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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晖     伐魔录txt下载     伐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章 鬼君

    在脸部开裂的同时,苻生的右手张开,几道若隐若现的黑气袭地而起。

    薛漾面sè一变,急忙一拉正看得目瞪口呆的魏峰徐猛:“快退!”

    地上原本躺着些战死的甲士和私兵的尸首,此刻被这几道黑气卷过后,每一具尸体上都升起一道黑sè光团,如有所知的吸附到了苻生身上。而地上的尸首顿时皮皱身萎,仿佛jīng血在一瞬间就被抽干一般。

    除了魔鬼,谁还会出现这样可怖的变化?原本忠于暴君的羽林甲士们这下也崩溃了,他们惊慌的站起身,向四下奔逃。

    可是迟了,黑气缠绕住想要逃开的甲士,和他们身上玄黑sè的甲胄混为一体,甲士们的脸上都呈现出极为痛苦的神sè,却又听不到他们的惨叫,只能看到他们的嘴极为诡异的大张着,直至变成一具干枯的尸首。变成干尸后,他们也和先前的尸首一样的下场,以一道黑sè光团吸附到苻生身上作为完结。

    战圈外的部曲私兵这下更是哄然大惊,人群如同cháo水退去一般,层层叠叠的向外散开,唯恐被这黑气卷到。

    王猛一拖苻坚:“陛下快退。”

    苻坚面sè坚毅,还在下令:“快将池英雄拖到后面,小心救治。”在这当口,他还在关心倒地重伤的池棠。

    黑气好像有了指令方向,一齐涌向了昂立不退的苻坚。

    苻坚拔剑出鞘,无论对方这是什么,自己不能再生出惧怕之意,尽管自己不及苻生武勇,可在这时候再行后退,自己,又怎么能做大秦的君主?

    “妖鬼之术,陛下万万不可!”王猛不是不知道苻坚心里在想什么,可是眼看那些甲士成为干尸的可怖场景,又怎敢让苻坚轻身犯险?一时也顾不得了,将身子挡在苻坚面前,如果黑气过来,就先卷了自己去。

    黑气已近苻坚脚下,却很奇怪的现出几道青光,黑气再难寸进,终于又调头而回,缠绕着苻生的周身。

    薛漾锈剑一挥,几道青光倏地飞回剑头,紧要关头,正是他用乾家秘术抵御了那吸人jīng血的魔气。

    苻生似乎浑然不觉,身上聚满了黑sè光团,在黑气缠绕下更显得分外触目惊心,披散的头发之下,一片一片碎裂的肌肤正不住的往下掉落。

    “这不是虻山的妖术。”薛漾手中锈剑遥指向前,口中小声的说道。

    魏峰横戟,站在薛漾身边,暴君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当真是令人心惊胆战,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绝顶武艺有些派不上用场了。

    鲁扬和徐猛则一左一右,凝神戒备,说实话,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去作战了,站在这里,毋宁说是一种勇者气势上的绝不退让,就算真的死去,那也是昂首站立着,毫无畏惧的去面对死亡。

    整个宫门前,顿时扬起一股腐臭的气味,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不禁捂住了鼻子。正给池棠敷上草药止血的医官忽的一缩手,真奇怪,此人身上怎么会突然这么烫人?

    苻生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却全然变了模样,青灰sè的肌肤,只剩左眼的情形倒和原来一样,只是现在这只左眼竟是猩红sè的眼瞳,阔口突出,两道獠牙分外森然。

    薛漾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个形象自己是见过的,而且,就是在不久之前。

    形容大变的苻生浑身黑气忽然一盛,那些尸首上升起的黑sè光团倏的尽数隐入他的体内,苻生做了个很享受的姿势,口中念念有声:“噬骨yīn灵,助朕神威,国师教的好仙术,朕好生欢愉!”

    薛漾冷笑了一声:“仙术吗?真是个不勘贤愚的暴君,噬人yīn灵,我说怎么这么怪,那千里生竟然传授了他血泉鬼族的鬼术。”

    ※※※

    “血泉鬼族炼魂之术大有玄妙之处,我早替那人君炼就了厉魂。那些作乱的人不会想到,就算他们费尽力量杀死了具有化魔之身的人君,可真正拥有可怕力量的,却反而是那死后的人君。”千里生得意的想着,这就是血泉鬼族与吾族结盟的诚意,私下授了我好几道鬼族的不传之秘,相比较而言,那个灰蓬之人凭什么想与我共分天下?不过,他要是真能献上五圣化人的首级,我倒有兴趣助他一臂之力。

    千里生脑中一会儿是池棠气昂赳赳的形象,一会是那灰蓬客神神秘秘的言语,不管怎么说,他的提议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虻山之王?我真的可以吗?

    不知不觉,黑气飞过了那片雾气朦胧却又杀声大作的山冈。

    “是辟尘和山君,他们在和人间武士交战,嘻嘻,看到了,嗷月和卷松也到了那,把那些人间武士杀的好惨呢。”依偎着千里生的茹丹夫人指着下面笑道。

    “下去看看。”千里生做出了决断,黑气倏然向下。

    金铁交击的声音,血肉撕裂的声音,垂死前的呻吟,受创时的惨呼,充斥着这个山冈的每一处。虻山四灵的身影时而化作黑气快速的从人丛中飞掠而过,时而显出实形,撕扯、噬咬、撞击、缠绕,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对那些还在奋勇作战的人间武士展开了杀戮。

    邓羌的三千骁骑已经折损大半,单是那犀兕和猛虎二怪已经不好对付了,但刚才又有两个厉害的妖魔加入进来,邓羌可没认出来这新加入的嗷月士和卷松客实际上在长安城中和自己照过面。

    骁骑武士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至少所有的小妖都已陈尸于地,辟尘公和镇山君在虎狼冈苦心经营了多时,训练出的一百多小妖现在已经全军覆没,辟尘公和镇山君自然怒不可遏,因此在嗷月士和卷松客前来召唤的时候,不愿从命,非要杀光了这些人间骁骑武士才走。

    虻山四灵自然沆瀣一气,前来报信的嗷月士和卷松客很快加入了对骁骑武士的杀戮中,当然,他们也认出了鹤羽门的祁文羽,对于祁文羽先前的逃脱,一直使他们耿耿于怀,因此他们主要对付的还是祁文羽,祁文羽全力施展,却也避的极为困苦,已经是有些不支了。

    邓羌盔歪甲斜,眼看着手下的jīng兵勇士一个接一个的被那些妖魔撕扯,血肉脏腑流满一地,心中却只有越来越盛的怒意,而在自己盛怒之中使出的剑术下,对方好歹还稍有忌惮,自己也得以支撑到现在。

    祁文羽一个踉跄,站到了邓羌身边,苦笑一声:“这几个妖魔当真了得,今rì只怕抵挡不住了。”

    四个怪物一字儿排开,他们已然胜券在握,镇山君发出一声虎啸:“凡夫!今rì用你们的血肉祭奠我满山孩儿!”

    骁骑勇士们的坐骑在熏草药力退散后都因为虎狼的腥气而惊吓的奔走下山了,现在还活着的骁骑武士们都是徒步跟在邓羌身后,兵刃还直挺挺的横在胸前,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神sè。

    就在镇山君要扑上的当口,一道黑气凭空而下,横挡在虻山四灵之前。

    镇山君一看黑气中现出的身形,顿时sè变,急忙下跪:“先生……”

    千里生气定神闲,身边依偎着千娇百媚的茹丹夫人。

    “邓将军,又见面了。”千里生向邓羌招呼。

    “哈哈,原来是国师大人,邓羌甲胄在身,可不便见礼了。”邓羌认出了千里生,虽然明知无幸,却还是反唇相讥。同时眼神又直视着茹丹夫人,“这一位当真眼熟的很。”

    茹丹夫人现出一个媚笑:“这算是对奴家的搭赸寻话么?邓伏骥将军,未免太过老套了。”从从容容的将邓羌的咄咄话语化解。

    千里生则没有理会邓羌的不敬,眼神又看向邓羌身边的祁文羽:“原来是你?逃走的小老鼠?”千里生很喜欢这种口吻,实际上这是他过去跟血泉鬼族的月灵鬼将学的,表现对这些凡人的轻蔑,用这种口吻再合适不过。

    祁文羽没有说话,千里生是他的杀师大仇,多说无益,可是对方此刻出现在这里,那究竟是在皇宫被赶到这里来的,还是已经解决了皇宫内的变故才来这里的?祁文羽心里一阵紧张,难道那些英雄侠士们都遭遇了不测?

    千里生将头一侧:“我已下令,尽归吾族来处,你缘何不遵此令?”这话是对身后的镇山君说的。

    镇山君一怔:“先生……小妖怎敢不从先生之令,实是这些凡夫杀我冈上孩儿,小妖气不过,yù待……”

    “这点你真该学学他们。”千里生一指眼前那些剩余的氐秦骁骑武士,“令行禁止,无有不遵,即便知道死在眼前,却仍奉命不退。”

    镇山君语塞,不知如何接口,还是嗷月士把他一拉,才让他悻悻的低下了头。

    千里生环顾山冈,战死的武士和小妖的尸首陈杂相错,显然生前都经历了极为惨烈的拼杀,不由点了点头:“真不错,有这样的勇悍之士,大秦国问鼎天下定然大有可为。”

    邓羌冷笑,这个妖魔国师还有什么好说的,想杀他们就痛痛快快的来一口,正要出声,却被千里生举手一止,邓羌只觉得浑身一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才知道双方实力天差地远,对方真要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不由心下暗惊。

    “凡夫与吾族相争,其间相去何止天渊之殊?真的,奉劝你们,别找错了对手。当然为了表达对你们的敬意,还有吾族对你们的怜悯之情,我今天可以不杀你们,也包括你,年轻的炼气士。”千里生一指祁文羽,“你们可以跟着你们的新君,好好的开始征讨天下的霸业吧,至于你嘛,年轻的炼气士,你大可以把我杀了你师父的事情传扬出去,就说我骐骥千里生,随时在洛水之滨恭候各位伏魔之士的寻仇。好了,各位,请珍惜我给你们留下的xìng命,有朝一rì若能再会,我会很高兴的。哦,对了,顺便再说一声,你们的计划很成功,整个长安城已再没有吾族的踪迹,你们可以去迎接新君即位了。”

    千里生的话一说完,便化作一道黑气,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镇山君气呼呼的看了邓羌一眼,终是不敢违忤千里生的命令,也化身黑气而去。嗷月士嘿嘿一笑,在离去前丢下一句:“真是好运气,记得千里先生对你们的恩赐,再敢为敌,定然不饶!”

    妖魔们去的很快,只留下人间武士们面面相觑,当真不杀我们了?邓羌看了看祁文羽,又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们,面sè非常凝重。还活着的武士们脸上再没有了那种视死如归的坚毅,相反,只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带着些心惊胆战的敬畏。

    这就是妖魔的韬略吗?不杀我们,却瓦解了我们誓死一战的斗志,只会将他们的可怕和强大散播于世间,令世人再面对他们时只会噤若寒蝉,惶恐失措。

    邓羌轻轻抹去脸上的一处血痕,身后的武士们却已经自动的开始打扫战场,碎尸残肉,在激烈交战时只会增加武士们的敌忾之心,可现在,却令他们都有了一种怯意。

    邓羌忽然侧过头,举起剑,对着妖魔们飞身而去的方向怒吼了一声,别以为我邓羌会中你们的诡计,今天你让我活下来,会是你犯的一个大错,从今rì起,我要修习除妖之法,有朝一rì若能再会,我再不会如今rì般眼睁睁看着你们肆虐而束手无策,我会用我的剑刺穿你们那满是自以为是表情的脑袋,到那时候,我想,我也会很高兴的!

    ※※※

    薛漾锈剑剑头的青芒越来越盛,凝神对着一步一步逼近的苻生,也许再称呼他为苻生并不确切,事实上他在池棠第一次的攻击中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苻生只是一只厉鬼,一只修习了血泉鬼族之术的厉鬼。非要加个合适称谓的话,就称其为鬼君吧。

    在落霞山紫菡院,薛漾中了化戾魂雨之术,以至于被定身在旁,眼睁睁看着池棠和孤山先生他们奋勇对敌几名残灵鬼将,孤山先生由是牺牲;在乾家本院,二师兄甘斐被残灵鬼将所伤,几乎丧失了xìng命,自己却因鞭长莫及,只能徒然为二师兄的生死莫测而心急如焚。好了,现在终于又和血泉鬼族对敌了,池师兄现在重伤倒地,人事不省;二师兄远在千里之外,那么,和血泉鬼族的新仇旧恨,就由我薛漾来算一算吧。

    薛漾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个鬼君身上传出的气势并不在自己曾见过的残灵鬼将之下,以自己的修为,绝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在这一点上,薛漾有点像他的二师兄甘斐,就算打不过,能打疼你,哪怕就是一小下,也总比不打强。

    薛漾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锈剑斜劈,直指鬼君的脖项。厉鬼者,皆需斩其首级,破其脑颅才能有伤体之效。薛漾一开始就找向了对方的命门。

    魏峰自然也不会袖手,飞身而出,短戟带着雄浑的气劲,直取鬼君的面门,尽管他不知道除鬼的窍门,但他只清楚一点,任何敌人,面门之处必是致命所在。

    鬼君哈哈大笑,金戟缠绕着黑气,反手打出,气势宛如滔天巨浪,魏峰立时横戟一封,却仍招架不住,身体如遭重击,还是他凝气运功,生生稳住身形,喉头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薛漾则快速的闪动身形,剑尖的青芒迅捷无伦的迎上了金光灿灿的长戟,发出一长串叮叮的响声,鬼君忽然挥拳击出,重重击在了正快速变幻身形的薛漾身上。

    薛漾口中不停念着什么,几道青气缠住了击在自己身上的鬼君重拳,现在这是薛漾把鬼君和自己缠在了一起。

    又是个好机会,魏峰岂能看不出来?强忍住胸中翻腾的气血,跃身而起,又刺向运转不灵的鬼君。

    鬼君大喝一声,金戟带着罡烈之气,挥向了当头冲来的魏峰,魏峰深知这金戟上巨力绝人,身形还在凌空便是极为巧妙的一扭,堪堪避过了气势滔滔的戟势,双戟划出一道银sè的弧线,戟枝月牙在鬼君脖项上迅捷之极的横里斫过,鬼君被薛漾紧紧缠住,躲避不及,猩红sè眼瞳的独眼发出幽幽的暗芒,双短戟的寒光在他眼瞳中凝成一束银点,就这样,眼看着双短戟砍入了他脖际。

第八十一章 新帝

    魏峰身为双绝五士之一,身手何其超卓?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已被他抓住,在薛漾行险以乾家密咒缠住鬼君的时候,那一对盛名天下的烈虎短戟已经割开了鬼君的脖子。

    斩去头颅,应该是颈血喷溅,如果锋刃够快,那么对方头颅在落下的时候,还会有一段时间的知觉。不过,这些预想中的局面都没有出现,烈虎短戟嵌在鬼君的脖项肌肉之内,被紧紧的夹住,再也难进分毫,没有飞溅而出的鲜血,没有割破体肤的斫音,只有鬼君猩红sè眼瞳透过来的森冷寒意。

    “好武艺!朕一时竟没能防住。”长长的獠牙在阔唇边向两侧扬了一扬,显然,这是因为嘴角泛起的笑意而牵动的。

    “不好!”魏峰已经顾不上惊诧鬼君的毫发无伤了,鬼君拿着金戟的右手已经再次扬起,在这金戟挥下之前,魏峰已能感受到那金戟之上蕴含着的滔天气劲,此击万不可挡!

