪羽大尊的半道剑诀为基础,利用阿鼻元屠二剑之威,占掉了十二天尊顶上三花。此举虽有取巧、偷袭的嫌疑,可那十二天尊中连道人层次的高手都有几个,柳毅虽是趁人不备,可终究算得上是手段不凡。
境界不同,眼界自然不同。
一胖一瘦两位僧人丝毫不把柳毅放在眼里,二人只将脖子上戴着的佛珠摘了下来,把两串佛珠合在一处,再脚步移动,迈出一种不知名的佛门步法,就已经布置成了一座法阵。
明晃晃的佛光,从法阵中释放而出。
柳毅站在远处,却看的清清楚楚,佛光看似是从两位僧人身上放出,实际上却是从佛珠里头释放出来,至于佛光的精纯与浓烈程度,则完全无法与柳毅先前见过的高僧相比,甚至与那个与须菩提缘分不浅的慧琳小尼姑相比,也差的太远。
“吴蛋,你这没蛋儿的东西,今日要让你不得好死!”
那李村长的儿子二三十岁,却还穿着沙弥服饰,很明显他在佛门一向宗当中,也只有着小沙弥的身份,却气势十足怒吼着:“且看我佛妙法!”
沙弥,是佛门小和尚的一个称呼。
已受十戒,尚未受具足戒的和尚,年龄在二十岁之前,便叫做沙弥。
至于具足戒,就是戒品具足之一,通俗来讲,便是该戒的都戒了。
李村长那儿子二三十岁了,还做那小沙弥打扮,很明显是资质低劣,到了改为僧的年龄,却还只能做沙弥。像这样的低劣之人,很多时候会受人排挤,受人压迫,若不能迎难而上,把比他强大的人踩在脚下,这种低劣之人的心xing就会更加阴暗,更加低劣,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排忧解气,就只有去欺负那些在他们看来比他们更为低劣之人。
吴蛋也有师尊站在一旁,觉得自己也有靠山,又怎会在气势上弱了半分。“李成神,你果然和你爹一样下作无耻,必定不得好死!”
“李成神?”
柳毅扫视了那个“老沙弥”一眼,心中念想道:“这名字倒是取得有水平!”
名字取得再响亮,又有何用?
胖瘦和尚已经将法阵布置好,又把那两根佛珠戴在了瘦和尚头上,至于胖和尚则盘膝坐了下来,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座古钟,摆在身前,一下一下的敲响着。
嗡!
嗡!
嗡!
钟声响起之后,紧接着就是禅音阵阵,一段一段经文之声,从胖和尚口中传了出来。他只有一个人,一张嘴,此刻却气势如虹,只让柳毅心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有千百个热坐在前方,千百个人在撞钟,千百个和尚在念经。
这佛唱梵音纷纷扰扰,杂乱不堪,只把柳毅扰的心神不宁,若非他万雷之源在胸中,能以煌煌雷霆之威,镇压住心神,替柳毅摒弃耳中靡靡之音,否则以柳毅而今神魂境的实力,未免会被胖和尚的诡秘佛音影响到。
可那守卫在一旁等候机会的瘦和尚,却并不知道柳毅并没有受到佛音的影响,他还以为柳毅站着不动是心神失守,顿时就抡起降魔杵飞腾而来。
降魔杵与金钵盂之类的法宝,是佛门特有之物。若非是佛门修士,则极少有人会炼制这两种法宝。
特有的法宝,自然有特殊的功效。
瘦和尚像猴子一样窜起,把降魔杵高高举着,金灿灿的降魔杵有着许多镂空花纹,篆刻着一些佛门符箓,在举起来的过程当中越变越大,宛若是一根房梁大柱,掀起了一股金黄的怪风,至少也有十万斤之力。又有浓烈佛光,从瘦和尚脖子上带着的两串佛珠里头释放出来,沉入了降魔杵之内。
降魔杵从空中劈落,朝柳毅脑门打来。
嘶嘶嘶嘶!
