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奥州吉良氏
在军议的当口,今川鹤姬带着万竹丸来到江户城,看着一脸哀戚的嫂子和年幼懵懂的小侄子,吉良义时的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兄弟感情不太亲密并不能阻隔血脉中流淌的亲情,吉良义时向今川鹤姬许诺一定为兄长讨回公道,拿回属于万竹丸的领地。
今川鹤姬很感激他的承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守住已故夫君的名誉和地位更重要,保住这一切才能确保她儿子万竹丸未来能获得属于名门的体面身份,从吉良义时的表态来看,吉良义安死去并没有改变三河吉良家在他心里的地位,该给予的一样不会少。
吉良义时把这对母子安排在江户城的别馆里居住,特别安排侍女负责起居一应待遇参考一门众格付,他可以理解这母子俩孤苦无依千里迢迢来到江户城的紧张兴趣,今川鹤姬的兄长今川氏真困守挂川城自身难保,如果不投靠关东的吉良义时可能要面临露宿街头的尴尬境地。
望着一袭素服黑裳今川鹤姬带着才三岁多的万竹丸向他行礼离去,寂寥的身影里还带着浓的几乎化不开的哀伤,吉良义时的心里憋着一股无名怒火,闷哼一声说道:“派出使者携金银珠玉去京都联系关白殿、公方殿下,通报三河吉良家灭门诸事条,朝廷的朝敌治伐纶旨与幕府讨伐令二者必须要请来一道,余要让松平家康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朝敌治伐纶旨,顾名思义那就是朝廷指某个武士为朝敌,远的如桓武平氏一门众出身的平将门。近些的如南朝叛逆楠木正成都是这类型的。据说近几年有个自称楠木氏后裔的楠木正虎在京都附近活动。请求朝廷赦免南朝叛逆楠木正成,到是让幕府的许多武士惊讶很久。
在筹备攻击古河御所期间,吉良义时在江户城召见几位武藏国的有力武家,对他们的恭顺大加赞赏并赐予金珠华服以表彰武藏国人弃暗投明拥护幕府的作为,期间他就见到几个地位特殊的武士,其中就有奥州吉良现任当主吉良赖康。
江户城本丸新开辟的御所里,一名满面风霜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恭敬的跪坐着,他们就是吉良赖康和其养子吉良氏朝。两父子坐在别间里表情僵硬的迎接小姓奉上茶点,目光时不时向门外的回廊里打探着。
待看到身穿纯白色印二引两纹狩衣,头戴立乌帽手持折扇吉良义时在几名小姓的簇拥下走进来,就连忙躬身行礼道:“吉良左卫门佐携犬子氏朝拜见公方殿下,祝公方殿下身体安康,武运长久!”
“蒔田殿不必多礼,你我同出一宗一族本是一家人。”吉良义时挥退小姓盘腿坐下来,笑吟吟地说道:“你我一族自南北朝分离以来也有两百多年没有在一起了吧!说起来先祖龙门寺殿在鹿苑院时代将次子过继给奥州吉良家做为家督继承人,论及血缘关系你我可是比西条吉良与东条吉良还要近一些呢!”
“是!高祖赖治公时代,无嗣从龙门寺殿家迎立赖氏公作为婿养子。一晃眼也过去一百多年了。”吉良赖康回忆起昔年先祖的无限荣光,不禁感叹道:“我吉良家自观応扰乱以来家业衰败两百余年。早已忘记镰仓时代先祖的荣光了……不过多亏公方殿下出现,再次挽救我吉良家衰败的家业呀!”
吉良家又名三河足利家,在镰仓时代又叫足利家的三河党,这些都是可以共通的名号,但这吉良家并不是只有一个家族的名号,最初三河守护足利义氏在三河分出两个吉良氏,第一个就是吉良义时的先祖吉良长氏,第二个则是吉良义继,这两家当初就是以西条吉良、东条吉良相称。
吉良义时这一支的先祖冒出吉良满氏这个足利家的有力一门众,在镰仓时代获得含金量很高的越前守护,成为宗家足利家以外第二个获得镰仓守护职的有力武家,籍此机会一跃获得足利上総三郎的名号,并与岳父足利泰氏废嫡的斯波家氏所开创的尾张足利家并驾齐驱。
东条吉良家比上総足利家混的要差出很多,在三河国中的影响力被完全压制的抬不起头,连续两代人只是东条领的地头,直到吉良经家从镰仓幕府获得陆奥国安达郡藤谷庄地头职,后来传到吉良贞家时代就带着一族迁出三河国改称奥州吉良家。
东条吉良一走就把原领地空出来落入上総足利家的手中,直到镰仓末年吉良家起兵追随足利尊氏讨灭幕府,在其后的观応扰乱里足利尊氏与足利直义对立,留在三河的上総足利家和跑到奥州的吉良家都很不幸的加入足利直义的配下成为倒霉鬼。
上総足利家的名号也是那个时候被取缔降为三河吉良家,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吉良满义两个儿子被足利尊氏强行拆分,嫡长子吉良满贞继承宗家再次称呼为西条吉良家,其弟吉良尊义开辟另一个家族称为东条吉良家,因为东条城之前有个吉良义继一族,所以才有前东条,后东条一说。
吉良义时开怀大笑道:“蒔田殿不用奉承余,平日里余听这些奉承话早已听厌了,今日咱们只叙旧谊不谈那些扰人的话题,这次能在关东见到自己的亲族一门非常高兴,几百年没有来往的一门众,以后还是要多多亲近。”
吉良赖康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致谢,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顺利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其实奥州吉良家混的要比三河吉良家差出一大截,不提堪称逆天的吉良义时硬是把上総足利家的名号重新提振起来,就说这两百年来奥州吉良家就一路衰退,从奥州管领降格到奥州四管领之一,再降格到奥州混不下去被迫投靠关东公方。
三河吉良家在吉良满义的率领下,能够及时弃暗投明重新获得幕府的谅解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死硬的奥州吉良家在吉良贞家的率领下。坚定的站在南朝方的阵营里一条道走到黑。二代将军足利义诠曾经下达御教书,命令石桥栋义讨伐吉良治家,当时奥州吉良家被定义为谋反的大罪,可见当时这一族混的有多惨。
在闲谈里吉良义时也提及当年观応扰乱的事迹,想当初吉良家是真的看好二将军足利直义,只是这位爷实在不给力硬是把有的打的将军给拧成大败亏输,害的吉良一族不但放弃独占管领的梦想泡汤,还顺带把家业搭进去一大半成为丧家之犬。
再回头去看宿敌斯波氏就已经落后一大截。斯波高经越混越滋润还混到几个守护,他的嫡子斯波义将更是奠定幕府三管领笔头的霸业,心底的遗憾和郁闷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大,所以后来吉良家向斯波家低头,双方互嫁女儿维系团结的时候是非常憋屈的,在镰仓时代吉良家可是比斯波家混的更好。
吉良家对观応扰乱的惨痛失败充满无尽的郁闷,两百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复起重振名声,这个梦想就在吉良义时的手里获得成功,这才是吉良赖康最兴奋的地方,一门惣领家振兴就意味着他这个落难的凤凰也能扶摇直上入云霄。
所谓投其所好就是个这个意思。在接下来的言谈里吉良赖康刻意谈及过去的百年疮痍,唏嘘道:“在下一族在奥州过的凄惨呐!家督一年连件像样的新衣衫都没有。一门众朝不保夕正挣扎在生死线上……还好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吉良义时微笑着听他讲述奥州吉良家迁徙到关东的历史,当初一群南朝的叛逆就是在镰仓公方的庇护下逃脱幕府的制裁,失势的奥州吉良进入镰仓公方配下,并随着镰仓公方变成古河公方继续留存下来。
奥州吉良家是不能享受到幕府赐予的御一家的家格,但是镰仓公方说没关系幕府有的我们也可以有,就把奥州吉良家弄成个关东御一家下马众的待遇,其蕴含意义就是告诉天下人我镰仓幕府是要做将军的人。
关东公方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司马昭之心来形容,他们这一族就像个中二少年不断的在家人面前上窜下跳,好像是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才是一家之主,他这种行为当然要遭到足利将军家的愤怒和厌恶,永享之乱就是足利义教下定决心整垮镰仓公方。
虽然侥幸让镰仓公方家逃出一个足利成氏在下総国古河乡建立古河御所继续斗争,但是关东公方的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以前那么强大,结城合战里足利义教不依不饶的杀死武家无数,若不是足利义教在次年被赤松满佑所杀,镰仓公方这一脉就真的要就此作古。
闲谈一个时辰里,吉良义时注意到吉良赖康身后的年轻人始终没说话,便微笑着问道:“这位是蒔田殿的嫡子吧!叫什么名字?”
吉良赖康说道:“这是在下的养子吉良氏朝,原是堀越今川家的嫡次子堀贞朝,在下年岁已大膝下无子传承宗祧,便应北条相模守之邀从堀越今川家迎立一位养子。”
“原来是堀越今川家的嫡子,你的先祖了俊公是位了不起的武士!余的先祖龙门寺殿还是了俊公的女婿。”吉良义时对这个出自堀越今川的吉良氏朝和颜悦色,名为今川氏的堀越氏向来和宗家骏河今川氏的关系不睦,就是目下吉良氏朝的兄长堀越贞延还在闹自立,出于各种理由他都要善待这个一门众。
而吉良义时所提到的典故,其实就是三河吉良家被足利尊氏拆成两段以后,西条吉良的二代目吉良俊氏做今川贞世入道了俊的女婿,吉良俊氏的戒名是龙门寺殿,就像足利义满的戒名是鹿苑院,武士们出于为尊者讳的习惯对故去的先贤尽量避免提及名字。
不同于中国古代的地方是武家向来以用先祖的名号为荣,通字的用法就是初代先祖的名字两个字作为代代通字使用,比如闲院流的初祖是正二位権大纳言藤原公実,自他分出的三条家、西园寺家、德大寺家代代家督所用的通字就是“公実”这两个字,而且是隔代换一次区分辈分的高端方式。
武家的用法比较粗疏些。就是把武家嫡流的通字代代相传。这个好处在封建时代的好处显而易见。只要报出来自何处苗字通字以及官位就能让对方立刻知晓你是哪家的孩子,即便是两个素昧平生的武士也能通过苗字通字等一连串的特殊证明来验证双方是至亲一门众,这到有点类似中国古代的堂号切口黑话之类的东西。
初次见到武藏国的同族一门吉良赖康很顺利,当吉良义时知晓他只有武蔵国久良岐郡蒔田村一小块领地,生活十分困窘只能依靠北条家的接济保持温饱水平,于是大笔一挥给吉良赖康一门众别格待遇,作为武藏吉良家的家督享受两万石格的谱代重臣级别,四季时令果蔬肉蛋不缺。当场赐予金银丝绸价值永乐钱五千贯文。
吉良氏朝调任江户城进入奉行众共参政务,他的职位是担任礼仪奉行的高级奉行人,这样吉良赖康所获得的两万石以及各种福利待遇就变成家禄,吉良氏朝担任高级奉行人所领受的那份薪资则是职禄,吉良赖康离开江户御所的路上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
面对关东国人众的赫赫凶威,吉良义时的调略也在同期迅速展开,首先调略的是常陆国中的名门大掾氏,大掾贞国和他的诸多支族遍布整个南常陆国,南常陆三十三馆拥有非常强大的影响力,即使常陆佐竹家也没办法压制这些国人。
只是因为大掾家本身实力不强。又牵扯着一门众的各种内纷无法发挥出实力罢了,吉良义时联络大掾贞国打算说服他加入吉良家的阵营里。对抗中常陆国的小田氏治和江户忠通,还有常陆霸主佐竹义昭。
对下野国的调略则首先从佐野昌纲开始,这个没节操的武家其实早就搭到上総足利家的线,其同族一门众桐生助纲正在吉良义时配下的上野军团里担任足轻大将,桐生助纲中年无子面临绝嗣的危机,特意从佐野昌纲要来一个嫡次子作为桐生家的家督继承人。
这层关系的羁绊让佐野家天然倾向于吉良家,尤其是获得吉良家使者带来的价值五百贯文永乐钱的金银馈赠,佐野昌纲当即就愉快的接受转投阵营的调略,领着自家的军势掉头离开古河御所回返他家里造反。
另一个调略的对象是那须家的家督那须资胤,不得不说关东国人众或者说战国的武士真是无节操的很,当初反吉良联盟里那须资胤叫嚷着要支持足利藤政反吉良,那须家的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福原资孝连声制止,声称自己是坚决的要站在亲吉良的阵营里。
结果没过多久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亲吉良的那须七骑大部分转为反吉良,那须资胤这个当初反吉良的先锋也出现态度的逆转,尤其是见到朝山日乘委派的密使很快约定撤离古河御所回返下野国的决定,至于关东国人联军的死活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要回去针对几个舅舅的领地发动突袭。
国人众的态度就是这么有趣,他们觉得对自己有利的就会支持,反之觉得对自己有害的就会去反对,这种考虑通常都是自私而又不顾大局的行为,所以经常会遇到一些国人众像墙头草又像变色龙,一会儿猫脸一会儿狗脸变换个不停的怪异景象。
这一套生存法则是战国时代的独特文化,虽然很没节操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有用的,只要不碰到有力大名或者更上层的朝廷幕府干涉都没多大事,吉良义时就是看准他们的性子才敢动手,要这些武士都像一百多年前结城合战那样忠勇,反倒让他没有盘外招式可以运使。
昔日亲佐竹反北条的一干国人众,全部跟随佐竹义昭的阵营变化到反吉良一侧,更有甚着如宇都宫家的谱代家臣芳贺高定就提议一个惊人的计划,他竟然打算联合相模北条氏共同对抗霸道的吉良家,当然这个提议在执行过程中遭到佐竹义昭在内的许多关东武家反对,许多中低级武家也都与北条家有杀父杀兄的生死大仇,让生死仇敌骤然结为盟友的难度还是很大的。
比如并没有参与进关东联军里的里见义弘就是潜在的反对者,里见家与北条家的仇恨绝对比古河御所大部分武家都要深,唯一能稳压一头的大约就是从属于吉良家的太田氏,以及换成小山家嗣子的结城晴朝,不过结城晴朝本人似乎并不急于报仇,而是忙着替足利藤政张罗这次关东国人联军,在这一刻权势欲压过养父义兄的生死仇恨。
另一个调略方向则是被傀儡的宇都宫広纲,宇都宫広纲的夫人是佐竹义昭的女儿,谱代家臣又是从亲吉良转变为反吉良的芳贺高定,在家内要听从谱代重臣芳贺高定的指挥摆布,在家外要受到岳父佐竹义昭的巨大影响,作为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家督想必是很憋屈的。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他才派出密使联络宇都宫広纲,这位年轻的家督对吉良家的密使找到自己非常惊讶,正如预料之中的反应那样他对退出关东国人联军的提议非常感兴趣,只是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婉拒吉良家的提议,他的顾虑是芳贺高定对宇都宫家政情稳定的重大作用,一旦和他翻脸等于断送自己辛苦获得的大好形势,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吉良家扶持的一个傀儡家督。
对宇都宫広纲的调略以失败告终,并没有把吉良家的调略形迹暴露出来,宇都宫広纲有自己的顾虑并不影响他对关东国人联军行为不看好的判断,他也愿意把自己私下接触吉良家密使暴露出来,这样很容易被聪明的芳贺高定加强对家督的监控和提防,比起泄露吉良家调略的行踪,他更在意自己的自由度和优越的生活,把这消息隐藏起来出卖关东国人联军也不算什么。
这次失败并没有让吉良家的密使感到气馁,在确认宇都宫広纲不会泄露自己行藏,就偷偷找到对芳贺高定大权独揽有意见的壬生纲雄、皆川俊宗,这两家是宇都宫家的反骨之臣早就想着要反攻夺取宇都宫家的家柄,调略这两家撤军反叛的计划非常成功,只是赠予金银若干就与这两家约定时间一起撤退回家。
陆奥国方面的伊达氏、芦名氏、岩城氏、白河结城氏完全没有调略的意思,这四的武家里反吉良态度最坚决的伊达氏,其次是反吉良的伊达氏的亲戚有力盟友支持者芦名盛氏,以及先后和反吉良的伊达氏、佐竹氏联姻的岩城重隆,唯一能称得上打酱油的白河结城氏又在他们几家的包围下,早就结为盟友关系根本不可能反叛。
调略到这一步差不多就已经把能用的势力都用上,吉良义时冷笑着欣赏古河御所外越聚越多的关东国人联军,命令真田幸隆率领一万军势赶赴江户城阵参,并命令太田资正、成田长泰率领六千武藏国人军赶赴西相模国支援上杉辉虎。
武藏国陆续有大规模军势调动,使关东地方的气氛变的越发诡异微妙,聚集在古河御所外的关东国人众也察觉到这一点,佐竹义昭试图催促足利藤政趁着士气高昂的时机尽快出兵,可这位草包公方心里只想着吃喝玩乐还有搞基,让他带着四万五千军势出兵去打武藏实在有些困难。
佐竹义昭那么大的面子都毫无办法,剩下的关东国人众就更加催不动,四万五千大军聚在一起以“防卫”古河御所的吃喝用度不是个小数字,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渐渐接近每年最重要的秋收当口,国人众难免要心焦急躁的上火。
伊达辉宗坐在古河御所外的大营里呆愣一个上午,直到午时用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动弹,暗叹道:“本家来这里简直是浪费时间啊!怎么就轻信古河公方的花言巧语跑到关东腹地对抗吉良家呢?现在进不得退不能该怎么办呀!”(未完待续。。)
第512章 心惊肉跳
古河御所外的四万五千大军与吉良义时的三万精锐对峙整整半个月,表面上看起来双方谁都没有先做动作的意思,好比两个高手在比武前总要盯着对方用以眼杀人术试探彼此的虚实,只有真正开打的时候才能看出到底是个草包还是个强人。
势均力敌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并不代表双方的实力真的就像局势上表现的那么均衡,战争不是数字游戏并非谁的兵力多就所向无敌,打仗是双方暴力集团的血腥碰撞还掺杂着许多阴谋诡计,非常考验大将的判断和治军手腕,这么对峙下去其实已经宣布关东国人联军的失败的。
佐竹义昭忧心忡忡的离开古河御所,他早就发觉这位古河公方不堪大用,没有一个身为优秀武士应当具有的任何一种品德,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古河公方家的谱代众对足利藤政的言行没有任何劝诫的意图,而是采取一种令人不安的缄默态度,仿佛是群透明人冷眼旁观这场闹剧一般。
印象里古河公方家的谱代家臣团向来是最团结最忠诚的团体,他的父亲佐竹义笃曾经多次拿他们来教育尚且年幼的佐竹义昭,要以古河公方的家臣团为目标,努力把佐竹家臣团建立成为团结忠诚的武家团体。
可是当他看到古河公方的谱代家臣团毫无所动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和失落的感觉,自己的父亲羡慕的让他为之奋斗十几年的目标轰然垮塌,若非他早已经不是十几岁懵懂时候的少年人,恐怕要对父亲的话以及谱代武士的判断产生不信任和质疑。
佐竹义昭召集家臣团秘密召开评定会。心中满是忧虑地说道:“古河公方家的继承权虽好。可也要考虑到对抗吉良家的风险有多大!以目下不太乐观的情况来看。本家这次的决断似乎并不太高明呀!”
“古河公方就是个……”和田昭为忍住骂出“竖子”这两个字的冲动,急忙改口为“行为特异的武士”,其实他心里想说的大部分佐竹谱代众也都想说,实在是这个公方做事不靠谱让众多武士生出怨怼和不满之心。
或许这次联盟汇聚对足利藤政来说不算大事,类似的几万大军云集的阵势他也在关东天文之乱里,还有北条家征讨关东的时候见过好几次,因而生出一些娇纵懈怠之意似乎也不算大事,毕竟对峙也是一种不错的局势。在这个时代能坚持与吉良军对峙的武家不多,或许这还能变成足利藤政在日后召开茶会上的炫耀谈资。
可是根本没想过这次的聚集和以前有多大的不同,没有继承养子这个隐藏在所有武家心里的引子,又哪里会聚集起那么多关东国人来到古河御所看他一次次召开茶会酒宴,听他在宴会上吹嘘自己是如何的上天入地如日本武尊那样神勇盖世。
古河家的谱代众全程缄默像一团空气的作为根本不算秘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古河公方家内部有严重的问题,就这样还还能安下心来胡天海底的玩耍,不停的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吃穿用度的那些花销可不是使用古河公方家的钱粮,全是关东国人一点一滴节省下来的辛苦所得,他这是喝国人众的血来满足自己的**。或许还期盼着吉良家主动求和换个体面的下台机会,到那时他就能把自己吹成胜过北条氏康的关东第一名将。
佐竹家臣团多半都对足利藤政保有恶感。他们还不知道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土佐国有个一条兼定也是这么个奇葩角色,那绝对是好事一件不会坏事样样精通,论玩崩家业的一百零八种方法里成绩名列前茅的天才。
就在关东国人联军悄然闹起内纷的时候,江户城大广间里召开例行军议,吉良义时在做出阵前兵力安排与布置,他任命增援而来的真田幸隆担任副将负责总揽大局,任命长野业正担任军奉行处理军务安排行军布阵以及各项战术。
而后任命上野国人出身的上泉秀纲担任大将,率领上野七本枪以及小幡信贞、和田业繁、安中忠成所部组成三千军势作为先手役,这是吉良义时第一次换上非吉良军主力的先锋阵势,意在考量上野国人军的军事化程度以及战斗力。
安排好出兵的策略,吉良义时又召见一位身份特殊的武士,那就是武藏千叶氏现任家督千叶胤宗,此人衣着考究年纪二十六七长相尚可气质不凡,这个年纪本是正是武士最盛期,只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养子给整体形象减分。
行礼拜见一套流程下来,吉良义时就发觉此人略微有些刻板迂腐,见到吉良义时紧张的连话都结结巴巴说不成样子,每次聆听他的发言都要恭敬的行礼实在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他可能觉得这是对吉良义时尊敬的表现。
“上野介不必过于拘礼,放松心情能让武士的心胸更开阔。”吉良义时拿起折扇虚指馆舍外的森森古柏,笑着说道:“多看看风景可以陶冶情操,身为武士不应被礼教和杀戮束缚着,总应当有一些更高的追求,比如参禅修法或者研究茶道和歌等等。”
“多谢公方殿下提点,在下明白了!回去之后一定会多加努力的!”千叶胤宗认真严肃样子一本正经的回答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这个武藏千叶氏是一百年前从千叶氏嫡流分裂出来的家族,要论起来这一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千叶氏嫡流,先祖千叶中务大辅胤贤本是宗家千叶氏家督千叶胤直的胞弟,跟随兄长千叶胤直救援年幼的足利成氏逃出镰仓,而后把新御所设在自家下総国的古河乡,对那位经历永享之乱的新公方可谓是恩同再造。
就是因为恩同再造的情分太重,所以他门兄弟俩才要死。恩情太大还不上那就只有弄死恩人赖掉这份恩情。更何况权势**强烈的足利成氏连关东管领上杉宪忠都不能容忍。又怎么能容下借地方给自己临时居住的千叶胤直,于是千叶氏被迫加入上杉氏的反成氏联盟里,爆发著名的享德之乱。
于是就在享德四年(1455年)二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千叶家的谱代家老原越后守胤房,突然对千叶胤直的居所发动突袭,猝不及防的千叶胤直、胞弟千叶胤贤、嫡子千叶介胤宣,以及谱代笔头家老円城寺下野守尚任被迫四散而逃。
原胤房得到足利成氏的支持,使得其声威不可一世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当关东管领上杉宪忠被杀之后的三个月,足利成氏支持原胤房讨死千叶胤直、胞弟千叶胤贤、嫡子千叶介胤宣等嫡流在内的所有武士,只余下千叶胤贤的两个嫡子実胤、自胤虎口脱险。
后来原胤房不放心这两个余孽,又率军强行攻击千叶胤贤的两个嫡子,索性他的注意力又被千叶氏宗家推举出来的马加康胤给吸引住,才让代表嫡流的这兄弟俩再次从虎口脱逃而出,庶流的马加康胤很快战死,其后又推举出马加康胤的庶长子岩桥辅胤做千叶氏的家督,其后代就是现在的下総千叶氏。
千叶氏的一场灭族的灾难起源于足利成氏的挑拨,家族嫡流一夜之间死的只剩下千叶胤贤的两个还未成年的儿子。虽然其后这两兄弟试图夺回下総国失去的领地,但因为实力欠佳以及古河公方的阻挠而失败。
单从从法理继承权的角度来说。嫡流血脉的武藏千叶氏才是真正的千叶氏嫡流,而本是千叶氏分家马加氏支族岩桥千叶氏根本没有争夺家督的名份,唯一逆转这两者关系的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武藏千叶氏既没实力也没势力,在武藏国里属于一文不名的小号国人,属于温饱尚可进取不足的典型。
顶着坂东八平氏嫡流之房総平氏嫡流的名份,却对分家庶族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某种意义上和大掾贞国一度被佐竹氏强塞给一个家督继承人是一回事,实力太弱抵挡不住现实利益的干涉,这个时候名份就渐渐的虚无,武士开始不讲血脉继承名份,什么乌七八糟的出身都可以继承名门。
战国的崩坏就在于此,崩的不仅仅是一朝幕府或者几个名门多少英雄豪杰,崩的是源平以来四百多年的武家传统,崩的是自平安时代以来多少代武家辛苦积累的武家传统和秩序,还有更重要的世道人心。
听完千叶氏的百年屈辱史,吉良义时感叹道:“战国之乱就乱在武士渐渐不明法度、不知尊卑,当一个武士不再畏惧上位者的威严,不在遵从幕府的号令,就意味着天下纷乱的大幕被徐徐拉开,现在的武士太多的是善于左右逢源见风使舵之辈,近些年更冒出一些下克上夺取一国的恶贼,许多年轻武士竟然会以这种人为榜样,由此可见这天下崩坏到何等程度呀!”
千叶胤宗愤愤不平地说道:“忠勇之士越来越少,如原胤房这等期望下克上消灭嫡流,夺取千叶氏一门惣领的武家越来越多……”
“诶!胤宗殿不用想太多……还是说点别的吧。”吉良义时暗骂一句我擦,他这次对古河购公方足利藤政的狙击正是要夺取他的名份,要按照他这个说法自己岂不是也要下克上,当然这话恐怕是没人敢说出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最让他感到郁闷的事情就是明明反对下克上,但他自己就是要走“下克上”的一条路,当然以他现在使用的上総足利家名份以及朝廷幕府的支持,到不存在所谓的下克上问题,顶多是进半格把“假”足利变真足利而已。
可是下一步他还是要对足利将军家下手还是难免要下克上,这就让吉良义时感到很郁闷和苦恼,足利义辉对他有大恩自己也发过誓言绝对忠于他和他的嫡流子孙,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这人谋反,那岂不是学李世民开个滥觞让子孙后代以此为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第一个下克上的低级武士成功以后,就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下克上例子并有更多人愿意效仿,这股风气带起来将会对幕府的安定秩序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才是吉良义时最害怕的地方,十个胆子都不够害怕的可怕之处。
千叶胤宗的古板和教条到是给吉良义时极大的启发,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从反下克上变成自己也玩下克上,心中暗道:“这非常不好!余怎么可以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岂不是要把自己的脸面彻底丢掉吗?余不能开这个恶例也不能让自己的名誉受到严重打击。”
对于吉良义时来说良好的信用和清誉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至于伪君子与否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做武家大名就像做权臣或者政治家一样,天真与幼稚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源赖朝和足利尊氏都有过杀死弟弟的恶劣行为,更早的几代栋梁不是和亲族闹决裂就是父子挥刀相向,义理这种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
最初武家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暴力的因子,直到经过镰仓幕府的一朝教训到室町幕府在逐渐形成完整的政治体系,吉良义时是这个体系内位置最接近顶端的成员,他能上升的通道其实本就十分的狭窄,无非是那几种方法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
“现在想想随风和尚说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里面还隐藏着一层嘲讽之意吧?”吉良义时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衣襟被汗水打湿都毫无所觉,他真的有些害怕这么闹下去他的谱代家臣团会强行拥立他做将军,就好比宋太祖陈桥兵变那样搞,真这么搞他以后还能睡个安稳觉吗?