    魏峰立刻松手,放开了卡在鬼君脖项中的烈虎短戟,同时一拽还在死死缠住鬼君的薛漾,身形急退。金戟来势奇速,魏峰还未完全退开,戟尖已然堪堪及体。

    魏峰吐气开声,一推左手拽着的薛漾,把他推到了几步开外,右手则翻腕为掌,顺着金戟来势,用借力打力的方式将金戟来势稍缓。

    四两拨千斤,武学中妙到巅峰的造诣,这是魏峰腾龙掌中最为高明的一招,情急之下施展而出,更当是得心应手。然而,对方是拥有绝强力量的厉鬼之躯,不仅戟势几有万钧之力,戟身更附有yīn魂的噬骨之气。

    金戟结结实实的打在魏峰身上,一阵黑雾转瞬间将魏峰包住。

    薛漾大叫一声:“魏兄!”立刻又抢身接上,手中锈剑挡住了金戟的进击,拉着魏峰飞步后退,手上现出青气,将那阵黑雾驱散。

    “刷!”徐猛将犀首剑飞掷而出,鲁扬跃身而上,用尽力道,抢到鬼君胁下,转手一刁,这是要用擒拿手法克制鬼君,又有十几名江湖豪客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他们都是关中豪侠,是跟随着魏峰行走江湖的手足兄弟。

    鬼君金戟一挥,戟身与犀首剑相撞,火花四溅,将犀首剑一劈两段;那里鲁扬连连运力,却撼不动鬼君身形,鬼君漫不经意反手一推,已将鲁扬仰面推倒,在鬼君更进一击取鲁扬xìng命的时候,十几名江湖豪客又围了过来,可不过几招,便都被鬼君生生斫下了几人的首级。

    “快回来!不要送死!”王猛大呼,他和这些关中豪侠情同手足,自然悲恸之极,魏峰面如金纸,已经昏死过去,薛漾不敢大意,知道他是被噬骨yīn灵所伤,还好自己出手的快,驱散了yīn灵形成的黑雾,饶是如此,现在也要用灵气输入他体中,将余毒清除,一时顾不得场上恶战的局势。苻坚举剑大喝,一批部曲私兵怀着必死之志也冲了过去,尽管知道于事无补,可眼看英雄流血,岂能袖手旁观?

    一道青蓝sè的焰火之形在昏迷的池棠身上悄然显现,慢慢的涌到了肩胛的创口,一旁的医官看的目瞪口呆,伸手去碰时,却立刻被烫得一缩手。

    被推倒在地的鲁扬一骨碌爬起身来,身边身首异处的关中侠士们的惨状令他睚眦yù裂,他大吼一声,猛的跃身,兜头揽住鬼君哽嗓,臂膊正推在那仍卡在鬼君脖项上的短戟,狠力推送,既是想扳倒鬼君,也是想让短戟入肉的再深一些。

    鬼君忙于屠戮涌上的关中侠士和部曲私兵,一时被鲁扬揽住,现在竟觉得奇痛刺骨,显然,这是鲁扬的神力催动那一对短戟向脖项内又深入的缘故,不禁又惊又怒,发出一声厉嚎,没拿金戟的左手狠狠的向鲁扬腹下打出,朕要用这只手穿透这厮的肚腹,让他用肠开肚烂作为令朕负痛的代价。

    又一个人影冲上,死死拖住了鬼君这一只蕴含着莫大力道的左手。是徐猛,在飞剑被破之后,他并没有袖手,看准机会,豁尽全力发起了反击。

    “老鲁!快退!他已经不是人了!”徐猛已经很吃力了,他jīng擅剑术,却不以气力见长。

    “呀!可恨!朕已是不破不灭之身,哪里来的这许多恼人的凡夫草莽!”鬼君怒发如狂,明明身具神鬼之力,却被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再阻挠,一股黑气从鬼君身后涌起,“朕要吃了你们!”在黑气的作用下,鬼君的面容越发狰狞可怖,阔口张开,鲜红的舌头滴着口水,锋利的獠牙发出森森寒光,眼瞳中的猩红sè发出诡异的晶芒。

    鬼君第一个就咬向了还勒住自己脖子的鲁扬,一口下去,将这厮的头吞入肚中,鬼君恶狠狠的想着。

    “入你娘!”宫墙上跃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半空中保持着侧腿飞踹的姿势,潇洒无比。

    飞踹到处,正在鬼君下颚,鬼君阔口不由自主被重重击合上,并且,与此同时,鬼君还没顾得上收起舌头,所以……锋利的牙齿都落在了自己柔软的舌苔上。

    这是鬼君第一次真正受伤,更倒霉的是,这是自己的牙齿给自己造成的伤害,伤害的结果是他自己的半截舌头。鬼君哇哇大叫,捂着嘴巴踉跄后退,一股巨力震开了身边的鲁扬和徐猛。

    “七哥?”众人都看清了来人。罗老七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容,神采焕发,威风凛凛,大喇喇的叉腰站着。尽管不知道先前这家伙跑去哪里了,可现在一出场就让那不可一世的鬼君受了伤。

    只有薛漾清楚,罗老七一定是又被什么事情激发了本身的破御之力,这个好sè的护商师,身上还真有股子神奇的力量。

    “敢动老子兄弟?你当老子横扫河洛罗七哥这名号是白叫的?干!好的不学,学吃人?入你娘的你不是人啊?”罗老七越讲越jīng神,说到畅快淋漓处,又是飞起一脚,直踹向还捂着嘴呜呜呼痛的鬼君。

    “其实……他真的不是人。”鲁扬和徐猛很想好心的提醒,禁不住罗老七身手如电,说打就打,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臭屁不及捂鼻,只能眼睁睁看着罗老七腾在半空潇洒飘逸的飞踢之势被鬼君一记冲天重拳轰倒在地。

    “干!这么厉害?咋不早说咧?”罗老七赶紧爬起身,揉了揉摔的生疼的屁股,顾不得继续叫骂,急忙避开鬼君狂怒的又一次重击,鬼君的重戟击在地上,石屑迸飞。

    场上众人都被罗老七的横空出世所吸引,只有医官,惊骇莫名的看着青蓝sè的火焰在池棠肩胛处越来越盛,敷在肩头的药草被炽燃化开,肩头原本翻开的血肉结成了蜂窝一般的火网。

    “王……王爷……”医官怯怯的声音响起。

    “唔?”苻坚转过头,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池棠全身仿佛都已经燃烧起来,炽旺旺的火焰在自行移动着,渐渐聚成了一个如有实质的形状。

    这是一只火鸦,张开的双翼满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池棠的肩头振翅yù飞。

    “啊!”池棠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眸中尽是耀眼的金光,而在肩头的那只火鸦也发出“喳”的一声怒鸣,扑的直朝鬼君飞去。

    在全场震骇的目光之中,池棠腾的起身,手中的云龙剑一样燃烧着腾腾的火焰。

    “眇贼!受死!”

    火鸦先一步到达,在兀自狂呼大喝的鬼君脑门前穿体而过。

    恰在此时,罗老七拔刀出鞘,宽大的刀身狠狠的在鬼君脖子上砍过。

    金光从鬼君的全身喷shè而出,几乎将整个幽黑的天幕映照的彤亮,鬼君硕大的头颅滚落,同时落下的,还有一直卡在他脖项上的两柄烈虎镔铁短戟。颈腔中也同样喷出金光而不是鲜血。

    池棠持着剑,看着这情景,有些发愣,自己倒底还是到慢了一步,手刃这独目暴君的,是护商师罗老七。

    魏峰轻哼一声,悠悠醒转了来,在看到面前的景象,也是瞠目惊舌。薛漾则放下了心,总算驱散了噬骨yīn灵,并且,那魔君鬼帝也在眼前被真正结束了xìng命。

    大事起时,宛如乌云密布,骤雨yù来;大事毕时,已然yīn霾尽散,静风如定。很多事情也许并不如后世传诵的那样轰轰烈烈,就像这位暴君鬼王的殒命,在不可一世的作势yù扑之前,便被那火鸦神力治愈的乾君化人以炽焰火鸦伤透颅干,然后,再被一个护商师用凡世间平淡无奇的一刀,生生取下了首级。由于炼魂之术造就鬼君之身而颇有自得之意的千里生若是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不知又当作何感想?

    鬼君的身体在金光喷shè之后,竟然化作飞烟尘埃,金丝缕缕,袅袅轻升,众人都不敢相信,先前还如此狠虐凶悍的鬼怪竟在转眼间灰飞烟灭。只有薛漾挣扎着因和鬼君力战而痛楚酸软的身体,一步步赶上前,先拍了拍站在原地兀自有些发愣的池棠,又对咧嘴大笑的罗老七作了个鬼脸,然后才从怀里掏出封魔瓶,将升起的金sè烟烬吸入瓶中,口中直道:“别浪费,别浪费,哈哈,这是长安之行除去的第二个妖鬼。”

    乾家斩魔士yīn差阳错的和东海王苻坚联手,成绩斐然,推翻苻生暴政,尽驱dì dū妖魔,可真正消灭的妖鬼却并不多,除了这个身为厉鬼的苻生之外,也就是在途中意外遇到的诀山驴怪了。

    王猛第一个在苻坚身前跪下:“暴君已除,妖鬼伏诛!臣叩见大秦新君陛下!”

    在苻坚还有些发愣的当口,满场的部曲私兵都已纷纷跪下:“大秦新君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池棠身上的火焰倏然消散,他收起了云龙剑,原本被苻生重创的肩头已经痊愈,再也不觉疼痛,可究竟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的,池棠只能归于,这是火鸦的神力,还有太多的奥妙之处需要自己去修炼。

    远远的,无数公卿百官正在宫城外集结,他们都在深夜得知了推翻暴君的消息,急冲冲的赶来迎接新君登基的。如果原本对东海王进攻皇宫的举动他们还有些颇为担心失败的话,那么现在从宫城深处传来的声势浩大的欢呼声无疑已使他们吃了个定心丸。

    丁巳年chūn月,苻坚于长安太极殿即君位,号“大秦天王”,年号永兴。千年dì dū,一扫妖氛,暴君已除,妖魔尽散。

    ※※※

    池棠在当天夜里就和薛漾一起回到了莹玉阁收拾行装,准备再度启程。尽管苻坚和王猛都在竭力挽留,可池棠知道,妖魔在这一次长安之役中几无损失,也许他们对于暴君苻生的主动放弃还蕴含着巨大的yīn谋,自己在伏魔道的征程只是刚刚开始,他终是谢绝了苻坚和王猛的盛情,还要去豹隐山锦屏苑呢。

    罗老七作为大功臣,竟然没有向苻坚提出要求皇宫美女为赏赐的要求,这令池棠很意外,不过据观察力敏锐的薛漾说,貌似这罗老七又害上相思病了。罗老七倒底还是留在了长安城内,因为据征西将军邓羌的要求,他要跟罗老七还有那位鹤羽门的祁文羽修习斩除妖魔的法术,魏峰、徐猛和鲁扬也都一力赞成,经此一战,他们已经很清楚世上存在着的那种东西,他们要做好准备,总有再次交锋的那一天。

    对此,薛漾很欣慰,也许过不了多久,在这里会诞生出一支可以和妖魔作战的军队。就这样,罗老七、祁文羽、魏峰包括徐猛、鲁扬,还有那些这次和妖魔交过手的很多英雄豪杰们都留了下来,从今天起,人类开始有了真正和妖魔抗衡的想法。

    离去前,魏峰、王猛诸人都亲热的向池棠、薛漾告别,山水有相逢,江湖豪客,总有再会之时,这一次肝胆相照,便是一世的手足兄弟。

    苻坚也恋恋不舍的执着池棠之手,在他眼中,池棠已不再是名震江湖的负剑之士,这位可以身现奇火烈焰的异人一定是神人临凡,大秦国若得此人,何忧国势不昌?