大棒槌急速挥动,摩擦空气,生出一阵怪风。
可柳毅绝非蠢蛋,怎会被这样直来直往的棒槌击中,他立时往旁边躲闪,挥洒出一道罡风落在贪狼与吴蛋身上,将这两人吹到了百米之外。
瘦和尚一心要击杀柳毅,对于退走的区区一个天生大力的凡俗世人与一条大狼,他自然是完全不放在眼里。
和尚只将手臂一阵,就把变成了十余米长的降魔杵舞成一团团光影,将柳毅罩在了光影当中,成千上万道降魔杵的残影,出现在柳毅周身。
就在此刻,胖和尚念经敲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在身前结出了一道法印。
一只狮子虚影,从胖和尚身上冲撞而出。
外狮子印!
佛门有一道流传最为广泛的印法,名作九大手印,分别是不动明王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內缚印,日轮印,智拳印,宝瓶印。其中以不动明王印防御最强,外狮子印最是刚猛威势最大。
这一套手印,若修炼到了精妙之处,见九大手印合而为一,则能修成如来大手印与zhen佛大手印这两种手印,合为佛门四十八种大神通其中之二。其中如来大手印威力强横,却只有大佛才能施展出来。
zhen佛大手印柳毅见过,当初在诛魔寺,无锋等僧人早已实战过一次,用来对敌纪无双。甚至横山魔帝也偷师学了zhen佛大手印,将之改的面目全非,以此为基础创出了真魔大手印。
至于那如来大手印,则是须菩提留在横山地界,用来镇压无生zhen佛的佛门大神通!
柳毅身形宛若柳絮飘舞,任由那降魔杵如狂风般袭击而来,他却像是风中柳絮,任凭风吹自身丝毫不损,只在心中想道:“就连九大手印合在一处所聚拢而成的两道大神通,我都曾见识过,今日这胖和尚施展出一道外狮子印,怎能杀得了我?”
狮子威猛,龇牙咧嘴,朝着柳毅驰骋而来。
熟读佛门十万卷经文,柳毅见多识广,怎会连九**印都不认得?
这区区一个外狮子印,本来也算是一道佛门神通,威力不凡。可胖和尚只有真人境修为,他施展外狮子印所发挥出的威力,实在有限。
柳毅只将身形往旁边一朵,顺手拔出小院篱笆墙上的一根竹篾,将细长竹篾持在手中,宛若是宝剑入手,只将竹篾横着一扫,就施展出了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将那一根拥有着十几万斤力道的降魔杵拨到了一旁。
凡俗世人中的武艺不凡之辈,尚且懂得太极阴阳之法,懂得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修行之士怎会不懂?
柳毅精修道法,对阴阳两仪,相生相克,刚柔相济的道理,早就了然于胸。再者他传承的剑意是来源于雪羽大尊,当年在玉溪派甚至是雪羽大尊手把手教他,将他临近了剑道之门。以雪羽大尊的煌煌天威,怎会连以柔克刚的技法都不懂?
那些凡俗之人,武艺到了一定程度,也敢说花草树木皆可为剑,柳毅曾是陆地神仙,而今一根竹篾在手,就有着绝世剑仙的风度。
他只横轻飘飘的扫手诛灭,就把瘦和尚手中的降魔杵打飞!
这一竹子扫去,正好是打在降魔杵受力最不均匀之处,恰在瘦和尚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金灿灿的狮子又佛门秘法显化而成,已是冲到了柳毅身边,却被柳毅用剑气灌入竹篾之上,一剑斩下了狮子头颅。
柳毅只有神魂境实力,可两个和尚却是真人境修为,修成了元神。
若单论表面实力,柳毅远不如这一胖一瘦两个和尚。
可若以真实实力来看,这两位僧人却远不如柳毅。
这一战,这两个僧人就好比空有一生力气的壮汉,在和一个丧失了修为的一代剑道宗师决斗,其结果可想而知。
柳毅实力尚未恢复到陆地神仙,可陆地神仙的眼力还在,陆地神仙的境界还在。
虎落平阳被犬欺当中的虎,绝非是猛虎。
猛虎再如何落魄,能欺得到猛虎的也只有大象、雄狮,却绝非是两条野狗。
嗡!