“绝不能这样!本家宁愿等那次大变之后再行定夺!”(未完待续。。)
第513章 古河之乱
八月二十四日,吉良义时在江户城誓师出阵,上泉秀纲作为先阵大将早一步出击,三千精锐在一面掌旗武士高举足利二引两旗印策马疾驰而过,其后跟着黑压压一大片全身黑衣黑甲背挂黑底五七桐纹靠旗的武士,江户城外旌旗如林,数万大军拖着迤逦的队伍缓缓行进。
江户城下町的居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城外,好奇的打量着吉良军缓缓离去,他们对这个吉良家还充满好奇和畏惧,关东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大的变故,一个京都出身的北条家打下武藏还没过去多少年,又来一个京都出身的吉良家打下武藏,世间的纷乱变化大概用武藏国的归属更迭来概括了吧。
这些町民对吉良家缺少归属感也不奇怪,征服者永远别指望在短时间内建立足够的拥戴和信望,尤其是像吉良家这种“残暴”的领主,一上手就把近十万人捉住扭送“发配”到越后过苦日子,町民们能热烈欢迎这个强硬的征服者才有鬼。
武藏国一共就三十万人口,弄走十万人意味着少掉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古代乡土意识浓重的时代,哪家没有点亲朋故友被发配到越后受罪,但是他们面对吉良家的强大武力又无法反抗,此时看到关东闹起纷争难免会生出一些异样心思。
看完热闹一些年轻的町民跑到酒屋里三两聚集在一起小声讨论关东的变局,话题围绕着吉良家在武藏国今年的变局以及吉良家的移民策略,一些年轻的町民不断的咒骂吉良家不得好死。更激进的町民试图鼓动说服大家去投靠古河公方反抗吉良家。只是话一出口就被年长的町民呵斥。遂不敢继续坚持。
躲在角落里的吉良家的忍者冷冷的注视着闹事的年轻町民愤愤不平的散去,暗中跟随他们查清住址然后悄悄把他们的名字记录下来,盘算着怎么把这几个刺头引到暗中监视的叛军中间,再找个机会将这些不安定因素一网打尽。
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是吉良忍者最喜欢用的手段,历次越后的动乱和隐患都是被他们用这种方法给清除,早在吉良义时下令布置越后移民的时候,物见奉行望月吉长就奉命执行一套“鱼鹰计划”,这个计划旨在清除吉良家配下反抗势力。在计划执行期间他们可以充当锦衣卫缇骑。
在物见奉行的通力合作下,很快就把这几个懵懂无知的町民哄进只有几十人组成的叛军组织里,这些叛军还以为自己的实力在极速膨胀着并为此大喜过望,却不知道死神在悄然的收紧他们脖颈上的套索。
几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吉良忍者配合吉良家的城卫军突袭城下町的几处叛军的秘密拠点,抓获毙杀七十五人并缴获老式铁炮三挺玉药若干,太刀十三柄素枪二十五把木弓六张外加各式甲胄三十余副,七十多人就有这种装备在历次町民发动的土一揆里绝对堪称“装备精良”。
吉良家的奉行众迅速行动起来,快审快判前后只用三天的时间就把匪首十几人全数执行绞刑,余下六十一人全数发配到佐渡岛做矿工。这辈子估计是不可能回到他的家乡,十几个绞刑架就立在江户城下町外的大道上。时值夏秋之交蚊虫孳生没过几天就发臭让行人捂着口鼻绕行而过。
事实证明町民门是不会同情弱者的,尤其是不识时务的弱者更加不会给予宽容,哪怕这些弱者曾经是自己的亲朋挚友并给予自己帮助,可在这一刻他们也毅然决然的站在批判席上斥责自己故友的丧心病狂,对于许多缺乏政治立场的町民来说,参与到这么危险的事情本就是作死,被人捉住就更加没有值得宽恕的理由,死掉也好免得以后祸及自己。
乱世里的生存法则让町民们迅速使用趋利避害的手段躲避吉良家的打击,索性吉良家的奉行众也没有大肆株连的打算,他们把这桩暗自审完就迅速抛到脑后不管,全力处理越后三十万农民的居住和生活安排,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要知道三十万人可不是个小数字,三十万人的住房需要迅速建起来不能让他们住在帐篷里风餐露宿,为此就必须规划新的城下町给予他们不次于越后的生活环境才可以,其次是吃穿用度才产生的压力也不小,虽然这些钱不用吉良家来掏,可临时居住点不那么方便也总不是个事。
搬过来这么多人难免要有点磕磕绊绊,各种口角纠纷都需要奉行众委派奉行去处理,大到衣食住行小到邻里纠纷,哪家的鸡鸭少一只哪家的狗偷吃自家晾晒的腌肉,鸡毛蒜皮的小事总少不了这些来去如风的初级奉行人,这些十几岁的小年轻经常从一大早忙到天黑才能安歇,到真的有那么点社区义工的意思。
吉良义时临出发前下达一道命令,趁着越后三十万移民计划的期间,要尽快将春日御所全盘迁徙到江户城,同期开工的江户城改修计划也如火如荼的展开,首先要把江户城的小天守本丸以及土塀全部拆掉,下一步就是要把现有的江户城下町全部拆掉。
江户城下町的规划非常不合理,拥挤的道路粘连在一起的木制房屋都是消防的隐患,一个火苗就能让这所有城下町化为灰烬,历史上江户城数次过火烧的乌七八黑,甚至连江户城的天守阁都被烧掉,江户城也因此被称作是火灾城市。
吉良义时还不至于蠢到犯同样的错误,更不允许武家地、寺社地、町民地以六二二的格局划分,武家用那么多土地也是浪费,到不如直接交给町民来居住,再把道路划分为四间宽的小巷,八间宽的小路,十六间宽的大路等各种规格。一间是一点八米。十六间就是二十八米宽。作为主干道用来搞双向八架马车并行都是毫无问题的。
春日御所迁徙也就意味着吉良义时的夫人们也要带着孩子南下武藏国,春日山城只设留守役看护城池,奉行众及越后的相关机构也随之迁到江户城重新设置,吉良义时摆出的架势就是要入部关东赖住不走了。
比起北条家从伊豆到相模磨蹭两代人还要直接的多,北条氏康到是想把居城迁入武藏国,只是小田原城经过三代人的建设早就成为一座天下雄城,想迁走又舍不得废弃这么一座老巢,可是不废弃交给任何一个谱代家臣都不放心。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吉良义时从越后杀过来。
吉良义时才不担心春日山城被占据,他离开时就会把二丸以上全部封闭,春日山城并不是交给任何武士,这座城市自始至终都是吉良义时的别馆,留守役只是在山脚下的武士敷屋里看守山城,就好比主人出外远行让家丁看房子一样,家丁只能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家,不能跑到主人的卧室里居住。
随着吉良奉行众陆续南下,从越后国到上野国再到武藏国的安全防卫等级提升几个档次,越后的留守军势又派出五千人坐镇厩桥城维持这条关东大动脉的安全。河田长亲担任此次移民转运奉行人之一,凭借出色的内政手腕和多年历练的丰富经验。迅速进入自己的职位并干的有声有色。
另一个出色的奉行增田长盛则担任江户城重建奉行众的成员之一,他需要做的是跟着调回中枢的三井虎高、伊奈忠家做文书记录跑腿办事的工作,据说远在畿内的山本时幸也对江户城的兴建工作给予许多资料和意见的支持。
增田长盛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宏伟的新城建设计划,新建的江户城下町规划非常庞大其中囊括的土地面积高达一万町步,这也就意味着要使用一百平方公里的面积,足以完爆京都城的二十多平方公里的水准,据说一共为三期工程历时超过五十年才能完全建成。
第一期工程就是要将江户城建设的像现在的京都成一样大,两千町步的核心城区要以正在修建的江户城为中心开始建设,这座江户城将成为吉良义时未来的居城,预计主体建筑全部完工需要整整三年的时间,还不排除更高的建设要求会进行方案调整和加强。
看到这个惊人的计划把增田长盛兴奋的几天都没睡好觉,不过他知道这个计划目前还是高度机密,江户城需要三年以上才能建成,一期工程的城下町需要的时间更是长达八到十年,其中以板葺与三合土为主的新式城町会成为关东建筑的新标杆,十年内预计投入的建造花费将超过永乐钱七百万贯文,并且可以保证未来一定是超支而不会更省钱。
直江津的町民听说公方殿下离开越后要到江户设立居城,就出现大批町民追随南下的情况,这到是大大出乎吉良家奉行众的预料,直江津町与春日山城下町里二十万町民是吉良家多年积攒的心血,成体系的手工业发展的非常好,每天仅仅是税收就可以日进斗金,无论是吉良义时还是奉行众都没有让他们南下参与到江户城大工地建设的意图。
先后有上万名町民拖家带口的南下关东投奔江户城,这一变化让奉行众感到措手不及,只得尽快征发武藏国农民的普请役尽快修造江户城,这么多町民追随南下掀起直江津的一阵骚动,连带着新潟町也出现不同程度的人心浮动,使得细川藤孝身上的担子非常重。
奉行众迅速召开内部工作会议商讨对策,最后拟定一道政令发回越后格町张贴,政令里暂不鼓励町民们盲目的跟随南下江户,因为江户城的城市建设还远没有正式展开,在越后的大多数町民早已习惯发达的城下町设施以及优越的生活条件,盲目的去一个大工地其实得不到多少需要的东西,反而会造成许多经济损失。
好不容易安抚躁动的越后町民,而此时下総国的战事也正式爆发,吉良军的先手役迎头撞上关东国人联军的先锋部队,或许是吉良军的行动迅疾出乎关东国人的预料,这支关东国人军的准备并不很充分。只是临时变阵做出抵御的姿态并派出使番联络盟友。
上泉秀纲率领上野七本枪以锋矢阵强行突开一道缺口。随后赶来的小幡信贞、和田业繁、安中忠成率领的一千余骑马队迅速跟进。生生把这道缺口给凿出一个大窟窿。接下来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溃败,狼狈逃窜的国人军完全没有阵形可言,被上泉秀纲撵着追杀数里直到发现附近有关东国人军的主力活动才停止追击。
完全没有想象中激烈的碰撞,就连上泉秀纲也没料到这合战打的这么轻松,自己对抗的军势起码有五千余众,看的出他们是作为先锋警戒作用的军势,配置的骑马队和足轻队也比较合理,可这场短促的战斗前后持续不到一个时辰。几乎从一接触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似乎关东国人众的抵抗意志并不坚决。
先阵的诸将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担心过度冒进会把自己给陷进去,经过商量上泉秀纲决定则一山坡扎营并放出骑马队打探敌军虚实,经过从活捉的武士俘虏处审讯得知,关东国人联军内部出现巨大的动荡,起因是部分有力国人众突然宣布撤军,给本就不团结的国人联军造成巨大的影响。
听到消息就让上泉秀纲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攸关关东联军动向的第一手情报都是十分重要的,于是他立刻着使番把这条情报回报给本阵。经过漫长的等待直到第二天上午,吉良军的主力才开赴下総国境内。
设在葛饰郡内的军帐里。吉良义时面含微笑听着上泉秀纲汇报最新的情报,驻扎在古河御所的关东国人众不出所料的闹起内纷,事件的爆发是以佐野昌纲的离开为导火索,就在上泉秀纲入侵前的几天,佐野昌纲带强调自己的领地靠近上野国,实在不宜过度掺入幕府两位御所样的战争,第二天就带着军势离开古河御所返回唐泽山城。
佐野昌纲的离开到没有引起太多武士的在意,佐野家历来亲上野国亲武藏国很少参与下野国的内纷,自家的特殊情况即使离开也没办法让其他武士诟病,可是谁也没想到他这一走只是个开始,随后引发的连锁反应带给关东国人联军巨大的冲击。
亲随其后的大掾贞国带着南常陆三十三馆的一门众打声招呼也撤回本土,这可是不下三千余国人离开联军,眨眼间就让本就不多的军势又减员一截,更让人担心的是小田氏治开始动摇,他家的地盘距离南常陆那么近,大掾贞国带着自家军势返回常陆国,而他还要带着郎党为古河公方打仗,万一自己打输或者折损过重岂不是给大掾家扩张的机会。
在这种担心下,小田氏治也请求离开古河御所返回自家的领地看护地盘,这个要求当即遭到古河公方的严词拒绝,足利藤政心说你们又看不起我以为我书读的少就好欺负,当即就下令从即日起不准任何关东国人众返回领地,直到打赢吉良军为止这道命令都有效。
这下不光小田氏治一个人不乐意,就是看热闹的关东国人众也有些不乐意,心里想着自己贴钱贴粮给这个草包公方花天酒地,自家有点问题还不让人撤离又是怎么个意思,那须资胤一看这个感情好,立刻吼一嗓子我还有事先回去一趟你们继续,就抛下自家的三个舅舅和那须七骑的大部分主力,回到他下野国的地盘里筹划侵吞计划。
宇都宫広纲一看心下了然,这是要对古河御所聚集的关东国人军动手,正犹豫着是否要趁机提出家中有事需要回去方便一下,他的两位谱代家老壬生纲雄、皆川俊宗就提出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带着军势回乡看病。
宇都宫広纲暗骂一声“我擦”,这明摆着是和吉良家勾结一起想来阴他这个家督,于是二话不说找到芳贺高定表示自己年轻还很年轻,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处理领内政务与传宗接代上面,宇都宫家的军势就拜托给芳贺高定,他带着自家的旗本武士一溜烟的跑回宇都宫城。
下野国、常陆国连续出现不告而别,或者找个荒诞离奇的理由逃跑的事件,给草创的关东国人联军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足利藤政觉得这些武士是不尊重他这个古河公方。立刻提出要讨伐这些不敬公方的恶徒。好在有松永久通的劝说才把愤愤不平的心绪给稳定下来。
再回过头打量古河御所的联军,已经从四万五千大军降低到凑不够四万军势的凄惨地步,正感叹着流年不利喝凉水都塞牙的时候,大关高增与芳贺高定联合提出撤退的要请,理由是家督离开实在担心领地再出问题,不如今年的战事就先打到这里,明年再来也是一样的。
“打什么合战了啊!余从年初到现在还没打一场合战,这群混蛋竟然恬不知耻的说先打到这里!简直是藐视我这个古河公方的尊严!”足利藤政还不知道有“打你妹”这句话。否则他一定会痛快的喊出来。
足利藤政才不会体谅这两家武士的苦心,大关高增三兄弟表面上压着家督十分强横好像很威风凛凛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十分担心自己的变节会引起吉良家的不满,当他得知向来瞧不起的主公那须资胤一声不吭的跑回领地,就知道这多半是有吉良义时的暗中指引,否则以他家主公的智商是绝对想不出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狠毒计谋。
时至此刻,如大关高增这般才智高超的武士已经看出吉良家在里面偷偷调略,这几家国人众突然调转态度二话不说的撤退,还撤退的那么干净果决必定是有问题的,他们没有选择在战场上里切说明对吉良家的信心还没那么强。用一种比较保守的方法来影响关东国人联军的信心和士气也不失为一种兑现承诺的好办法。
“这么说来,佐竹右京大夫还是没有撤离的意思吗?”吉良义时拿着蝙蝠扇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这蝙蝠扇仿佛粘连在手指之间飞速旋转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引来军帐里众多关东武士的惊讶和佩服。
这是他曾经非常擅长的转笔技巧,只是多年不用动作生疏许多,类似的小手段他还有很多拿出来震一震关东的土鳖国人众是绝对没问题的,他们只会以为这是京都传来的高深技艺,而不会怀疑来历有何种怪异之处。
泷川时益盯着转笔的技巧看了好半天,才说道:“公方殿下,是否可以发动总攻击了呢?儿郎们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时益殿不必着急,公方殿下已经制定严密的进攻计划,只等一个信号就可以引发了。”真田幸隆说道:“这个信号差不多该出现了吧!”
……
在距离吉良军大营几里外的关宿城里,簗田晴助呆坐在评定间里一整天没有动弹,自从吉良军的密使在早晨向他通报吉良义时的位置,他就保持既不喝水也不吃饭正襟危坐的姿态没有再动弹过,在他的心里是十分焦躁和矛盾的。
“到底……该不该背离公方殿下呢?”簗田晴助还在为当日的选择感到犹豫,他的夫人带着年幼的嫡子担心的望着簗田晴助,这位坂东八平氏大掾氏旁流出身的有力武士,先后扶立两位古河公方登位,最后却落得被外甥嫌弃的像垃圾一样丢掉,心中有多么的愤怒和不解是可以理解的。
御恩奉公的契约关系在足利藤政的手里彻底破坏,家臣对主君有大功不赏反而降罪夺职,放在其他武家这便是足以杀死家督的巨大纷争,比如原胤房当初弄死主君千叶胤直满门,就是因为千叶胤直改为重用宠臣円城寺尚任,又受到足利成氏的挑拨立刻就甩开膀子做掉千叶氏嫡流。
原胤房是大逆不道的恶徒,簗田晴助不愿意做这种让人唾骂的混蛋,可他如果不动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行动,古河公方足利藤政越来越像一个亡国之君,作出种种匪夷所思甚至倒行逆施的行为早已伤透古河家臣团的众多武士,他不动手也会有他的同族动手,到那时还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是多么的不值。
簗田晴助一点也不想为足利藤政而死,哪怕他的父亲簗田高助是为古河公方家战死,哪怕他这一族为古河足利家死掉一打的亲族一门众,为主家奋战多年得到关东武士的多方赞誉,到此刻都不及足利藤政的不屑和冷漠嘲讽带来的伤害更深刻,人总是记仇不记恩的动物,足利藤政是这样没良心的人,簗田晴助也不妨做一回没良心的人。
簗田助纲急匆匆的闯进来,看到自己嫂子和小外甥连忙躬身行礼,然后急切的说道:“兄长!我们行动吧!镇府公马上要发动进攻了!今晚再不动可就要错过最佳的时机了呀!松永久通已经注意到我们从古河御所消失的动静,这个秘密是包不住太久的!”
“……”簗田晴助眉头紧紧皱成疙瘩,两个拳头紧紧握住又松开如此反复十几次,突然抬起头看着焦急的弟弟还有房间外焦躁走动的同族武士,再回转脑袋看到自己的夫人娴静的一笑仿佛在说一切都听您的决断,十三岁的嫡子攥紧拳头满怀崇敬的望着他。
他知道嫡子最崇敬的就是自己,立誓要做一个像自己那样伟大的武士,望着妻儿的神情簗田晴助的心结突然解开,释然地一笑道:“本家原本还在犹豫着先祖百年的忠诚就坏在本家的手里,直到此时才想通一个道理……原来本家最重要的不是忠诚而是家人,还有我簗田家几百年的家业呀!”
“兄长!您终于想通了!”簗田助纲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当今天下纷乱早就不该抱着愚忠的思想处事的……”
簗田晴助摇头笑道:“不!助纲说错了!忠诚是没有错的,错的也不是本家而是公方殿下,而本家依然要为公方殿下尽忠!我簗田氏乃平氏一流的忠勇之士,五百年来始终恪尽职守从没有背叛过自己的主君,现任公方殿下足利藤政不贤不肖为关东武士所唾弃,我晴助愿迎镇府公入古河为新任公方殿下,就将我簗田氏对关东公方的忠诚献给新的公方殿下吧!”
簗田助纲被不轻不重的说教一顿,有些尴尬的低下脑袋,看到自己的小侄子冲自己做鬼脸,不禁苦笑道:“早知道我助纲就不惹兄长了,何苦被训斥一通呢!不过说起来,兄长能想通还是一件好事啊!不知兄长的意思是现在就起兵吗?”
“起兵!我簗田家决心与古河恶御所足利藤政决裂,从今日起正式起兵迎接镇府公入古河!”簗田晴助笑着眺望厅外的晚霞,轻声说道:“这乱世或许要在镇府公手里终结了!”
“父亲大人!应该称呼公方殿下!”
“……”簗田助纲悄然退出房间,给这一家人留下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514章 不过如此
关宿城簗田晴助掀起反旗的消息震动关东,素来以忠勇名闻于关东的簗田氏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自己的主君,让关东国人众对足利藤政本人的御下手腕产生极大的怀疑,古河公方家的家宰造他这个家督的反,可想而知他这个家督当的有多糟糕。
接下来的情势变化很好的验证这一点,逆井城城主町野备中守义俊,大生乡城城主一色右卫门佐氏久,水海城城主簗田右马助助実,栗桥城城主簗田下野守基助,小堤城城主小笠原兵库头氏长等人先后离反。
这些人几乎囊括整个上総国北部的所有武家,并且全部来自于古河公方家谱代家臣团,从家宰以将包括御连判众等有力武士全部变节里切到吉良军一方,这给古河公方家造成的恶劣影响要百倍于大掾贞国、那须资胤、宇都宫広纲、小田氏治等人的临阵脱逃。
“这些恶贼竟然背叛余!竟然真的敢背叛余!简直罪不可赦!余要杀了他们!”足利藤政喝的酩酊大醉就抽出太刀在大广间里撒酒疯,好好的会议大厅被折腾的乱七八糟,小姓侍女们躲在厅外吓的瑟瑟发抖,在足利藤政的脚下几个如花似玉的少年人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那是足利藤政的爱宠之一,刚才喝酒玩耍正心情愉快的想要发展双向贯通的进一步友谊,突然听到簗田晴助带着一群谱代家臣谋反的消息,于是这位荒唐的家督就借着酒劲一怒之下把自己的爱宠给切了。
“啧啧!真是无药可救了。”松永久通躲在大广间外撇嘴冷笑着,他可以确信关东国人众要比古河御所早一步得到消息。这就不难解释为何从今天上午就没有一个关东武士在古河御所里露面。足利藤政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他的愚蠢和无情。
簗田晴助在关东八国的人脉丰富。且不说簗田一族死心塌地的追随关东公方感动多少武士,就是他的父亲簗田高助也是个人缘也非常好的武士,当初关东天文之乱里,为掩护足利晴氏的嫡流逃出古河御所,不惜以壮烈的死亡来捍卫古河公方家的尊严。
这个举动又一次震撼关东国人以及他们的敌人北条家,以至于北条氏康亲自主持为簗田高助、足利藤氏以及簗田夫人以下十八口下葬的仪式,这一族的坟茔就在古河御所外属于古河公方家的菩提寺内,至今那里一年四季都有会武士町民自发的去献花凭吊。
而簗田晴助本人也为自己的侄子奋战到底。咬牙坚守关宿城直到关东天文之乱迭起才使得危急局势扭转回来,关东上至武士下至庶民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位忠诚勇敢的武士会背叛,可如今他就真的背叛古河公方家,而且是拉着整个谱代家臣团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背叛。
就如武田信虎被嫡子与谱代家臣联手放逐那样,但凡一位家督被整个谱代家臣团所背叛,那只能说明这个家督的执政水平实在太烂,能烂到让谱代家臣一起抛弃这个家督,这得烂到何种程度才会这样,这样一个连谱代家臣团都管不好的关东公方,又拿什么去管理好关东八国并带领关东武家战胜吉良家呢?即使最乐观的武士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松永久通盯着发狂的足利藤政瞧了一会儿。摇头叹道:“看来我久通也是时候考虑撤回畿内的问题了。”
古河公方又一次发疯的消息传遍御所外的关东大营,关东的武士之所以会用“又”来形容。其中就包含着对这位草包公方的嘲讽,上次发疯一次又摔又砸没多久突然恢复正常,然后就搞出这个反吉良联盟对抗吉良义时。
这次又一次发疯似乎不仅仅是又摔又砸,还抽出刀子把自己的几个宠男给当场切脑袋,看起来草包公方这次真的“疯”的不轻,关东国人军开始谋划是否应该与吉良军讲和,换一个体面撤回自家领地的机会,哪怕是佐竹义昭与伊达辉宗,此时也绝对不愿意去硬碰吉良军,傻瓜才为这个草包公方背黑锅,哪怕反对吉良家军也不能这么反。
可是吉良义时并不打算给关东国人军体面撤退的机会,以古河公方的叛臣簗田中务大辅晴助为先导,三万军势如过江之龙强渡利根川一路冲杀到古河御所前,硬是把古河公方布置的层层防御体系全部瓦解掉。
凡是遭遇吉良军的关东国人莫不是四散躲避,少数姿态强硬者孤军奋战很轻易的就被吉良军给联手吞没,军心不齐号令不一是联军的最大问题,各路关东武家遭遇吉良军的第一反应不是其他盟友的安危,而是急忙喝令自家军势进攻或者撤退,这就造成关东国人军无法形成有效的组织和阵形。
面对这种鱼腩般的关东国人军,不用说泷川时益眼馋的两眼发光,就是山冈时长、一色时信这两个卫戍在吉良义时身边的亲信大将也忍不住请战,吉良义时很大方的下令全军出击,他自己也扛着大身枪兴冲冲的准备出阵,还没走两步就被真田幸隆与长野业正联手制止。
真田幸隆苦口婆心的劝谏道:“臣下听闻大汉国有位先贤所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度公方殿下贵为朝廷従三位公卿,若是提长枪如战阵之间奔驰厮杀,纵使公方殿下得胜而归,又怎能对的起我上総足利家和列位英主。”
那意思就是告诉他好歹也是个公方殿下,可不能像那些乡下武士那般挽起袖子就开杀,无论他惹不惹出事情都对不起他自己以及他的先祖,吉良义时回想一下觉得也是那么回事,他的嫡子到现在还不满三岁,万一自己惹出点祸端栽到自己身上,那可不是亏的要死。
真田幸隆与长野业正的双强组合堪称完美无缺,三万大军在他们手里被分拆成十几股军势,就像一根根钢钎插入关东国人联军的各处要害里,使得本来就一直不坚定的关东武士生出逃跑的念头,这个时刻几比谁跑的更快。
佐竹义昭再次发扬自己的跑路天赋,再一次成功的脱出古河御所取得全身而退的骄人战绩,伊达辉宗、芦名盛氏、岩城重隆、结城晴纲等人的大营在最北边跑的也最快,其次就是芳贺高定与大关高增等下野国人众,再次就是常陆国人江户忠通。
剩下的都是没跑掉的,比如下総国人众的千叶胤富跑的最慢,他的地盘在下総南部地方根本没的跑,想回到自己领地就得绕一个大圈子才能成功,这对于千叶胤富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于是就连同他的谱代家臣原胤贞、高城胤吉也成为一名光荣的俘虏。
另一个没跑掉的大头是结城晴朝,他不是不想跑而是要拉着发疯的足利藤政一起跑,结城氏算的上古河公方家最忠诚的谱代家臣之一,当年结城合战就是因为结城持朝拥立足利持氏的遗儿引发幕府的讨伐,这一族虽然早早的成为关东八屋形但名气一直都不大,直到结城合战才把关东名门的名气给打出来。
结城晴朝选择拉着这个草包公方逃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拉着他跑好歹还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拉他那就只有低头认输做吉良义时的家臣,结城晴朝觉得自家的亲戚给力而且自己的实力也不错,并不愿意这么低头认输做个新参众。
虽然结城氏也是古河公方家的谱代家臣,但因为他本就是关东八屋形的有力武家,可不是被足利藤政嫌弃的簗田一族那么容易对付,关东唯八拥有国主大名地位的武家,而且结城家拥有一大片延伸到下野国的领地,平时也不需要在古河御所做谱代家臣处理政务,超然的地位可以保证他不用看足利藤政的脸色。
在他的兄长小山秀纲鼎力支持下,结城晴朝带着从疯癫中醒过来的足利藤政逃入结城城,当时吉良军正忙着绞杀纷乱的关东国人众,根本没注意到古河御所里发疯的公方被人掉包,吉良忍者并没有能够混入古河御所刺探情报,还是因为这个草包公方行为迥异于他人,从不信任自己惯使唤的小姓侍女之外的任何人。
待第二天吉良军攻占古河御所的时候,才发觉足利藤政早已不见踪影,被抛弃的小姓们哆哆嗦嗦的把结城晴朝闯入御所里,打昏发狂的足利藤政并劫走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吉良军的武士将整个御所内外翻查一遍,发现足利藤政的藏金密室两处,里面还有收藏着许多春画和一些类似搞基用的特殊玩具。
除此之外古河御所里还有那个从容淡定的北条松姬依然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为所动,吉良义时身着戎装突然闯入她的房间里,看到北条松姬坐在自己的妆奁台前轻轻的梳着披肩长发,美丽的姿容在铜镜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夺目。(未完待续。。)
第515章 结城合战
北条松姬听到房间外的动静也没回头,只是淡然的说道:“足利上総三郎殿下来了吧!是要来取走妾身的性命吗?”