    在池棠一再婉拒之后,其实在心里还是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是汉人,不会去做庇佑胡人朝廷的臂辅。

    天sè已经亮了,这一夜经历了一场改朝换代的生死大战,现在是苻坚做着登基的准备的时候,而我们,也该上路了,继续我们伏魔道的征程。

    池棠拍了拍薛漾的肩膀,薛漾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包裹,里面装满了苻坚赏赐的金银,按照乾家的规矩,这一次可算收获颇丰。

    刚要起身时,薛漾忽然一怔,小声道:“差点忘了,这里应该还有个妖怪。”

    池棠奇道:“怎么回事?”

    “应该是个来探路的小妖,替那虻山千里生打前站的,昨天晚上被我用计困在了里厢房,结果又是战千里生,又是伐暴君,几乎忘记这事了。”

    “去看看。”池棠摸了摸云龙剑柄。

    里厢房的房门被推开,一道青气飞速的一闪,已经绕到薛漾身后,可不等那青气产生任何变化时,池棠已然信手探出,牢牢抓住了青气中的实体。

    “喵呀!”一记怒喝,青气现出灵风的身形,她的喉咙被池棠的手狠准的拤住。

    “是你?”在互相看清楚了对方后,池棠松开了手,而灵风也停止了本待殊死一搏的举动。

    “又见面了。”池棠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和对方说话,毕竟对方是虻山的妖jīng,尽管她是修的慕枫道,可总觉得有些别扭,然而偏偏对方还帮过自己的忙。

    灵风的面sè冷冷的,并没有答话,池棠又抱了抱拳:“还是多谢你,上次在落霞山,是你出手相助的。”在落霞山紫菡院,若不是灵风,只怕董瑶、姬尧都难以逃出生天,池棠对于灵风此举虽感不解却也非常感激,直到此时才有机会真正当面道谢。

    “是该谢谢你,虻山的小猫儿。”薛漾接口笑道,“我以为抓住的是谁呢,却原来是你,看在你帮过我们的份上,这次我们不为难你,你请吧,顺便告诉你,这个城里的所有你的同族都走了,我想,你应该回虻山去找他们。”

    灵风的灿若亮晶的眼眸扫视了两人,脸上神情却依旧冷漠,一转身,步出了房门。

    “谢谢。”在背对着两人的时候,灵风才用刚硬的声音说道,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声谢谢并不是为了这次他们放自己走的举动。

    一道绿风从空中倏尔散去,灵风已经不见踪影。

    “其实,她真是只可爱的小母猫儿,对不对?”薛漾看向池棠,笑着耸了耸肩。

    池棠没接话,事实上,他脑海又不禁浮现出昔年的那位娇俏可爱的远方妹妹的模样。

    “尽管她总是这么冷冷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可我能感觉到,她在刚一看到你时,那种强烈的心跳。”薛漾笑的大有深意,“……还有你的,池师兄。”

    ※※※

    “嗡嗡嗡~~~~”低鸣声不止,乾冲走到五君堂前,推开了紧闭的石门。

    看着眼前的景象,乾冲的眉眼间顿时泛起一阵喜意,很快又转身向外,将目光投向虚空之外深邃的天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身后的石门之内,一座雕像在不停低鸣震动,隐隐发出暗白sè的光芒。雕像昂首挺立,喙准若钩,气势傲然,神光非凡,正是西方司雷疾鹰。

    ——————第二卷完——————

第一章 重回公府

    深夜,月寒,一间屋舍仍然透出灯火之光,显然屋中人还未安睡。

    屋舍里满是一股甜香,一个身材修长窈窕的女子正对镜梳妆,孤影相盼。白皙胜雪的柔荑轻握牙梳,在如瀑的青丝中划过,铜镜中倒映出一张眉若chūn黛,眸似盈波的如花娇靥。镜前一盏青牛宫灯,灯光随着屋外透入的夜风明灭不定,连带着女子的面上也是忽亮忽暗。

    那女子却似乎全没受光线的影响,仍在悉心梳妆。眉笔巧施,弯弯细长,望若远山之丽;额黄淡抹,约黄效月,仿佛蟾宫仙娥;香粉敷在光洁柔嫩的脸庞上,更增明艳;樱唇轻含唇纸,略略一抿,便是那嫣红一点。女子对着镜中甜甜一笑,好一个闭月羞花的绝sè美人儿。

    绾发结髻,纤纤玉指又拈起妆台上的一枚金簪,身形微侧,就待插入髻中。忽的手一动,金簪滑落地上,女子俯身弯腰,就手去拾。

    镜前佳人这一弯腰,镜中的女子倒影却丝毫未动,尽管和那镜前佳人一般模样,可镜中的佳人却带着一丝清冷之意,眼神随着镜前佳人弯腰的动作垂视下去,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淡笑。

    女子拾起金簪,又坐回镜前,看向镜中倒影时才发现有些异样。

    “又来了?”镜前佳人并不吃惊,相反,和镜中的女子一样,也淡淡笑了起来。

    “他呢?”镜中的女子竟然也开口说话,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幽幽轻渺的不可捉摸。

    “他不在,这几天都不在。”镜前佳人还是拈着金簪,“别占着镜子,不然我可看不到我了,这凤簪也不知插的方位对不对呢。”

    镜中的女子身形微微一动,已然与镜前佳人的动作一致,镜前佳人明媚的笑着,将金簪插入发髻,似是百般怜爱的看着自己的镜中倒影,端详半晌,而后打开妆盒,取出两枚镶嵌瑰美宝石的耳环,在镜前比了一比,就待戴上。

    “已是夜深人静,你还这般浓妆艳抹,他又不在,你又是要给谁看?”镜中的女子与镜前佳人动作姿势都是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个镜中的如实倒影,可是只有眼神不同。说话间,她的眼神直视着镜前佳人,似乎是有些关心却又有些担忧。

    “给我自己看……”镜前佳人满意的看着两枚亮晶晶的耳环坠在耳下,晃了晃臻首,“……说实话,我还真喜欢做一个女人。我喜欢这些,口脂、胭粉、香料、首饰、绸缎……女人有了这些,真美。”

    镜中的女子眨了眨眼,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那他呢?这些时rì……”

    不等镜中的女子说完,镜前佳人已经出口打断了她:“全无异状,放心,我知道我要做什么。”镜前佳人又从妆盒里取出一串珍珠项链,挂在了白皙的脖项上,对着镜中稍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取下珍珠项链,又换了一串制作jīng致的金项链出来。

    “还是要小心,若不能为主上所用,此人也断不可落入伏魔道之手,需当机立断……”

    镜前佳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再一次打断了镜中女子的叮嘱:“我自省得。我不会犯你曾犯过的错误。”

    镜中女子陷入沉默。

    镜前佳人似乎也才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不善,便暂时放下手中的金项链,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一直在想,以我这样的绝sè美貌,最少也该像虻山的茹丹一样,去诱惑人世间的国君帝王,可为什么,现在我只能……”

    镜中女子凝视镜前佳人,忽然笑了。

    “你确实不会犯我曾犯过的错误,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从你说的这几句话,我就明白了。你爱的是自己,爱的是权势,爱的是虚荣,但是就是不爱他。这就好,这就好。”

    “爱?多奇怪的说法。我们既然修炼出这么毫无瑕疵的容貌,本就应该好好利用。只是浪费在某一个男人身上,未免太可惜了。”镜前佳人笑的很妩媚,终是将金项链挂在了脖项上,“所以,我不会像你那样的,姐姐。”

    镜中女子没有再说话,而是在镜中渐渐化为淡淡的虚影,不一时,镜中就只剩那镜前佳人带着娇媚笑容的真实倒影。

    ※※※

    两骑奔马在一大片雄伟的建筑前止住了奔跑之势,而在这片雄伟建筑之前则站满了顶盔贯甲的卫士。

    已经有个头领模样的卫士伸手一止,喝令马上骑者:“大司马府前,乘者下乘,骑者下马,违者脊杖四十!尔等还不下来!”

    当先一人是个身着短襟褐衫的胖大汉子,背后斜挎一张大弓,还负着一柄刃身宽大的长刀,那胖大汉子扬了扬手,不情不愿的翻身下马,口中还嘀嘀咕咕道:“下马就下马呗,说话不会客气点?”

    后一人却是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矫健的从马上跃下,将腰间长剑连着剑鞘在那卫士头领面前一示:“大司马府媚羽孤雁归府剿令!”

    那卫士头领接过剑一看,又端详了那女子半晌,这才认出来,似乎是吃了一惊:“果真是孤雁剑客,都说你们遭遇不测,却原来孤雁剑客还是安然无恙。”

    莫羽媚和甘斐是在第四天黄昏时分进的建康城,进城后也没耽搁,直接去往了位于城北靠近长江边的大司马府府邸。这一路除了那天晚上在馆驿偶遇陈郡谢家的少公子之外,倒也没别的什么波折,可算是一路平安无事。

    莫羽媚听那卫士头领这般说,只能苦笑:“原是有些变故,正要面陈桓大人。张队率,桓大人可在府中?”

    那卫士头领姓张名岫,和莫羽媚本是素识,只是初时并没有认出来,此刻听莫羽媚这般说,脸上也现出笑容,拱手道:“这可不巧,桓大人昨rì前往庐江犒师劳军去了,要过几rì方回,既是孤雁剑客重回府中,且入憩处安歇,待桓大人回来再剿令不迟。”

    张岫说完就挥了挥手,两名甲士推开重重的公府之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请。”张岫抬手一肃,同时眼神在甘斐身上转了几转,倒底没说什么,媚羽孤雁是大司马最得力的三大剑客,最受大司马器重,而她带来的人多半是江湖上的奇人异士,要推荐给大司马的,rì后若成了大司马驾前红人,自己也得罪不起,便索xìng不盘查甘斐了。

    甘斐可想不到张岫心里转的念头,总之对方的前倨后恭已使他先前些许的不快尽抛九霄云外,当下笑嘻嘻的迈步进去,好奇的开始东张西望。

    在莫羽媚进入之后,重重的大门又再次合上。整个公府之内一派森严肃然之气,却看不到一人。

    甘斐信步而走,看的啧啧称叹:“你若不说,我还以为这里是皇宫呢,你看看,这气派,这威势。”

    “那你是没见过真正的皇宫,大司马不喜奢靡,这般府邸已是极为清俭的了。”莫羽媚不以为然的说道,任由甘斐在府邸空地上乱转悠。

    甘斐咋舌:“这还叫清俭?那奢靡起来还不知怎么个情形呢。”

    莫羽媚笑笑,大司马身怀大志,岂同世间凡俗之辈:“这还是大司马夫人出身皇家,礼制所限之故,你若是看到了琅琊王家的府邸,才知道什么是豪奢呢。”

    甘斐点点头:“对对对,大司马娶的是南康公主,那可是驸马,我怎么差点忘了。”

    “你识得路?还这样乱走?”看到甘斐冒冒失失的就要顺着路径踏槛而入,莫羽媚这才出声阻止,同时示意甘斐跟着她走。

    “你别看这段路没人,暗里起码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你呢。你只要稍有不轨,立刻便是弩箭穿身之祸。”莫羽媚头前带路,带着甘斐穿过了边厢的侧门。

    甘斐耸耸肩,满不在乎的道:“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公府的暗哨吧。”说着,信手点了点几个方位,“这里,藏有五人,应该是剑士;这里,藏有十人,都着甲胄,应该是卫士;这里最厉害,藏有二十人,听器械的声音,他们应该是都拿着弓弩。”

    莫羽媚笑道:“瞧你不出,你还有这般查形辨踪的本事。”

    “那是,数百里内的妖魔我都察觉得出,更何况几十步里的常人气息。嘿嘿。”甘斐说到得意处,还恶作剧般的向那几个方位挥了挥手。

    “别乱来!”莫羽媚立刻阻止,“这里是公府重地,可不是村镇市集,由不得你的xìng子胡闹。”

    “哈哈,问候一下,礼多人不怪嘛。”

    “你这是问候?分明是对他们的蔑视,什么意思?意思你早就看破他们的方位,只不过不当他们是回事罢了?”

    “呃……”甘斐本来就是觉得好玩,听莫羽媚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只得讪讪的收回手,把话题又岔开,“我们这是去哪儿?刚听说那大司马现在不在府中呢。”

    “当然是去我原先住的地方,且等几rì,等大司马回府。”

    两人谈谈说说,也不知穿过了多少亭廊门径,沿途倒也看到了些仆厮装扮的家丁,都是一看到莫羽媚和甘斐便远远的躬身为礼,甘斐一一抱拳回揖。

    “他们都是些下人,你不必这般礼数,倒让人小瞧了。”莫羽媚轻声对甘斐叮嘱。

    甘斐双眉一轩:“什么下人上人,都是人,分什么尊卑贵贱!我只知道,别人对我行礼,我就一定要还礼,这是为人的根本。”

    莫羽媚还是第一次听甘斐和自己说话语气间有些不豫,不由诧异的看了看甘斐,见他一脸愤愤不平之sè,再仔细揣摩了下甘斐的言语,便嫣然一笑,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是我说的不对,唉,都是在公府待的时rì长了,多少沾了些士人习气,你别见怪。”说话间,又是两个婢女经过,看到两人便远远的躬身行礼,这下连莫羽媚都是颌首微笑还礼,再不是先前视若无睹的模样。

    莫羽媚这样的举动反让甘斐有些意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个……不是说你,是我这xìng子不合王公府宅的路数……”

    “不过话又说回来。”莫羽媚不让甘斐把话说完,“一会儿到我住的所在,对那些人,你可不能这般谦恭。你得拿出你的狂劲和本事来,不然,你只会受到他们的嘲讽和轻蔑。”

    “那些人?哪些人?”甘斐有些奇怪。

    “你别忘了,我是大司马府上的门客,而我住的地方也是门客聚集之所。在那里,一切凭本事说话,我不想我带回来的客人给那些人看轻了。”

    莫羽媚引身在前的身姿倒是走的很有风致,甘斐听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忍不住溜到她的翘臀之上,在她话音落下好半天,才猛然醒觉,急忙掩饰的咳嗽几声:“咳咳……哈,明白明白,放心,别人对我有礼我一样还礼,别人对我无礼,我会比他还要加倍无礼,总归是我是你带来的人,不能让你失了颜面不是?”