柳毅手中竹篾轻轻一颤,被剑气与剑意灌入,抖得笔直,宛若一并绝世名剑,朝着瘦和尚咽喉之处斩去。
柳毅人随剑走,身形如风。
这一剑,就已经决定了战局。
瘦和尚只觉得脖子一凉,脑袋就飞了起来,横尸当场,一个黄澄澄蕴含佛光的元婴从他掉在地上的头颅百会穴里飞了出来,想要遁逃,却被柳毅丢出利剑一般的竹篾,一剑刺死在百花丛中。
瘦和尚的脑袋,恰好掉落在一株牡丹花下。
时至此刻,胖和尚忽然脑门满是汗水,手掌一张就打出一个卍字光芒,朝着柳毅头顶罩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瘦和尚倒是有些能耐,居然死得如此风雅!”
柳毅摇头调侃一句,又在篱笆上抽出来一根竹篾,反身一剑就斩碎了袭来的卍字法门,持竹如剑指着胖和尚,云淡风轻说道:“小和尚你慧根不足,脑子进了水,这才败得如此恓惶,注定难逃一死。你二人若早早打定主意,像你想在这样只施展佛门法术法门,不计真元损耗轰击我,或许还有两三分胜算。”
“呸!贫僧乃是佛门一向宗内门弟子,你竟敢如此猖狂,居然杀了我师弟,就算你耍心机胜了我一场又如何?”
胖和尚狠狠瞪着柳毅,怒吼道:“贫僧若死了,我师门一向宗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追究此事,不仅你必死无疑,就连你师门,以及一切与你有关之人,没一个能活!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容贫僧将你抓住,押回我一向宗,听候我师门处置,如此才有一条生路?”
“人若辱我,我必杀人!”
柳毅眼中冷冽杀机一闪而过,旋即又看了看二僧身上佛门黄袍,言道:“罢了!罢了!我本意是念在当初与佛门的交情上,对你网开一面,饶你一条生路,只斩了你双手双脚,击碎你一身经脉,废掉你的修为,再把你做人人棍即可,终究是会留你一条生路。可你却智商卑劣,竟然还在威胁我……”
柳毅摇了摇头,目光从瘦和尚的头颅上一扫而过,说道:“我若放了你,一向宗才是真的不会放过我。我若杀人灭口,此事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向宗又怎会知道你是死于我手?莫非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机会施展出传讯之法,向你师门传送消息?”
“哈哈哈……”
胖和尚纵声大笑,尽是指着柳毅讥笑道:“没想到你倒是个聪明之辈,可惜已经晚了!”
一束金光,从和尚头顶喷张而出。
可就在金光如喷泉般上升之时,周围那些花花草草突然暴起,枝枝叶叶宛若剑锋,刺入胖和尚体内,将他肉身刺得千疮百孔,斩得四分五裂。
胖和尚已经身死魂灭,他那佛法金光传讯的手段,竟是刚刚施展到一半就已经被打断。
柳毅冷然一笑,将藏在身后施展五行木系术法的手掌轻轻甩了甩,再转头看先那李村长的二字,傲然言道:“你也想传讯给一向宗?”
“小人不敢!”
李成神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珠子死死盯着胖和尚先前放出的那一道半途而折的金光,心中懊恼无比,后悔至极,只在心中想道:“我那死鬼老爹教导我之时,从未教导过我要忠义两全,也从未让我做一个孝义无双之辈,可我今日却带着两个师兄回来为父报仇,结果连自己也搭了进去,或许是吃多了邪物蒙住了心窍……悔不当初啊!”
【作者题外话】:这二章,是近五千字的大章,二章抵得上二千字一章的五章。
相公虽然更新不够给力,但是在章节字数上,从不坑人,有口皆碑!