吉良义时手按太刀肃立于房内,四处打量这清幽的装饰不见丝毫奢华的色彩,相比之下足利藤政的房间就是暴发户,贴满金箔的恶俗喜好到让人联想起猴子,倒背双手仔细欣赏一会儿就忽然笑道:“久闻草包公方迎娶一位聪明美貌的夫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呀!这么个美人儿就这么嫁给那个草包公方实在太可惜了点!”
“镇府公请自重,妾身绝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更不畏惧您的强权和刀剑,要杀便杀吧!”北条松姬停顿一下握着牛角梳轻轻的梳起长发。
“我真的很像坏人吗?或者说像个对人妻女下手的混蛋?”吉良义时摸摸脸颊,无奈耸耸肩说道:“余没有动北条夫人的打算,只是要告诉北条夫人不要再考虑你那个夫君的安危了,在那个草包公方死后,余会做主将北条夫人许配给我义弟吉良氏朝,此人北条夫人一定是认得的吧!余也不打算霸占这古河御所,更没有强抢别人妻女的恶劣习惯,在北条夫人出嫁以前一应供养不会少半分的,言尽于此,告辞!”
北条松姬呆愣愣的坐在原地不动,直到吉良义时远远的离开又过好一会儿,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对着镜子顾影自怜道:“原来他对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他会强抢我做夫人呢……到是我太高看自己的姿容了吗?也罢!就便宜吉良氏朝那个傻小子吧!”
……
吉良义时从没想过抢足利藤政的女人,更不打算用这种手段加深关东武士对自己的仇恨。并借此机会打击自己辛苦积攒的清誉。到他这个地位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只要他透露出类似的想法就会有一大堆武士把自己的女儿妹妹送过来自荐枕席,他可不想让上総足利家的血脉烂大街,万一弄出几个不肖子孙以后给自己的嫡子珍王丸找点麻烦那就更糟糕了。
这场虎头蛇尾的古河合战折射出古河公方对关东控制力度有多么薄弱,就像一只纸老虎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外强中干根本不堪一击,吉良义时连五成的实力都没拿出来就把他轻松揍倒,这种程度真心不如北条家一根指头,难怪北条氏政也看不起这个家伙,选择一脚把他给踹回古河御所。
这场合战里真正遭殃的大头就是千叶胤富、原胤贞、高城胤吉。至于下総国、下野国、常陆国的小号城主国人众打死打伤一群也不怎么值钱,这三个领国的大号国人全部脱离让这场围剿行动变的不那么完美,一共讨死四千余众俘虏近万人也算不错的收获,相比自损还不到四百人那真可以称得上一场完胜。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吉良义时所部携五国之精锐讨伐关东三国外加南陆奥的国人众,无论是大将的指挥军势的士气还是各国人众的团结度都差的太远,还没开打内部就闹出散伙的事情,簗田晴助的叛乱进一步把这支国人联军推向深渊。
毫无还手之力,比拼谁的腿长跑的更快,心怀鬼胎的武家还在想着怎么阻挡自己的仇家。让他跑的慢一些最好陷进吉良军的滚滚铁流里,这种合战打下去几乎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所以佐竹义昭才会毫不犹豫的撤退,这个时候不走就没有机会再走。
让吉良义时感到意外的是结城晴朝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趁着古河御所大乱的时候把足利藤政给“劫掠”出去,不管他是出于公心还是其他因素都是公然的要和吉良家做对,大大的触动吉良义时设置的底线,于是吉良义时立刻下令向结城城发起攻击。
或许结城晴朝觉得自己这么做可以救下足利藤政也是个不错的两全之策,大不了等到吉良军杀过来再换个体面的认输,可他就不明白吉良义时要的是足利藤政的性命,救走这个废柴公方就是要和他做对,他这么讨好足利藤政就基本断绝继续向吉良家卖好的可能性。
结城晴朝抢走足利藤政的行为应该是临时决定,仓促行动准备不足似乎也没有和他的兄长小山秀纲沟通好,以至于他只率领一千五百军势撤回结城城据守,待派出使者通知小山秀纲还没来得及得到答复就被长野业正率领一万军势把结城城围的水泄不通。
几乎在一夜之间关东的风向来个大调头,先是结城一族掌控的山川城被内通吉良家的武士强行开城引狼入室,迫使结城氏有力一门众山川城城主山川骏河守氏重弃城而逃,接着是结城氏另一个一门众多贺谷城城主多贺谷政広的居城也被吉良军攻陷,被迫逃入结城城避难。
吉良家速度实在太快,让结城家的谱代家臣团感到忧心忡忡,当天晚上在在结城城的大广间里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大岛胜吉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结城家的领地一个个失守,这样下去吉良家就要把我等的容身之地全部吞并了。”
谱代家臣团都把目光朝结城晴朝的身上扫,至于坐在正位上的足利藤政的态度完全不重要,这位草包公方自从离开古河御所就像只丧家之犬,失魂落魄的坐在房间里发呆,他已经回想起因为簗田晴助带着谱代家臣团的集体背叛,自己亲手杀死宠臣又被最信任的松永久通抛弃,最后就稀里糊涂的来到结城城里。
想起那段惨痛的回忆,足利藤政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结城家谱代众的轻视和敌意,换做其他关东武士说不定已经把他这个古河公方扭送到吉良义时那里邀功请赏,能勉强保持客气多半是刊载结城晴朝的面子上。
足利藤政只能寄希望于结城晴朝能够力挽狂澜,用结城氏的忠勇表现再次重塑昔年结城合战的伟大事迹。可是这个草包公方依然忘记最重要的一点。结城合战是以结城持朝战死险些满门灭绝为代价。关东武士是为自己崇敬的足利持氏之嫡流子孙保存最后一丝血脉,足利藤政的作为不具备使人崇敬的资格,结城晴朝也没打算要为这个废柴寻死觅活。
结城晴朝早就注意到足利藤政希冀的眼神,心里暗暗想着公方殿下若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惹出这么多丑事,不理草包公方的表情转而对着房间里的武士说道:“求和吧!只要镇府公愿意放公方殿下一马,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谈。”
……
吉良义时的本阵设在距离结城城只有一里之遥的山川城内,站在这座城内几乎可以看到结城城内外出入的所有动静,吉良义时的本阵只有五千精锐骑马队驻扎在城内。长野业正率领一万上野军团将结城城给死死围住,而真田幸隆则率领一万五千军势转而掉头向下総国发起攻击。
下総国乃至上総国北部势力最大的几家国人众千叶胤富、原胤贞、高城胤吉都被扣在山川城做俘虏,使得下総国东南部几乎成为一片无险可守之地,在真田幸隆的调略拉拢与大举军事压制相结合之下,下総国人众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抱团可能性,陆续有几家国人众先行开城或许安堵本领状,在榜样的作用下很快就把千叶氏一族的领地蚕食的七七八八。
剩下的部分支城都是来自这三家的直系一门谱代担任城主,面对真田幸隆的信浓军团大举进逼还顽固的保持不开城的坚决态度,属于这三家领地的核心区域,不但城高垒深还拥有一大批忠诚勇敢的武士把守城池。
真田幸隆的处置办法有些类似上杉辉虎进取关东的策略。先是派出大军截断下総街道的主要道路,确保有几座城池始终保持相对静默的失联状态。千叶氏的居城在下総国最东端利根川南岸的森山城,地形上的优势更有利于吉良军的截断联络之策。
掐断联系下面就是瓮中捉鳖,不断的传递吉良军杀入下総国的各种假情报,有的传言千叶胤富、原胤贞、高城胤吉兵败被俘,有的又说这三位家督依然安然无恙还在古河御所坚守最后一道防线,杀奔千叶领内的吉良军一会儿说是六千人一会儿又说是三万人,真真假假的情报传递到各城城主手里扰的人心惶惶。
市井小民根本不懂领主级别的军国大事,只是听到一阵忽东忽西的传言说的还都像那么回事,一时间他们也弄不清楚到底该相信哪一家的传言更可信,这也就陷入一个最常见的逻辑陷阱之中,若干的传言同时出现的时候,人们总是努力的去甄别每一条传言的可信度,并找出其中某一条自己认为最可信的谣言信以为真。
这就是真田幸隆传播谣言的高明之处,下総国各城下町里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出眼花缭乱的谣言,不管真的假的靠谱的离谱的都是漫天飞舞,还有许多人自称在古河御所外目睹那场合战的爆发,胡编乱造一堆故事还真就有不少町民愿意相信。
人总是有一种名为盲从性的本能,谎话说一千遍就变成真理也是这个意思,再瞎的胡话大家都在说就会被普遍接受,而这些谣言的制造者不用说肯定是吉良忍者,他们编造这些谣言当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方便真田幸隆掩藏真实的作战意图。
中世纪的国家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信息交换与传播的速度非常之慢,一则普通消息从关东路流传到畿内往往需要半年甚至一年以上,就是说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新闻”一说,全部都是到道听途说口口相传来的若干手旧闻,比如三河的动向有渠道也需要一个月的传递时间,没渠道那总得用三两个月慢慢完成一个自然传播的过程。
下総国中的事物寻常的武士每隔十天八天总会知道个一清二楚,毕竟距离近又同属千叶氏配下的国人领主,沾亲带故的关系一大串多到数不清楚。当有这么一天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消息渠道不那么灵通。又冒出一大堆有利的不利的消息充斥到耳边。下総国人众相对简单的信息识别体系就有点不够用,分不清到底哪条是真哪条是假。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在乡下做土鳖领主,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乡下自家领地里混日子,除了偶尔去森山城应差点卯问声国主安好以外,通常十年八年都不会想起出一趟远门去关东八国探亲访友。
这种典型的保守武士在关东有很多,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人员流动性差消息闭塞民风保守”,虽然他们并不是居住于大山之间如野人似的山民,但是因循守旧的脾性和简朴而又简单的生活还是相通的。这也是关东武士最标准的生活方式。
森山城对外的联络通道被封堵,下総国中互相联络的街道又被阻塞,得不到确切消息就谈不上对信息真假的自我甄别,听着一堆吉良家提供的假情报要么做出完全错误的判断,要么就被吓的不敢轻易作出判断,下総国人众里恰好就同时拥有这两种人。
冒出来的第一个人是距离森山城非常近的见広城城主岛田义広,带着两百军势兴冲冲的就冲向森山城探个究竟,当头就撞进真田幸隆主力军势设下的天罗地网,连反应都没有被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吉良军一围,迷迷糊糊的缴械俘虏就成为一名光荣的阶下之囚。
真田幸隆不断的编造零碎的谎言片段透露出去。给下総国人众以一种战事危急但又没有到提刀子拼命的地步,心存侥幸的国人武士们仍然观望者态势的变化。趁此机会利用重金货买、设计挑拨乃至陷害等手段,逼迫下総国的武士为吉良军担当带路党骗开坚城堡垒的城门。
坚城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真田幸隆就深谙并善于运使这个道理,每次都能抓住敌方武士最渴望最需要的并用其引诱,无论是名利权色只要被吉良忍者发觉蛛丝马迹,就会在他的内外施加压力中把这些武士拉下水,一旦上贼船就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没机会再脱离真田幸隆的手掌心。
这些里切的叛徒是最希望吉良军打下所有城池的,因为吉良军打下城池他们能论功行赏自然一切都好说,可如果打不下城池那就得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自己里切的消息泄露才去,他们还不敢主动坦白给自己的主公,且不说里切会给自己的名誉以及主家的信任蒙上多少阴影,就是真田幸隆那阴沉莫测的性子就足以让这些叛徒不敢二次背叛。
不过几天的功夫,真田幸隆就凭借出色的调略手段把房総半岛十几个大号支城悄然拔下,偏偏这一切的行动还成功的把森山城的千叶家留守役给蒙在鼓里,在谋略、军事实力以及信息掌握上的差距已经拉开的太大,不公平的战争注定下総国人众只能收获一场惨败。
大部分下総国人众都不敢冒头,有些靠近边境的千叶氏家臣主动向上総国的北条军靠拢,可这会儿北条军被里见义弘的军势围在久留里城里穷追猛打,自己的命运都前途为卜又哪里敢接受这些下総国人众大老远来投靠,万一激怒吉良义时掉转方向来上総国打他们岂不是坑死人。
村上义清率领三千军势绕着下総国兜了半个圈,趁着幽深的夜色就把千叶氏原来的居城臼井城夜袭强攻下来,整个攻城的过程远比想象中的要顺利的多,臼井城城主臼井左近将监久胤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四年前父亲臼井景胤突然死去便仓促继任家督,仅有的几次出阵关东还是跟着一门惣领家督千叶胤富打打酱油,还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阵考验。
面对村上义清的夜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臼井家的谱代家臣团散步在臼井城附近的数里范围之内,白天在臼井城办公晚上就回到自家的居城里歇息,这深更半夜里根本找不到谱代家臣寻求策略协助,就这么在慌乱之中措施最佳的坚守时机,大手门一破臼井久胤眼看大势已去就开城降服。
下総国一南一北先手出现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的注意,吉良军的封锁线仅能维持主要街道重点地区的联络压制,那些非军事重点地区的国人领主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调转风向。毫不犹豫的投入到吉良军的大家庭里。
眨眼间大半个下総国就这么轻松降服。缺少家督号令的千叶家谱代家臣团也不打算继续抵抗。正琢磨着怎么降服才能换个体面的待遇,就听到真田幸隆以神速调略森山城内的国人众,轻而易举的打开城门堂而皇之控制千叶氏的居城,千叶家的谱代众一看势头不对全部开城主动降服吉良家,至此下総国最后的抵抗力量全部消退,再无人敢撼动吉良家进军关东的霸主地位。
千叶氏降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传整个房総半岛,这次不仅仅是房総半岛震动更让整个关东国人为之一震,千叶氏再鱼腩那也不是普通大名能随你拿捏的。只用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时间就取得接连不断的阵战、攻城的巨大胜利,一个领国这么迅速的吞下其神速堪比武田信玄的骏河侵攻。
关东武家早就听说吉良家配下信浓国出身的名将里真田幸隆与村上义清的凶威赫赫,第一次见识他们的本就就当场给关东国人众一个下马威,即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此时的吉良家绝对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厉害角色,于是在房総半岛悄然流传着一则传言,说的就是村上义清勇猛如虎,真田幸隆狡诈如狐,这个名号在随后的时光里渐渐流传到关东八国乃至天下。
在真田幸隆攻陷房総半岛东南部大片领地的时刻,在下総国西北部的结城合战也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吉良义时毫不犹豫的拒绝结城晴朝的求和提议。反而对结成氏以及诸多反抗势力趁机提出二选一的抉择,要么乖乖降服一切好说。要么就得享受兵火肆虐的快感。
结城晴朝也不是怕事的人,看出吉良义时不打算善罢甘休,便四处联络盟友摆开死磕到底的架势,可他这副架子才拉开没几天就听到千叶氏战败全体降服的情报,一时间家臣团人心惶惶使得家中武士陷入动摇。
吉良义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思考到底该怎样应对危机,趁着结城城被围困消息闭塞的空档,利用铁炮队与焙烙队的远近搭配不惜一切代价轰开常陆国境内的结城氏领地,打算趁此机会彻底断绝结城氏撤退的可能性。
下妻城城主多贺谷政经也是结城氏的有力一门众,负责常陆国方面的攻略旗头并添居结城四天王之首,不但在结城家中拥有很大的发言权还是个手握一千军势的有力国人,但是面对吉良军的大兵压境攻陷城池,多贺谷政经还是放弃自杀的念头老实屈服。
多贺谷政经的降服给常陆国的结城氏家臣很大的影响,当吉良义时的本阵马不停蹄的对下馆城发动进攻的时候,结城四天王里武勇最高的水谷正村却没有选择出城应战,而是据守城池做负隅顽抗的打算,这种迥异于他往常性格的决断彻底暴露其心虚的底子。
吉良军气势汹汹的杀过来终究是把关东国人众给吓住,北条家最威风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踏步的扩张,从武藏国打到下総国又按图索骥打到常陆国,这么吓人的战斗力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有从没见过的焙烙玉战法以及令人畏惧的谋略,不把这些不知底细的关东国人给吓坏才有鬼。
吉良义时立刻抓住机会把本阵所剩不多的焙烙玉全部倾泻出去,生生把下馆城坚固的土塀给炸开数道缺口,吉良义时索性下令让武士门双管齐下,趁着水谷军不知该防守土塀的缺口还是破烂的大手门的时候,两边同时发起攻击一举攻破城池杀进城内,水谷正村不甘失败企图冲出重围,最后被铁炮队的乱枪打成筛子底。
一口气把库存不多的焙烙玉全部用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战争尤其是攻城战就是这样,要么模仿一向宗的强攻城池用人命填,要么围城耗时间直到把他的粮食耗空,要么就是用巨量的弹药短时间内倾泻出去,把对方的防御体系打烂士气打崩盘。
日本没有硝石的相关矿藏,所有硝石都依赖琉球国的贸易输入,这种贸易输入还偏偏是单向的输入,价格高服务差供货不稳定经常卡住想玩铁炮的各路大名,吉良义时比他们稍微好一点的优势就是能制作土硝并利用土法合成火药颗粒,可土硝毕竟不是量产的矿藏哪有那么多马厩土供他使用。
即使越后这些年来大力提倡牲畜养殖,一年几万头牲畜的出栏量所产生的厩土依然有限,这些牲畜粪便必须常年累月的堆积才能产生高质量的厩土,但是吉良家所提倡高温堆肥法以及部分工坊的沼气使用事关农业、手工业的发展以及吉良家的经济布局,这两样东西还都需要大量牲畜粪便作为基肥进行腐熟。
不能因为军事上的用途,就白白丢下一大堆牲畜粪便丢在闲置的土地里任由风吹日晒雨淋,然后经过几年的自然降解形成可供使用的厩土,这样效率低产量少而且非常不稳定还需要占用耕地,吉良家的土地规划十分严格,河边道路旁山上以及各密林覆盖区禁止采伐树木。
其他的可使用土地以农田、村庄、道路、城砦,町並为主,诸如已开发、待开发、待改良的土地划分也十分细致,根本不可能专划出一块荒地丢上一大堆粪肥任其自由降解,鬼才知道这一夏天会不会滋生无数害虫和许多麻烦事情。
军事为政治服务,经济也是为政治服务,在双方难以一较高下的时候就要看短期与长期的利益,吉良义时的考虑还是经济比较重要一些,所以焙烙玉的原材料就被拖延下来,这几年的土硝生产就是依靠打下一块土地,然后派出奉行人调查当地哪个地方有厩土厕土,然后召集雇工就地炼制黑火药。
产量少效率低供应不稳定,依然是老三样困扰着吉良家奉行众,好在去岁克劳迪娅带来许多硝石到可以支撑一阵子,但是纯粹的硝石又不舍得直接炼制黑火药,总想着留下一些作为战略储备万一哪天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炼成火药用一下。
正因为以上的各种原因,才使得焙烙队这些年的登场机会寥寥无几,连加藤教明都被调出焙烙队担任足轻大将,足可见这缺少原料对这支奇兵的影响有多大,让吉良义时一度打算废除这个特殊的兵种,只是想起一些旧事觉得留着多少是个念想才保存下来。(未完待续。。)
第516章 晴朝大危机
此刻吉良义时最需要的就是节省时间,因为他不知道东相模的合战打到何种程度,在下総国每耽误一天都会多增加一分变数,而且又是在武藏国人心未定国人不安的当口,在武藏国的两侧的相模国、下総国同一时间展开战争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不是几年前出阵上野和信浓的战争,那次是应两国的国人众邀请来驱赶入侵军,这次是入侵武藏国抢关东国人众的地盘,性质不一样使得吉良家耽误不起这点时间,匆忙扫荡常陆国一角的结城氏领地,再会转过头来得知结城晴朝在小山秀纲的接应下强行突围而出,逃向下野国小山城避难。
突围行动发生在九月初的一个傍晚,聪明的结城晴朝通过多日的观察渐渐摸索出上野军团的吃饭以及换岗时间,就让他的兄长小山秀纲趁着围城的上野军团吃饭换岗的当口发动佯攻,突然一阵擂鼓喧天的吵嚷鼓噪引的上野军团一阵骚动。
上泉秀纲以为是小山家的援军来救结城晴朝,当即丢下碗筷领着三千军势急匆匆的杀过去,作为总大将的长野业正人虽未动,心思却被牵扯到远处的山林骚动里,大将尚且如此就不用说上野军团的整体出现走神的状况。
经过结城晴朝的观察,摸索出上野军团各区域的防卫情况,战力最强的上泉秀纲带着小幡信贞等一干武士被吸引出去,就给结城晴朝的脱离计划制造巨大的空间,于是当即命令打开大手门突围而出。这就是声东击西与引蛇出洞的组合策略。
不过不说他这一手玩的很漂亮。成功的诓过老谋深算的长野业正。按照正常的情况,结城晴朝这一千五百军势只需要分出一部断后就可以轻松撤退,可是他还是严重低估上州黄斑的强大统率力以及不下壮年武士的勇猛果敢。
长野业正发觉自己被城里的小子给诓骗住,当即就拍案而起身披大楷提着大身枪就率军冲出去,七千军势在长野业正的喝令下抛下碗筷丢下手中的事情,拿起武器就跟着长野业正的队列冲出大营,根本不管身上的铠甲只穿一般,胡子上还粘着米粒之类的小事。
当结城晴朝发觉斜刺里杀出一大片滚滚铁骑。还打着吉良义时亲笔书写的“上州黄斑”四字旗印的时候,简直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在心里暗骂道:“不是说这支吉良军的总大将是个垂垂老矣的没用老头吗?怎么就变成一个勇猛无敌的大将了!本家到底还要被公方殿下欺骗几次呀!”
结城晴朝怨气冲天转头瞪了足利藤政一言,他已经没功夫去怪罪连给个消息都不准确的足利藤政,这位草包公方的无能和无用已经在结城合战期间得到完美的诠释,这个草包公方竟然分别对他的兄长小山秀纲、富冈秀高以及自己说过要过继三兄弟的儿子做养子。
给小山家三兄弟同时说同样过继养子,如果不是这个公方脑袋进水那就一定是别有用心的,换句话来说能给他们三兄弟说就能给更多的武士说,再一推论就可以猜到几个月前还无人问津的古河公方,怎么就突然变的炙手可热引来四万五千大军援救“古河奇迹”。
这个古河奇迹并不是像足利藤政吹嘘的那样。因为神佛的眷恋八幡大菩萨显灵之类的稀奇古怪原因,他就“稀里糊涂”的迎来关东国人众的共同“拥戴”。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陌生的人突然来支持你拥戴你,要么是有特殊原因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结城晴朝当初就被“猪油蒙了心”硬是没看出来,现在回想一下才觉得这事做的得有多么不靠谱,结城晴朝开始后悔表现一把忠诚,把足利藤政这么个草包炸弹给捧回家里供着,眼下吉良军肯定是千里追杀打到门上来,说不定连累他父亲和哥哥一起跟着自己倒霉。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结城晴朝就把这一系列的小心思全部想一遍,暗骂一声晦气还得硬着头皮顶过这一关,躲不过长野业正的追杀那就一切休提,他最好的结果是做阶下囚最差的当场就被格杀,此时再怎么怨恨足利藤政也得下把这个草包公方给救出去。
下定决心哪怕断尾求生也要先跑出去,于是安排谱代一门众的大将山川骏河守氏重率领一千军势断后,山川氏重是结城晴朝的小舅子本身的军略水平也不甚太高,让他率领一千军势作为断后军也是无奈之举,谁叫他身边的几位大将不是笼城不敢出来就是已经被攻陷成为俘虏,根本没有资本去选择谁做断后大将更合适。
山川氏重自知这是次必死无疑的任务依然咬牙应下来,死一千人总比死一千五百人要好一些,他不留下来断后也跑不出多远就会被抓住杀死,与其不名誉的死去还不如趁这个时候表现一把武勇,于是他就带着一千名视死如归的结城军势死死挡在长野业正的面前,用一千具血肉之躯为自己的主公争取宝贵的逃命机会,
眼看着结城氏的三头右巴纹旗印一点点被吞没最后渐渐消失,结城晴朝站在山冈上捶胸痛哭失声:“这些可都是我结城家多年记载下来的底子呀!就这么白白的丧命……让本家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养父和义兄呐!”