    莫羽媚浅浅一笑,说实话,她对甘斐的身手还是很相信的,除了那驭雷惊隼,只怕无人是他敌手,这位乾家的斩魔之士一样是个身手卓绝的悍勇侠客。

    她继续向前走着,甘斐又不说话了,眼神不自禁的盯着她的翘臀,并开始欣赏这撩人的行路姿势。

    “给过你机会的,但你好像并不感兴趣。可现在却又像个小贼一样在背后偷偷的看?”莫羽媚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很清楚甘斐在她身后会看向哪里。

    “啊?呃……你跟我说话?”

    笨男人,装傻都不会,莫羽媚心里冷笑,却也不点穿他,而是在一处偏宅庭落前止住了脚步。

    “这里进去,就是我住的地方,你身上的兵刃之声我想已经使里面的其他门客有了准备,也许他们会给你一个热烈的欢迎仪式,你不妨先走进去试试?”

    “欢迎?不用了吧,这也太客气了。”甘斐嘿嘿笑着,他当然很清楚莫羽媚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却仍然毫不在意的昂步向前。

    “这是展示你身手的最好机会,一旦使他们折服,我想对你在之后大司马面前说话会更有帮助的。”在甘斐经过莫羽媚身边时,莫羽媚忽然小声的提醒。

    “此话何解?”

    “因为人们更愿意相信强者口中说出的话。”

第二章 围攻

    人们更愿意相信强者口中说出的话。在这一瞬间,甘斐顿时明白了莫羽媚的用意。他跟着莫羽媚来此本就是为了令大司马相信,这位媚羽孤雁是因为遭遇了妖鬼之事才未能完成任务。可是怎么使大司马相信?单凭嘴说是不行的,甘斐曾想过,施展几手法术,可即便如此,自己人微言轻,大司马多半会将自己当做走江湖变戏法的卖解之人,那么,就需要提升自己的分量,至少令对方会慎重考虑自己话里的意思。莫羽媚正是想到这关节处,才要甘斐在一众门客剑士面前用自己的武艺令他们折服,这样,以后再说出关于妖鬼的话时,大司马才不会等闲视之。

    甘斐反应过来,对莫羽媚做了个会意的微笑,点了点头,莫羽媚的面sè却很平静,只是伸手一示,让甘斐当先迈入庭落。

    甘斐转过身,故意咳嗽一声,一只脚跨过了庭院的石拱门。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气息很轻,呼吸悠绵,当是身怀内力之人。”甘斐早已成竹在胸,用乾家斩魔士的方式感知了门侧的情况。

    因此,当左边风声忽起,面前气流为之一窒的时候,甘斐丝毫不觉得意外。左侧一个黑袍长身的身影忽的一晃,一柄带着劲气的剑尖直划过自己喉间。

    甘斐嘿嘿一笑,索xìng大喇喇站住,他能感觉到,这剑上不带杀气。

    剑尖直到堪堪将及甘斐喉头才硬生生止住,持剑的黑袍身影冷冷的看着甘斐,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若手慢半分,便将你刺穿了。”

    甘斐看着这个黑袍人,约有三十岁的年纪,鼻弯如钩,一双眼睛隐隐发出赤黄sè,看形貌也不是晋人的模样。

    又是一声衣袂当风的声响,甘斐清楚,这是右边那人起身了。果然,一柄长剑从右首抵住了甘斐的腰胁,并且还很恶意的刺了刺,虽然不曾刺出伤口,但剑尖刺中皮肤的痛感还是令甘斐不舒服的皱了皱眉,眼神一转,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人。

    这也是一个黑袍的男子,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面白无须,一脸眼中无人的倨傲神sè,下颚上还绣着刺青,刺青似乎是些古怪的图案花纹,一直延伸到脖项之间,看起来极为凶悍。

    “天鹰,不必试了,这人看起来长大,却是个无能的蠢夫,你这一剑他根本没机会闪避开。”这刺青男子轻蔑的说道,同时抵住甘斐腰间的剑又悄悄加了加力道,刺肤的痛感再次透体而入,这一招甚是yīn毒,不弄破皮肤,却用内力将这种疼痛注入对方体内,令对方好不难受。

    甘斐眼中一凝,直视那刺青男子,心中暗道:“这厮可恶。”

    左首的黄睛男子却已经准备收剑,口中还在道:“你不是新来的门客?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听见门外还有一人,怎么还不进来?是大人要你们……”

    “其实……”甘斐将投在刺青男子脸上的目光又转向了那黄睛男子,“……我只是觉得你们这种偷袭的行为很无趣,偷袭是为了出其不意,一击毙命。像你这样没有杀意,纯为了看对方的反应举措,大可不必用偷袭这一招。”

    黄睛男子一怔,思忖了一下,忽然收剑拱手:“说的是,受教。”

    “哈哈,你还真会说。”刺青男子冷笑起来,手上又加重力道,他想通过这种痛感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苦楚之sè,他喜欢这样。他可没把甘斐放在眼里。

    甘斐轻轻动了动身形,卸去了抵在腰上的剑劲,伸手一把拤住那刺青男子的脖子。这一伸手看起来既不突然也不迅疾,可那刺青男子竟然就是躲闪不开,眼看着甘斐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刺青男子口中嗬嗬有声,却说不出话,手中剑开始穿刺,要逼开甘斐。

    “看起来你很喜欢在剑劲上加些折磨人的小花样。习武是为了止暴,而不是为了折磨别人。”甘斐口中训诫,身形却连晃了几下,极为巧妙的避开那刺青男子手中长剑的乱刺。

    黄睛男子脸sè一变,才收起的剑又直划而出:“放下他来!”

    “你和他不一样,你只是好胜,而他……却是残忍。”甘斐不以为意,手臂一使力,已将那刺青男子远远掷出。

    黄睛男子的长剑已经缠上了甘斐,剑影烁烁,变化莫测,甘斐避了几招,见对方剑术不凡,终于在间深处从背后拔出宽刃大刀。

    “当”一声,气劲博荡,眼前的连绵剑势戛然而止,黄睛男子只觉得虎口一热,一股巨力反震过来,长剑几乎拿捏不住,急将身形一退,心中暗惊。

    刺青男子此时已经大叫着挥剑疾冲过来,他一招之内就被甘斐扼脖反制,对他来说可是极大的羞辱,现在急怒攻心,更带着狠厉之意,面容因暴怒而扭曲成了一块,剑上满是劲力杀气,其势惊人。

    “对,这才是比试伸量。”甘斐还笑嘻嘻的说道,宽刃大刀反向斜撩,身形快速的一进,正卡在那刺青男子疾冲而来的当路,在刺青男子满含着怒火的一剑刺出前,甘斐肩头打横一撞,那刺青男子只顾着看甘斐手中大刀走势,哪里想到对方来这一招?一个措手不及又被甘斐撞了个实打实,这一次甘斐是全力出手,没再客气,刺青男子再也抵受不住,被生生撞飞,面前天旋地转,胸中气血翻腾。

    黄睛男子趁势又在刺上,甘斐凝神架隔几招,心里也是暗赞,此人剑术高明,一时倒未必拿得下他。

    刺青男子被一撞之下暂时没有了反扑的能力,蹲坐于地,调息不止,场上便只甘斐和那黄睛男子刀剑争斗,转眼便是二三十合。

    甘斐已经大致判断了这黄睛男子的剑术路数,估摸着大约再斗十余招便可看出他的破绽,自己已是有胜无败,心里暗自比较,这黄睛男子的剑法比之莫羽媚只是稍逊一筹,看来也是公府剑客中的佼佼者。

    正盘算间,鼻中忽然嗅到一股甜香,这是花汁和香料调和而生出的味道,甘斐第一时间就有了反应:“这是女人身上的味道。”香风一阵,又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跃将过来。

    “来了个女人,看样子,当是个美女。”甘斐心中大乐,说实话,除了面对莫羽媚时,他也觉得自己绝对是个好sè的家伙,当下定睛细观,看看来的何许佳人。

    新来者果然是个女子,不过年岁不大好判断,因为这妆化的未免太浓,当然从这一身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黑袍衣襟处露出的雪白肌肤来看,也不会太大,甘斐觉得,大致应该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

    浓妆艳抹的女人甘斐还是蛮喜欢的,女子妆扮那是因为爱美,浓妆艳抹那就说明是特别爱美,特别爱美的女人一定特别需要男人,这就是甘斐自己总结出的歪理,况且他的眼神片刻不离对方那高耸的酥胸和修长的美腿,再加上那浓妆艳抹的妖艳面容,这样才够味。

    艳妆女子袍袖一展,拉过了那黄睛男子:“天鹰,你歇一会,我来会会这大汉。”

    声音也不错,挺清脆的。甘斐又开始胡思乱想,那艳妆女子却用袍袖遮住了自己大半爿脸,只露出一只眼睛来,眼眸熠熠有光,紧紧盯住了甘斐。

    这般描画之下,甘斐觉得这露出的眼眸竟有种别样的魅力,便也大喇喇的对视过去,嘴角堆起了男人看到美女一般都会显出的傻笑。

    “是个好sè的男人。”艳妆女子心中道,忽然现出一个极为妩媚的笑容。

    这一笑倒有些让甘斐一时有些魂飞天外,艳妆女子要的就是这一疏神,身形忽然一动,甘斐只觉得眼前一花,艳妆女子的身影竟似有重影一般,这是高速运动下才会显现的情形。

    艳妆女子纤手一闪,五指缝隙处突然伸出四枚极为锋利的刀尖,就像是猛禽的利爪一般,在欺身接近池棠的同时,四枚刀尖快捷无伦的向池棠胸前,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甘斐的眼角斜睨向直划而来的刀尖,脑中却是一动,十几天以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那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女人用类似于这样的兵刃刺破了自己的胸膛,只不过那个女人是血泉鬼皇驾下的月灵鬼将,自己又是一个大意,便顿时着了道。而眼前这位艳妆女子尽管身法作为人类来说,已是极其的快疾无匹,但若和鬼魅的迅敏身手比起来终还是不可同rì而语的。

    久历除魔之事的甘斐自然可以有充分的余裕将这狠厉快捷的一招闪避开去,艳妆女子的攻击只是带起一阵风声,然后就扑了个空。艳妆女子见机极快,眼见对方在刀尖堪堪及身时侧身一让,当下身影又是一晃,指间的刀尖转向反刺甘斐的喉下。

    甘斐觑准来势,伸手一抓,正抓住那艳妆女子的手腕,艳妆女子大惊,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攻势顿止,甘斐已经嚷了起来:“喂,干什么那?比武较量,真打算要爷的xìng命?”这一抓一擒,甘斐也真正看清了那艳妆女子的容貌,她还真不是浓妆艳抹,只是用几种颜sè在脸上勾勒出许多花纹图案出来,远远望去倒似是化着浓妆一般。

    黄睛男子见女子被擒,更不稍停,剑势再起,径攻甘斐的侧面。那边的刺青男子调匀了气息,也大叫着冲来,看情形已经是怒不可遏。

    甘斐不以为意,手上感受着那女子细嫩的肌肤,心中大乐,竟然开始一本正经对那女子说教:“姑娘呀,下手别这么狠,你看,被爷抓住了不是?所以啊……”

    那女子眼中寒光一闪,不等甘斐话说完,便飞起一足,正踢向甘斐腹下,这一脚甚是歹毒,若被踢中,那就是鸡飞蛋打,断子绝孙,甘斐赶紧一让,手不由松了,那女子纤足趁势在甘斐身上一点,身体借力,已经远远的纵跃开去。

    黄睛男子在女子纵身跃开的同时,已经攻至了甘斐身前,甘斐躲避之势未消,身形露出破绽来,黄睛男子的长剑如影随形,紧紧的逼住了甘斐,甘斐挥刀遮架几招,一时倒难以进击出手,心里也不由暗赞,单是以一敌一,自己或可以在五十招左右战胜这黄睛男子,但这黄睛男子把握局势的能力却又极强,利用自己闪避女子飞踢,身形不稳的当口,用绵密急骤的剑术将自己成功困住,现在这情形,纵是自己要扭转形势也当在百招开外了,大司马府的剑客果然名不虚传。

    刺青男子和脸上勾勒花纹的女子也都围了上来,刺青男子的手中长剑,纹面女子的指尖短刃随着黄睛男子的剑势,招招不离甘斐趋躲闪避间露出的破绽。

    甘斐心中叫苦,说到底,自己还是有些轻敌,原本是想用高绝武艺令对方折服的,现在倒好,已经陷入苦战,有心分说几句,看那刺青男子勃然怒容,纹面女子粉脸带寒,黄睛男子也是面沉如水,显然都是把甘斐当作了不死不休的敌人,甘斐又哪有机会开得了口?