罢了罢了。
愚人节不说什么豪言壮语,大家就当笑话来听吧。
第八百九十六章:实力暴增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李成神吓得语无伦次,瘫倒在地,身下传出一股尿sao味,只让人闻了就觉得心中作呕。他只祈求有人能饶他一条生路,故而想尽办法絮絮叨叨的说着,哪怕不能说服柳毅,不能活下性命,多少也能活得长久一些。
至少,现在还能说话,意味着他性命还在。
柳毅并不急着做决定,而今李成神所说之事,正柳毅也想听一听。
听此人一说,柳毅才知道,在种岛天界之内,有八大仙门,其中以众生求大同与三山符箓宗最为强大,其中佛门有两个门派,一个则是光明寺,另外一个就是李成神所在的一向宗。
至于先前胖瘦两和尚所说的神霄宗,则是一个游离于八大仙门之外的剑修门派,神霄宗人数虽少,可一个个实力高深,走的是精英路线,整体实力虽比不上人多势众的八大仙门,何若生死大战,神霄宗却不弱于八大仙门里任何一个门派。
至于其他小门小派,则数不胜数。
诸多道统传承,各不相同,异常杂乱。
时至今日,柳毅对种岛天界里的势力格局,才算是有了初步了解。
“前辈!前辈饶命!”
李成神一身sao臭味,朝柳毅爬来,他好歹也知道谁是做主之人。可是,李成神刚刚爬出了二三米,就被吴蛋一脚踢开,背脊撞在了篱笆之上,将那本来就不是十分牢固的篱笆装得反倒在地,李成神则像死狗一眼,瘫在地上。
柳毅淡然摇头,说道;“活罪可免,死罪难逃!”
吴蛋懒得多想,一步冲上前去,踏在李成神脸上。
咔嚓!
李成神脸色一灰,气息全无。
“吴蛋,修行在世,免不得因果二字的纠缠。若非是渔村里有人报讯,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了这个李成神,他也不会引来一向宗两个和尚,再惹起一段杀戮。这渔村之人,虽与我无冤无仇,可若他们再引来其他修士,定然又是麻烦不断。”
柳毅收吴蛋为徒,与当初收程一峰为徒不同,程一峰乃是带艺投师,本就修行了数百年,无需柳毅这般教导,吴蛋却不同,他乃是光棍一个,渔夫出身,在修行途中宛如一张白纸,处处须得师傅教导。
柳毅微微眯着眼眸,凝神看着吴蛋,忽然说了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是要斩尽杀绝?”
吴蛋浑身杀机一闪,身后隐隐浮现出一只若有若无的怪兽影像,八首八面,虎身八足,背后长着八条尾巴。这怪兽凶悍至极,散发着丝丝缕缕苍凉荒古气息,柳毅只略略看了一眼,心里就本能的生出一种警惕。
“师尊,这……这不好吧。”
吴蛋身上杀气缓缓散去,转身打量着远远近近的房屋,神色竟是有些颓丧。这终究是生他养他的渔村,哪怕村名再如何可恶,也罪不至死。
可是,在吴蛋看来,师尊的意思明显就是让他斩草除根,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若师真要他斩尽杀绝,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吴蛋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之时,柳毅脸上却出现了一抹笑容。
“很好!”
柳毅凝视着吴蛋,脸上竟有几分赞许,“你入我修行之门,不再与凡俗世人相同,拥有了超人一等的实力,却还能保持这一份本心,既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没有被危险蒙蔽了心神。”
“师尊!”
吴蛋眼神一亮,惊问道:“难道……难道师尊刚刚是在考验弟子?”
“不算是考验,只是在锤炼你的道心。”
柳毅摇了摇头,淡然言道:“你去渔村中搜寻一番,看看是否还有渔民逗留在渔村当中,若还有渔民尚未离去,你就将他们带来此处,再备好这几天的粮食,切不可让任何人离去,省得走漏了消息。”
“弟子遵令!”