结城家谱代众一边安慰着家督一边催促尽快行进,武士们自觉不自觉的总是会和足利藤政拉开距离,既不说话也不行礼问安似乎懒得看一眼似的,这种无礼的被无视的恶劣行为让足利藤政非常生气,当着这么多武士的面前指着结城晴朝严厉的呵斥一通,结果反而让结城家臣团的武士们见他躲的更远了。
足利藤政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有点类似当年上杉宪政众叛亲离的意味,只是撤退的行进过程中非常匆忙也没时间仔细回想这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至于他能否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个巨大的问号。
结城晴朝到是成功的逃掉,可他这一逃就把自家的一千五百军势搭进去一大半,只有五百人仓惶逃入小山城里不敢冒头,与之相反的是吉良义时轻易的剪除结城氏的羽翼,进一步把结城晴朝在下総国中的领地全数吞并,摆在结城晴朝面前能选择的区间越来越窄,下次说不定就没有选择机会了。
逃到小山城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自己的老父亲小山高朝对最聪明的小儿子一个劲的埋怨,还说到当初就不该把他送到结成家做家督,才几年的功夫就把结城家的家业给败落的所剩无几,还不断的唠叨他尽快夺回领地,否则没有连面去见他的伯父和祖父。
面对老父亲的责骂让结城晴朝的日子很难过,他的父亲小山高朝本是结城政朝的嫡次子,小山家作为一门惣领家曾经连续多代出现过结城家嗣子继承的情况,可以说这两家的关系纠葛的特别深,以至于三天三夜都不见得掰扯清楚。
镰仓时代传下来的名门各个都是家底深厚影响巨大,可越是这样结城晴朝所要面临的压力也就越大,传承五百年的家门依然保持嫡流的整个天下也就那么多,除掉河内源氏那几家以外那就是坂东八平氏和他们藤原氏一族的武士。
藤原氏里有北家南家的武士区分,还有最重要的一支那就是在关东扎根极深的藤原秀乡流,当年杀死平将门的勇将不管出身如何冒充与否都在其次,他的子孙后代分支上百个家族确实继承他的武勇血脉,从平安时代后期就名将迭出也为源平、镰仓、室町时代的河内源氏立下汗马功劳。
说句公道话这些武家是有资格自称武家名门的存在,不是源氏出身的武家名门就如同坂东八平氏那样,正因为有这么悠久的历史才让小山氏、结城氏这种武家名门不敢轻而易举的断嗣,背负的压力太大,一百二十年前的结城合战给他们留下太多的阴影,使得小山高朝不小心也不行,万一这次再来个小山合战把自己家也给搭进去,那岂不是真的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被老父亲痛骂一顿连滚带爬的跑出来,结城晴朝就轻车熟路的找到小山秀纲低声抱怨道:“兄长,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难为死我了。”
“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争取渡过这个难关。”小山秀纲和结城晴朝这哥俩从小就关系特别好,两人说话从没有拿捏强调或者故作知礼的样子,就像十几年前还是小孩子时候的态度,不讲究谁是宗家谁是分家的关系。
两兄弟并排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盯着蔚蓝的天空发呆,结城晴朝苦恼地说道:“这位公方殿下简直是个祸害,早知道我晴朝一定不会把他给救回来,还得我晴朝搭进一千军势和大半领地,以后还怎么去见人呐!”
“不如把公方殿下给献出去?”(未完待续。。)
第517章 关东始俯首
结城晴朝摇头苦笑道:“不妥!若真这么做一定会被镇府公所耻笑的吧!我等做了古河公方家几百年的忠臣,这么献出去会对声明造成巨大妨害的呀!往后在镇府公的家臣团里也很难混出头的。”
小山秀纲的提议他早就想过很多次了,可是因为种种顾虑他依然不敢这么做,如果有机会让他去投靠镇府公那绝对是千肯万肯,他现在反而担心抱不住这个粗大腿要后悔终生,可是武家总要点颜面尊严名誉之类的东西支撑着,没有一个体面的台阶下来就代表他们以后很可能在新体系里混不起来。
正因为这个顾虑,才让古河公方家臣团的众多武士一直在犹豫者,包括结城晴朝、小山秀纲以及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这样的有力武家也莫不过如此,这场古河合战让整个关东的武士看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吉良家真心不能惹,哪怕佐竹义昭和伊达辉宗都不敢提反吉良联盟的茬子,无数关东武士用生命悟透一个真理,那就是这家可比起北条家可怕好多倍。
不敢惹又愿意抱大腿,可抱大腿又矫情的想捏个臭架子,想让吉良家主动给他个体面的台阶下来,比方说关东国人众最优先考虑的一些问题大多是:“就这么干脆的降服会不会被新主家所看轻,我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更有气节一点,更加大义凛然一点显得比较与众不同,我家世代为古河公方戍守领国降服你实在不该,不如你给我递个梯子让我先下来就投靠你?”
这个想法看起来没问题。但是他们就没考虑过吉良家会不会配合他们的行动。结城合战就用残酷的事实告诉所有关东武士一个道理。所谓体面台阶下的“求和”根本不可能,吉良义时不会体贴到给他们递过一个梯子,求和失败的结城家把整个下総国以及常陆国的领地丢的一干二净。
结城氏也从关东有力大名一跃跌入万丈深渊,沦为二流末尾的中小号国人领主水准,大概会比佐野昌纲还要差一些,血的教训告诉关东武家一个残酷的道理,这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想投靠要趁早行动。等台阶下来大概不会等到老死的那一天。
果然没过几天,吉良军团的三万大军再次会师于小山城下,小山秀纲急忙召集军役作出笼城固守的姿态,时值九月关东的大地变成一片金灿灿的喜庆颜色,各地领主带着领民正为秋收正忙的热闹,对于小山秀纲的军役加担要求推三阻四,更别说去顶着吉良军团压力死守一座孤城有多么危险。
小山秀纲发现苦等几天就是等不到各地国人武士的援军,这才明白自己所遭遇的形势已经恶劣到家臣武士都要抛弃小山的地步,小山城内的谱代众如丧家之犬哭丧着脸惶惶不可终日,小山高朝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七郎!立刻把公方殿下送出去。这位公方殿下我小山城可供不起!”
“可是父亲……”结城晴朝尴尬的说道:“那是古河公方殿下呀!”
“利令智昏!”见儿子还死脑筋不转弯,气的小山高朝捶胸顿足地大骂道:“你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昏聩!以如今关东动荡糜烂的战局。还有哪家武士能保得住古河公方殿下呀!你保了一次就把结城家给保的家业衰败,如今还要让我小山家一起被保成丧家之犬吗?”
“父亲大人消消气。”小山秀纲拉着还欲强辩的结城晴朝,笑呵呵的说道:“父亲大人说的没错,如今镇府公的声势如日中天,半年之内夺武藏攻相模今度又抢夺下総国进出常陆、下野两国之地,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使我等关东武士不敢掠其锋芒,可他毕竟不是关东武士呀!古河公方殿下毕竟是我关东武士的共主呀!”
“小四郎……你竟也听信七郎的话了!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吗!混蛋!”小山高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儿子大骂道:“你这个混小子还没当上小山家的家督就这么忤逆!你这是要把我小山家的家业给败坏掉吗!”
“主公息怒,少殿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没有考虑到我小山家的现实困境问题呀!”谱代家老岩上朝坚转而对小山秀纲劝说道:“少殿的想法可圈可点,但我小山家的实际困难也应当多想一想,结城家的家底比我小山家还要厚实许多,即使如此仍然挡不住镇府公雷霆一击,我小山家以一己之力强行对抗若落得兵败身死族灭之果,请问少殿对得起小山家的列祖列宗吗?”
小山秀纲被质问的哑口无言,说到底他的政治经验还不如自己的弟弟结城晴朝,这些年一直被父亲看住老老实实像只鹌鹑,根本就没想过小山家所负担压力有多重,宇都宫氏配下国人皆川俊宗,以及宇都宫広纲本人都力主对小山家发动领地侵攻,这才几年的功夫小山家就丢掉一大块领地。
以至于堂堂关东八屋形的小山家,实际领地还没有唐泽山城的佐野昌纲强大,在下野国中的领地范围只能排在第五名,若非有亲族下総国的结城氏以及远在南陆奥的白河结城氏可以引为奥援,就小山家那小身板还不是随便几口就被吞并掉,正因为如此小山高朝这个家督才当的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小山秀纲不懂这其中的根结,可不代表家中的谱代家臣团不明白这个道理,岩上朝坚话音刚落紧接着谱代家臣团也纷纷站出来支持家督小山高朝的决断,小山家的谱代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小山秀纲和结城晴朝,你们兄弟俩玩的那套君臣忠义之道我们很赞同,但是我们更想好好的活下去传承基业,不愿意为这个名份就把自家性命家业一起搭进去。
为君主忠节而死值得赞扬,但不是每个君主都值得家臣为其效死。孟子说曾说过一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御恩奉公就是这个道理,有恩情才有忠勇,有恩赏才有忠节,忠诚和勇敢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没有多少人愿意对一个把自己当犬马土芥的昏君忠心耿耿。豁出自己的家业去保住一个昏君简直蠢的不可救药,小山高朝没那么蠢,谱代家臣团也没那么蠢,在他们看来犯蠢的是这两兄弟。
结城晴朝早就意识到这个危急情况,可他心里总存着一些侥幸念头,觉得或许关键时刻他的父亲会支持他鼓励他,或许关键时刻宇都宫広纲会派爱援军救助他们,或许关键时刻……侥幸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上瘾似的纷乱的念头乱七八糟的飞出来。
幻想总是天花乱坠如美妙的蜜糖让人迷醉,现实却如万仞之上的高峰寒冷的山风吹的人瑟瑟发抖。武士是个极端现实的种群,他们可以为了自身利益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反对某个强大势力的侵袭。但当他们发觉自己扛不过这个强大势力的时候,就会放弃抵抗乖乖降服并成为其中的一员。
英格兰有句俗谚大意是“如果打不过它,那么就加入它”,在封建社会的制度下人们并不觉得崇拜强者是件可耻的行为,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早已嵌入人类的基因里,强者得到尊重弱者保持从属是大自然的规律,强行用礼教舒服反而有违人类的竞争本能,也有违自然进化的法则。
小山家的谱代众用现实的眼光看待强大的吉良家,他们不觉得吉良义时的做法有任何不妥之处,上総足利家要变成关东足利家那也是幕府的家务事,幕府将军殿下没有发话斥责吉良义时也就代表幕府是默许这一行动的,他们这些关东武士还要拼命又有什么意思?第一相拼又拼不过,第二古河公方不是个值得拼命的主君。
在家督与谱代众的联合压力下,小山秀纲与结城晴朝只能作出屈服的选择,他们不屈服那就很有可能被家督幽闭甚至撵出小山城,到那时候别说保不住足利藤政的性命安危,就是他们自己以后的存续都要成一个问号。
当天夜半三更时分,小山家派出一队骑马武士护送着一辆马车匆匆离开小山城,马车里装着的自然是草包公方足利藤政,他的身上还附带一封结城晴朝写给宇都宫広纲的亲笔信,书信里言辞恳切的表达对古河公方不幸遭遇的同情,只是自己无力保护古河公方所以特请宇都宫広纲代为庇护。
在确认这队护卫安然离开小山领之后,当天上午小山高朝就带着小山秀纲、结城晴朝开城降服,四门大开迎接吉良义时率领的大军进驻,小山城大手门外年过五旬面容苍老的小山高朝挺直腰杆恭迎吉良军入城,他的两个儿子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乱扫,生怕一不小心又被父亲盯上臭骂一顿。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数千骑高傲的赤备武士挥鞭疾驰而来,领头的几员赤备大将喝令一声放慢脚步,缓缓走到大手门前俯身盯着小山高朝打量一会,说道:“这位就是小山下野守殿吧!我家公方殿下可是很看重您啊!希望下野守殿能够把握住投效的机会呀!”
“是是!”小山高朝兴奋的脸上绽开一朵花,褶子挤在一起别提有多滑稽,连忙问道:“敢问这为殿下的名号,我高朝不敢忘记您的提点呀!”
“我名岛左近,以后要与下野守殿同殿为臣了。”这名骑将说完话就策马先行入城,确保入城式的内外安全乃是战阵上的惯例,更何况吉良义时的身份地位如此尊贵,即便多加几层防卫措施也不奇怪。
又过一会儿一队队骑马武士出现在小山城附近,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四散开来像闲着没事似的四处游荡,渐渐的把整个小山城四周方圆一里之内都给笼罩住,又过一会热身上没有着甲的黑衣蒙面武士随后一声不吭的策马进入小山城内。
就在小山高朝的队列末尾,一群年轻的小山家武士聚在一起打量着吉良军的行动,其中一名武士低声说道:“嘿。那好像就是吉良家的忍者众。听说这些人有神奇的本领可以探知一切阴谋诡计呢!”
另一个年轻武士撇嘴说道:“切!不就是国人众里常见的乱波嘛!还改个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名字……忍者。忍哪门子者呀?”
前面说话的那名武士摇头说道:“咱们下野国那点乱波可比不得人家,据说这吉良忍者众多达上千名武士呢!一千名武士呀!放在我下野国也是个惊人的数目呀!”
那个撇嘴的武士张嘴想半天觉得有理也就不再纠结下去,战国时代并没有忍者这个标准称呼,大部分武家还是把他们称之为乱波或者乱破,诸如甲贺忍者伊贺忍者也并不是贱役,这些忍者众是地道的武士出身的国人众。
只不过是作为武士阶层里演化出的一种特殊兵种,并不影响他们本身作为武士的身份和地位,比如望月出云守吉栋就是滋野一族望月氏的有力一门众。有支城有领地在地发展几百年,舞的起太刀乘的上战马,弓马之术说不定还要比许多武士更出色。
像吉良军这种随军的力忍,负责战时的情报侦查以及拦截格杀敌方使番哨探,潜入敌方城池内实施破坏煽动刺杀等特殊工作,自从弘治年间吉良军团的忍者众正式编入军团的特殊番号内之后没多久,望月吉长与服部正清就联手设计一套新式忍者训练法,凭借这套训练法大大加快吉良忍者的训练效率。
吉良忍者众作为军团里的特殊兵种,不在需要偷偷摸摸像个小偷似的躲在阴暗角落里行动,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吉良军的骑马队行进。作为斥候完成小范围的情报搜集与分析,已经完全嵌入吉良军团的主力之中。完成从躲在角落里的卑鄙小人到正大光明作战的蜕变。
小山家的年轻武士们注意到的是吉良军中的忍者众,而结城晴朝却观察到另一个重要发现,疑惑道:“这一会儿的功夫起码看见不下四千骑马队,怎么会有这么多战马……四千名武士又是怎么一回事?”
“吉良军团不是号称万骑之师吗?难道说他们真的有一万名武士吗?”小山秀纲惊讶的张大嘴巴,摇头苦笑道:“真是不敢想象有一万名武士会是怎样一种概念。”
小山高朝忽然转过头说道:“不一定全部都是武士,吉良军的军役法与我等关东武士截然不同,据说吉良军团的军役是施行一种叫兵农分离法的方式,挑选出能征善战的良家子善加培养传授骑术枪术,而后编纂为一备经历战阵洗礼打磨,便可成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备队,大概这里面只有一半是武士吧!”
“一半也是个惊人数字呀!镇府公真是强大无比……五千名武士几乎等于我下野国所有武家的子嗣男丁了吧?或许还不够……应该加上下総国。”小山秀纲对吉良军的态度从冷淡轻视,转变为啧啧赞叹,谱代家臣团也纷纷露出相似的赞叹神情,他们不觉得崇拜强者是个耻辱,就像小山高朝不觉得抱大腿有什么错,他反而要感谢岛时胜提点他抱紧大腿。
又过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升的老高才看到吉良军的本阵旗印缓缓靠近,吉良义时骑着从越后带来的特雷克纳战马,身披一袭完全按照“薄金铠”传统工艺制作的镶金大铠,在太阳的映照下整个人金光闪闪的好像一只大号金人,简直要闪瞎小山家三父子的眼睛。
“我在这一刻化身为金闪闪了吗?”吉良义时无奈的挥舞着马鞭无精打采的策马前行,就是昨天那帮谱代家臣出个馊主意,忽悠他趁这次入城仪式的机会炫耀一下上総足利家的财力,就拿出源氏八领之一的薄金铠高仿品来吓唬人。
全身镶嵌金银的大铠穿在身上到不太沉重,只是这金闪闪的造型当场就让几个贪财的混蛋哈喇子流出来,吉良义时的个头太高以至于这个仿制品要加大好几个尺码,当初制作的时候他觉得传统的造型实在不太帅,又提出一些改造的意见让铠甲身上的用料增加一大截。
最后作出来的这一身镶嵌的“挂饰”就消耗七八斤黄金,四五斤白银。一个箭头落在身上说不定就蹭掉半两黄金。这坑爹衣甲肯本不是用来保护。纯粹是用来炫耀自家多牛能弄个黄金圣衣来吓唬你们这群土鳖。
吉良义时这一路策马走来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哪怕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围着他那造型也十分眨眼,当他进入小山城城下町的时候还是引来一阵惊呼,这让他感到更加的不自在好像被人当猴子看似的,暗道:“源平时代的审美观真是不能让人苟同呀!”
还没走一会儿就发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这些町民们看吉良义时的目光都变了,惊讶羡慕畏惧以及让他看不懂的崇拜,谱代家臣们似乎高兴的像一只只像高傲的孔雀。恨不得把下巴扬的比自己的脑袋还要高。
吉良义时微微纳罕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因为我穿黄金圣衣,所以这些武士和町民觉得我就更厉害了吗?”
怀着这个疑问来到小山城外,又一次成功的震撼小山高朝三父子,老头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来撑地行礼道:“镇守府将军藤原秀乡之裔,下野守小山氏之嫡流小山高朝拜见公方殿下!祝公方殿下身体安泰,武运长久!”
“免礼请起来吧!”吉良义时的嘴角微微翘起,暗道:“这一身铠甲看起来还有不错的效果呢!”
吉良义时并没有怪罪小山家的意思,即便触犯他忌讳的结城晴朝也是礼遇有加,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结城晴朝不会对他造成威胁,能为这个愚蠢的古河公方丢掉自家的一大半领地。足以说明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年轻武士还没有成长到老谋深算如狐狸的程度。
更何况他已经把自己的领地丢的一干二净,在名誉上或许不会受到谱代家臣以及关东国人的指责和嘲讽。只是实力上的大幅滑落已经把结城氏从关东有力国人的档次,一眨眼给降低到关东可有可无的酱油国人的层次,就下野国那不到一万石的残领根本不可能再对吉良家造成任何威胁。
进入吉良义时口袋里的领地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那么结城晴朝想复起就只有一个办法,紧紧抱住吉良义时的大腿做忠臣,凭借功绩累计恩赏重新成为名动一方的有力大名,这是红果果的现实不抓住这个现实,他这辈子就真的完蛋了。
小山家三父子罕见的保持同样顺服的姿态,其实已经足以代表关东大多数武士的心态,上総足利家是足利将军家的连枝众,古河足利家也是足利将军家的连枝众,两家拼死拼活那是主家的事情,做家臣的管的太多小心自己夭寿。
在许多关东国人看来,这不就是一百多年前八代公方慈照院殿(足利义政)命令异母兄足利政知还俗,并前往伊豆国堀越设立堀越御所是一个道理,此后的三十多年时间里,堀越公方足利政知一直企图弄死足利成氏,好让自己代替他成为关东公方。
当初还有许多关东武士站在堀越公方的阵营里对付古河公方,所以有这么个前车之鉴使得关东的武士对吉良义时也不是那么排斥,就是差半步还不是苗字足利的连枝众,那也已经不能算作管领这个“家臣”阶层,而是相当于“君上”的御所样,只要他们为足利藤政奋战过,再投靠吉良义时也不能算作耻辱,毕竟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吉良军大军进入小山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整个关东,才几天的功夫就传出吉良义时身着金甲出现在小山城内的消息,高大强壮的个头坐在高出木曾马近一个头的特雷克纳战马上显得格外雄壮,穿着大几号的“黄金圣衣”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简直晃瞎眼。
无外乎小山高朝这个久经考验的老武士也被吓的惊慌失措,土生土长的关东武士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家领国的都大有人在,又哪里见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偏偏吉良义时这造型还有个说法。
上総足利家本来就供奉着薄金铠也不是秘密,他弄一件仿制品穿身上还真没办法说他是烧包或者土鳖暴发户,要骂那就要骂到五代栋梁源为义的身上了,谁叫这位爷当初就想起穿这套铠甲在京都为天皇看大门的呢。
关东国人众并不关心那金闪闪到底有多么炫酷,他们担心着吉良义时下一步的进军计划会瞄准哪个方向,为一个足利藤政已经让结城家崩溃小山家降服,关东八屋形眨眼间已去其二,剩下的六家被吓的胆战心惊连睡觉都不安稳。
偏偏这个时候,宇都宫広纲收到结城晴朝寄送来的“礼物”,当他拿着结城晴朝亲笔书信的时候,脸色青黑如锅底盯着足利藤政像看到鬼似的,心里暗骂:“结城晴朝这个混蛋这是要害死本家啊!我宇都宫家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把这个祸害送到我手里呢……硬要说有仇恨的话,占领小山家的领地算不算?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这个草包送过来呀!”
宇都宫広纲尴尬的不得了,还不能当着足利藤政的面前发火,只能拿着书信装作努力阅读的样子,实际却用眼神不断的示意谱代家臣团说话,芳贺高定心领神会的站出来说道:“公方殿下鞍马劳顿本来我等应当留下公方殿下修养几日再启程,只是我宇都宫家的家中也是一片混乱,实在不好意思强留公方殿下北狩,不如即可启程赶往那须家吧!”
在芳贺高定的嘴里,这烫手山芋俨然变成一次“北狩”,说的好像足利藤政只是出趟远门打一趟猎似的,至于结城晴朝信里提及什么庇护一二之类的完全被过滤,公方殿下当然以“北狩”的大事为重,其他的旁枝末节自动被过滤掉。
话音刚落也不等足利藤政的反应,芳贺高定就招来几名武士把足利藤政给“请”上马车继续北逃,这位古河公方就这么一程接一程的逃入那须资胤的领地里,而这时候那须资胤正忙着和他的舅舅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福原资孝开战,哪里有功夫伺候这个“北狩”的足利藤政。
拿着宇都宫広纲照抄结城晴朝的书信看了半天,那须资胤冷笑道:“宇都宫家一帮蠢货这就是在扯淡,我资胤可是已经转投镇府公配下的武家,拿这个草包公方送过来指望我资胤把他送到陆奥国?这是要把我资胤当傻子看待呀!与其把送到陆奥国到不如送到镇府公大营里更合适!”(未完待续。。)
ps: 鸣谢服部正成的打赏,特别鸣谢书友小紫慕的打赏,又增添一位舵主,下个月乌梅会考虑在某个 时间点尽量多码一些加更作为感谢的!
第518章 谁是庶族?
当天晚上那须资胤邀请足利藤政赴晚宴,宴会中大力奉承草包公方英明神武不让先祖足利成氏公,把这个心惊胆战的古河公方给夸的眉开眼笑,又忘记之前在小山家和宇都宫家受到的无礼苛待,反过来夸奖那须资胤是关东武士的表率,并许诺支持他讨伐那须家的叛臣大关高增等三兄弟,并希望那须资胤协助他夺回古河御所,到时候足利藤政就会封他一个关东副帅。
那须资胤对足利藤政的要求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反而不停的奉承着让他多喝酒,几瓶清酒灌下去就把酒量奇差的足利藤政给灌的不省人事,那须资胤挥手扯下残席着武士架起这草包公方塞到马车里连夜送到小山城吉良军本阵之处。
就这么一来一回绕个大圈,又把足利藤政送回到小山城里,当结城晴朝与足利藤政这对君臣再次相见的那一刻,真是相望默默无言对唯有泪千行,曾几何时古河公方乃是关东武士为之效死的主君,可如今却沦落到被家臣出卖的凄惨地步。
那须家的使者带着被五花大绑的足利藤政走到大广间里恭敬的行礼,说道:“臣下奉我家主公之命,押送古河公方殿下前来复命。”
吉良义时想笑又不能笑,盯着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又被捆成个猪仔似的足利藤政:问道:“这捆缚是怎么回事?”
那名使者见吉良义时并没有生气,就连忙解释道:“这是临行前,我家主公担心古河公方殿下跳车逃跑。特意给加的一道保护。”
“好一道保护……给古河公方松绑吧!”吉良义时盯着狼狈的足利藤政。缓缓说道:“古河公方殿最近的日子过的不太好吧!说起来你我还是第一次见面。竟会是以这种姿态相见,难道我足利家天生就是相互克制的宿命吗?”
足利藤政活动手脚觉得松快许多,见厅里的众多武士包括结城晴朝在内都没有向他行礼的意思,恼火地瞪了吉良义时一眼道:“哼!少拿这副怜悯的姿态对待余,余可是正经的古河公方苗字足利的武士,岂是你这个假名足利的吉良氏的庶族所能比拟的!”
“庶族……”吉良义时的眉头一皱,挥手制止躁动着几欲跳起来的谱代家臣,笑着说道:“说的很好!我上総足利家确实是庶族。说道庶族我到要说道几句免得好似只有我吉良氏便是庶出一般,当今的征夷大将军义辉公是庶族,更早的万松院殿也是庶族,我足利家的嫡流早在镰仓末年就断嗣了!而你的先祖足利基氏不过是庶出一族的后裔而已!”
“你……你这是胡说八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足利藤政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冲过去挠他的脸,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质疑足利将军家的一门众,吉良义时才不在乎那点事,足利尊氏又不是他的祖先,而且以他的目前的地位就算质疑他也不担心传到足利义辉的耳朵里。
抽出蝙蝠扇遮挡住半边脸颊,对足利藤政冷笑道:“是不是强词夺理你我心里知道,足利安芸守是怎么回事还用我说吗?”
“你你竟敢对等持院殿无礼!等持院殿是嫡流!你这个足利家的逆贼!”因为这正点在古河公方家的要害上。足利尊氏并非嫡流所出,这位室町幕府初代征夷大将军的亲生母亲是侧室上杉清子。而不是足利贞氏的正室北条夫人。
古河公方家或者说关东公方家之所以敢闹腾两百年,一代代公方始终念念不忘代替足利将军家担任征夷大将军,其根本原因就是足利基氏乃是北条登子(又名赤桥登子)的嫡子,他的兄长就是黯弱无能的二代公方足利义诠。
到吉良义时的嘴里就干脆把足利家的家谱揭开来说,足利义诠和足利基氏的父亲足利尊氏就是个庶子,他上面原本有个异母兄长足利高义,他这位嫡兄只活到二十多岁就突然病逝,不过足利高义还是留下两个嫡子足利安芸守,田摩御坊源淋。
然后的事情就变的非常有意思,北条家竟然没有扶立足利高义的嫡子,而改为认可急匆匆元服的足利尊氏做家督继承人,庶流代替嫡流等于完成一次下克上,即使这里面有足利家与北条得宗家的政治考量,可还是无法掩盖庶嫡就此逆转的事实。
足利安芸守跟着他的叔叔足利尊氏败走九州,在某场完全没有详细记录的合战里光荣战死,死的时候也恰好和他的父亲足利高义相似的只有二十出头,他的胞弟田摩御坊源淋到是活的挺好的,大概是因为没有野心只做一介禅僧的缘故,后来是否留下嫡流还是两说,或许足利尊氏更希望嫡流没有子嗣流传。
“你……简直是个疯子!”足利藤政气的浑身发颤,在座的武士无论吉良家的谱代众还是关东国人众都被吓的一阵慌乱,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信息交换十分匮乏,足利将军家的谱系文书以及世代传记那可是高度机密,普通武家休说能看到一眼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许多武士一辈子都写不成一篇像样的起请文,满篇的错字通假字无数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正确书写,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想得知两百年前足利家的阴谋纷争,对于这些普通武士来说绝对是一件天方夜谭的奇闻,甚至连博学多才的细川藤孝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细川藤孝紧张的捏着折扇问道:“公方殿下所言确实?”