    一个青sè的身影从院外飞跃入内,甫一及地便是苍啷啷宝剑出鞘的声音,接着叮叮叮几声,剑影如白光点点,分击向那三大公府剑客。

    院外还有一人,黄睛男子早就知道,可现在凝神全力对付甘斐根本顾不上再注意院外之人的情形,现在那人飞身而入,一出手就是高明之极的剑法,黄睛男子不由心中暗凛,封格一招,退身向后,再看那刺青男子和纹面女子,也都是飘身飞退。

    现身出手相助甘斐的,自然就是一直在院外微笑观战的莫羽媚,一开始的情况皆如她所料,甘斐神勇,大司马府的两大剑客竟然都困他不住,可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在有漂亮女人参战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还大喇喇的抓住了那女人,这股子sè授魂与的劲头怎么也不用在我身上?待看到甘斐已然被三大剑客困住,莫羽媚已经不能坐视了,当即出手来助。毕竟是大司马府头三位的剑客之一,莫羽媚这一出手之效大是不凡,立刻逼退围攻甘斐的三大剑客。

    “哪里来的这两个高手,是大司马新招的门客?”黄睛男子心中暗道,身为剑客绝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略定一定神就待揉身再上,可看清来人之后,黄睛男子猛的一震,一脸不可置信:“孤……孤雁?是你?”

第三章 灵动之气

    这时,刺青男子和纹面女子也都看清了俏丽当地的莫羽媚,刺青男子一怔,急忙拱手:“孤雁。”纹面女子却在惊诧之后便是满面喜sè,立刻迎了上去,执着莫羽媚的手笑道:“孤雁姐,当真是你?我们还以为你……”

    甘斐现在觉得又没自己什么事了,刚才还是一派刀光剑影的杀伐之气,现在已是满场久别重逢的叙契之情,他只能收起长刀,抄着手,看着几位剑客的交谈。

    “孤雁,都说你们那一路全部罹难,你没事这可太好了,嗯?怎么就你一人?迅鵟他们呢?这人又是谁?”黄睛男子上前一步说道,眼神却看向了一边抄手站立的甘斐。

    纹面女子看来和莫羽媚甚是熟稔亲热,莫羽媚脸上本也出现了笑容,现在听到黄睛男子这话,笑容敛去,代之以悲痛的神sè:“此事一言难尽,迅鵟、铁鹤、邪鹜、江鹚都已殉身,便是我,也是侥幸得脱了xìng命。”说这话的时候,莫羽媚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幕幕惨烈的情景:被生生掏出下身和心脏而惨死的涉云迅鵟,那声凄厉的惨叫犹然在耳,那自己曾颇为青眼有加的俊美面容现在已是一滩腐肉朽骨了罢……被悬在半空的啄峰铁鹤,血水顺着他的身体不住向下滴淌;袭水江鹚不住的惨叫哀嚎,成群成群的鬼怪围在他身下,啃啮他的腿骨;还有锐蹼邪鹜,莫羽媚心中更是一痛,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那女鬼的虚空一击,为自己争取了逃走的时间,而正是他被划成两爿而喷shè出的血水才使自己遽然一醒,开始了亡命飞奔。这些天来,由于一直与乾家斩魔士尤其是甘斐在一起,原先的惊怖之意都已抛诸脑后,可现在再回想起来,莫羽媚仍觉得脑后发麻,心中阵阵寒气。

    纹面女子靠紧莫羽媚,看着莫羽媚惨然的神sè不由甚是担心,而那黄睛男子和刺青男子却都是一惊,大司马府十三剑都是天下最顶级的剑客,除了已列身五士之一的驭雷惊隼韩离,其余众人比之武林中双绝五士亦是相去不远,而五大剑客联手,只要不是被千军万马所困,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却怎么会四人殒命,另余一人也是死里逃生?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刺青男子首先道:“殷家这么厉害?怎么可能?”

    莫羽媚对那刺青男子以目示意。意思是不要多说,口中道:“不干殷家的事,是另有变故。”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莫羽媚又对着甘斐一指,“若非这位侠士相助,我也是有死无生的,这一位是荆楚乾家的……”秀眉微蹙,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甘斐的斩魔士身份。

    甘斐听到莫羽媚说起自己,已经正过身来,笑呵呵的指了指自己:“荆楚乾家弟子,甘斐。”

    几位剑客从未听说过什么荆楚乾家,但刚才与他交手已深知其高强武艺,又听说是救了莫羽媚的恩人,黄睛男子当先拱手为礼:“原来是壮士相救,壮士刀法冠绝天下,超节豪佩服。”

    甘斐急忙还礼:“哪里哪里,足下的剑术卓绝,可把我困的好惨,是我佩服你才是。”

    刺青男子轻哼了一声,满含敌意的看了看甘斐,没有出声招呼,刚才一番交手,就他被甘斐打的最惨,心里还有余恨未了。莫羽媚身边的纹面女子却抬头看看甘斐,指了指甘斐又指指莫羽媚,嫣然一笑。

    莫羽媚知道她的意思,却并不接话,而是对着甘斐介绍他们:“这一位是汲血天鹰超节豪,你看他深目金睛,是羌人中的勇士。”

    甘斐又拱手:“我说呢,这般厉害,剑术奇诡,原来是羌人英雄。”

    这番话说的动听,黄睛男子超节豪笑道:“壮士夸奖了。”

    “这一位是索命飞鸦……”

    不等莫羽媚介绍完,刺青男子已经抢先指了指自己,将长剑快速的推入剑鞘,用桀骜的语气说道:“索命飞鸦尹靖,巴獠。”

    巴獠是巴蜀之地的一个民族,民风尚武悍勇,甘斐倒也听说过,当下只是淡淡的行了个礼,他对这个巴獠尹靖的印象也不太好,心说同样以鸦为称,我那师兄池棠何其豪情烈胆,你这家伙却只会恃武逞凶,非我同道。

    “夺魂彩雉阿彩依,靡莫人,你可以叫我的汉名,韩霓。”纹面的女子笑嘻嘻的介绍自己,在得知甘斐是莫羽媚的救命恩人后,她对甘斐原先的敌意就烟消云散了。

    靡莫是西南蛮夷的一支,甘斐嘿嘿一笑:“韩姑娘好厉害的手法,我要是一个大意,可就被你伤了。”

    韩霓掩嘴一笑,待偷眼瞧到莫羽媚看着甘斐恶狠狠的神sè,便笑的更欢了,忽然附耳过去,对着莫羽媚轻语几句,莫羽媚脸一红,将韩霓轻轻推开,口中道:“没有的事。”

    甘斐不知她们说些什么,只得悻悻的转过头去,索命飞鸦尹靖对自己颇不友善,自己也不喜欢他,倒是那羌人超节豪颇有些任侠胸襟,便对超节豪笑了笑,心中暗想,这大司马府中门客还真是胡人众多,莫羽媚是丁零族的,而面前这三位剑客竟没有一个是汉人,羌、巴獠、靡莫,不知这十三剑客中还有没有其他民族的人物。

    “先不说这许多,你哥哥在不在?”莫羽媚已经对韩霓说道。

    “我哥哥?他和鬼枭他们都随着大司马前往庐江去了,昨rì才动的身,整个府里就我和天鹰、飞鸦留守。对了,孤雁姐,你们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隼也不在?唉,这是得等大司马回来再禀报了。”大司马前往庐江犒师莫羽媚是知道的,她的本意,即便大司马不在,她先去和剑客之首韩离交待此去详细再做定夺的,现在听说自己最钦佩的驭雷惊隼也随同大司马出行而不在府中,只得先将焦急之意按捺住。又看了看一脸询问之sè的韩霓,莫羽媚苦笑一声:“这次的事,便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我还得多想想,怎么对大司马说。”

    “是什么事?孤雁姐先说说啊。”莫羽媚越这么说,韩霓就越好奇,尤其莫羽媚这样讳莫如深的情形,便连超节豪和尹靖也大感必有非同寻常之处。

    “你们信不信鬼神?”甘斐突然出声,也算是为莫羽媚解了围。

    “鬼神?”韩霓一怔。

    “这次的事牵涉鬼神,种种匪夷所思,奇诡谲幻,诸位还是先别问了,容莫姑娘多定定神。”

    这话一说,几位剑客心里或多或少的都觉得蹊跷,虽然他们都在大司马幕府,看多了大司马不信鬼神的言谈举止,可他们毕竟都是异族人,他们本族的习俗中,对鬼神的敬畏已然根深蒂固,若说全不信鬼神之事,却也难以做到。况且甘斐已然用他的高强武艺使他们觉得,这个勇武的男子不是那种胡言乱语的妄人,他所说鬼神之涉必是有道理的。只有尹靖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甘斐,一脸鄙夷。

    场上一时有些安静,还是超节豪打破沉默:“先不说这许多,孤雁久别重回,先休息休息,大司马不信你会遭受不测,总说你会回来的,所以在你不在的这些时rì里,你的宅院还一直着人收拾,那些仆婢也一直都在,大司马说的真准,孤雁还是先回宅内歇歇,我这就具书至大司马处,禀告你回来的消息。”

    莫羽媚点点头:“这可有劳了,我就等大司马回来罢,到那时我再对你们说说此行详细。到时候也需要他一起分说,才能使大司马相信。”莫羽媚说到最后,指了指甘斐。

    韩霓松开莫羽媚的手,小声叮咛了几句,超节豪已经对宅院里探头出来看的仆厮大声吩咐:“告诉庖厨,晚上多弄些酒菜,为孤雁接风洗尘。”

    又对甘斐举手一肃:“这位壮士,随我来,我为壮士安排住处。”这个超节豪虽是羌人,但安排起事情来却缜密细致,仅仅有条。

    “不必了,他和我住在一处。”莫羽媚说道。

    韩霓、超节豪、尹靖都是一愣,便是甘斐也是心中一惊,莫羽媚已接着说道:“有些事我还要与他参详参详,住在一处,却也方便。”话是这么说,莫羽媚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解释就是掩饰,韩霓笑嘻嘻的看着莫羽媚,超节豪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后说道:“好的。”尹靖则扫视了甘斐一番,心内道:“这小子有什么能耐?能成了孤雁的入幕之宾?”

    甘斐咽了口口水,这一路上除了那晚在馆驿中莫羽媚对自己有过引诱的举动,再之后两人都是分居两室,从无异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每晚心中燥热强自忍耐的苦楚,到了这里,看来自己还得继续忍。

    甘斐做了个憨厚的微笑表情,拖着脚步,跟着莫羽媚直往憩处而去。

    看来门客们的憩处也相当气派,甘斐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沿途或是花圃郁郁,或是坪园葱葱,白墙黑瓦的屋舍,红柱青砖的亭廊,直到莫羽媚拐入了里进,到了一处极为jīng致的庭落前。

    几个婢女欣喜的迎了上来:“小姐……真是小姐回来了。”

    这个称呼未免不伦不类,甘斐仔细看了看莫羽媚,形容娇俏,英姿飒爽,美则美矣,但要是把她和深居闺中,娇柔弱质的千金小姐联系起来,那可着实风牛马不相及了。

    莫羽媚却很习惯这个称呼,对几个婢女微笑示意,然后径自推开侧首一间屋舍的房门。

    “晚上你就睡这里,我一会着人替你收拾收拾屋子。别想歪了,我喊你住这里可不是还要对你做什么,事实上,在那天晚上之后,我不会再对你做出什么出轨的举动,你大可放心。我说过,这是丁零族的规矩,女人的要求只有一个晚上有效的时间,如果到时间对方还没有回应,就视为对方已经拒绝,以后就再也不能提出一样的要求。”

    甘斐的表情像被鸡蛋生生噎住一样,心里虽然一时感到轻松,却总有些酸酸的深以为憾之处,可为什么会是这种心情,他也说不出来。

    “好了,这一路鞍马劳顿,我得先去洗浴休息一番了,一会儿自然有人替你打来热水,你也先洗洗。”莫羽媚的表情很自然,在叮嘱一番后,捋了捋棕sè的长发,施施然向里屋走去,“到晚上,你好好尝尝大司马府的膳食,口味可比外间好的多,反正这些rì子好好休养,等大司马回来再说。”

    甘斐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莫羽媚走远,几个婢女已经抱着锦被棉褥在那间厢房开始收拾了。

    ※※※

    亭台楼阁之间,一扇窗格被推开。

    窗格之后,是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一身漂亮的绸缎衣裙,满头珠翠,雪白的颈项上悬挂着一串金灿灿的项链,异常夺目。

    如水秋瞳穿过窗格,投向远方,久久无语。

    佳人忽而一笑:“有意思,姐姐,你知道吗?府里来了一个有玄灵之气的人。”

    一个飘渺的声音从这佳人身后的铜镜中传出:“是什么人?是冲他来的吗?”

    佳人侧过臻首,闭起眼睛,似乎是在感知什么,良久才轻声说道:“太有意思了,那个女剑客回来了,她身上有股鬼气,看来这次出去她是遇到了厉鬼了。那个有玄灵之气的人是跟她一起回来的,应该不是冲他来的。嗯,嘻嘻,姐姐,你知道这个有玄灵之气的人是什么人吗?”