吴蛋用力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出了院外。
这座庭院,被胖瘦二僧施展出了佛门妙法,弄得犹若春天,气息温暖柔和,百花盛开,却多了几具尸首,大煞风景。
柳毅只将尸首聚在一处,施展出一道火法,将尸体燃烧成灰烬,再朝着悬于院中的金色光柱劈出一道剑锋,将那一柱佛光击散。
床上诸多檀香,被柳毅丢掷门外,一把火烧了。
一场大战就此了结。
柳毅盘膝坐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打坐入定。
吴蛋在村里仔仔细细的找了两三圈,却没有发现任何村民的踪迹,就连别人家炉灶里的炉灰都被寒气潮了,冻成了硬块。
炉灶冻住,意味着没有开伙食。
民以食为天。
吴蛋虽算不得聪慧异常之辈,却绝对不是笨蛋,他在村里绕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明白过来,知晓这渔村除了他们几个以外,早已是空无一人。
李成神临死之前说过,佛门一向宗派了十几个僧侣在七岛国打探消息,死在柳毅手中的胖瘦二和尚,就是其中之二。只是这两和尚在一向宗的内门弟子当中,也算不得什么有地位有尊严的人物,实力只算中游,上不上下不下,高不成低不就。
就连布置在吴蛋房外的那一座阵法,此刻也缓缓消散,等到日暮时分,阵法已是消失无踪,白雪飘洒下来,将两个和尚附庸风雅弄出来的美丽百花,早已经凋零成了遍地残红,再不复当初的美丽景象。
至于残留在院子里的,花茎被寒风一吹,渐渐萎靡,在夜幕里绿的有些发黑。
可就在此时,房间里慢慢的出现了一抹火焰光芒。
火光奇特无比,七彩闪烁,比彩虹的光辉更加耀眼夺目,除了七彩虹光之外,另有一道黑蒙蒙的光圈,从房间里缓缓往外扩散。
虚空长虹火!
酒醉云雾火!
柳毅盘膝坐在床上,火焰就是由他身上散发而出,伴随着一阵阵热意,朝着房外蔓延而去,院子里那些正在寒风中枯萎的花花草草被暖气一吹,居然又开始精神抖索,就在寒风中开出了嫩芽,在大学里缓缓长出了花苞。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院子里又恢复了白发怒放的景象。
鹅毛大雪从天而降,飘飘洒洒而来,可当大雪落到了距离院子百米之处的空中之时,雪花被暖气一融,变作了飘飘洒洒的细细雨水,宛若春雨无声滋润万物。
房中,是七彩火光环绕着一圈黑光。
院中,是百花齐放,是春雨蒙蒙。
院外,是漫天飞雪,是风吹白絮。
山林野地,是白雪皑皑,是千里寒冰万里银装。
大海当中,波涛汹涌,狂风怒号,巨浪捶打着礁石,甩出了漫天水花,水花被寒气一吹就变作一颗颗冰渣,落到礁石上撞得噼里啪啦直响!
修行之士死后被烧成灰烬,也算是上佳的肥料。尤其是那些牡丹,开得争奇斗艳,最是鲜艳夺目。
牡丹,本就是一种极耗肥料的花朵。
若是寻常花圃,牡丹开得只算是寻常美丽。可如果牡丹是种植在皇宫内院,那必定是美艳异常。只因皇宫内院杀人如杀狗,死的人多了,人肥自然就足了。
人肥被花花草草所夺,两个真人境修士的一身生机,则被柳毅所得。
柳毅体内经脉,也像是枯木逢春,饱受滋润。
真人境的修士,终究是修成了元婴,单论寿命就是凡俗世人的数十倍,体质不知强了多少倍,二人一身生机,比柳毅昨日在海中的来的生机,要超过数倍有余!
这些生机,让柳毅实力大为恢复,已是到了zhen法境界!
zhen法境界,与原先大为不同。
何谓zhen法?