吉良义时挥着折扇大笑道:“余何时打过诳语,看看古河公方殿下的表情就知道了。”
吉良义时当然知道这些秘史,好歹在三河接受那么多年的专业培养该知道的一点都不缺,尤其是当年观応扰乱期间足利直义曾经向吉良满义口述过他兄长的黑历史,所以吉良家搜集的资料大概是足利连枝众以外最详实的。身为常有反意的古河足利家肯定也不能少了这些黑材料。顶多觉得这资料拿出来晒对自己也不好就是了。
至于其他足利一门众、同纹众也就只知道足利尊氏有个早夭的兄长。可以确定的是三管领家的嫡流肯定都知晓,不过这三家的嫡流都断嗣换过继承人,又经历百年动乱的洗礼家业先后衰败下去,还能知道多少隐秘历史仍然是个问题。
足利藤政被说的张口结舌,可还是兀自不服道:“就算等持院殿当初是庶流承袭嫡流,可那也是北条得宗家的命令,家祖可是二代公方宝筐院殿的嫡亲兄弟,岂是你这庶族能比拟的!”
“好一个庶族。你霜月骚动吗?”在得到足利藤政肯定的答复后,又笑着说道:“你可知道当初霜月骚动足利上総三郎满氏公是我吉良氏的初祖,当初我先祖足利上総介长氏公入部三河吉良庄为镰仓幕府御家人,而后次代足利上総三郎满氏公开始自称吉良氏,其弟足利四郎国氏始称今川氏!
另外要告诉你一个事实,足利上総介满氏公是足利家三代栋梁足利泰氏的女婿,要比庶族我吉良氏这个庶流可比你的更古早也更有威名,霜月骚动的时候,足利上総介满氏公是唯一为足利家时公战死的足利一门众,上総足利家与尾张足利家是为宗家两大权门。在镰仓时代拱卫宗家并在霜月骚动后复起,说到庶族总比偷窃家督的庶族要光明磊落的多!”
吉良义时字字铿锵意态坚决。为捍卫上総足利家的名誉不惜揭穿足利尊氏的黑历史,反正这足利尊氏不是上総足利家的直系先祖,在观応扰乱期间对吉良满义大加呵斥全然谈不上丝毫恩情可言,要说吉良氏最恨的人里面排名最靠前的肯定就有足利尊氏。
“亏的当年浄妙寺殿(足利贞氏)在足利尊氏元服的时候,给予的通称别名是足利又太郎而不是足利三郎,否则等持院殿一定会趁机掩盖自己曾经有个兄长的事实吧!”吉良义时对着足利藤政嘲讽道:“足利家宗家嫡男用三郎之通称近两百年,到室町幕府以来就在没有让足利三郎重见天日,你还敢说这里面没有私心!”
足利藤政再次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为先祖的行为做辩护,他很清楚足利尊氏当初必定违背其父足利贞氏的嘱托,在嫡流出身的足利安芸守元服的时候,找借口拒绝把足利宗家的位置还给足利安芸守。
恰好那时候赶上建武之乱的倒幕战争,足利尊氏趁机一跃而起争夺源氏栋梁的名份,本来的源氏栋梁足利安芸守就被丢到一边没人关顾,直到几年后足利安芸守“意外”的战死为止,这到符合足利尊氏挑动弟弟足利直义与高师直、高师泰两兄弟恶斗,而后在观応扰乱里毒死足利直义的性子相符合。
“以等持院的阴狠性格废杀侄子,毒杀弟弟,攻杀家臣,我义时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呢!不要怪我说话刻薄无情,我上総足利家不欠等持院子一分!”吉良义时再次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厅内的关东武士已经集体陷入静默状态,他们完全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说话,这已经完全超出他们思维层次的谈话了。(未完待续。。)
ps: 贴两段原文出处:
义氏の二子は泰氏と长氏で、长氏は吉良庄を継承し、ついで长氏の二子のうち満氏が初めて吉良氏を称した。ちなみに、弟の国氏は今川氏を称した。以後、西条に住み満氏の系统がそのまま三河に定着し、西条吉良=三河吉良氏となった。
高义の死後に元服した尊氏の仮名が宗家嫡男に付けられる三郎ではなく又太郎であったことなどから、高义の遗児の成长もにらんで尊氏の家督相続が直ちに确定したわけではないようである。足利宗家では2代目の义兼から代々、正室所生の嫡男が幼少であっても庶系には家督を譲らず、庶兄?庶伯父などが直系嫡男が家督相続するまでの家政の代行を担ったり援助していた。
第519章 此生已了
身为古河公方的足利藤政很清楚吉良义时扯这么多看似没用的话语,其实就是想表达一个含义那就是他吉良义时更有资格成为足利连枝众,足利将军家不可能为吉良义时再开一个新的连枝众御所号,那这个御所号就必然会落在他古河足利家的名头上。
如果仅是如此他或许会作出妥协认养吉良义时做养子之类的,所以他选择趁此机会狠狠打击羞辱吉良义时一把,让他心里窝火还能影响到吉良家谱代众的态度,让他这个新一代关东公方每次看到自己的谱代家臣就会想起今日大广间之辱,时日一久说不定还真能引起他配下动乱,这也是他这些天逃亡的旅程里经过多次试探,从结城晴朝嘴里无意中透露的情报而总结出来得来经验教训。
可是在刚才的对话里他已经发觉到,自己的奚落和嘲讽并没有让他感到耻辱,反而义正词严的把自己给反驳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存着几分念想证明自己作为足利宗家绝嗣以后的众多庶族里,绝对是顶尖拔萃的一门惣领竞争者。
想到这里足利藤政忽然忍不住浑身一颤,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分明看到吉良义时的眼睛里充满了红果果的权势**,以及那几乎深不见底的勃勃野心,愤怒的冲着吉良义时吼道:“你这个心思叵测的足利恶贼!你这是在一派胡言!”
说罢就看到足利藤政突然发疯似的冲向吉良义时,却冷不防他像个弹簧似的猛地窜起来一脚把草包公方给踹出去,足利藤政的个头不到一米六常年酒色把身体掏空。在彪形大汉吉良义时的猛烈一踹之下。连跌带撞打了五六个跟头才停下来。
吉良义时暗恨这个家伙如此的不配合。竟然迫使他当着众臣的面前亲自动粗才制止他的肢体冲撞,恶狠狠的盯着足利藤政怒喝道:“顽固不化冥顽不灵就是余对你的评价,今度足利将军家嫡流尚且是庶族堀越公方之裔所出,我堂堂上総足利家只是晋升半格又有何不可!来人呐!把此人给我锁起来押送到佐渡岛幽闭严加看管!”
“是!”几名武士卡住发疯似乱骂的足利藤政扭送出门,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流放幽闭生涯,吉良义时早就在佐渡岛的北边的一处海岸悬崖边建起一座小寺院,足利藤政将会在那所小寺院里渡过残余的后半生。
……
八月初,受到武田信玄发动骏河侵攻。以及上杉辉虎主持的相模大战影响,东海道的商路暂时阻滞无法通行,北条家的武士用坚忍的性格强行阻挡上杉辉虎的侵入军,给吉良军的扩张计划带来巨大的困扰。
在八月下旬的最后几天,玉绳城城主北条氏繁突然作出惊人举动,趁着夜色打开玉绳城带着玉绳北条氏的四千军势一声不吭的离开,第二天一早得知消息的上杉辉虎并没有如北条氏繁所愿的作出追击决断,而是带着主力军团进驻玉绳城。
“这是一个陷阱!意在诱使我等紧咬追杀强渡相模川,再趁机半渡而击。”北条高广不以为然地一笑,嘲讽道:“如此粗砺的计策也亏得北条家能想出来。真以为我等会大军强渡吃他一记半渡而击全军覆没吗?”
“说的有理,我军完全可以固守相模川耗下去……好像又有些不对!这么打下去不是要打僵持战了吗?这和公方殿下布置的战略目标相冲突呀!”柿崎景家捏着髭须皱眉沉吟。大广间里气氛一下沉滞许多。
斋藤朝信咧嘴大笑道:“诸君真是谨慎之人啊!要我朝信说怕他北条家做什么,连武藏国都受不住的军势又有多少士气,我等就当着北条家的面前率军强渡相模川打过去,看北条相模守有没有本事打出半渡而击!”
“对!俺繁长也觉得这样好!我等三万六千军势对付北条军的两万余众还要缩手缩脚,传到越后会被留守武士们耻笑的。”本庄繁长这一嚷到让在场的越后武士纷纷点头赞同。
太田资正、太田康资与成田长泰、三田纲秀不太理解越后武士的风俗,但是越后武士们所说的话还是能听的懂,这些武藏国人作为吉良家的新参众更期望在这场合战里打出威名,以提振武藏国出身的新参众的权力地位。
“士气,人心皆在我上総足利家一边,北条军此战必败!半渡而击将是北条军的命门!”始终默坐于主座上发呆的上杉辉虎忽然松开念珠,睁开眼睛散发出慑人的煞气,随着禅修的境界不断提升,改信真言宗修验道尊奉毘沙门天的越后之龙气势也在一点点提升,整个上総足利家里除去吉良义时大概就他的威势最强。
在这强大的气势下,即便如太田资正这等关东宿将也被压的俯首帖耳,不过他还是提出疑问:“北条军一败再败士气大损或可理解,可是相模国的人心安定团结,不知又作何解答?”
“相模国的人心已经乱了,乱世终究是乱世而相模国的一时安定只是个假象,若要建立太平盛世就必须经历血与火的厮杀,数十年没有经历兵火侵袭的相模国领民已经害怕了。”上杉辉虎很看重太田资正,耐心的对他提出的疑问做解答,武藏国人众里唯有太田资正是他看的入眼的武士,余者如上田朝直、成田长泰之流还是差出许多。
得到大将的正面答复让越后的武士们十分兴奋,作为越后年轻武士的领导者本庄繁长就跳出来说道:“大将说的对!我等为什么要担心北条军?关东的武家害怕北条家,可不代表我越后的武士也害怕他们!只要给我繁长三千军势做为先手役定然将北条军一举摧垮!”
本庄繁长是吉良义时的心腹大将,又迎娶上杉辉虎的义妹、三条长尾家的遗女长尾绪姬,而且还救过吉良义时一命领受镇守府将军的亲笔感状。在越后的众多武将里地位算的上一流里比较靠前的位置。大概只有几个顶尖的大将和资历身后的家老才能说他几句。
“千代猪丸不要吹嘘。给你三千人强渡相模川,恐怕要连人带军势一起陷进去了。”柿崎景家咧嘴一笑,狠狠的拍在本庄繁长的肩膀上,高声说道:“还是让我朝信担任先手大将比较合适呀!给我朝信三千军势就可以轻松的拖住北条军的主力,为大将渡过相模川争取时间。”
太田资正不甘示弱地说道:“我资正认为武藏国人众也有这个能力,我等六千军势作为先手役强渡相模川会更安全,斋藤下野守殿所率领的骑马队更适合来去如风的突袭,正面抵抗还是让我等熟悉北条军的武藏国人众来做就好!”
群臣汹涌的请战声不绝于耳。上杉辉虎将目光从在座的武士脸上扫过一边,最后锁定在太田资正的身上说道:“那就由民部殿亲率本部六千军势担任先手役,此战民部殿的职责是吸引北条军的注意力坚守,为我等主力渡过相模川争取时间。”
……
九月初一四更时分,寂静的相模国还在沉沉的睡着,唯有万年不变的相模川依然在湍湍流淌,这一夜恰逢每个月一次的恶日交替,没有月光的照耀使得漫长的黑夜暗淡无光,四更天已经临近天明时分,但是东方的海面上依然一片晦暗不明。
太田资正率领六千军势聚集在相模川海老名渡前缓缓渡河。从昨晚着甲到现在一刻没休息,二更造饭饱食一餐便率领六千军势出发。三更聚集在渡口渡河到现在一个多时辰才把大部分军势运送到河对岸。
相模川这么宽的河川毕竟不是京都的鸭川上还能造一座木桥,就目前的技术暂时造不出横跨近百米宽的大桥,相模川东岸太田资正坐在状似马扎的床几上闭目养神,身边的几十名旗本武士忠心的护佑在四周。
过一会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出现在耳畔,使番带着太田军全线过河的消息来到阵前,作为大将的太田资正是最后一批渡河的武士,大将最先渡河或者最后渡河是两种渡河方法之一,太田资正使用的后一种,这两种各有利弊也分不出那个更好一些,还是要依照情形不同作出不同的选择。
待他率军渡过相模川的时候,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片鱼肚白,太田资正盯着那带着淡淡微光的天空凝视片刻,就说道:“全军听令向北条军的大营发起攻击,不过一定要先记住本将的将令,莫要到时候一时糊涂把性命搭进去坏了军国大事万死莫赎!我军的作战目标是诱敌坚守为主力争取突袭的机会,任何擅自行动者不尊将令者,杀无赦……全军听令!足轻队与弓箭队在此设置阵地,骑马队跟着本家出击!”
一千余骑马队打着关东各路武家的常用旗号鱼贯而出,基本勾走仍然维持谁家的武士就统率自己的骑马队的格局,这些骑马武士或许在训练度武器装备以及几率上差很多,但身为百战精锐的士气还是非常不错的。
这支骑马队还没冲出半里就看到一大片火光在对面的树林里亮起,担当先手役的成田氏长急忙通知前锋军势停止前进向太田资正通报消息,树林上空雀鸟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盘旋于天空久久不落,不用说究竟战阵的大将,就是新嫩的成田氏长也看出这情况不对,用一句俗语说逢林莫入。
太田资正拉着缰绳徘徊一圈下令向后撤退,前方回报的骑马武士提示已经可以听到隐隐约约传来吵杂的声音,这个时候还带着军势一头装进去那可真是蠢,他这转身掉头找一块平坦的土地布阵的功夫,北条军的先锋部队已经杀出来。
为首的大将是北条氏繁,拎着一把大身枪杀气腾腾的冲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一千五百余名骑马武士,这几乎占据北条家现有骑马队的接近七成,作为北条军五色备的残党以及各备队国人领主里的精锐编成一只军势,战力要比普通国人军要强出一大截。
太田资正对这种兵种分离编成一团的新军制丝毫不感到奇怪。这股兵种分离的风气本就是吉良义时从京都带过来的。在关东武士看来这就是京都充满文艺范的新式练兵法。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神神叨叨则完全不在意。
反正吉良义时用着挺厉害的非常不错,又不像那个兵农分离那么变态的高门槛,把骑马队弓箭队足轻队区分出来单独统率也不算难,该是谁家的兵还是有自己家族来统领,不改变国人领主对自家军势的统领结构就叫换汤不换药。
太田资正也是名震关东的一代猛将,虽然以为年近四十又熬一宿没睡觉使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可身为猛将的底子终究还是保持着没有变化,看到北条氏繁当面冲到自己身前也忍不住提起大身枪硬碰硬的厮杀。骑马武士对骑马武士的对拼完全没有花巧可言,就是抽出太刀大身枪片镰枪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用身体或者武器碰撞在一起。
北条军的藏青色衣甲手持长长的骑枪策马飞驰而来对太田军发起冲锋,为首的北条氏繁粗粗的呼吸声仿佛喷出灼热的气流,身后的北条军骑马武士努力保持相似的呼吸节奏,随着北条氏繁的喝令端起长枪,扣紧缰绳身体前倾如上满弦的大弓猛烈的撞上太田军。
双方的战马在那一瞬间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双方骑马武士浑身一颤险些震飞起来,死死攥住缰绳在那一刹那忽然被震的脱手飞开,北条军骑马武士在身体失控的那一刹那奋力的挺枪猛地一刺,却看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胸口传来剧痛。
原来太田军骑马武士也在这个时候刺出最猛烈的一击。双方的长枪不分先后的刺进对方的胸膛里,对于两名骑马武士来说。整个战场仿佛一副诡异的静止画,听不到隆隆的铁蹄人马嘶鸣和喊杀嚎叫,透过二指宽的面当看到那个武士手持大枪一动不动。
“滴滴滴……”两个武士几乎同时意识到有个微弱的声音,透过面当他们看到彼此的喉轮与面当之间流淌下殷虹的鲜血,那鲜血汇成一条细细的血线从缝隙里淅淅沥沥的渗透出来,就像一个忘记关掉的水龙头永不停歇的流淌着。
两名武士的伤势太重,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和长枪的穿刺直接没入身躯从另一端露出半截染血的枪刃,在短短的几秒不到的对视里两人的身体跟随着缓缓倒下的坐骑一起跌入尘土里,在升腾而起的烟尘里意识渐渐模糊直至陷入无尽的黑暗。
像这样骁勇的武士永远是骑马队里的少数派,只有最勇猛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骑马武士才会站在队列的最前面,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冲在最前面的往往就是死的最早的,一身武勇还没来得及展示就在对刺中消亡,反到是表现中庸的骑马武士更有希望活下来。
第一波突击是以马战决出雌雄,接下来就是双方的骑马武士下马列阵作战,这是骑马武士的一大特点也是非游牧民族的骑兵战术之一,当骑兵失去机动力并且无法列队继续突击的时候,下马作战列队重整旗鼓就成为武士们唯一的选择,这也谈不上多么粗劣简陋,大部分非游牧文明多少都使用过类似的战术。
北条军的优势就在这下马列阵中渐渐显露出来,马上乱突比拼的是个人武勇和战役胆魄,胆怯者会在拼命的前一刻退缩进而丢失性命,而下马列阵就变成考验骑马队集群作战的经验,这一点恰恰是太田军所不具备的。
所谓太田军就是以太田资正为大将的六千武藏国人联军,来自武藏四面八方的国人众几乎没有像样的编练在一起训练过,在扇谷上杉家统治武藏国时代从没有想过骑马武士集群作战的可能性,到北条家统治武藏国时代又分别从属于北条家大大小小若干个国人众,被拆的七零八落更没有聚在一起的时间。
太田军完全不是经历高山合战卧薪尝胆几年的北条军的对手,甫一照面就被打的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且战且退向后方移动争取更大的腾挪空间,太田军配合不默契的弱点在北条氏繁的拉扯下暴露无遗。毕竟才刚捏合在一起怎比的过北条军的久战精锐。
边打边退直到快退到战马旁边无路可退。太田资正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继续向后退却。忽然发觉北条氏繁的骑马武士冲的太远已经和自己的战马拉开一定距离,于是一声令下后队翻身上马返身突袭北条军骑马武士。
北条氏繁眼看着到嘴的肥肉莫名其妙的变成扎手的仙人球,顾不得继续追击太田军就连忙下令向后撤退,好在这个时候北条氏正的本阵已经赶过来,上万军势铺天盖地的杀过来吓的太田军骑马队面无人色立刻丢下北条军的鱼腩打马撤退。
这场小规模激斗战死者不多,双方一共死掉的武士不超过一百五十人,多数武士还是非常擅长用自己的优势在战场上活下来,当然杂兵阶层也个个精通名为“逃跑”的技能。老兵的临阵脱逃**更是玩的炉火纯青,多数合战打的激烈死的很少就是这么来的。
北条氏政率军跟进紧紧咬住太田资正的尾巴,企图把这一路军势彻底吞下以震慑狂妄自大的吉良军,太田资正也很清楚北条氏政对他这个背叛者有多么憎恨,当初把太田一族改易流放出相模国只是为安抚武藏国人众的权宜之举。
却不想这一时权宜就引来一伙“强盗”在他这个带路党的帮助下登堂入室,武藏国稀里哗啦的就给夺下来以至于北条氏政被吓的都不敢派援军,这其中少不了武藏国人众里切变节充当带路党的巨大作用。
如果武藏国人众志成城共同对抗吉良军,说不定就能把这气焰嚣张张的吉良义时给堵在武藏国不得脱身,只要能把吉良军战无不胜的虎皮给戳破,他就有把握联络更多观望的国人众站起来反抗吉良家。
他的父亲北条氏康完全可以借用古河公方的名义调略关东国人众。再结合陆奥出羽国人众乃至畿内三好家的支援,完全可以打出个内外开花的大好局面。可这一切都在武藏国人众的背叛中化作泡影,大好局面付诸东流又焉能不恨。
一千余骑马队打马撤回相模川西岸的本阵之内,此时太田军的足轻队已经用迴船不断运来的木头制作成木栅拒马,土堀来不及开挖就只有用准备好的碎石铁蒺藜混杂在一起作为代替品,千余名相模国中征发的民夫忙的团团转,终于还是赶在北条军的大阵攻击之前把正面的木栅拒马全数制作完成。
太田资正横枪立马于阵前,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北条军渐渐逼来的巨大声势,暗自冷笑道:“我资正要的就是你北条家的憎恨!你不恨说不定就不上钩了,看到我太田家的旗印你会不上来咬钩吗?”
此刻已经五更时分,天边的鱼肚白渐渐的变成一团燃烧的云彩,没过多久一轮红日泛着柔和的红光自地平线露出那淡淡金辉,太田资正喝令后队的足轻趁着开战前的时间立刻就食,足轻们连忙拿出准备好的便当和牛皮水袋,就着昨夜灌进去的温水和鱼肉饭团三两口就把三个饭团吃下去。
这顿早饭的进食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以至于前队的武士足轻也能趁着这个当口吃上早饭,可惜的是北条军享受不到这个待遇,半夜里收到风魔忍者的情报,说是吉良军在相模川附近准备登陆,北条氏政就连夜下令全军紧急集合出阵,别说吃饭没来得及就是衣衫都不见得穿整齐。
北条氏政盯着严阵以待的太田军破口大骂,无耻恶贼里切的叛徒等形容词不绝于耳,尤其当他看清楚站在阵前的就是太田资正本人的时候就更加来气,扬言要把太田资正生擒活捉再亲手杀死一节心头之恨。
小笠原康広盯着太田军打量半天,忽然说道:“好像不对!吉良军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军势呢!按照正常的跟进速度吉良军应该还没渡河完毕才对,怎么才这么点人?”
“确实不对,这应该是吉良军的先阵,看这阵势大约有六千人上下的样子,旗印也都是武藏国人众的名号应该没有错。”伊势贞运早前也曾担任武藏国人众的取次役,对武藏国人的各家旗印以及副纹的名号都很熟悉,可以轻易看出哪些旗印是真的那些旗印又是仿冒的。
大和晴统言道:“上杉弹正殿绝非寻常庸将,不应该犯下放任先锋被围困在河岸边孤立无援的严重错误,再看太田民部殿的架势应当是有备而来,这木栅拒马应当是早就准备好以策万全之物吧!这样推敲下来就让臣下十分怀疑吉良军的主力到底在何处,上杉弹正殿如今又在何处呢?”
“总不会还在玉绳城里吧?”北条氏政有些不确定的答道:“比如上杉弹正殿偶染病疾卧床不起之类的原因……”
大和晴统复言道:“有这种可能性但非常小几近于无的小,上杉弹正殿生病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派出先锋渡河,前些日子里宁愿放任常陆介殿撤离玉绳城也没有追击,足可见上杉弹正殿心里很清楚主公设下的圈套,主公这一招高妙到是不差一分,只是一旦被识破就很可能被将计就计的针对,比如……”
作为北条家的合格家督,北条氏政的聪明才智无须赘言,当即就听出几位老师的弦外之音,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低声说道:“……比如声东击西分兵渡河,再伺机冲出来给予我北条军致命一击!”
北条氏政的猜测非常准确,就在相模川下游某个隐蔽的渡口,吉良军的本阵主力掐准时间在四更天开始强渡相模川,经过上杉辉虎的反腐测算时间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时间强渡相模川是最安全的当口,北条军的主力必定已经被太田资正吸引到,只要离开北条军的大营就意味着北条氏政失去变招的最佳时机,北条军不能变招就等于落入吉良军的进攻节奏,这就是上杉辉虎想要的结果。
卯时末,太阳早已高高升起,上杉辉虎在相模川西岸的建议阵幕里吃下一碗热乎乎的鸡蛋面,从附近田地里采摘的新鲜蔬菜以及取自相模川的河鱼炖煮的鱼汤,再搭配这个时代最热门的食材昆布和军中限量供应的鸡蛋,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秋日早餐。
刚吃完早饭就接到同时转来的两条情报,第一条是军奉行转来的最新消息,配下所部三万军势已经全部渡河成功,上杉辉虎只是瞟过一眼就丢到一旁不管,下一条情报让他惊讶出声:“北条军竟然退兵了!”(未完待续。。)
第520章 识时务者
“啊?跑了?他这一跑,俺繁长的一番功不就没了吗?这可不行!这可绝对不行!”本庄繁长三两口把汤饼塞到嘴里,咕嘟咕嘟一气喝完鱼汤就甩手起身要去领兵追击,还好被上杉辉虎一声喝止住。
上杉辉虎拿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汤渍,才缓缓站起来说道:“不用追了,这是相模川西岸已经进入北条家的心腹地带,追下去容易着了北条军奸计,不如放他们回去吧!”