    “龙虎山的道士?还是不休山的炼气士?”一层淡淡的光影已经隐隐约约的在铜镜周遭显现。

    “都不是,是斩魔士,乾家的斩魔士。”佳人的表情很惬意,仿佛看到了一个很好玩的物事。

    “是他们?没关系,他们对于修血灵道的有种异乎寻常的感知之力,不过对于修慕枫道和冥思道的气息无从入手,我们很安全。”

    “我想去会会他,你知道,这个大司马府从来没有玄奇之士来过,我倒要看看,这些修习伏魔之术的人物倒底有什么能耐。”佳人的眼眸一亮,语调有些兴奋。

    “万万不可!不要节外生枝,不要忘了你的任务。记住,我们不能让他和伏魔道中的人有任何关系。从来没有伏魔之士来过大司马府,可今天竟然会出现一个,这就是危险的信号。”铜镜里传出的声音变得严厉。

    “是吗?……”佳人远眺,目光变得迷离瑰丽。

    ……

    婢女们已经把屋舍收拾好了,甘斐正要抬步入屋,忽然有些奇怪的停住了脚步,对着空中吸了吸鼻子,然后若有所感的转头,看向远方重重叠叠的屋宇楼阁,那里似乎有一丝渺渺淡淡的灵动之气。

    ……

    “哈哈!”佳人鼓掌笑了起来,“太好玩了,他好像能感知到一些我们的气息,不像你说的那样呢,姐姐。”

    “因为你在感知他,我都能察觉出你身上的灵气流动了,不要冒险,收起灵力。”镜前的光影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形状。

    佳人眼中所有的光芒在一瞬间全部隐去:“那就找机会,借他的手除去这个人,姐姐,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

    甘斐已经抓不住那股若有如无的灵动之气了,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吧,他耸了耸肩,走进了屋内。

第四章 蓉夫人

    偌大的正堂显得空空荡荡,正中的主位之下排着的都是桌案,这是大司马和众门客饮宴的地方,尽管大司马真正来这正堂和众人同饮共食的次数很少,但正中的主位总是保留着,除了大司马,禁止任何人坐上去。

    莫羽媚已经换回了大司马府特制的黑sè袍服,和超节豪、韩霓、尹靖分着方位各据案席,坐在空空荡荡的正堂之中,而甘斐则坐在下首的桌案前,一身与众人截然不同的褐衫短襟显得尤为突出。

    桌案都是漆成暗红sè的柏木所制,兀自散出一股淡淡的木香,上面雕刻着jīng美的螭虎花纹,这个甘斐倒是很眼熟,和莫羽媚剑鞘上的螭虎之形一模一样。桌上已经摆满酒肉菜肴,餐具器皿都是青铜所制,大有古风。

    这一餐为莫羽媚接风洗尘的宴席着实丰盛,现在甘斐可顾不上多看桌案上的雕纹,他全副心思,都用来对付婢女端上来的各sè菜肴,大快朵颐,嘴巴几乎都没闲下来的工夫。在超节豪刚刚举觞向莫羽媚遥遥敬酒的时候,甘斐已经啃光了一只野鹜腿,吃光了案席上的瓜果,嘴里嚼着鲜嫩的牛肉脯,手上还不闲着,正兴致勃勃的用餐刀割下野鹜的前脯。

    所以,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甘斐身上。超节豪是理解的微笑;莫羽媚则以手支颐,满是欣赏的看着他的狼吞虎咽;韩霓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以袖掩嘴,眼眸里尽是戏谑之sè;只有尹靖,一脸不屑,眼神中颇多不善。

    甘斐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嘴里塞的满满的,不停咀嚼,实在是塞的太多了便大喝一口觞中美酒,和着美酒将口中食肴费力的咽下,还不住含含混混的夸赞:“好吃……好吃,可比路上在馆驿里做的还好吃,这大司马府的门客可真是好差使。”

    尹靖轻哼了一声,超节豪则看看莫羽媚,又笑着对甘斐道:“甘兄既是这般说,便投入大司马幕下如何?以甘兄的身手,大司马定然高看一头,哎,慢些慢些,仔细别噎着,菜肴酒肉管够,还有呢。”

    甘斐哈哈一笑,一举酒觞:“哈哈,这可难了,来,敬你一觥。”

    超节豪举觞相迎,一饮而尽,甘斐则在大口喝完后,又满斟了一觞,口中啧啧称叹:“这酒好,醇冽香浓,有劲道。”

    “怎么叫难了?甘兄有什么不便之处?”超节豪继续刚才的话题,莫羽媚对甘斐的脉脉眼神他当然看的很清楚,心知他们之间必然是有什么隐情,这般拉拢甘斐实则也是讨好莫羽媚的意思。

    甘斐一时没有回答,而是很仔细的吐出几根鱼刺,然后有滋有味的品尝起鱼肉来。

    “甘兄是有难言之隐么?”超节豪还在追问,从他心里,他倒也希望这个雄武的大汉能加入大司马的门墙,羌人最喜勇武之士,更何况现在十三大剑客中已经丧生了四位,能有这样的高手补充进来,也可使大司马府的力量不致削弱。

    莫羽媚知道甘斐的意思,立即打开岔去:“好啦,不说这个,天鹰,我敬你。”

    “哎……”甘斐忽然摆摆手,“别人问我话,不回答是很失礼的,刚才是被鱼刺卡住了,就说说也无妨。前番我曾说过,诸位信不信鬼神之事,大伙儿似乎有些将信不信的神sè,实不相瞒,爷……呃……我就是做降妖除魔这行当的,有一大堆事得去做呢,怕是投效不了大司马喽。”

    “降妖除魔?哈哈,难道你是捉妖的道士?”尹靖用嗤之以鼻的语气揶揄。

    甘斐看了看尹靖,眉毛一挑:“纠正一下,我不捉妖,我是用刀斩妖。”

    韩霓忽然插嘴:“看你说的神乎其神的,难道世上当真有妖魔不成?他们是什么模样的?要不你让我看看?”

    “人力无穷,岂有鬼神可支哉?彩雉,你可别起哄,真信了这些胡言乱语。”尹靖用大司马常说的话来堵韩霓,其实更多还是说给莫羽媚听的,言下之意,大司马最恨这些怪力乱神的胡话,你还带了这么个神神叨叨的家伙回来,难道不怕大司马怪罪吗?

    莫羽媚当然听出了尹靖话里的含义,俏脸一寒,就待发话,甘斐却已经漫不经意的说了起来:“我会让你们看到的,反正看到大司马我就准备这么做,你们要是乐意,在那一天再看也不迟,现在嘛,我再多说也是白饶。”

    尹靖哈了一声,就准备反唇相讥,韩霓看气氛渐渐不对,急岔开话去:“对了,孤雁姐,我哥哥也一直坚信你安然无恙呢,总说你会回来的。”

    莫羽媚调整了下心绪,淡淡一笑:“难为你哥哥这般挂念,嗯?你那舞晴嫂子呢?”

    “嘻嘻,她呀,这不是开chūn后就要和哥哥成亲了吗?姑娘家的害羞,哥哥又不在,她一个人可不好意思出来见我们。”

    甘斐听的一头雾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说的是谁?我是说,那个……她哥哥。”甘斐指了指韩霓,头却偏向了莫羽媚。

    莫羽媚和韩霓对视一眼,微笑道:“彩雉的哥哥就是我们大司马府的首席剑客,驭雷惊隼韩离。”

    “是他啊,就是双绝五士里的驭雷士吧。”甘斐一直记挂着路上莫羽媚对他所说的驭雷士韩离的厉害之处,有心比试一番,因此也就留了意,略想了想,又奇道:“不对啊,那驭雷士听说是西平郡人,可这位……这位韩姑娘却是靡莫族人,难不成……那韩离也是靡莫族人,才有这兄妹之亲?”

    韩霓抿着嘴笑的很明丽,在晚宴的时候她已经洗去了面上花纹,现在看起来犹觉得美艳动人,甘斐已经可以肯定她最多不过二十出头,只是眉宇间时不时现出一丝戾气来,这就是女剑客和寻常美女的区别。

    “是我起了这汉名之后,认的惊隼做哥哥的,都是姓韩嘛。”

    甘斐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结义兄妹。”

    婢女还在不停的用青铜器皿端了菜肴进来,这又吸引了甘斐的注意力,婢女则轻声介绍端进来的菜肴:“这是西川炖牛骨……”“这是江瑶烩鹿脯……”“这是炙羊羔……”

    甘斐大口呱啅,一时又顾不上说话了,乾家弟子由于门风使然,一向是不浪费的,所以,也就在餐桌上拥有了极为强悍的战力,不独甘斐,便是嵇蕤、栾擎天、薛漾等人也是如此,而且不以体格大小有异,一般的风卷残云,摧枯拉朽,势如饕餮。

    超节豪半天没有言语,他是在思考甘斐前番所说的妖魔鬼神之语,看莫羽媚这般情状,这一次行动必然是遭遇了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因此对于莫羽媚的语焉不详他也很理解,也罢,等大司马回来,听听她对大司马如何叙说此事。

    现在就是莫羽媚和韩霓在闲话家常了,或许是碍于心结,韩霓没有多问莫羽媚的别来情事,只是说一些女儿家的rì常琐碎,虽然都是剑客,但女子天xìng终是如此,两人倒聊的甚是开怀。

    超节豪忽然一抬头,看向门外:“有许多人到这里来了。”

    甘斐兀自饮酒吞肴,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嗯,我也听到了脚步纷沓,怎么?不是你们的人?”

    说话间,甘斐便感到一股香风扑面而来,门帘起处,两个高髻宽群的侍女当先步入,而后又在门口分两侧微微躬身,一副恭顺之态。

    几个剑客都吃了一惊,立刻离座,他们已经知道来者是谁,超节豪和尹靖跪倒行礼,莫羽媚和韩霓则欠身轻福,尤其韩霓,一脸欢喜之意。只有甘斐,懵然不知所措,手上拿着刚剥开壳的鸡蛋,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眼神滴溜溜在那两个侍女脸上转了转,心中暗道:“这俩姑娘长的蛮好。”

    一个盛装女子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娉娉婷婷的走进正堂。

    “汲血天鹰(索命飞鸦)参见蓉夫人。”在那个盛装女子刚一进来的时候,超节豪和尹靖双眼直视地下,大声而又恭敬的说道。

    “蓉夫人万安。”莫羽媚和韩霓虽是异族女子,但对汉人女子的礼节却做的极为周整。

    甘斐眼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这个被称为蓉夫人的女子身上,见她满头珠翠,发丝蟠曲缠盘,既显出贵妇气质却又别具媚丽之sè,形容极为美艳,一身袭地拖曳的鲜红长裙,几个侍女正弓着身子,执着长裙衣摆,以免长裙沾了地上尘土。

    要甘斐来判断,这蓉夫人虽然一身贵妇装扮,但看起来却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比莫羽媚也大不了多少,更是比自己小,何以莫羽媚这一众却这般执礼甚恭?略一转念,顿时明白过来,这位蓉夫人多半是大司马的家眷,身份定是极为尊崇的。

    按甘斐的xìng格,眼前纵是皇帝老子,他也不放在眼里,可毕竟此次是随莫羽媚前来公府之中,可别给她惹什么麻烦,况且众人皆拜,自己大喇喇的安坐于席确实也突兀,当下放下了手中鸡蛋,将油乎乎的双手在褐衫上揩了揩,也离座单膝半跪,头低垂下去,口中却没有说什么问安的话。

    韩霓行完礼,却又迎向那蓉夫人:“公主,您今天怎么来了?”

    公主?甘斐心里一动,什么公主?他知道大司马娶的是南康公主,但按年岁来看,南康公主现在当已是年过四十的中年妇人,绝不可能是眼前这艳媚少妇的模样。

    蓉夫人轻启朱唇,笑吟吟的道:“这不是听说羽媚妹妹平安归来,我这便赶紧来看看羽媚妹妹呀。”

    莫羽媚急道:“呀,蓉夫人,原该是羽媚去拜望您,怎么敢劳蓉夫人亲来探视。”

    蓉夫人掩口娇笑:“哪来的这许多繁文缛节,你不在这些时rì,别说桓大人了,便是我也着急忙慌的,总担心妹妹可别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好了,见到妹妹平安回来,我的这颗心呀,总算是放回去了。”说话的时候,盈盈眼波却在低首半跪的甘斐身上扫了扫。

    莫羽媚笑着迎上:“怕打扰了夫人休憩,本是打算明天去看夫人的。”

    蓉夫人笑声如银铃:“好啦好啦,你这些时rì必是极有历难的了,我就不啰嗦问你了,总之回来了就好,哎,听说你还带回来一个英雄人物,是不是?”眼神又转到了甘斐身上。

    甘斐本来是默不作声,只等她们叙契寒暄便罢,没想到说到自己头上,只得轻咳一声,规规矩矩的半跪着拱拱手,眼睛也很礼貌的没有直视对方,仍是低垂看着地上:“乾家弟子甘斐,见过……蓉……蓉夫人。”

    蓉夫人的眼神在甘斐身上打量了好几轮,莫羽媚微微皱眉,她觉得蓉夫人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这和一向端庄沉淑的蓉夫人未免有些异样,不过蓉夫人很快又笑道:“壮士免礼,原该是这般雄壮豪士才救得我这羽媚妹子。”

    甘斐没有看到蓉夫人的眼神,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大司马府里消息传的好快,不仅知道莫姑娘回来了,还知道是我救的她,当真是处处都有耳目不成。”

    蓉夫人长袖一展,又对还跪在地上的超节豪和尹靖示意免礼起身。

    韩霓靠近蓉夫人,显得甚是亲密:“公主,你消息得的真快,我们正为孤雁姐摆宴接风呢。”

    “那是我来的不巧啦,你们继续用膳,我就是来看看,羽媚妹妹回来,我就放心了。(莫羽媚赶紧又欠身垂首,表示谢意。)成,明rì里再和妹妹好好叙叙,嗯……这位……甘壮士,到了府里便跟在家里一样,可别拘谨见外,一切随意就好,等我那夫君回来,必有重谢。”蓉夫人最后又在对甘斐说话。

    甘斐已经站起身,只是碍于礼节不便回席坐下,此刻自然看向蓉夫人躬身抱拳:“多谢夫人。”眼神只一掠之下,心中便是一动。

    那蓉夫人眼神脉脉,宛如chūn水秋波,一脸娇媚笑意,甘斐不敢多看,立刻又低下头,对自己这样的眼神笑容,甘斐只在莫羽媚脸上看到过,莫羽媚对自己的心意,自己还是知道的,可这初次见面蓉夫人却又何以会如此?

    甘斐对自己清楚的很,既非贵胄富贾,又不是俊美少年,纵然自己魁伟雄壮,那也不过是江湖草莽的模样,可堪豪情纵横,却不是足当寄情眷思的风流之相;这从小到大,可从没什么女子看上过自己,即便是莫羽媚,那也是因为自己舍命相救于先,又共历生死走了一遭的缘故,若是寻常,怕也不在这莫姑娘眼内。所以,若说只在一面之下,这蓉夫人便对自己神思以往,暗生青睐之情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再说,一个公府内眷,又怎会这么轻浮?