真=法境界,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体内修成一颗金丹,施展各种法门之时游刃有余,就连低微一些的神通,也能发挥出一两分威力。
银灿灿的丹丸,出现在柳毅紫府眉心。
旋即又有第二颗,出现在胸口中丹田。
第三颗金丹,则出现在小腹下丹田。
内执丹道,外显金锋!
别人的金丹,乃是金色。
剑修的金丹却与寻常修士不同,乃是银灿灿一片,既无金色便不能叫做金丹,剑修将之称作剑丸。
飞剑跳丸,乃是剑修的基础。
唯有这剑丸修成,才算是筑好了剑修的根基。
正因为修为恢复到了阵法境界,柳毅那深藏在眉心紫府当中的两道天火与一道天水,才能再度被他使用。
实力虽只有zhen法境,可凭着柳毅的剑道境界以及两道天火一道天水,战力比之前日,已经大为增强。
当年苦修,一步一个脚印,步步向前,须得按部就班,哪怕柳毅资质不凡,修行的都是妙法玄功,也非是一蹴而就。
至于而今疗伤恢复修为,则大为不同,能将伤势恢复到什么样的层次,就能恢复什么样的修为!
若是一身伤势完全恢复,只需短短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到陆地神仙层次!
最关键的,是要恢复到能施展出吞云水袖神通的实力,一旦能再度施展吞云水袖神通,就能把当初收藏起来的诸多物件,再度那出来。莫说有整整一方世界的生机在身,哪怕只凭着从海中金甲巨人那里得来的珍珠,便能将恢复到先前层次!
成也神通,败也神通。
若非有吞云水袖神通这种妙法,柳毅在混沌里首当其冲受到冲压轰击之时,浑身衣服在外的法宝碎裂,储物戒指又怎能抵挡得住?也只有胡图图等人当时没有被混沌主动冲击,才能保住身上储物法宝不损。
柳毅用魂魄施展吞云水袖神通,将诸多物件收入了魂魄当中,而今已经到了zhen法境界,却施展不出这神通,拿不出藏着的诸多物件。由此看来,这吞云水袖神通倒也不凡,若日后修成了乾坤入袖大神通,也不知是何种景象!
若再遇到诸如胖瘦二僧这样的修士,柳毅以无需再像先前那一战,还需思量出一些战术,只需激发剑丸,一剑斩之,挥斥方遒!
当柳毅睁开眼眸之时,正直午夜。
贪狼见到柳毅醒来,缓步走到床边,趴在地上,幽幽的说了一句,“都这么久了,胖大叔怎么还不回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愚人节,说多了怕被说骗子,什么都不说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寻踪
等待,总是让人备受煎熬。
尤其是一个男人,等待另一个男人,这种感觉尤为寂寥。
胡图图终究没有回来,若长此以往等待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夜尽天明。
柳毅站在院门口,浑身剑意勃发,头顶剑气光柱高达百米,与日月争辉。
嗡!