“就这么放他们安然撤退是不是有点亏啊!”本庄繁长懊恼的挥挥胳膊发泄心里的不满,气哼哼的坐回原位又要来鱼汤和汤饼边吃边抱怨道:“到手一场大胜变成放空枪,早知道我等就应该同时渡河的。”
柿崎景家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小子别说傻话了,分兵提前渡河很容易就会被风魔忍者发现的,北条军只会撤的更快更急,合兵渡河那可得要花两三个时辰来运兵,北条军欺身前来猛攻我等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北条军的大踏步撤退如此之快,以至于上杉辉虎派出的侦骑撵着北条军的屁股追到小田原城外才看到黑压压的军势等待进城,为了跑的更快更方便,北条氏政很干脆的把北条军的大营一起给舍掉,这份干脆果断和决绝就足以完爆九成九的同时代武家大名。
舍弃的北条大营里好歹还有上万石粮草以及各式军械扎营的器具一应俱全,士卒的帐篷里各种生活器具备用的武器,武士们藏起来的小金库都没带走。伙房里还有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食材准备早晨做饭给士卒吃也放在原地没人关顾。整个大营人去营空全部便宜吉良军。
当天中午三万五千余军势在位于无量寺附近的北条军大营里大吃一顿。又夜宿一晚才把整座大营全部拆卸一空,包括木桩绳索全部装进平板车里一起带走,这吃干抹净的作风是地道的铁公鸡作风,可以体现出上杉辉虎的作风习惯还是比较吝啬的。
这一点从他过往开发青苧税,并主张生财有道节省为先的执政理念所契合,从小挨饿受冻长大的武士骨子里总有那么点节省的心思存在,即使有吉良义时这么个活财神让日子越过越好,可一些生活习惯还是不会轻易改变。
北条氏政的临阵退缩还是给相模国人众巨大的精神打击。武藏国丢掉的时候北条氏政说相模国绝对没有问题,东相模丢掉的时候他又说北条军可以守住相模川,而今相模川被打穿,北条氏政带着两万只是轻损的军势撤回小田原城,还怎么让相模国人众继续安心支持下去。
这个时候恰好又遭逢一年里最重要的秋收当口,相模众伊豆众的武士们带着自家的足轻呼啦啦全部跑回家里秋收,小田原城内留下的军势只有不过七千余众,留下来的北条军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就是北条家的铁杆支持者,等于说北条家现在的控制力在不断的下降。
小田原城下町里的气氛都有些变味的趋势,迫使北条氏康出面派出北条幻庵联络相模众伊豆众。通过许诺安抚等各种手段重新安定相模二十一家、伊豆十四家的人心,并获得秋收结束就回援小田原城的承诺。
另一方面。北条氏政决定放弃上総国境内的领地回援小田原城,久留里城及上総国中的七千北条军连夜乘船离开房総半岛,这样东拼西凑又凑集一万四千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在北条氏康接连出手重惩几个妖言惑众的低级武士,并亲自出现在小田原城下町做沟通疏导工作,才又把人心给重新争取回到自己手里。
有相模雄狮重新坐镇,使得小田原城又一次恢复当年固若金汤的级别,作为东海道第一雄城又在善于打防守反击的北条氏康手里,这座小田原城确实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坚城,当然这还与小田原城迥异于其他坚城的诡异造型有关系。
小田原城是平山城,既不是坂本那样的四面环水的水城,也不是春日山城那种占据整座高山的山城,这座总构式平山城就是在地势相对较高的台地上建起的一座大城,最初建立小田原城的也不是相模北条氏,而是源平时代坂东八平氏之一的土肥党小早川远平。
応永二十三年(1416年)上杉禅秀之乱期间,从属于上杉禅秀一方的土肥氏被连根拔起,骏河国人大森赖春在応永二十四年(1417年)因功获封此地建立小田原城,并在相模伊豆两国扩张势力。
后来就被名叫伊势盛时的北条早云突然夺取,在明応四年(1495年)掌握伊豆国之后的某一天,伪装成要去狩猎野鹿就堂而皇之的率军进入相模国,突然对小田原城发动突袭并趁机夺取大森藤赖,不得不说这个大森氏的脑袋有问题,这么奇葩的方法还真就让北条早云给干成了。
北条早云夺取小田原城就标志着北条家的大规模扩张开始,这六十多年里小田原城经历一次次改修,逐渐形成类似京都七口设计的总构的特殊设计,所谓总构就是利用城与砦的组合包围在四周形成卫星城拱卫主城的众星捧月模式。
其内部有成套的城下町等生活设施,城外靠近城下町一带设立水堀与石垣等防御设施,出入口设计更加复杂的虎口马出形成一套更加严密体系更严谨的城郭结构,这一点很类似京都七口的构造意味,当年土一揆就是依靠掌握京都七口才逼迫朝廷与幕府最终妥协的,只不过京都毕竟不是作为军事用途的坚城,内部的条坊制度虽然井井有条,却不具备总构的高度军事作用。
小田原城的面积非常之大完全不像普通的日本城池,接近十平方公里的面积比起春日山城大出许多倍,吉良义时正在建立的江户城第一期也不过二十平方公里,由此可见北条家改修小田原城的独具匠心,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独一份的有才之士。
城内储备数万人丁吃上两年的口粮,以及丰富的水资源都还在其次,主要是这座平山城偏偏就在相模湾的西侧,距离海边的实际距离目测不会超过两百米,在海边有个码头以及一小片港町可以为北条家提供必要的支援。
这也就意味着想围住小田原城,必须要把城外的几个口子全部封死,否则北条家就可以依靠外部势力的支持运来源源不断的粮食药品等需要的任何东西,可若想封死小田原城没有数倍的大军是绝对封不住的。
经过综合考虑,上杉辉虎率领三万五千大军并没有立刻封锁小田原城,就在足柄平野上的酒匂川西岸扎下大营,派出一万五千军势以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太田资正分别率领四处出击扫荡国中的北条家谱代众。
相模国的农民被凶神恶煞的吉良军吓的屁滚尿流,各地的国人众眼看粮食刚收上来晾晒还没送进谷仓里就撞上吉良军的大举侵攻和突袭,情急之下带着自家郎党纠集壮丁要拉开架势和吉良军对抗,可这些脱离北条军指挥在乡下收粮的国人众又怎么会是吉良军的对手,三两下把抵抗军勾引出村庄用骑兵从侧翼突击,制造许多场单方面的屠杀。
消灭抵抗军基本就完成上杉辉虎布置的震慑任务,接下来就是表现一支“文明之师”的时间,吉良军的使者充当取次役到各地村庄做说服工作,配合吉良军就确保他们的钱粮分文不少,还可以补偿战祸里的经济损失,相模国的农民们有些心动了。
这场战争说到底是领主之间的战争,对于社会底层的农民来说哪个领主当政都不重要,比不上吃饱穿暖以及繁衍子息的**,不过还是有许多农民对北条氏康这个“关东民政家”报以好感的,他搞出来的公四民六给农民的获益极大,而吉良家依然是公六民四就显得有那么点刻薄难以接受,但是吉良家在越后搞出来的经济农业奇迹又让这些农民有些恋恋不舍,矛盾着不知该选哪个人更好。
上杉辉虎作为一路军势的总大将,哪怕身居谱代笔头家老也不能改变他身为大将基本性质,对于奉行众具体对相模国应该实施何种策略基本不插手不过问,相模国的农民能怀着心动的念头踌躇不前就是胜利,作为入侵者做到这一步还不是胜利就太刻薄了,毕竟北条家在相模国经历四代人六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若非吉良家来的太突然本身的影响又那么强大,就凭相模北条氏那凝聚力可不是白给的。
这个横扫策略很快奏效,足柄平野上的大小城砦被一一拔光,足柄山地与箱根山地上的山城他一都没管,那些山城作为纯粹军事意义藏在群山叠嶂的山顶上,起作用是担当国土防卫用意的防卫,阻挡来自伊豆国和骏河国的方向的进攻,对于相模国内的战争基本没有作用,与其费时费力的去打这些提高戒备的山城,还不如琢磨着尽量掌控相模国境内的足柄平野更切合实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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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关东变故惊
整个九月上杉辉虎就在不断试探北条家的反应,用吉良军的强大战力不断的消磨相模二十一家的军力,迫使这二十一家国人众要么抛弃自家领地率军进入小田原城笼城,要么就带着自家的军势在城砦里负隅顽抗。
这种负隅顽抗在吉良军的强大压力下很快瓦解,几百人坚守一个小城其意义非常小,尤其当吉良军采取的是轮换策略,每半个月更换军势保证始终有生力军,就让相模国人众更加的难以抵抗下去,一封封求援信送达小田原城,让北条氏政感到非常棘手。
北条氏政龟缩在小田原城里十分苦恼,相模二十一家与伊豆十四家是五色备的主要兵员地,而今相模二十一家为首的国人众受到巨大打击,对北条家的恶劣影响甚至要超过丢失几座重要城池的总和,城丢土地丢早晚还能抢拿回来,人心一散让北条氏政这个家督还怎么带队伍。
上杉辉虎也不围城,就在小田原城北方几里外摆开架势对峙,大营用的材料还是北条氏政辛辛苦苦几个月准备的扎营材料,吃的粮食也是北条家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军粮,用的器械以及小驮荷队等等都来自北条军的缴获品,这天天被打脸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最关键的是上杉辉虎对这个大营还不太满意,征发相模国的民夫继续修筑大营还在附近建立几个屯兵的小砦互为犄角,这架势就是要用行动告诉北条氏政,他们这次过来就没准备离开相模国。不拿下这一国绝对不会收手。
上杉辉虎的本阵足有两万人而且驻扎在大营里保持戍守状态。足柄平野上散步着一万五千余众的扫荡反抗的国人众的军势。即便重新获得被吉良军所重创的相模二十一家以及伊豆十四家的鼎力支持,小田原城内坐拥的兵力也只有两万两千余众,对付上杉辉虎的本阵尚且不具备人数优势,更不用提那一万五千扫荡军可以随时回援。
正当北条氏康与北条氏政父子召开一场场评定会与谱代家臣商讨迎敌之策的时候,关东东部传来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消息,吉良义时在下総国、常陆国、下野国接连取得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辉煌胜利。
活捉并幽闭足利藤政,降服小山氏、结城氏、千叶氏、原氏、高城氏、簗田氏等大批下総、下野、常陆的国人众,并使得佐野昌纲、大掾贞国、那须资胤等一大批国人众先后向吉良家俯首称臣。几乎以一己之力用短短的一年时间实现关东的吞并。
这下不用说年轻的北条氏政差点被吓傻,便是久经考验的北条氏康也被惊的面无人色,北条家谱代众的信心受到巨大重创,吉良义时那么狠竟然把关东国人众来个包饺子,以一己之力完成蛇吞象的质变过程,从此以后还真不知道能有谁能挡得住他。
这毕竟不是三十年后的小田原,北条家也没有作用关东八国麾下八万虎狼的实力,无论从北条家的整体实力还是自信心方面都完全不能和另一个世界的北条家相提并论,到是很类似另一个时空里上杉谦信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小田原城的场景,对上杉谦信强大实力的紧张。对未知的强敌充满恐惧和担忧。
若不是上杉谦信的核心只有那八千将士,换做眼前这三万五千虎贲精锐死死盯住北条家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那座“坚不可摧”的小田原城早就提前三十年被攻破,实力自信以及必要的运气左右着一个武家的命运。
几年前高山合战里,英明神武的北条氏康在上杉辉虎手里尝到一场大败,并因此在回到小田原城之后没多久便大病一场,随后作出让出家督隐退不出的决断,从那以后北条家就一直生活在吉良家的阴影之下,北条家的武士眺望北方的天空,仿佛看到一直张牙舞爪的恶龙,他恐怖的身躯和狰狞的獠牙让每个北条武士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归根结底还是缺乏足够的自信,这不能怪北条家的武士无能,实在是吉良家太强大太狡猾,吉良义时玩的套路根本不是这个时代通用的套路,看起来像是离经叛道乱七八糟,可实际上又没有走出圈子依然在游戏规则以内玩耍,比斋藤道三、尼子经久这等国盗那可是伟光正亿万倍,北条家那一屁股烂账的家底更没资格指责他。
吉良家的行动习惯总是无迹可寻让人难以琢磨,整个关东乃至整个天下的武家都在猜吉良义时下一步要怎么做,可就是没有人会想到他能把足利藤政活捉幽闭,这是以北条氏康的智谋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每一步都超脱关东武家的想象,每一次还恰好踩在红线以内让人难受又没办法反抗,这就是吉良义时的诡异手段。
北条氏康突然明白武田信玄为何会憋屈的那么狠,又是如何突然想到要对今川氏真下毒手的,或许是被吉良义时里里外外各种阴谋手段给逼的心理扭曲,又或者是武田家谱代众也一起给逼迫的陷入疯狂,他觉得这骏河侵攻的背后说不定就隐藏吉良义时的身影。
扫视谱代家臣团一个个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北条氏康就知道这次真的要糟糕,摇头叹息道:“这实在太可怕了!为什么老夫会遇到这么强大的对手……我北条家到底做错什么,让神佛一再的降下惩罚呢!”
北条氏康的畏惧没有错,没有人猜得出吉良义时的下一步行动,就在小田原之围初现端倪的时刻,吉良义时携带三万大军并纠集下総国、下野国、常陆国之两万郎党,集合为五万大军对宇都宫家发起进攻,而进攻的名义就是主张参与反吉良联盟的芳贺高定。
宇都宫城评定间里一片慌乱,雷同小田原城的情况。宇都宫家的谱代众当场被吓瘫好几个。剩下的一个个像败犬哀号着嘴里喊着无意义的讨饶口号。哪里还能看出昔日勇猛善战不畏死亡的架势,几个谱代重臣像个鹌鹑似的缩头缩脑不敢动弹,生怕宇都宫広纲点他们的名字抛出一些无法解决的棘手难题。
“这可如何是好呢!这可要难为死本家了呀!”宇都宫広纲的情况也差不多,自从拿到吉良义时亲笔收束的关东讨伐令以来,这几个时辰腿脚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是万万没想到堂堂镇守府将军会对他下手,或者说是对他最一种的辅政大臣芳贺高定动手,离开芳贺高定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执掌家业。
宇都宫家谱代众不停的拿眼睛偷偷瞄着芳贺高定。又担心自己瞄的太明显被芳贺高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他们实在很害怕芳贺高定的阴谋诡计对付到自己的身上,就连壬生纲房这么厉害的人物都被他有毒计暗杀,宇都宫家的死敌那须高资也是在他的计谋策划弄死,有这么个阴毒狡诈的武士和自己共事,这日子过的不要太难受啊。
芳贺高定根本不在乎这些碌碌无为的同僚在想些什么,拿着这封讨伐令一遍又一遍复阅读,仿佛在咀嚼讨伐令里遣词用句的隐藏含义似的,直到他放下檄文缓缓的冲宇都宫躬身一礼,接着好端端的就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是那样的畅快开怀,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笑的宇都宫家谱代众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定殿……你这是何意?”宇都宫広纲惊的手忙脚乱,迟疑着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広纲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谱代家臣,高定殿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不!主公您误会了!我高定没有疯……让诸位殿下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芳贺高定渐渐恢复正常,指着那封讨伐令笑着说道:“主公可知道镇府公下达这封讨伐令的意义何在?为什么要指名道姓的逼迫主公交出我高定呢?”
宇都宫広纲和谱代众对视一眼,心说好在这个阴谋专家还没有真疯,正琢磨着怎么劝他听到这个提问就摇头问道:“本家也不清楚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定殿可是参透其中的前因后果了呀?”
芳贺高定失声笑道:“臣下虽然不敢说参透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我宇都宫家的领地大约是要减封的,若非如此镇府公也不会兴师动众的对我宇都宫家动手,其次就是我高定是镇府公要的人,主公必须要交出臣下才能保住平安。”
“这简直岂有此理!高定是我宇都宫家的谱代家臣,为我広纲重夺宇都宫城立下汗马功劳,若非高定的尽力辅佐也就没有我広纲的今天!这个绝对不能答应,绝不能!”宇都宫広纲毕竟是个小年轻,被芳贺高定几句话就激起心中的滔滔怒火,扬言要和吉良家死战到底决不退缩。
这下可把宇都宫家谱代众给吓的不轻,几个年长的谱代家老刚被救醒过来,听到主公的表态大吃一惊又给吓昏过去,宇都宫広纲站起来跳着脚咒骂吉良义时,而小姓们引着医师救治晕倒的谱代家臣,评定间里顿时间混乱成一锅粥。
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刻,宇都宫広纲还能坚持死保芳贺高定到让这个战国阴谋家感动一下,但是他并不赞同年轻缺乏经验的主公提出来的决断,摇头笑道:“主公这么想大错特错,主公身为家督当以我宇都宫家的家业为重。
臣下不过一介凡人比起宇都宫家的基业犹如莹莹之火不敢与皓月争锋,为臣下而得罪镇府公是为不智,为臣下放弃宇都宫家数百年基业是为不孝,试问主公要真的这样做,又该如何面对比良坂下的列位先祖?”
宇都宫広纲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犹如熊熊烈火喷涌而出的一刹那迎来一场狂风暴雨的袭击,就在刚才他还怀着万丈雄心要筹划一场绝地大反击,给狂妄嚣张的吉良义时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被兜头盖脸的冷水浇个透凉,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缺乏足够的见识和经验,政治手腕仅仅是这几年从芳贺高定那里学到的皮毛而已。
而芳贺高定却是年过四旬的中年武士。丰富的阅历和卓越的智慧以及对下野国的深刻认识是他可以玩转下野国各地国人。乃至搅动整个关东八国变动方向的主要源泉。这就好比斋藤道三、尼子经久也是基于对本地的高度认识以及丰富的智谋才夺取家业。
此前在信浓攻略的真田幸隆,以及打下西国的毛利元就也属于这个类型,只不过这两者由于各种因素的作用成功转型,前者成为吉良家的谱代家老统率上万军势作为先锋对宇都宫家展开调略,后者在严岛合战一战而胜成就西国新一代霸主的辉煌。
当然这个类型的武士还有松永久秀、最上义光、宇喜多直家也都是如此,这种才智卓绝的武家有一大特点,在本国和他玩手段几乎是不可能斗过他们,但因为其自身的特点更偏重谋略使得整体执政方略偏向阴柔。对配下家臣国人的刚性控制力比较弱。
而芳贺高定以其独特的手段以及忠谨之心赢得宇都宫広纲的信任,这影响甚至大到可以左右年轻的家督情绪与决断的地步,就拿刚才的讨伐檄文来说,同样一句话写在檄文上让宇都宫広纲吓的惊慌失措,从他口中复述一遍就激起心中的愤怒,又被他说一句立刻就冷静下来,这一推一拉之间将家督控制于股掌之间的手段端的惊人无比。
芳贺高定说道:“主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宇都宫家必须降服也只有降服,我等降服的不是吉良家而是关东公方呀!这战国乱世如火中锅釜,我等如釜中之鱼遇火则烹。为谋生路只有互相吞并以求自保,而今镇府公横空出世如那釜外的一瓢可以浇灭乱世之火的冷水。我宇都宫家为何要放弃接近这瓢水呢?”
“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有,主公且看这关东八国如今还剩几家抵抗镇府公?”芳贺高定起身走到角落里取来一副地图卷轴,上面绘制着关东八国的简易地图,在他的寥寥几句就划下武藏国、相模国、下総国、上野国、大半个下野国、少部分上総国和常陆国,整个关东八国竟有六国领地被占据一部分或者大部分,只有相对偏远地盘又小的安房国、伊豆国逃脱虎口。
初时宇都宫広纲还不甚在意,仔细一看才发觉自己四面八方竟然都被围住,而这吉良家的领地竟然比自己大出几十倍,再听到芳贺高定的寥寥几句估算得出这吉良家竟然有十万大军,听的他浑身发抖腿脚又软的像面条抬不起步子来。
宇都宫広纲苦闷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高定殿真的要交出去吗?你可是本家的谱代家老呀!把高定送出去难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吗?不!哪怕没有生命安全,被幽闭也是不好的呀!”
“呵呵,主公也不必忧心,想必镇府公此次出阵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高定只是圈定的其中一人,或许还会有人被迫抽走,这应当就是镇府公对付我等新附武家的制衡之策吧!至于我高定的安全应当没有问题的,镇府公绝不会因为臣下的一些逾矩行为幽闭臣下的。”芳贺高定轻声安慰,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未来处境似的。
他确实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从今天开始宇都宫家就必须从属吉良家,甚至会被逼迫着成为谱代家臣失去自治特权,而此前对吉良家的一切不利行动都不应算做以后的旧账里,否则那就是吉良义时本人失信于臣属,相信包括真田幸隆在内的许多武士都会感到不安的。
若吉良义时如此不智也不会成为称霸关东八国的新主宰,芳贺高定可以确信自己绝对不会受到威胁,结城晴朝这种庇护古河公方的反抗者最终也能逃过惩罚,自己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出几个点子根本不算事,他可以确信吉良义时这是找个由头收拾宇都宫家,意在敲打这个下野国的最大势力应该夹起尾巴做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吉良义时这个还未受封的关东公方就已经烧起两把大火,这两把火烧掉大半个关东牵扯无数武家,身为下野的小霸主的宇都宫家被针对也不算稀奇事,尤其是宇都宫家此前一直是古河公方家的铁杆,无论是直接被针对还是将来找茬来个秋后算账都不算稀奇,而吉良义时选择的是当场打上门来,免得将来秋后算账又扯起诺大的风波。
对于吉良家的针对态度,宇都宫家谱代众也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宇都宫家的领地是小山家的数倍又处在下野国的精华地带,领内还有海内知名的日光山轮王寺,乃整个关东著名佛教圣地之一,另一个就是宇都宫家的菩提寺下野国粉河寺,这两大佛教圣地确立下野国在关东的特殊地位,而这两地又都在宇都宫家的掌控之内,这是如吉良义时这般强者所不能允许的。
吉良义时对付他的办法很简单,找个反吉良的由头直接抽掉宇都宫家的脊柱,领地我要罚谱代家臣我也要拿走,如果是在宇都宫家降服以后再动手抢谱代家臣那可就难上加难,毕竟体系内的支配者对配下新加入的家臣强抢陪臣是不合适的,另一个时空里猴子对直江小爱,片仓小十郎诱之以利就很失败。
基于这个判断才让芳贺高定安下心来劝慰家督多宽心,刚才那一笑只是感叹自己为宇都宫家谋划几十年,最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坏在这聪明的脑袋上,在吉良义时面前班门弄斧露出马脚给盯住,这次被吉良家点名要走却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这就是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苍白无力的写照。
芳贺高定终究还是离开宇都宫城,临走时只带着几个小姓和一辆马车离去,在芳贺高定离开的第三天就见到吉良家的使者进入宇都宫城宣布诏令,大意是宇都宫家数次参与反吉良联盟,又庇护前古河公方足利藤政,这是大过错必须要惩罚。
既然是处罚那就不会很轻,芳贺郡与盐谷郡的部分领地以及宇都宫家核心地区的河内郡部分领地要被割出来一部分作为惩罚,吉良义时并不打算一次就把宇都宫家给逼的狗急跳墙,所以下刀的时候只是把宇都宫城南部的谱代家臣划入自己的配下。
这其中就包括多功城城主多功長朝、児山城城主児山兼朝、簗城城主簗朝光,上三川城城今泉高光等宇都宫家的有力谱代众,划走他们也就意味着宇都宫家不但要失去大片领地,还要面临谱代家臣团的重大损失。
可是宇都宫広纲偏偏拿这一切没有办法,吉良义时的诏令里到是声明:“允许宇都宫下野守自行安排诸领地的谱代家臣之去留,但有愿留在宇都宫家中继续担任谱代家臣的可以给予放行许可,从即日起给予十五日的决断期限,决断期限后未给予明确答复的将按照所在地进行配属。”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宇都宫広纲,土地我必须要拿走的而谱代家臣却不一定,你想要的或者谱代家臣想跟你的全部拿走一个不留,表面上是给宇都宫家宽松的选择空间,可实际上被割走一大块领地的宇都宫広纲哪有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些大号的谱代家臣。
这些家臣的领地少则几百石大的几千石,宗家庶流一大帮人零零总总要增加多少张嘴巴的供养,他们的领地被收走再被吉良家向丢垃圾似的踹给宇都宫広纲,他这个做家督的又怎能能让这些“为主尽忠”而无家可归的谱代家臣们吃糠咽菜。
人家可是为宇都宫家抛弃自家的几千石几百石领地投靠家督,他这个家督不表示一下诚意将来还怎么在下野国混,到最后还是他自己得咬牙拿出直领来养活谱代家臣,这种傻事宇都宫広纲绝对不会干,芳贺高定在临走前交代过他,千万要提防被吉良家的阳谋给玩进坑里,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打死不能干。(未完待续。。)
第522章 下野的泥沼
盐谷郡的领地大部分是山区里,吉良家对盐谷郡动刀子也是落在那些没人要的荒山野地到不太让他感到担心,都贺郡的日光山坐落在深山里基本处在名义从属宇都宫家的地位,真正让宇都宫広纲感到肉疼的是河内郡那一小块领地,以及芳贺郡的那一块领地被割走。
从芳贺郡这名字就可以得知,此郡与芳贺高定那一族有着非常大的关系,郡内的两大势力益子氏与芳贺氏争霸多年,随着益子氏出身的芳贺高定入嗣芳贺氏达成郡内的大部掌控,郡内的领地主要被芳贺高定以及其胞兄益子宫内大辅家宗,还有芳贺氏的庶流小宅兵部左卫门高宗所控制。
划掉芳贺郡内的一块领地恰好是这三家利益支配的核心区域,这一刀动的之狠不亚于在芳贺郡内插入一把利刃,等于挖掉宇都宫家在芳贺郡的支配根基,对这三家领主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臣从吉良家把没划走的部分也变成划走的部分,要么舍弃这部分核心领地把居城迁出去另立居城。
后者的难度系数实在太大,就那么点地势平坦的平野又是经过几百年开垦的肥沃土地却被强行划走,总不能让这几家领主跑到山地丘陵上重新开垦,再说那些领地也都是配下的一门谱代或者当地的国人支配着,无主之地大多是地形恶劣的山林、沼泽、险滩等地方。
这几刀生生把宇都宫家的支配力量给砍的支离破碎,一刀刀直冲宇都宫広纲的心口窝扎。几刀下去虽然还不能让宇都宫氏跌落到小山氏那破落窘境,但比起自己的宿敌那须资胤那可是差出一大截,此前宇都宫氏在对抗那须氏的战争里。可是始终保持着优势地位的。
宇都宫広纲心有不服提出抗诉,他认为吉良家这是公然的偏袒是不公平的对待,言辞里就提及小山氏、那须氏没有受到惩罚而他却受到重惩实在不公平,结果吉良义时还就真的从善如流表示会考虑他的要求,以公平公正的态度处置下野国中的反抗武家。
这下可把小山高朝、那须资胤给急的不轻,前者才刚降服获得本领安堵的承诺,还没睡几天安稳觉就被这个坑人的宇都宫広纲一纸诉状告过来。对于毫无牵扯准备看戏的小山氏来说这就是躺着也中枪的节奏。
那须资胤那更是觉得自己被宇都宫広纲这个混蛋给攀咬到,本来还想着自己叛离关东国人联军在前扭送足利藤政在后那都是大功一件,吉良义时已经许诺帮他对付大田原家三兄弟。正高兴的看着宇都宫広纲被收拾的好戏,自己就被这个死敌狠狠的坑了一把,他心里那个恨劲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两家也立刻上书抗辩,一个哭诉自己的冤屈简直比窦娥还要冤。另一个咬牙切齿的咒骂宇都宫広纲居心叵测。小山高朝这一大把年纪的老武士也现场飙演技,痛哭流涕的跪在吉良义时的御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差点就要切腹自杀以表现自己对镇府公的忠谨之心,乍一看这素质快赶得上世代谱代的水准。
这演技不但惊住吉良家的谱代众,还把一旁看戏的那须资胤给演的目瞪口呆的,睁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奇葩情况,悄悄扫视军帐里吉良家谱代众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咂咂嘴在心里暗骂道:“小山家的老混蛋真是狡猾的很。他演的这一出戏八成能蒙混过关吧!要是我也能哭一嗓子那该多好呀!”
说归说真让他做还真难做到,别说当着百十来号武士的面前嚎啕大哭他做不出来。就是顶着吉良义时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也不敢这么撒泼,万一哭不好露出马脚岂不是丢人现眼,他却不知道小山高朝在哭诉之前悄悄在眼睛上抹了点生姜,要不然这老头还真不一定能扛着几百双眼睛表演大哭的本事。
吉良义时抽出蝙蝠扇遮住半张面庞,状似苦恼地说道:“哎呀!宇都宫下野守的抗诉信摆在余的面前实在不好作答,若是余对二位殿作出包庇姿态就无法服众,可是二位的忠谨之心让余又不好作出处置的决断,这可如何是好呢?”