    甘斐心里转念,蓉夫人却已经收回眼神,笑着说道:“怎么?舞晴没和你们在一起?”

    韩霓笑道:“她现在可害羞得很,等闲也不出来,非得和哥哥在一起才行,晚上唤她她也不来。”

    蓉夫人掩了掩口:“这小妮子,满腔情意全在那璜剑身上,我也看看她去,你们继续饮宴,不必管我。”

    “恭送蓉夫人。”直到蓉夫人转身出门之前,超节豪和尹靖依然保持着跪地下拜的姿势。

    甘斐重回座中,也不多话,一下子就把鸡蛋送入口中,抬眼看去,莫羽媚看了看堂外蓉夫人远去的方向,又转而与甘斐的眼神对上,眼中若有所思。

第五章 怀疑

    戌时未满,这场为莫羽媚接风洗尘的宴席便已告终,一则是毕竟人数不多,吃饱了再说会话也就到了时辰,二则莫羽媚风尘仆仆才回来,早些散了宴席也是让她多休息休息的意思。

    甘斐喝的满面红光,双眼一派醺然惺忪之sè,不停的打着饱嗝,满桌的酒肉饭菜,他一点都没剩下,散席之时,还笑呵呵的推开要来搀扶的婢女,口中直道:“无妨无妨,我自己走得了。”

    超节豪拱手相送,韩霓则拉着莫羽媚又说了好一会体己话,尹靖却暗自哂笑,看着甘斐跟着莫羽媚摇摇晃晃的去远了。

    “真是没有想到,孤雁会看上这样俗浊的男人,比迅鵟可差远了。”在他们离开后,尹靖冷笑着说道。

    超节豪没有说话,他和尹靖的看法并不一致,事实上前番与甘斐的交手使他震骇不已,他在一众剑客之中名列第五,本以为自己的剑法只是略逊公府中的前三位剑客,和第四位的涉云迅鵟在伯仲之间,放眼天下,自己的剑术也当是已臻登峰造极之境,罕有匹敌之人。可没想到以一敌一时在甘斐面前如此左支右绌,有这样高强武艺的人物,虽然只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却也令自己极为看重的了,这般的高手,孤雁能看上倒也般配。

    韩霓已经笑嘻嘻的对尹靖表达了反对意见:“可不是这等说,我倒觉得这汉子这样放怀吃喝的样子可更见赤子情怀,况且又有这样厉害的武艺刀法,还救了孤雁姐姐的xìng命,孤雁姐姐便喜欢上他也是顺理成章呀。哎,他说他是降妖除魔的人,你们觉得呢?”显然,韩霓对于妖魔神鬼这事还是极为感兴趣的。

    “我总觉得,孤雁这次的事一定是非常古怪的经历,若说真的和什么鬼神之事牵扯起来,倒也不是不可能。”超节豪在略一沉吟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们当真相信?可别忘了,桓大人一直说的……”尹靖喊了起来,又想用大司马的言论来驳斥他们。

    超节豪举手一止:“信任自己的眼睛远胜于相信他人的嘴巴,这是我们族里的俗话。那个汉子既然说过会让我们看到相信他的举动,我们就拭目以待吧,不必急着下定论。”

    ※※※

    在一进入莫羽媚所住的宅院后,甘斐立刻拉了拉莫羽媚,原先的醺醉之态荡然无存,双目中炯炯有神。

    “我以为你真醉了呢,我还在想,大司马府上的美酒果然不同凡响,能把斩魔士里酒量最好的甘二哥给灌倒了,闹半天,你原来还是装的。”莫羽媚的表情似笑非笑,推开房门,让甘斐坐下,她知道,甘斐一定有话要对她说。

    “一个很容易就喝醉的人,至少别人不会去多花心思提防他,这样一来,也就更容易听到一些很有价值的话。”甘斐也让莫羽媚在他面前坐下。

    莫羽媚终于笑了,这个乾家斩魔士毕竟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伙子,他有着丰富的江湖经验。

    “请告诉我,我们吃饭时那个突然进来的什么蓉夫人是怎么回事?我听那韩姑娘说,她还是什么公主?”甘斐的语气很郑重。

    莫羽媚的美貌轻轻一挑:“怎么?你对蓉夫人感兴趣?她是妖魔所化?”不知怎么的,莫羽媚一想到蓉夫人看着甘斐的神态心里就很不舒服,此刻甘斐却主动提起,更使她有些不快。

    “我以为xìng情豁达,行事狠忍的女剑客是不会说出这样酸溜溜的话来的。”甘斐大有深意的对莫羽媚笑了笑,然后又正sè道:“不错,我是怀疑她是妖魔所化。”

    莫羽媚这才收起戏谑的笑容,很认真的看了看甘斐,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妖魔所化?你当真了?你知道蓉夫人是什么出身?”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嘛,结果你好像有点吃醋。”

    莫羽媚伸过手去,狠狠的在甘斐胳膊上一拧,在甘斐挤眉弄眼快要大声呼痛之前,才收回手,抿着嘴道:“蓉夫人是义侯的妹妹。”

    看甘斐根本没听明白的神情,莫羽媚开始了解释。

    “义侯本是巴蜀成汉国的国君,永和三年,大司马出兵巴蜀,征讨成汉,成汉国君归降,封归义侯,而蓉夫人正是他的妹妹,也曾是成汉国的公主,所以韩姑娘称她为公主。”

    甘斐这才明白过来,大司马讨灭成汉,一直是他赫赫武功中的重要炳绩。

    “大司马灭了成汉,便娶了这位公主为如夫人,为这事还曾流传出一段佳话呢。”莫羽媚续道。

    甘斐笑道:“大人物娶个妾侍还有佳话流传?倒要听听。”

    “你知道,大司马的正室夫人是南康长公主,长公主虽出身皇室却也xìng情刚烈,大司马知道纳了如夫人这事若被长公主知道,定然是闹的不可开交,因此也不敢将蓉夫人接回府邸里住,只在建康城外为蓉夫人置了一处偏宅。可这事后来倒底还是被长公主知道了,长公主也真厉害,看我当时在府中便喊上了我,还带了几十名侍女仆婢,要去偏宅寻那蓉夫人。”

    “这事你也参与了?你跟去做什么?”

    “我跟随大司马时rì甚久,和主母长公主也很熟稔,你以为长公主喊我去做什么?她是要我去杀人,杀了那个蓉夫人,主母有命,我又岂能不从?”

    甘斐暗自咋舌,不过是妻妾争风,这长公主竟直接要取对方的xìng命,当真这豪门之内,一旦争风吃醋,便是你死我活之局。

    莫羽媚继续往下说道:“我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是我当先一脚,踢开了虚掩的室门,然后就看到,蓉夫人一个人坐在妆台前正在梳头,长发委地,肌肤如玉,我便是女子都是心中一动,只觉得眼前这蓉夫人当真是绝丽非凡,怪道大司马要纳她为妾呢,实在是太美了。”

    甘斐回想见到蓉夫人的形貌,现在虽已是少妇,却仍然姿容绝美,艳光四shè,遥想当年韶铃芳华,云英初嫁,定必更是倾国倾城,风姿绝代,不由缓缓点了点头。

    “更令人心折的是,蓉夫人听到我们气势汹汹破门而入的声响,竟毫不吃惊,只是淡淡的说道:‘家国破亡,妾身本已无意偷生,夫人若杀了妾身,正是妾身求之不得之事,请夫人动手吧。’”

    甘斐动容:“生死关头,能淡然说出这番话来,这位蓉夫人可当真不简单。”

    “谁说不是呢?长公主当时就被蓉夫人这样凄楚哀婉的神情弄的心软了,又看蓉夫人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立时上去,搀扶起蓉夫人,说道:‘可人儿,我见你都不禁心生怜爱,更何况那……’嘻嘻,这话可对大司马不敬,我可不能说了。总之,长公主在以后便真将蓉夫人视作了自己的姐妹一般,把她也接来这府里了,这蓉夫人的蓉字也是长公主为她取的,说是抱朴子先生所语眉sè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之赞与蓉夫人的美貌最为相称,便以此蓉字为名。”

    甘斐叹道:“竟有这些曲折,我竟是不知了。”

    (按:世说新语记载,蓉夫人的原话是:“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rì若能见杀,乃是本怀。”而南康长公主看到蓉夫人的原话则是:“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这就是成语“我见犹怜”的出典之处,老奴用现在的话来直译便是老家伙,老东西的意思,这话南康公主可以说自己的丈夫,而身为大司马属下的莫羽媚可就不便说了,故隐而讳之。)

    “自蓉夫人来这府里之后,xìng情温婉,为人又沉淑多礼,和我们倒是很亲密。哦,对,那位夺魂彩雉,就是韩霓姑娘,她本是成汉国中公主的随侍侍女,也是跟着蓉夫人一起过来的,后来迭逢奇遇,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短剑之术,因而得以位列府中十三剑客之属,所以她见到蓉夫人,是以旧时称谓喊的蓉夫人。”

    甘斐恍然大悟,难怪别人都喊蓉夫人,只有韩霓称呼她是公主,原来是有这段旧事。

    “还有一位也是昔年蓉夫人为公主时留在身边的侍女,叫云舞晴,这些年下来越发出落的美貌脱俗,是大司马授意,将这位舞晴姑娘赐给了驭雷惊隼为妻,他们开chūn后就要成亲了。”

    甘斐想起舞晴这个名字已经在几位剑客交谈中出现过几次了,而且最后那蓉夫人也说过去看这位舞晴姑娘的,这么一算,可就全都对上了,便又是点了点头。

    “这么一位出身的蓉夫人,又在府中这许多年,你却为何认为她是妖魔所化?”

    甘斐挠挠头,看看莫羽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忽然指指自己:“莫姑娘,说实话,抛开我救你的这段情谊,你觉得,初一见面,我有什么地方是吸引女人的吗?”

    “什么意思?”莫羽媚觉得甘斐此话有些莫名其妙。

    “把话说开了罢,尽管很觉得不忿,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是什么能吸引女人青睐的料。”甘斐手一止,让想要开口的莫羽媚先不急说话,“至少不是那种什么一见之下,便可令人暗自倾心的料,她若本是个放荡之妇倒也罢了,可是,这位你所说的xìng情温婉,沉淑多礼的成汉公主在今天一面之下,就有种诱惑勾引之意,我觉得,这很反常,而所有反常的事情便可归诸为妖异之事,这是我多年降妖除魔的经验。女人对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大抛媚眼,或是眉目传情,她既然这么做了,就必然是对我有所图谋,我想来想去,肯定不会是图我这粗蠢胖大的身子,那就只能是我身上具有的玄灵之力了。”

    莫羽媚哑然失笑,尽管她先前也对蓉夫人看到甘斐的那种神情颇有诧异之意,但现在甘斐这番推断却更令她觉得无稽:“你凭什么觉得蓉夫人是在诱惑勾引你?你们从头到尾,只不过交谈寥寥数语,也许,是你自己的错觉而已。不错,或许蓉夫人今天见你的眼神似乎是热切了些,那可能是你长的像她的一位故人,又可能是就是感激你救我的恩情,毕竟我和蓉夫人交谊甚好,所以对你态度更好一些,这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吧?要我说,我前几rì在馆驿里,那是实实在在对你的诱惑勾引,可今天,我不觉得蓉夫人是诱惑勾引你。”

    甘斐凝视了莫羽媚半晌,而后又红着脸将眼神移开,因为他听到了莫羽媚又说起了在馆驿中的旧事。

    “那么,你是闻到了什么妖魔行动时传出的血腥味,还是看到有什么妖氛魔气在公府里显现?”莫羽媚毕竟在乾家住了好几rì,多少知道些伏魔道里的术法。

    甘斐回想了一下,除了那曾感觉到的若有如无的灵动之气外,确实没有异样,只得摇了摇头。

    “男人,有时候难免自以为是,感觉女子对你的一颦一笑都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尤其是美丽的女人。”莫羽媚最终给出了这个结论。

    自以为是吗?甘斐心里寻思了半天,苦笑着说道:“因为从我记事以来,只有两个人对我有过这样的眼神,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她,你也说了,你是对我诱惑……那个那个……勾引的,那么她就……”

    莫羽媚脸一寒:“原来你都知道,那你说,我诱惑勾引你是为了什么?是想杀你害你?是想得到你身上的玄灵之力?还是贪图你那什么粗蠢胖大的身子?”一想起这个,莫羽媚就很恼火。

    完全偏离了事先的话题,甘斐有心分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许真的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呢?他本是把莫羽媚当作了同道,把心中疑虑和盘托出,却没想到牵扯到了一个敏感的方向,以至于莫羽媚极为不快。

    莫羽媚已经站起身来,强自克制下刚有些激动的情绪:“你休息罢,是我多嘴了,如果觉得有些什么蹊跷,rì后再观察就是。”

    又惹的莫羽媚不高兴了,甘斐心里觉得很是抱歉,眼看着莫羽媚就要推门出去,甘斐心一横,猛的站起身,上前拉住莫羽媚的手,向怀里一揽。

    “对不住了,莫姑娘。”甘斐轻声说道,感受着温软的身体在怀中的轻微挣扎,还未及动作,莫羽媚带着芳香的嘴唇就已经靠了上来。

第六章 炽情

    其实,我只是想拥抱她一下以示安慰。甘斐心中想道。可是莫羽媚炽烈的反应已经使他无暇再多思考下去。

    温润的芳唇贴住了他的嘴,丁香小舌狡黠而又灵巧的在他口中轻缠沁津,莫羽媚凹凸有致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挨擦,甘斐鼻里满是她身上馥郁芳冽的香气。