随着剑鸣一响,柳毅反手一剑,将吴蛋已经分作两半的房屋击碎,剑气四散迸射,朝着四方扩散而去,把房屋残骸击碎成木粉,飘洒在雪地里。
大雪飘飘洒洒落下,随风飘散到整个渔村周围,广布十余里,将雪地盖住。
碎散的草木灰烬,被白雪遮掩。
可草木灰烬中蕴含的精纯剑意虽然淡薄,却经久不散,只要没有人掘地三尺,将这十余里地皮全部翻开搬走,这剑意在三两月之内,就不会消散。
蕴含剑气的草木灰尘飘散四方,剑意微微。
柳毅脚踏在白雪之上,留下一道嘎吱嘎吱的脚步声,领着贪狼与吴蛋,朝院外走去。
一股清风托举在二人一狼脚下,使得众人脚步轻快,不弱于寻常骏马。
贪狼终归是仙兽,哪怕身受重伤尚未恢复,哪怕实力大不如前,可鼻子依旧比任何灵兽都要灵敏,就算胡图图已经离开了好几天,也能闻到山野里淡淡的气味。
寒风吹了二三日,将山间气息吹乱。
可贪狼却依旧能在风中,闻到一丝似有若无,源自于胡图图所留的气息。
这正如柳毅留在渔村里的剑意,只需胡图图回到了渔村,就能感受到剑意气息,立刻就你能够明白,他兄长柳毅已经恢复了些许修为,不再卧病在床,不再手无缚鸡之力。
三人一狼一路前行,按照胡图图当初的路线,来到那条宽大二十余米的官道之上,再进入了胡图图先前买东西的小城。
在街上随意找人一问,便得知了胡图图的消息。
毕竟时间才过去二三天,这城中的街坊邻居对胡图图可谓是记忆犹新。
一则是胡图图的体型,世所罕见,宛若是一颗在地上移动的土豆。
二则是胡图图做生意的手段,也是世所罕见。这些城里人素来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却从未见到过胡图图这种靠摸稀奇赚钱之辈。
找寻到了胡图图的消息之后,柳毅稍稍安心,又询问了一番,就听城中街坊说,那个被胡图图赚走了九十两银子的商贩,在那一天带着一群打手成了城,还穿了一身鱼皮水靠,只为了防住胖子的毒素。
闻言,柳毅心中一紧,想着胡胖子只怕难免一顿毒打。
这会儿柳毅才忽然警醒过来,为何当初他卧病在床的时候,胡图图只是经常外出赚钱,偶尔也会隔夜未归,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连续两天不回去。而且,胡图图去房间探望柳毅的时候,总是远远坐在一旁,低着头,并不靠近……
现在想来,肯定是胡图图在外头挨了打,鼻青脸肿,不想被柳毅见到他窝囊狼狈的模样,这才刻意疏远了些。
寻常人听了胡图图摸稀奇赚钱的方式,免不得要哈哈大笑,借以消愁,可柳毅却只有苦笑一声,胡图图这小子虽然有点小滑头,可义气二字却早已浸在了这胖子的骨子里头。
得知胡图图是与商贩起了冲突之后,柳毅心中担忧稍稍缓解,毕竟商人以利益为先,那人在胡图图那里吃了苦头,自然要把便宜占回来才是。若杀了胡图图,岂不是一了百了?以商人的趋利心思,再加上胡图图那油嘴滑舌的性格,必定能唆使住那个商人,施展一些馊主意,说能让那伤人赚大钱!
在城中辗转了一次,又出了城。
贪狼走在前头,柳毅带着吴蛋紧跟其后。
远离了渔村数十里,吴蛋似乎知道,那渔村约莫是回不去了,未免有些伤感。却也仅仅只是伤感而已,毕竟渔村对他已无半点恩惠,只是无论如何都算是故乡,难以轻易割舍。
“离开渔村,正好了结了因果。”
柳毅连胡图图的事情都能猜透几分,怎会猜不到吴蛋心中所想,说道:“入了修行之门,便不再与凡俗世人相同。你若有父母亲人,倒可以牵挂几分。可你既无父母,又无兄弟亲人,渔村与你恩断义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日后便能以天地为家,以日月星辰为友,并行于大道当中,为求长生。”
“师尊……”
吴蛋欲言又止,说道:“我……我那相好的,还在青楼。”
“她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一次。”
柳毅淡然说了一句,不再多言,而走在前方的贪狼已经停了下来,站在雪地里,回头看向柳毅。
“大叔,我闻到了嘶风兽的气息,还有一个女人的气息。”
贪狼脸色有些促狭,又说道:“那女人的气息,和胖大叔的气息挨得极近,肯定是两个人勾勾搭搭!那女人真是不安好心,居然勾引人家的胖大叔,难道她不知道,人家的胖大叔就是一个多情种子负心汉吗?”
呼呼呼!