“公方殿下所虑甚是呀!不处置无法服众,处置又对不起二位殿下,该怎么办呢?”真田幸隆好像也很苦恼的样子,眯起双眼捏着胡须不停的打量这两位武家,那眼神好像表达一些令人感到心寒的意思。
吉良家的谱代众不咸不淡的说几句场面话,到是关东的新参众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亲小山氏的一干下総国人表示支持这小山高朝与那须资胤的抗辩,而亲宇都宫氏的下野国人众则对峙宇都宫広纲的抗诉,两边说着说着就吵成一团大有拉开架势上演真人秀的意思。
看到这景象不但让吉良义时感到不满,就是吉良家的谱代众也很不高兴,自从吉良义时下向越后以来在东国建立起一套新的体系,对武家法度秩序的反复强调和身体力行,使得越后等五国的混乱秩序为之一清,此刻再看到熟悉而陌生的闹腾景象,喜欢安静恪守礼法的武士们就有些按捺不住出声呵斥。
“诸君少歇,听我一言!”本多时正抢先一步喝止住,清一清嗓子言道:“事关坂东诸国安定之事条,不可不察也!请二位殿下应为大局着想为坂东的安定着想,吃一点亏总有赚回来的那一天,只要忠谨奉公之心不变,想必英明如公方殿下必然会记在心里。”
小山高朝与那须资胤暗道糟糕,心说这又哭又闹的到最后还是没躲过这当头一刀,想说恨吉良家处事不公又不敢去恨,能想着告诉他们多担待一份将来会还回来的承诺也算比较厚道,如果吉良家不讲道理就蛮横的处理他们也不能如何。
既然不能恨吉良家处断不公。就只有恨宇都宫広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这一出倒霉的就只有宇都宫家一支而已,绝对不会连累他们两家白白的吃下这一刀。两人琢磨半天觉得也只能忍下来,就撑地拜道:“我等谨凭公方殿下处断!”
吉良义时面含微笑目视两人离去,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这两家白白的吃下一刀完全是意外之喜,宇都宫広纲抗诉的本意是拒绝他的下刀,可到他口中硬是借题发挥拧成攀咬小山高朝和那须资胤,这两家被吓的急忙应战最后还是得吃下这一刀。一来一回让这三家结下仇怨还附带捞下一块领地到是不错。
说是这样说,可实际对这两家的下刀他就要谨慎的多,毕竟这两家已经变成降服到吉良家配下的外样国人。又把话说到“但凭处置”的份上也不能真的下狠手肢解,最后小山氏只是象征性的划下十町步耕地意思一下,理由就是小山家涉入的最少实力最弱,支族结城氏被夺走九成领地已经算作重惩云云。
总之就是硬要把小山氏和结城氏的领地混淆成一家。无论正说反说到吉良义时的嘴里事情总是能翻出个花来。他就是要搞双重标准那关东国人众也没招不是,何况那小山家沾亲带故的人脉遍及大半个关东,对其的同情者并不比宇都宫家少。
对那须氏下刀就更有意思,压根就没动那须资胤直领的意思,而是很干脆对大田原三兄弟的领地下狠手,反正这三兄弟本来就是反吉良联盟的积极参与者,大关高增本人也是吉良义时准备点名下达讨伐令要索取的人选,把这三家从名义上的那须家直接划走又省掉一步程序。
这下小山高朝和那须资胤又高兴起来。小山家再穷也不至于为丢失十町步肉疼,那须资胤最多有点不爽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无缘无故的送给吉良家。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那须资胤不用再担当讨伐三家的先锋大将,只需要坐等吉良家镇压这些野心勃勃的混蛋就行。
此道诏令一出又引起下野国又是人心浮动,宇都宫広纲收到的回复里明显感觉到言辞加重几分语气,好像在告诉宇都宫家你们要的公平公正我已经给了,这会儿十五天的考虑也不剩下多长时间,尽快作出决断以免到时候惹出新的纷争对宇都宫氏不好。
这可把宇都宫広纲给吓的不轻,急忙召集谱代家臣团商量对策,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会儿宇都宫家谱代众已经悄然分为两派,其中一派是被划归吉良家直臣新参众的谱代家臣,他们的心态渐渐的向吉良家靠拢,毕竟同样是谱代家臣抱大腿总是更容易出头的。
另一部分则是没划进去又很嫉妒的谱代家臣,他们坚决的支持家督继续闹下去,部分宇都宫一门众出身的谱代家臣心里怀着阴损的心思,盼望宇都宫広纲把事情闹大最后被改易流放掉,他们自己就能继承宇都宫家的家业做谱代家臣,即便这个谋划不能成功也可以作为普通家臣重新出仕吉良家。
按照室町时代的规矩,主家有过基本是祸不及谱代家臣的,有许多武家灭亡并不妨碍其分家支族谱代家臣继续出仕新的主家,这其实也是战国时代的武家生态圈特点之一,如尼子家、大友家这种死心塌地做忠臣的属于少数,他们能这么有名气还是因为民间歌颂忠诚武士向往美好的初衷在作祟罢了。
大关高增、大田原纲清、福原资孝对吉良义时的诏令最初是持反抗态度的,可随着吉良军团五万余军势兵临宇都宫城,三两下就把宇都宫広纲收拾的俯首帖耳并献上誓书以后,大田原三兄弟的态度就出现巨大的转折。
这三兄弟在最年长的大关高增带领下,轻车简从一路飞跑到宇都宫城向吉良义时献上誓书,阿谀奉承之词像不要钱似的喷出来,要不是三兄弟的年纪都比吉良义时要年长,说不定都能干出自认犹子的事情。
接着下野国中的长沼骏河守宗広,从属于佐竹氏的宇都宫家庶流松野纲高,人称武茂太郎宇都宫正纲之孙的武茂右兵卫尉守纲,以及同为宇都宫氏庶流茂木上総介治房先后叛离佐竹氏的阵营投靠吉良家,整个下野国落入吉良家的手里,所谓的下野泥沼在大势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进军到这一步时间已经悄然来到十月下旬,随着大雪飘落预示着这一年的战事到此结束,吉良义时在宇都宫城勉力下野国人众努力奉公,同时对下野国中的战略目标作出调整,北部的那须资胤担任奥州方面的旗头,负责调略攻击奥州芦名氏配下的国人领主,尤其是白河结城氏的结城晴纲必须要尽快拿下。
另一方面任命受损严重的宇都宫広纲担任常陆方面的旗头,让宇都宫広纲对付自己的老岳父佐竹义昭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吉良义时对他的鼓励是从那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只要他能击败常陆国的佐竹氏就恢复他的原领并酌情给予增封。
即便宇都宫広纲明知道这是个坑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跳,他当然很清楚佐竹义昭的能力手腕在自己之上,可事到如今他除了当一个傀儡之外完全没有办法,宇都宫家本来就不团结,吉良义时这一插手就让谱代家臣团更加不团结。
家中的谱代众被划走一小半做吉良家的直臣,剩下的一大半也说不清到底是真的忠心还是嘴上忠诚,他不敢去尝试反抗吉良家的后果,芳贺高定的离开等于抽掉他的脊梁骨,皆川俊宗、壬生纲雄这种原来的谱代家老陆续叛离更让他失去辗转腾挪的机会,他如果这个时候背叛吉良家,说不定分分钟就被谱代家臣扭送到江户城等待绞刑。
当吉良义时带着大军返回江户城的时候,上杉辉虎设在小田原以北的大营已经被加固城半永久的支城,大量的木石结构加上三合土的堆砌具有不下于石垣的效果,几个月的风吹日晒和反复敲打确保三合土硬的像块石头,普通的弓箭和旧式铁炮打在上面连根毫毛都伤不到。(未完待续。。)
第523章 京都红叶红
附近的八座兵砦错落有致的散布在四周,这层防御网强悍的几乎让北条氏政赶到绝望,小田原城的几次小规模试探只换来损兵折将结果,证明上杉辉虎不但是位擅进攻的大将,在防守上也有一套拿手绝活对付北条家。
吉良义时收到详细情报,便大笑道:“兄长这是要活活憋死北条家呀!卡住足柄平野的交通要到断绝北条家陆路的交通往来,每天的商贸损失就足以让小田原城挠头不已吧!还有更重要的兵员和粮食得不到补充,就这么钉住北条家围困下去,或许还真的能围死北条家呢!”
“北条家臣团意外的团结和顽强呢!调略那么久也没有几家愿意甘附骥尾,看来北条氏康这些年的作为确实深得民心呐!”本多时正的感叹更像是一种提醒,北条家的韧劲完全超乎想象的强,团结的家臣团意味着这不是一座可以从内部攻破的堡垒,想打下小田原只有两种办法,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或者不惜一切代价的围困。
道理相同只不过是付出的代价有所不同,前者损失的是多年训练的精锐之师,后者损失的只是钱粮时间以及士气,只要不是痴呆蠢笨之辈就都能看的出损失点钱粮士气总比损兵折将要好的多,虽然吉良家既不缺兵也不缺粮,可在有兵也不能拿人命去填小田原城那个无底洞。
一个面积近十平方公里且内部民用町並设置齐全,不缺粮草药品以及水源并坐拥两万精锐守护的坚城,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拿下来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上杉辉虎的战争嗅觉与捕捉战机的水平高超。对阵任何遭遇战都有十足的把握得心应手的应付下来。
可这不意味着他的攻城战术水平也像野战那样所向披靡,战国时代的攻城战术通常也就只有那几招来回使用,小田原城范围大设施全根基深不可测又是一座平山城,也就意味着掘土造密道非常困难,并且完全不具备水攻的条件。
在各种各样的不利条件限制下,围城战就陷入长期的僵持局面,要么血拼兵力要么就用“兵粮攻”的断粮战术,这两种比拼的都是决心意志力以及统御手腕。而这方面恰好是北条氏康最擅长的特长之一,北条氏康是个内宽外严的仁者,关东民政家不是某些阿谀奉承的关东武士起的绰号,而是民间百姓一起赞颂口口相传得来的市井名号,武家依然称他为相模的雄狮。
吉良义时还在考虑着怎么对付难缠的北条家,他很清楚这个坚挺的北条家在另一个时空还要再坚持三十年,直到那只天下猴带着二十万大军用四面八方大围攻术,耗时近半年威逼利诱摆阔吓唬强攻围困等手段才攻下来。
他没有二十万大军也不打算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战术,只想用相对平和不太激烈的手段尽快迫使北条家降服,思前想后他决定继续保持对小田原城的高压围困之策。命令太田资正率领五千军势趁着冬月瑞雪降下的当口突袭足柄山附近的几座北条家支城,彻底锁死足柄峠通往相模国尤其是小田原城的通道。确保伊豆国方面的每一粒粮食每一个壮丁都被阻挡在小田原城外。
其次吉良义时采取筑城战术,就是以上杉谦信所构筑的大营以及八座城砦为基础,而后按照大约三间之地为一个区间建造十几座兵砦,用若干个区间步步为营的向前推进到小田原城下,并一点点封死小田原城对外的所有联络方式。
这样的办法算是个劳民伤财的笨办法,不过吉良家就是不缺钱也不在乎这点花费也没有办法,方法再笨都没关系前提是有用处就好,这种笨办法的好处好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兵砦推进战术可以确保北条家一时半会无法率军突袭烧毁这些新建的兵砦,背后的吉良军可以随时对新建兵砦进行保护。
出城作战就意味着要在野外与上杉辉虎发生遭遇战,这是北条家极力避免的情况,所以北条氏康会投鼠忌器不敢草率的发布出阵突袭令,而大举强推到小田原城下就地拉开架势营造兵砦就没有这个效果,首先兵砦的营造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许多农民,这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达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的过程。
在北条家的眼皮子低下这么明目张胆的造兵砦箭橹,大概是要把北条家武士全部当成傻子哄骗,要知道北条家武士那也是经历多年训练的精锐之士,才智不见得比寻常的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差多少,能力也不见得就差多少,我白天打不过你那就晚上来偷袭总没有问题吧!
你吉良家本领再厉害,能防的住白天又能不能一直防的住半夜,能防得住今天又能不能防得住明天还是个问题,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这么多兵砦分散在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城墙四周需要非常多的兵力照看若干个点,从军事角度来说这就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
所谓十而围之的道理就是在告诫统兵大将切不可盲目自大,必须要取得兵力后勤方面的绝对优势才可以长期围困,旗鼓相当的兵力配比想围城那是自寻死路,就比方说不以步步为营的策略围困,直接在小田原城外建城砦就是非常自大的行为。
城内北条守军的兵力并不比城外差太多,而且围困一方要把重兵分散成若干股进入城砦内困守小田原城,等于把一个拳头分散成无根手指来发力,拳头打出去的力量又怎么能等同于五指插出去的力道,前者是重锤后者只能算耙子而已。
这么分散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城内的北条军冲出来一顿砍杀烧掉某座城砦,待你大军赶来的时候北条军早已缩回城里不出来,至于想设套坑骗北条氏康上当受骗的难度还是非常大的。必须得自信到玩弄北条氏康与股掌之间的智谋才可以做到。
这不是演绎评话没有智多近妖的诸葛亮。吉良义时没信心在打到小田原城门口的情况下。还能设套把北条氏康诓骗出来一顿猛打,这不是在低估北条氏康的智商就是在高估自己的智商,相比之下还是用笨办法比较靠谱,用城砦推进体系还能顺带形成一道道战略纵深,即使北条家占据或者烧毁几座兵砦也不能改变被切割包围的命运。
又过几天,吉良义时提出最新的轮换计划,上杉辉虎所部三万军势上至总大将下至足轻在十二月下旬前全部轮换一遍,真田幸隆率领信浓众上野众以及吉良义时的嫡系军团三万余众将接过上杉辉虎的重担。这个轮换初步设定为三个月一转,撤下来的军势在江户城附近驻守休整,待士气和精力恢复巅峰状态后再进行新的轮换。
用兵力的优势不断消耗小田原城内的士气和信心,即使北条氏康见样学样也搞出个轮换策略也不能改变士气逐渐转低的事实,吉良军团撤下去是毫无负担的修养玩耍以及整编训练,北条军撤下去顶多是喘口气歇息几天缓缓神罢了。
随着下野国的战事结束,征募的两万余关东国人众重新回到自己的领地过年,吉良义时对新附关东国人军布置各自的任务,必须严格按照吉良家的法度镇守领地并依从布置的任务方向进行攻略,包括未参加反吉良联盟也没有接触吉良家的里见义弘也被列为攻略对象。
在吉良义时的征服关东计划里就不存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一说。目指关东公方宝座的吉良义时渴望掌握关东八国的实际控制权,成为一代统治力超越历代的公方的统治者。他必须要对心里还不怎么夫妻的关东国人众进行敲打和教训,他要确立自己对关东八国的绝对支配权,不管是不是理解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人称“关东副帅”家族的里见义弘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就像他不能接受北条家伸出的橄榄枝一样,吉良家的军势趁着北条军撤退的当口大肆侵占上総国也触犯里见家的根本利益,在这种情况下敌视吉良义时的霸道要求也丝毫不奇怪。
有些时候实力的绝对差距还不足以弥补利益认同的巨大差异,里见家不是软弱的宇都宫家,野心勃勃的里见义尧父子也不是没有主心骨的宇都宫広纲,这个时代经常出现从朋友变成敌人的巨大转变,其根本原因还是离不开利益二字。
人活世间所求的无非是名利权色这四字,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更加倾向于扩张自己的利益,而缺乏野心和实力的人则更倾向于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利益,这就是里见义弘和宇都宫広纲的区别所在,强者无论是手腕眼光还是野心都要比后者更强,所以里见家可以保持沉默的敌视,而宇都宫家只能叫嚷着不公平然后认输。
吉良家在关东搞出的巨大风波影响甚烈,这不但震惊东国的诸多武士更让天下为之震动,曾几何时镰仓公方还是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心腹大患,浴火重生的古河公方依然坚持着敌视室町幕府的策略,纠集一帮关东国人众三天两头在关东闹动乱让人感到十分头疼。
从足利义教到足利义政几代公方梦寐以求消灭关东公方,或者找一个亲近幕府的新公方取而代之,他们的行动被证明是非常不成功的,镰仓公方倒下还可以崛起古河公方,即使古河公方倒下说不定还能再崛起另一个公方,只要关东的这面旗帜不倒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关东国人站出来。
所以当堀越公方被证明是无用功之后没多久,细川政元就借着足利义政、足利义视接连故去的当口发动明応政变,一来是把堀越公方嫡流当作废物利用再扶持个傀儡,二来委派拥有今川家背景的北条早云经略关东,当然这一步棋还没走好就伴随着管领支配体系的崩盘而瓦解。
吉良义时这是在尽前人所为尽的野望,他将成为第一个在幕府支配下并忠于征夷大将军的关东公方,这是他的梦想也是多年奋斗的最大希望。回想这一路走来几多坎坷与磨难。有过欢笑有过愤怒。有过胜券在握也有过悲哀伤痛,表面风光之下又暗藏多少愁苦,而今的他就像捧着盘子走钢丝的杂技手,一个不留神就是鸡飞蛋打落的一场空。
身为家督他总要表现的完美无缺,总要保持智珠在握的姿态给予更多人强大的信心,他不在是那个为自己而活的少年,他有谱代家臣有庞大的武士集团更有无数领民的倾力支持,他不在孤独同时也在为不孤独付出代价。记忆里的理想在悄然间褪色成为一幅幅发黄的照片,那似曾相识的场景正是他这二十年来不断在努力做的。
眺望着远山之巅那点点落日余晖逐渐散尽,喃喃自语道:“不胜则死,不兴则亡……我在贯彻自己的誓言!请先祖保佑我,保佑我上総足利家吧!”
……
十月底的京都气温降低,白昼与黑夜的温差近十度,京都周围的红叶树染成一片丹朱之色,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仿佛整个城市都在燃烧着,二条御所里足利义辉与近卫前久对坐饮茶,两人没有选用耗时耗力的传统茶道。而是改用炒制的清茶作为私下交谈中的社交工具。
新茶道的优势是雅俗共赏上手容易,雅的依然有若干的步骤需要沐浴焚香清心净体方能用茶道礼仪。俗的就只需要几个简单的步骤尝尝清茶散发的纯粹清香气息,优点在于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没太多讲究更加爽快自在,一小撮茶叶可以复饮五六泡,这五六盏茶的功夫就有近一个时辰,这点时间足够商谈许多事情。
此时的足利义辉面色晦暗眼窝深陷,整个人就像从难民营逃出来的灾民,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连着肉,无精打采的对近卫前久说道:“按照前久的意思来说,义时是请求余给予他关东公方的名份是吗?”
近卫前久看着足利义辉有气无力的衰样大摇其头,他也劝过几次只是强情公方自己依然迈不过这个门槛,遗憾的说道:“是的,义时在关东的进攻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只要捉住足利藤政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关东,届时整个东国将大半归入幕府控制,此为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义时就这么迫切要当关东公方吗?当了关东公方会不会迫切的想得到余的宝座,余的辉若丸到底是怎么死!余必须要弄清楚以报我那可怜孩儿的大仇!”足利义辉的精神状态依然差得很,萎靡不振仿佛提不起半点力气似的,所谓心病须得心药医,迈不过这道门槛,足利义辉或许就会雄心大减,蜕变成一个理想崩溃的庸碌公方。
自从辉若丸的离奇身死,足利义辉的人生仿佛从辉煌灿烂的顶点陡然间滑落到黯淡无光的无底深渊,嫡子辉若丸寄托着他对梦想延续的所有期望,一个没有子嗣的公方是悲惨的,注定他无论多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就好比足利义稙临到老死依然孤苦伶仃,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年他还叫足利义材的时候是那么的风光无限。
足利义辉突然有点理解“流公方”足利义稙的感受,想他足利义辉堂堂征夷大将军却连个嫡子都保不住,这和“长跑健将”足利义稙保不住属于自己的将军宝座,连他的嫡子竹王丸也同样没保住是多么的相似,或许他和足利义稙最相似的地方是前半生的春风得意,而长跑健将颠沛流离的后半生比他可是要失败的多。
比起自己经历的悲惨际遇,吉良义时称霸关东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放在几年前的幕府,或许会注视关东动乱引来的政治走向变化,可这些年幕府中兴的势头不断的滑落早已没有曾经“坐拥天下”的美妙感觉。
这些日子里他的脑海里永远回荡着嫡子辉若丸死去的惨景,这是他前半生所经历的最失败场景,后来的事情他隐隐约约只记得好像被许多武士围住,其他的记忆全是零碎混沌的碎片,完全记不起来到底做过过的事。
浑浑噩噩的渡过几个月,渐渐的恢复身为将军的正常思维,可这道印记留下的痕迹实在太深刻,以至于足利义辉始终不能忘怀,他可以不在乎吉良义时称霸关东,可以允许他做一些僭越的行为,但是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犯他身为将军的威严,还有他那可怜的孩子辉若丸。
“这个……”近卫前久有些搭不上话头,“所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关东国人众即将失去关东公方,如果幕府不能及时填补就只有让那些宵小之徒再拥立一个,或许又会惹足利成氏掀起的享德之乱也说不定。”
“设立新的关东公方,只会让我足利将军家推向永无止境的深渊里吧!”足利义辉冷冷的一笑便闭上眼睛缓缓品茗,努力整理纷乱的思路让自己的大脑更清醒一些,他已经意识到吉良义时在关东做的事情非常危险,可总是提不起更多的心思对付他,这或许就是身为将军的悲哀。(未完待续。。)
ps: 鞠躬致谢小紫慕、简爱恶魔的打赏,这么给力都让乌梅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那句话,说过的一定会兑现的。
第524章 将军雄心减
就在刚才似无意的瞥视里,就早已看穿近卫前久的心里盘算,这位义兄弟悄然间站在吉良义时一侧,表明自己身边的政治情势似乎在朝某个未知的方向发展,可是足利义辉还不能轻视怠慢近卫前久,因为这位义兄弟是他能牢牢抓住朝廷脉络的重要依仗,作为政治盟友更需要理念的契合而非对立。
吉良义想取而代之做关东公方几乎变成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哪怕京都得到的消息再滞后几个月此刻也知道的差不多,从关东送来的零星情报就可以判断的出吉良家的战事非常激烈,尤其是事关关东归属的大战,通常都要绵延几年到十几年不等才能分出胜负。
如享德之乱从享德三年(1455年)爆发直至文明十四年(1483年)前后历时整整十八年,间歇四年之后爆发的长享之乱从长享元年(1487年)爆发直到永正二年(1505年)结束又经历十八年,左一个十八年右一个十八年,这就是整整两代武士的青春华年浪费站无休止的战斗中,频繁的大乱也耗尽关东武士最后一丝忠诚和耐心。
但是吉良义时的横空出世让一切变的不太一样,这充满奇迹的男子似乎拥有独特的魅力,总是能将一团乱麻的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总是可以把贫瘠无用的土地经营的肥沃丰饶,他带来一次又一次胜利给许多人莫名的信心,好像在用行动对世人说:“看呐!我上総足利家又成功了!”
近卫前久也知道让足利义辉完全信任是非常困难的,可有些事情即使明知道很困难也要硬着头皮去做。他的心里始终怀着对足利幕府的坚定支持以及对平定乱世的殷切期盼。足利义辉不能给他平定天下的未来。但吉良义时可以给这些而且正在付诸实施,这就是近卫前久选择支持吉良义时的重要原因。
足利义辉的冷漠以对并没有击垮他的信心,近卫前久依然锲而不舍的开解道:“这是目下对幕府最好的机会,把握这个机会对幕府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至于义时是否会对将军家造成的威胁应当没有问题的吧!以义辉对他的影响力应当不用担心会有更多的变故。”
“可惜的是余的嫡子还是死了……死的是那样的离奇,到底是谁才是幕后黑手呢?”足利义辉挑起眉头狐疑的打量着近卫前久,想从这位义兄弟的眼眸里看出哪怕一丝的歉疚与慌乱,可是这一切努力还是以失败告终。近卫前久自始至终都表现的问心无愧。
近卫前久能够感受到足利义辉的猜忌和怀疑,他还清楚的知道这位至亲的义兄弟怀疑的不是别人,就是他另外一个义弟吉良义时在其中搞鬼,这个猜忌的心思或许早就已经深埋于足利义辉的脑海里,谁叫当初吉良义时非要画蛇添足加一句足利义辉的嫡系子孙,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点刻意做作的感觉。
明知道足利义辉在猜忌他的另一个为义弟,近卫前久偏偏又没办法为其吉良义时做无罪辩护,只得饶着话题说道:“相信义辉一定可以猜到是三好家在作怪吧!三好长庆以及三好家的爪牙遍布畿内各国气焰嚣张。
另外其配下水军在四国岛环濑户内海也拥有众多仆从,那出云阿国来历不明却能凭借来往采买日用品的奉行搭上二条御所这条线,想来也是处心积虑要对义辉下手了。而且这个时间要向前推三年,而三年前大概只有蛰伏着的三好家最有实力做到吧!”
“说起来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合理的可能性。但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真的是余大惊小怪了吗?”足利义辉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到不是他仍然对吉良义时的嫌疑产生质疑,前几年吉良家接连大战打个不停,不是跑到出羽就是跑到北陆四处扩张忙的不亦乐乎。
要让他相信吉良义时掩藏这么深,还满肚子坏水的对自己正室夫人近卫贤子下手多半是不靠谱的,因为他想下手就绝度不是针对自己的弟子动手,或许会制造一个意外让他这个将军在生下嫡子前“意外身亡”,他相信吉良家一定有类似的办法对付自己,找一个出身不明来历不详的出云阿国跳一段舞混进二条御所的偶然性太高。
用三年来执行计划更显得拖沓无聊,从这一点上再看就会觉得这确实不是吉良义时授意做的,吉良家使用谋略的时候往往更喜欢一环扣一环紧密的连接成一个体系,而不是盲目的对自己的夫人近卫贤子下手,这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吉良义时和近卫前久的关系非常好,他本人也是个十分尊重女性的特别武士,还从没听说过他对任何一名女子做出过残暴恶毒的行为,近卫贤子与吉良义时早在他元服的乌帽子礼上就结识的,双方同为有些缘戚关联且又是支持幕府的一个阵营内公武两道的大贵族,关系到一直相处的很不错。
近卫贤子代表自己的丈夫与义弟偶尔在御所里撞见也会简单的问候几句,在这个时代这就算的上相处融洽的典范的,比起动辄摔东西脾气暴躁发火时训人不留情的足利义辉,近卫贤子的身上集合美丽温柔和善等多种女性优点,全身充满知性美的奇女子到还真没听说过有人会对她充满怨恨,起码吉良义时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近卫贤子与近卫家的犹女长尾虎姬是义姊妹关系,虎姬是吉良义时的正室夫人这无须赘言,近卫家最早与吉良义时定下姻亲的近卫绝姬,正是近卫前久与近卫贤子的嫡亲胞妹,到现在吉良义时还会在每年正月中秋寄一些书籍,绒衣毡帽手套和厚底毡靴作为礼物。
吉良义时很细心的避免用兽皮制品破坏尊山秀性的三皈五戒,所以每次都是赠送绒织物毛织物作为礼品。而且每次赠送都是依照京都的裁缝量出的标准尺寸制作。绝对不给她随意送人留下机会。每次一送就的几十套。
时日越久,来往光照院的贵族女子也渐渐知道这位年轻的院主就是炙手可热的吉良义时的昔日情人,渐渐的套近乎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会打破尊山秀性清净自在的修行,但也让她渐渐明白昔日那个可爱的小男孩逐渐成为一个震惊天下的名将。
而虎姬也十分喜欢网京都寄送一些小礼物,比如每年依照京都的祭典习俗按照时间从越后准时寄来好多礼物,小到一些纺线的小工具吉良义时发明的小玩具,手工缝制的婴儿衣衫。大到金银珠宝丝绸茶叶等各种高端产品都有馈赠。
吉良义时夫妇通过这种从不间断的赠礼物方式,逐渐在京都的贵族圈子里形成一种共识,那就是吉良义时这个人非常好相处,待人真诚热情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这可以被理解成冤大头式的蠢蛋,也可以被解读为慷慨大方仗义疏财,总之朝廷历来对吉良义时的态度都是很正面的。
这几年足利义辉就时常从近卫贤子嘴里听到“夫人外交”这么个词汇,几次听的有些好奇想旁敲侧击一下,结果就被提高警惕的夫人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无奈之下足利义辉也做起梁上君子的勾当。只不过他偷的不是钱财书籍而是自己夫人和虎姬之间的信笺。
看过这些女人之间的信笺交流他才发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这书写方式简直比假名的用法还要非主流。基本都是一些假名各种倒桩叠加成为奇怪语序的书写成的私信,到有点类似比较古老的信笺保密方式,他琢磨半天也只是勉强看的懂大略的部分,好像是关于吃什么不长胖以及怎么化妆穿什么衣服等等奇怪的问题。
“这样说来义时的可能性反倒是最小的,那就只有三好长庆和他的爪牙有这个能力和耐心准备一场不太成功的谋害行动吧!这样看来到确实不是义时,但也不能排除他在其中施加影响的可能性。”足利义辉还是在嘴硬,其实心里以及各悄悄的把吉良义时从嫌疑人榜单上划掉。
足利义辉登位当将军的时候曾经极度厌恶三好家,随着京都幕府逐渐站稳脚跟并渐渐收回一些治权,这就被天下的汹汹舆论给称赞为幕府中兴之主,使得他对三好长庆的敌对也从死仇降低到讨厌的程度,可经历洛中合战的错误判断以及嫡子的夭折,看起来他又要重新仇视三好长庆了。
作为志在振兴幕府的征夷大将军,他所要面对的头号大敌依然是畿内霸主三好家,可因为他的短视行为彻底激怒洛中合战里为其奋战的吉良家与六角家,使这两家对继续保卫京都的意愿非常低,可足利义辉身为幕府将军总不能低头向两个家臣认错,即使他知道自己犯错也要为自己的面子死扛着。
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将军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有失人格的行为,将军不能有错那么有错的必然是臣下,要么是臣下有错要么就是臣下误解将军的意图,总之在洛中合战刚结束的时候没有意识过来,待他想明白这一出再想找台阶下的时候,发现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定。
足利义辉不杀不笨更不是个愚蠢的将军,他不但精通剑术还对外交方略十分熟稔,军略谋略因为成长时期缺乏优秀的老师而几乎为零,政略大部分是翻找他父亲留下的笔记进行参照自己琢磨外加对幕臣旁敲侧击得来的。
足利义晴本人就不算个成功的将军,军略智略政略的整体水平都不太高,唯一留给世人的印象就是江州大树与堺大树争夺将军宝座,以及足利义晴最擅长的短跑天赋在一场场京都动乱里生存下来的不二法宝。
有这么个不太成功的父亲打底也就可以想象足利义辉能学到多少皮毛,至于那耗时已久修造的中尾城在军事意义上的作用并不大,当幕府失去京都退走的时候守住中尾城已无太大意义,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足利义晴的军略谋略还是非常水的。
唯一称得上做对的一件事。就是收养足利胜姬作为足利家的养女嫁给近卫前久。接着他们三人通过纷繁复杂的关系建立起一个义兄弟铁三角。彼此的夫人都有亲密的关系,彼此也都十分欣赏各自的才华,这也是足利义辉曾经为之得意的一件事情。
越想越觉得吉良义时对他的正面影响要远大于负面影响,好歹他也是知根知底从几岁看着长大的同族小弟,自己一手给他提拔起来的上総足利家名份,这使得吉良义时的身上天然就带着一层足利义辉的印记,走到哪里都会让人想起当年自己是怎么抬举他成为连枝众的。
想通这个道理也就能解释通近卫前久的态度,即使他现在野心勃勃又能怎样。正如近卫前久刚才说的那样,就算给他个关东公方他也不可能怎样,顶多在关东耍起窝里横闹的天翻地覆这都无所谓,那些关东国人众经历上百年的混乱变的非常没节操也非常野蛮无礼,在足利义辉的眼里这就是一群可恶的“恶党”,吉良义时愿意收拾他们就随便他。
他可以确定吉良义时绝对不干对幕府有非分之想,起码只要他足利义辉还在一天,就绝对不用担心会被连枝众篡位的可能性发生,至于他的子孙后代到底是否有这个能力镇得住关东公方,到底会演化出“明応政变”还是惹出“永享之乱”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足利义辉停顿片刻说道:“关东公方到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必须要有一个大前提才可以给他,余要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关东不得擅自离开。加贺国的战事就停在原地不可侵入越前国,飞騨国余会给他飞騨守护安心的守护好飞騨山脉就好,东海道以伊豆国与骏河国为分野,以东归属吉良义时代管,以西为幕府直领不可相互攻伐。”
“那么说来,义辉是已经想通了吗?”近卫前久高兴的说道:“这样就好!我会说服义时向幕府做更多的进献……”
足利义辉摆摆手说道:“给他吧!但是余要强调的是必须要严格遵守誓言,没有余的命令绝对不能踏出这条界限!”
……
就在吉良义时回到江户城没安歇几天,就陪着几位夫人游览即将迁居的江户城,只见在这片光秃秃的荒地上到处都是堆积的建筑材料,近万名民夫头带钵卷手持木锤挥喊着号子不停的夯木桩,巨大的石辊在这块荒地上来回碾着反复的平整土地。
在这块荒地的两边是滔滔流淌的大河,向南的远方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几位夫人挑起帷帽上的面纱仔细眺望一会儿就无聊的放下面纱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她们才不喜欢这闹哄哄乱糟糟的建筑工地,要不是夫君强烈要求来转一圈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虎姬撅着嘴巴抱怨道:“殿下啊!这就是您说的江户城吗?到处都很乱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比不上直江津町,还是越后更好舒服一些。”
檀香滚热的身躯贴过来,娇声说道:“姐姐说的对,妾身才来到这儿几个月,胳膊上就起了好多小疹子,好难受啊!”
其他的夫人也纷纷表示不舒服,阿犬开始担心才几个月大的宝贝女儿幸姬,吉野也开始想他的宝贝儿子吉千代,眼看举家出来转转要变的虎头蛇尾,吉良义时耸肩说道:“那咱们这就回去吧!反正这会儿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江户城下町虽然没有建城,但拆掉重建的江户御所却已经早早的落成,不过目前这江户御所比起春日御所来还是比较简陋的,连同侍女仆妇的板葺房屋不到二十座,在御所附近留下一大片空地尚为开发,这是吉良义时准备在近期开始兴建的御所新馆舍。
而江户城的主体结构,包括宏伟的七层天守阁以及四座五层天守的规划蓝图还没有付诸实施,这一切都不是两三年能达成的目标,吉良义时没有三年建好安土城的野心和打算,毕竟他还不是天下人也不愿意做什么天下人。
又过几天,江户城的部分房舍竣工投入使用,其中就有一个最大的大厅充当临时大广间,吉良义时在江户城召开第一次大评定,会议上主要围绕吉良家的居城搬迁做各种汇报,从用工用料仓储管理等方方面面都要进行逐条解释。
吉良义时对奉行众的询问做到不厌其烦,发现一个条陈感觉不对便会穷究到底,直到查清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问题,制度有缺陷有空白就迅速提出新的补救措施完善制度,奉行人出问题就追究该奉行官的相关责任,是写起请文总结错误,还是停职反省或者退职回乡务农乃至更严厉的惩罚是谱代众的审判事物,他是不用插手具体环节的。
这就是一套完整的奉行机构逐渐成型的过程,完善的体系和自我纠错能力能为吉良义时的管理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大概没有比做个甩手掌柜更让人感到惬意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525章 明智十兵卫
用吉良义时的话来说,良好的行为习惯是建立在有效的制度和管理之上,如今百业待兴家督就需要多担待一些,今日遇到的难题或许就可以成为来日的警示,所谓武家法度就是在完全没有条陈的情况下约定一些规矩逐渐施行起来。
内政处理的差不多又继续讨论军事布置,由于吉良家的居城从春日山城迁出来,越后的军事策略也从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守,越后的防卫主力只留下一万人城卫军继续戍守各地,他们将在越后各地的同心众配合下稳定地方安全,剩下的各项军役要么就地解散要么重新编练作为预备役迁入上野国做第二梯队。
由于吉良家的居城左迁到上野国,使得吉良义时对上野国的控制力度陡然提升几个档次,各城的屯驻点都有重兵把守几乎没个地方都能看到熟悉的二引两军旗飘扬,幸好上野国早已经提前完成旗本领地化,否则吉良义时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两块重要领地之间横着一个上野国的尴尬。
随着三十万越后农民逐步南下进驻武藏国,自发的开始新一轮村庄合并整地修堤的劳动,需要支出的费用也呈几何状增长,吉良义时与谱代家老商量半天才厘定相关的费用支出,以及从明年开始长达两年的免税以及其后三年分梯次的减税策略。
自从吉良义时来到武藏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打破本来还算宁静的气氛,突然冒出一大堆人又增添一大堆事,把武藏国四处折腾的鸡犬不宁。每个村庄都能看到吉良家的奉行人在村庄里努力说服宿老派出更多的壮丁去服普请役。劳动期间给钱管饭包住的待遇等等。
说的口干舌燥也没办法说服宿老地下人积极配合。这些顽固的地侍一般就回两个字“没有”,想试探他们村庄的根底可没那么容易,土著居民与新征服者之间根深蒂固的敌视非常厉害,当初北条家可是花费多年的时间,有一堆手段才初步拉拢人心,相比之下吉良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人心向背绝非朝夕之间可一蹴而就的。
就在吉良义时忙的颠三倒四的时候,从京都派来的幕府使者轻车简从的来到江户城。这是一名气质儒雅仪表非凡的青年武士,骑着黑色骏马仔细打量江户城外的巨大普请役团队,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些负担普请役的农民没有露出熟悉的痛苦和无奈。
反而个个情绪饱满气势高涨,男人们扛着木桩女人们忙着编织阻拦网,或者拿着小凿子一点点敲打榫卯拼接的木梁,到处是为建设新家园而热火朝天奋斗的景象,青年武士策马缓缓而行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念叨着奇怪,好像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似的。
他很早就听说关东是天下最混乱的地方,那里的农民活的最苦过的最累,那里的武士性格最偏执行为最粗暴。关东武士的符号从昔年给武家带来无限荣光的镰仓武士,迅速衰落解体成为一群残暴混乱的武士集团。
不尊将军不听号令无信无义是近一百五十年来关东武士给天下人的形象。虽然他们依然强大有力依旧可以左右天下大势的变化,但这群武士早已不是镰仓武士,他们不团结不忠诚更缺少身为武家对大义德行等精神追求的崇敬之心。
没有理想没有志向,只尊崇**肆意行事,下克上背主里切甚至弑主篡位成为这个时代的新标识,许多籍籍无名的年轻武士悄然间把自己的志向目标改变为这些成功者,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来自关东的北条早云、长尾为景。
“武士老爷,前面就是江户城了,小的只能带您到这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睁着地流露的大眼睛盯着他,生怕这次带路又被人坑骗不给导游钱,好在这名青年看起来并不像那些来此碰运气的浪人武士。
“拿去吧!”这名文雅的青年武士丢给他吊永乐钱,又回过头来耐心的对这小男孩嘱咐道:“不用找钱了,把钱收好别被人看到,小心给你招来灾祸。”
“嗯!谢谢您!您是个心地善良的武士老爷!”这小孩恭敬的跪下来磕一个头,便兴奋的像只小鸟儿蹦蹦跳跳的离去,这青年武士也不以为忤反而摇头失笑道:“看起来这关东还是挺有意思的啊!”
经过通名出示手令验明正身等几道程序,这青年武士才终于来到高墙内的江户城,看到四处光秃秃的大片旷野闲置,青年武士的心里还是不由的咯噔一声,好在他的良好职业素养迅速调整心态,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跟着侍从进入江户城的心腹地带。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青年武士就从这侍从的嘴里套出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他得知江户城是入夏才开始大规模建设,原江户城因为狭窄逼仄不适宜规划为由被吉良义时随手拆掉,眼前的这一片造型精致的馆舍,其实都是用原江户城天守阁的建筑材料重新建立起来的。
跟着这名侍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过一会儿,让他心里有一个直观的态度,那就是吉良家的规划非常大同时吉良家非常有钱,更重要的是来到关东没多久便知道吉良家如今在关东是多么的所向披靡,吉良义时又被称作是“只有他不想打的战争没有他打不赢的战争”。
渐渐的两人的步伐慢慢加快,青年武士从这侍从口中得知许多越后军乃至武藏军的细节,心里对吉良家的感觉就在这片面的交谈里形成初步印象,青年武士还没来得及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就被那侍从领到其中一处相对僻静的敷屋外。
发现大广间里人头攒动的坐在一起不知道在愉快的交谈着什么话题,这青年武士咬咬牙站在廊下高声说道:“明智十兵卫光秀参见镇府公殿下。”
……
明智光秀,未来某个时间里将会名震天下的男子。突然以一种完全没有料到的方式出现在关东的大地上。让吉良义时忽然产生一种荒谬的错位感。这个引发本能寺之变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这里所为何事,一大队的问题涌进脑海里反复盘旋着。
而明智光秀一头雾水的打量着一脸惊讶的镇守府将军,又躬身一礼通报自己的名号,这时候浪冈顕房咳嗽一声才把他重新唤回神来:“嗯,土岐氏流的明智十兵卫殿啊!说起来余当年上洛的时候,到是听闻美浓有位十兵卫殿才华横溢,却没想到时隔十余年在此能相见一面。”
“在下年少时候幸获薄名。能让镇府公殿下记住实在是三生之幸。”明智光秀暗暗松了口气,大概了解刚才吉良义时出神一定是回忆起天文年间的旧事,他还隐约记得当时似乎偶然听闻却有吉良家上洛的那么一回事,只是那会儿他正站在斋藤道三阵营里忙着清理自家的先主公土岐赖芸也就没往心里去。
明智光秀没有前后眼,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前那个吉良家的小殿下能够眨眼间飞黄腾达一跃成龙,每年经过东海道走美浓入京洛的武士、商队不知凡几,多少人怀着远大的志向拥有惊人的才华,却最终淹没在京都的茫茫人海里,又有几人能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呢?
绝大部分去京都碰运气的武士都如那一枚石子投入汹涌的大海里,溅起点点水花便沉入水中不见踪影。少数凭借个人才能一时崛起之士,不是被收归某个势力之下甘附骥尾。就是孤高自傲化作一道流星闪过最璀璨的光芒便消失不见,这后一种人和投入大海里的石子性质雷同,只是结果不尽相同罢了。
“大约我自己勉强算混出头的武士了吧!”明智光秀恍然回想起多年来的艰苦日子,他是土岐氏同族一门众没有错,但是他的姑姑小见夫人是斋藤道三的正室,曾经被义龙杀掉的孙四郎、喜平次正是小见夫人的儿子,也就是明智光秀的表兄弟。
因为这层缘故,明智光秀当初就选择帮助斋藤道三夺取美浓国,其后成为美浓斋藤氏的有力臂助立下不少功劳,天文年间的明智家在美浓国里那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别说没心思去打理仓惶离家上洛的吉良义时,就是接受他的拜访也不见得会正眼相陪。
没过几年吉良义时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成就幕府名将的一段佳话,明智光秀还为此感叹时运不济错过一次结交名门的好机会,再接着又听说这位幕府名将一时想不开下向到偏远的越后,他还为此感叹这位足利名族要彻底陨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吉良义时没有如他所料的陨落进尘埃里,反到是他引以为荣的姑父斋藤道三被逆子斋藤义龙弑杀在长良川,这个杀父之贼又掉转方向亲率上万大军扑向明智城,在令人畏惧的强大军势面前明智光秀选择退缩,放眼望去整个美浓都是斋藤义龙一党,他不投降连依仗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开城降服不得不抛家舍业,带着妻室家臣团一众数十人逃出美浓国,当然这也可以用流放来形容,斋藤义龙不允许明智光秀再返回美浓国,这是对他聪明的选择开城降服给予的奖赏,捡到一条命的明智光秀只有放浪诸国,就像山本勘助年轻时候那样。
不过他还是不能和身无长物孑然一身的山本勘助比拟,山本勘助虽然跛足瞎眼浑身毛病,可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狼人看待,穷困的时候为一顿饭的着落忙活一整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说到底他只穷自己一个人,属于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明智光秀可不是这样,他带着家臣团带着自己的夫人妻木熙子以及孩子,尤其是他的夫人妻木熙子原本是个美丽的女子,就在结婚前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因为家里没钱治病面容被毁,面对妻木氏主动退婚的请求,明智光秀仍然坚持把夫人娶回家成为一对佳偶的典范。
想上洛进京碰个机会,可一家子吃穿用度不是个小数字。谱代家臣连领地都舍去跟随他又怎么能弃之不顾。而且自诩在和歌茶道弓马之道都很精通的高雅之士。就连最新传入日本的铁炮术也研究出一套相应的使用练兵之法,这么一个人让他去面对吃糠咽菜是肯定不行的。
事实上,明智光秀在流落近江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为了把美浓国中的那点薄名扩展到畿内,他就得打肿脸冲胖子在称念寺里时常举办和歌茶会招揽附近的国人领主来参会,以期望能得到附近大领主的注意收录他为家臣。
可是又有几个武士愿意贸然接纳一大堆家臣谱代的外来户,小领主没那么多领地养活大领主有一大堆谱代家臣排斥,这就注定明智光秀的一切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反而因为没有收入反复开茶会歌会把自己那点家底浪费干净,没钱那就只有卖衣服卖首饰来渡日,时间越久就越发清贫,失望的谱代家臣一个个离去,留下来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跟着受罪。
有一次他已经穷困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但为举报一场宴会还是要强邀宾客如期举行,他把这件事悄悄告诉自己的夫人妻木熙子希望夫人能再拿出些首饰典当,妻木熙子满口答应下来可她手里早已经没有任何首饰可以典当,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就把一头披肩长发剪下来典当来一笔钱以供宴会用度。
这件事直到宴会结束之后才被明知光秀发现,他发觉自己的夫人在宴会期间一直顶着一块头巾。就一边赞赏他夫人的贤惠一边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妻木熙子默不作声取掉遮住头发的头巾。明智光秀大吃一惊,原来熙子一头又长又美的黑发早已不翼而飞。
明智光秀对夫人以卖发支持丈夫的行为又恨又悔,恨自己没用让夫人卖头发来满足他出人头地的**,后悔自己这么粗心大意竟然不知道家里连下锅的米都不剩一粒,明智光秀一边哭着一边道歉,而他的夫人却反而劝慰他不用担心,头发总有一天还会长出来。
从那天开始,明智光秀发誓痛改前非,带着夫人以及忠心的谱代家臣离开称念寺这个伤心地,前往京都入幕府求取录用的资格,凭借自己的才能和不错的家世,他很快就在幕府中得到申次众的职位,这次被派到关东正是以幕府使者的身份而来。
吉良义时发现明智光秀也有些走神,便说道:“明智十兵卫殿此来是担当幕府的使者吧!大馆左卫门佐近来可好?多年不见甚是怀念当年幕府共事的日子呀!”
“是!大馆陆奥守殿身体康健,去岁已经退职转任御相伴众了,这次在下能出使关东也是陆奥守殿的大力举荐。”明智光秀三言两语把大馆晴光叙官陆奥守,以及自己初入幕府得到他大力赏识的故事说一遍。
“原来大馆陆奥守升官了呀!到是余这些年有些疏忽了,年年合战不断很久没有关注京都的动向了。”吉良义时随便找个理由掩饰自己的疏忽,他这会儿也想起似乎看到过相关情报,只是没往心里去又给遗忘掉。
发觉明智光秀是大馆晴光一条线上荐拔的外交使者,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自在许多,吉良义时也发觉明智光秀有结交自己的强烈**,强按着传打幕府的诏令的要事套近乎,八成是有一些类似念想存在的。
他猜的没有错,明智光秀可不想只当个普通的外交使者,在近江吃过那么大的苦头让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像他这种意志坚定志向远大的武士一旦定下目标就不会改变,幕府体系里最强的一支就是吉良义时,明智光秀认为没有他就没有幕府这十余年的复兴,身为幕府体系内攀附他也不算很奇怪的事情。
明智光秀躬身说道:“在下此来所为两件事,第一件是镇府公要求幕府下达的讨伐令已经下发,公方殿下对三河吉良家一族被杀之事非常愤慨,立刻命令三河奉公众奉诏蜂起讨伐松平藏人家康,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让这个恶贼受到应有的惩罚。”
“嗯!代余多谢公方殿下的厚爱,我义时会铭记公方殿下的每一分恩德,亡兄在黄泉中也能安心了。”吉良义时并没有因为讨伐令下达而感到欣喜。对幕府下达讨伐令其实早就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没有下达朝敌治伐纶旨。
吉良义时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为什么朝廷没有下达朝敌治伐纶旨。余的义兄是怎么说的?”
明智光秀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近卫关白殿极力促成朝廷下达纶旨,只是在朝会上被二条关白殿质疑欲以朝廷之公器,为一己之私挟仇怨以报宿敌而否决之,当今天皇陛又提了一次,还是被二条关白拒绝,近卫关白殿也无可奈何了。”
“二条关白……二条关白左大臣晴良殿吗?”
“正是。”
吉良义时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二条关白左大臣晴良他也认识。五摄家之一的二条家家督更是他义兄近卫前久的政敌,五摄家分立于源平时代,最初是以近卫家为嫡流、九条家为别流确立宗祧,无奈的是本属于别流的九条兼実因为亲近源赖朝而被抬为嫡流一族,尤其就呈现这几百年两大嫡流体系争夺藤氏长者的局面。
因为近卫家本就是宗家嫡流的关系,九条家为了对付近卫家就分出两个分家,二条家与一条家联合对抗近卫家,而后近卫家为对抗这三家又分出鹰司家,由此形成镰仓时代以将的五摄家支配朝廷的稳固体系。
二打三本就不公平,数数历代的关白和藤氏长者就可以得知。近卫家一系始终处于劣势的状态,这就迫使南北朝时代近卫家冒险一搏加入南朝方。失败后虽然重归北朝方并得到原谅,但是在室町幕府体系里已经远不如九条一系混的更好。
直至最近几十年应仁之乱爆发,让近卫家当代家督近卫政家看到一丝翻盘的曙光,日野家依靠亲近足利将军家而飞黄腾达的事迹让近卫家怦然心动,嫁女儿给足利将军家成为当务之急,可是日野家把持着将军家的联姻线又让近卫家感到难受。
由于明応政变将军被流放的事件触发幕府衰落,日野家失去足利将军家的鼎力支持在朝廷的地位不断下坠,到底只是个名家家格不够插手朝政的档次,不当外戚那就失去继续风光下去的资本,在足利义澄死后新一轮动乱,细川高国再次废黜足利义稙拥立足利义晴,而后足利义晴与足利义维对立给予近卫家一个千载难逢的选择机会。
日野家只有作为幕府寄生虫才能狐假虎威的家族已经不再符合足利将军的利益,足利义维有周防大内家作为依仗使得足利义晴非常畏惧自己失权被流放,因此他迫切需要得到朝廷方面的打理支持,这个时候足利义晴与近卫家恰好碰到一起,就有了近卫家两代联姻幕府的佳话。
足利义维之所以会被抛弃,其主要原因还是他迎娶大内义兴的嫡女,足利将军家的家规就有重要的一条,将军家的正室必须是朝廷的公卿,嫡子必须是公卿家的血脉才能有效避免北条政子与北条家的情况发生,只不过这一条似乎不太管用,日野富子折腾事的能耐不比北条政子差多少。
这个足利义维偏偏迎娶大内家的女儿,这就等于触犯将军家的忌讳,如果仅是这一点到还不至于让细川晴元下手抛弃他,因为足利义维的母亲是斯波义宽的女儿,说起来也是庶流之子身上有武家血脉,细川晴元也不会为将军家的忌讳就放弃一枚棋子。
更大的原因是大内家与细川家自从宁波争贡事件以来关系很差,这两家还分别是两个地区的霸主,而非随便就能拿捏的软柿子,废黜大内夫人就等于和大内家翻脸,不废黜就意味着足利义维当上将军,他的大舅哥大内义隆将会得势而起,说不定再来个上洛之行把畿内搞的七零八落。
这是准备傀儡将军的细川晴元所不能允许的,就像细川政元不能允许足利义材亲近畠山政长是一回事,就因为这个原因细川晴元才会渐渐疏远足利义维,并借着三好元长之死的机会把这个没用的棋子彻底抛弃,于是足利义澄的嫡子足利义晴才被重新拥立为将军,作为缘戚的近卫家也凭此机会一跃成为足利义晴眼前的大红人,逐渐在朝廷里找到扳回九条一系的一些机会。
九条一系恰好在这个出问题,九条家当代家督九条稙通因为和自己的家臣对立,因而失去九条家的所有庄园领地,颜面大损之下被迫隐居摄津不出,一条家又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土佐一条家接连死去家督的烦心事上。
所以二条晴良就成为九条一系的实际顶梁柱,当年就是因为近卫前久的活跃表现获得朝廷的一致称赞,二条晴良这个关白却碌碌无为才被朝廷拿下来,眼看着朝廷在政敌担任关白的几年里越过越好,那心里的滋味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
所以他要挟私报复,借着九条家刚过继他的儿子九条兼孝,一条内基还只是従三位低级公卿的机会代表九条系的三家共同发言,他一人说话等同于摄关家的三个家族发言,近卫前久的有力一门鹰司家绝嗣,一人对三人怎么也斗不过二条晴良。
吉良义时很不高兴,琢磨着二条晴良这厮是不是早就盯上近卫前久,趁着他提议有违朝廷律令的当口打击一下,这么说来他把这事托付给近卫前久反而不好,可不托付给他又不大合适,毕竟故去的吉良义明还是他的老岳父,这岳父还没见一面就魂归天国,不找机会报仇就太对不起胜姬了。
不高兴归不高兴,他也不能拿二条晴良怎么样,毕竟那是前关白左大臣,找茬斗近卫前久从礼法上也没问题,而且他还是退职下来无官一身轻,不可能以逼迫他退职以要挟其闭嘴,看起来好像除了生闷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另一事条更加重要。”明智光秀抽出锦袋取出以丝帛装裱的卷轴,恭敬的双手奉上道:“这是公方殿下给镇府公殿下达的御教书,请镇府公殿过目!”
“噢!”吉良义时从小姓手里接过传过来的御教书轻轻展开,入眼便是铁划银钩的熟悉字迹倾泻而下,吉良义时对足利义辉的亲笔字迹了若指掌,他可以确信这一手如刀剑般锋锐的书法整个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学会。(未完待续。。)
ps: 再次鞠躬感谢小紫慕的打赏,并恭喜小紫慕成为本书第三位堂主!乌梅正在努力码字攒存稿,预计会过几天就有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