北风呼啸。
“人家闻到了鱼皮水靠的气味,也闻到了死人的气味,参杂在一起,他们肯定都已经死了。”
贪狼又在雪地里驰骋片刻,朝着西方闻了一闻,又赞叹道:“以胖大叔现在的实力,肯定只能被人家胖揍一顿。可人家在雪地里,却没有闻到胖大叔的血液气息……胖大叔果然是人中俊杰,居然能在这种落魄的时候,泡到一个妹子替他打架!”
至此,柳毅紧张的心思才稍稍放松,问道:“小灰灰你再找一找,看看你胖大叔到底去了哪儿。”
“这边!”
贪狼一蹦一哒,朝着西面跑去,它虽然也没有回复多少伤势,却休养了数月之久,体质倒也有所恢复,一瘸一拐的迹象已经有着明显好转。
柳毅跟随在贪狼后头,朝着风雪里走了数百米,忽然间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
“大叔,你怎么了?”
贪狼察觉到柳毅神态有异,马上转过身来,抬头看着柳毅,满怀期待问道:“大叔!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剑气!这雪地里,残存了剑气!”
柳毅深吸一口寒气,将手掌摊开摆在身前,任凭寒风从指尖吹过,感受着周遭雪地里隐隐约约出现的剑意气息,言道:“这剑气出现之时,与胡图图来到此处的时间吻合。也就是说,胡图图必定见过这剑气的主人……雪中剑气似有若无,但从这剑气来看,这剑气主人的实力,不在寻常陆地神仙之下!”
“大叔!那肯定是神霄宗高手!”
贪狼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说道:“金蟾子那只癞蛤蟆都说了,神霄宗是一个了不得的剑修门派。就连一向宗那些煞笔和尚都说过,神霄宗弟子只有修成了剑仙才能下山,而剑道门派也只有神霄宗才能让一向宗心生忌惮。”
神霄宗!
剑仙!
柳毅点点头,贪狼能揣测到这一点,多少也与几分他的风范,着实令人欣慰。
“可是,胖大叔离去的方向,还有一道妖气。”
贪狼吸了吸鼻子,说道:“这妖气十分精纯,比胖大叔身上的精纯多了。虽然比不得胖大嫂娘家那些高手,可与妖宗的九尾法王相比,却相差无几呢。”
贪狼所谓的胖大嫂,自然是大顺圣猿一族的帝无恨。
至于九尾法王,则是虎伥所在的妖宗宗主。
大顺圣猿一族的多宝猴大仙,以及那个剑修公孙无殇,都是太乙金仙巅峰的高手,半步大能!多宝猴大仙实力如何,柳毅未曾真正见识过,可那公孙无殇的剑道实力,柳毅却深有了解。
小灰灰既然拿飘散在空中的妖气跟大顺圣猿一族高手相比,那就意味着这个妖修哪怕修为不如公孙无殇等人,却也差不得太远。
不过,修为并不完全代表实力。
这一点,修行之士众所周知。
“走!”
柳毅神色一凝,说道:“追踪这一道妖气!”
“飞去空中了!”
贪狼抬了抬头,有些无赖。
若在地面行走,多少会有一些气味落入尘泥当中,经久不散。可若在空中飞行,气味就很难留下,加之这几日又有暴雪狂风,日夜不停,只怕就算有大神级别的狼妖高手在此,也闻不到气味。
“小灰灰,不要着急,不急!像这种高手出门在外,若不隐藏了行径,出行之时定会惹人注目,我们只需在这七岛国四处搜寻,找到一些修行之士,再询问一番,未必不能问出那两个高手的来历。”
柳毅摸了摸贪狼耳朵,让它安定下来,说道:“再者,这周围既然没有你胡大叔留下的血腥味,就意味着他并未受伤。”
贪狼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柳毅,问道:“胖大叔没有受伤,就不会死吗?”
“没有受伤,只意味着他当时没有生命之危。”
柳毅本想要让贪狼宽心,可在凝视着贪狼天真无邪的眼眸之时,却说不出半句假话,只得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你胖大叔祸害了万蕊蕊,又跑去祸害了帝无恨,绝对会应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