    这就是亲吻么?甘斐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仿佛瞬时间就身在另一个世界,渐渐迷蒙的灵魂就像被抽离出躯体,激烈的心跳就在耳边怦怦作响。

    已经到这一步了,一切的克制和忍耐都显得软弱无力,甘斐再也按捺不住,他喘着粗气,一边享受着甘美**的深吻,一边手忙脚乱的开始动作,先是想笨笨的反手搂住莫羽媚,而后又迫不及待的去解莫羽媚的黑袍罗裳,可只不过才使莫羽媚露出雪白如玉的香肩,他才像刚想起一般,抽回手去脱自己的褐衫。

    这方面莫羽媚显然比甘斐要有经验,她的脸上现出妩媚的笑意,香舌紧紧啜吸,手上却只一拉一卸,黑袍落下,便连裹身的亵衣也一并掉在地上,**诱人的**纵入甘斐的怀中,向前一推,两人作一堆躺在了榻上,然后,就是由她的纤纤玉手开始脱膊甘斐的衣衫。

    用惯了长剑的双手就是脱衣服也更显得灵活快速,甘斐花了好半晌都未能脱下的衣衫在转眼间就被莫羽媚褪的罄尽,筋肉鼓突的雄壮身体泛着兴奋的红sè深深的将肤若凝脂的娇躯拥在怀里,粗重的喘息和雍糜的呻吟顿时充满了室内。

    这是梦,这是虚幻的迷境,这是甘斐最后的带点清醒的意识,在莫羽媚将那滚烫的坚硬送入她的身体之后,甘斐完全忘记了自己。

    像是在天际飘渺的浮云,像是在湖面微皱的水纹。但是很快,狂风使浮云变成了暴雨骤至的密布浓霾,飓浪使水纹化作了浩荡澎湃的汹涌波峰。**的递送交织之间满是情yù的热烈施放。

    风停,浪止,恍如云收雨毕的风光霁月,莫羽媚伏在甘斐的身上,似乎有一些疲惫,可那灵巧的香舌却还在甘斐的耳根处轻舐。

    那被抽离的灵魂终于缓缓的回归了本体的躯壳,甘斐愣愣的张着双眼,仿佛还不敢置信这一切的发生,可是双手却紧紧的反搂住怀中**的**。

    我真的和她做了这事?还真让颜皓子这家伙说中了。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到甘斐有些茫然无措,可是那种畅美舒爽的感觉却又令他回味无穷。

    “别告诉我……”莫羽媚的声音好像远在天边,细细微微,“……你们乾家的斩魔士都是练童子功的,若是和女人交合就丧失了修为。”

    甘斐的眼神慢慢的转向眼前那张如同初开的花朵一样的娇靥,忽然涌起一种冲动,忘情的再一次深吻下去,莫羽媚呢喃相应,口舌交缠,良久才分开。

    甘斐深深呼了一口气,笑了笑:“怎么会?乾家可不禁婚娶,大师兄不也娶了嫂子嘛。”

    莫羽媚此刻就像一只依人的小鸟,全没了往常jīng练狠戾的模样,而是在甘斐的身上更舒服的挨擦了一番,口中还在轻轻笑语:“那为什么?在我想要你的时候,你总是退缩?”

    甘斐怔了好半晌,手指却不停的在莫羽媚光洁裸露的后背上轻抚。良久之后才道:“因为……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莫羽媚不解。

    “我害怕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因为一无所知而显得手足无措,我害怕再也不像正常的自己,只会让我心爱的女人看到我的软弱……”

    “一无所知?说的很对,你是个喜欢掌握主动的人,可你对这方面确实是一无所知,所以你不擅长,所以你害怕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不过,说到软弱,其实女人需要的时候,不会在乎别的软弱,只有那一个地方的软弱才会真正令女人失望。还好,这个地方你一如既往的正常。”莫羽媚吃吃笑着,挑逗的摩弄甘斐那最不该软弱的部位。

    “我没想到,这第一次来的会这样突然。”甘斐的感觉相当美妙,再次拥紧了怀中的伊人。

    莫羽媚又是深深一吻,然后才笑着说道:“确实是第一次,从你笨手笨脚的脱我衣裳,还有结束的这么快,就可以知道,你是个嘴上喊的凶的童男子。我很奇怪,你的师兄弟不是都认为你是个sè中饿鬼吗?你是怎么让他们得出这个结论的?”

    甘斐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啊,有出典。还是在大师兄成亲圆房的那一天,你别看我那些师弟都有斩妖除魔的本事,在男女之事上却一个比一个害羞腼腆,也不知是受谁的影响。那天大师兄和嫂子拜了天地,用了喜酒,然后就进洞房嘛,师弟们嘴上起哄,说是要听房,可一个个都不敢动,我知道,知好sè而慕少艾,他们心里好奇向往的紧,可谁也迈不出这一步去,我一看,哈哈,就起了个头,带着我那些师弟们蹲在大师兄的新房边,把大师兄和嫂子那个的过程全都听下来了,我呢,也没闲着,屋里传出的什么声音都由我绘声绘sè的向师弟们描述,最后,大师兄那个了了,师弟们听我说故事也了了,其实我哪懂这些?全是我自己的想象加点揣测,全是信口胡编的,但师弟们都信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景仰和钦佩,我这下全明白了,敢情这调调上拿手还会令师弟们如此崇拜,所以嘛,在这以后,我就一直以好sè并且嘴花花的形象在他们面前出现,他们还真当真了。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方面我也是虚的,哪敢哟!”

    莫羽媚啼笑皆非:“原来他们口中那个好sè风流的二师兄是这么回事?我说呢,面前那个傻乎乎的你怎么也不想此道老手。嘻嘻,你们好坏,乾大哥那个的时候都被你们听下来了。”想起乾冲那温仁敦厚的样子,若是知道洞房的全过程都被那些调皮又腼腆的师弟们听了去,还不定怎么受窘抓狂呢,不由暗暗好笑。

    “就是嗯嗯啊啊,有时候还有喘气啊这些的声音,我们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反正跟师弟们解释,那是锦被掉了地,嫂子受冷不过,冻的直叫唤,大师兄一准在亲她嘴,所以就发出这个声音,啊……直到刚才,我才知道,敢情这个声音是这么出来的。”

    莫羽媚噗嗤一笑,听到最后才故意板起脸,狠狠的拧了拧甘斐胳膊上的肥肉,直到甘斐唉哟唉哟的叫起疼来。

    “那怎么今天你怎么会……”莫羽媚也觉得像梦一样,那个装模作样的傻小子忽然不见了,竟然主动伸手揽住了自己,然后,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问题却使甘斐募然一怔,我只是想拥抱她一下表示安慰……可是,我为什么会兴起拥抱这个念头?

    莫羽媚接下来的话却使甘斐的注意力发生了转移。

    “这是你的第一次,你想知道我的第一次吗?”

    甘斐没有说话,深拥着莫羽媚,静静的等她说下去。

    莫羽媚凝视着甘斐,眼眸熠熠有光:“你们汉人好像特别在乎女人的第一次,你会介意吗?”

    甘斐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个还是因人而异,知道汉武帝吗?汉武帝的母亲就是经历了第一个男人后改嫁到宫里的,似乎汉景帝也没什么介意的地方,后来还立她成了正宫皇后呢。这方面我也是这么认为,我只在乎现在,而不是过去。”

    “那我就说了……”莫羽媚将棕sè长发的臻首斜靠在甘斐宽厚的胸膛上,神情露出追思和怅惘,“那是我十四岁的时候了,草原上部落的规矩,每一年第一抹的绿sè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男人都要展开一次比试,这是为了庆祝chūn之神对草原的恩惠而进行的庆典,那个时候,整个部落的男女老少都会聚在一起,而比试中,只有最勇敢,最强大,最厉害的男人才能夺魁,胜利的夺魁者可以享用部族中最肥美的牛羊肉,可以指挥整个部族中所有的勇士,并且,还可以拥有部族中最美丽的女人。”

    “不用说,你一定是那个最美丽的女人了。”甘斐感受着莫羽媚嫩滑的肌肤,还有那凹凸玲珑的身体。

    莫羽媚展现出一个迷离朦胧的笑容:“是的,他是一个强壮而又英俊的年轻人,他的力气比草原之神还要强大,他的俊美连太阳也要黯然失sè,他的皮肤比任何牛nǎi都要温润,他的温情款款连chūn之女神都会为之融化。那是我最幸福的两年……”莫羽媚忽然看了看甘斐,似乎是担心他有些不高兴,又补充道:“……在遇到你之前。”

    甘斐抱着莫羽媚的双手紧了紧:“别顾着解释,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是真实的自己。”

    莫羽媚吐气如兰,再一次奉上她浓情的炽吻:“你真是个傻乎乎的大男人,我继续说下去,部落的规矩,在女人十六岁的那一年,她才可以真正成为男人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而成为部落中最强大男人的妻子,那还会有个盛大热闹的仪式。就是在我要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天,百灵鸟在天空中不停的鸣唱,和煦的微风给每一个人带来清馨的暖意,所有未婚的少女忙着为我采摘开放在草原之上的那雪白无瑕的银莲花,所有单身的男子已经开始了角力比武,只为庆祝他们首领的婚礼;而燃烧篝火已经在烤炙着滋滋作响的牛肉,整个部落满是烤肉的香气,而我,害羞的躲在帐篷里,只等着到了时辰,去接受整个部族的祝贺。”

    莫羽媚忽然现出了痛苦的神sè:“灾难总是伴随着幸福的假象,在漫不经意间如同席卷草原的飓风一样突然降临。在我刚刚步出帐篷迎向我未来的丈夫的时候,如同乌鸦一般密集的鲜卑人出现了,他们像魔鬼一样对我们的部族展开了杀戮,他们骑着快马,弯刀散发着寒芒,他们毫无怜悯的割下男人的头颅,把头颅高高的插在他们的弯刀铁矛之上,他们像野兽一样的**部落里的女人,并在发泄之后把女人**的身体生生割碎。鲜血,脏腑,哭喊,哀嚎,把本该属于我的快乐的婚礼庆典变成了地狱,我多想帮助他,用我jīng熟的刀术分担他的困境,可他不要,他把我推上了识途的老马,在我挣扎不从之前把老马赶到了远离杀戮的路径之上,老马狂奔,而我却根本身不由己,我只能看到离去时他决绝而又哀伤的眼神,然后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些狂暴的鲜卑人……”

    莫羽媚被自己的回忆叙述引的啜泣起来:“他死了,我在第二天躲在山坳里,看到了成千上万的鲜卑人在兵刃上插着我族人的头颅,耀武扬威的呼啸而过,而在第一个的,就是他的首级,那双曾经可以陶醉月亮的眼睛啊,只能无神而漠然的望着深不可知的草原尽头,而他健美强壮的身体却再也找寻不着……后来,我到了晋国,我从刀术中领悟了剑术的真义,我跟随了大司马,并且成了大司马府的三大剑客,我知道,我再也不是那无忧无虑总是放声歌唱的草原之花,我只是一个可以面无表情刺穿敌人心脏,或者割下对方首级的剑客。”

    甘斐理解的亲了亲莫羽媚的额头:“至少曾经有过,曾经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在你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放心,我根本不会吃他的醋,我只希望能像他那样,给你带来幸福和快乐的向往。”

    “我已经觉得很幸福和快乐了,在你奋不顾身从魔鬼的手里把我救出的时候。”莫羽媚平复了原本有些痛楚的情绪,而是在甘斐身上再次扭动起来。

    “早这样多好?不必让我总是因为你的无动于衷而觉得烦恼痛苦,如果说从那之后,这十年之间,我只对那个匈奴的剑客有过好感的话,那么你的出现才真正令我心动,草原上的女人,不会矫揉造作,心里想什么,就真正的施放出来。”莫羽媚轻轻发出呻吟,赫连厥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淡。

    “匈奴的剑客?”甘斐一时没会过意来。

    “我跟你说过的,我们五个人在你出现之前的遭遇,那个匈奴剑客被那女鬼生生的取出下体,挖出心脏,对,就是他。”

    “啊,想起来了,可我感觉,只有那个牺牲自己,让你离开的剑客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甘斐曾听莫羽媚详细的说过在月灵鬼界中的过往。

    经甘斐这么一提,莫羽媚才想起来,锐蹼邪鹜那种毅然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意味的眼神,在被分身两半时,那释然的表情。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邪鹜暗自深爱着的,恰恰是自己,可在他活着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从没感觉到?

    因为我从不在意他,莫羽媚忽然觉得很悲哀,即便如此,也是现在甘斐提及,她才想到。

    抛开这些恼人的回想,毕竟已经是yīn阳两隔的人了,重要的是,现在紧紧拥抱着我的,是我真正喜欢的男人。

    在片刻的黯然之后,莫羽媚再一次动作起来。

    “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只想要你,再一次要你。你今天和平常可真是不一样,早这样多好?”莫羽媚直起身体,再一次把那一处**送入体内。

    和平常不一样?甘斐忽然一激灵,这是第二次泛起的一丝疑惑,可很快,甘斐就又迷失在那一片炽热交融之中了。

第七章 灵与欲

    层层叠叠的楼阁屋影之中,那俏丽绝美的佳人依旧在推开的窗格前伫足远望,忽然,掩着嘴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犹如花枝乱颤,只是发出的笑声很奇怪的没有被窗外的夜风远远送出,而是只凝绕在她的身体附近。

    “笑什么?整个晚上你都是这么心有旁骛的看着窗外,连我出现时都没看到你在镜子前,这可少见。”铜镜里渺渺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嘻嘻,开始了,那个人笨手笨脚的,像个不经人事的毛头娃娃一样,不过,都还顺利,我只是小施手段就解开了他心里郁结和隐忍的关窍。他正在享受人世间最美妙**的滋味。”

    “那个人?谁?”镜中人的语气突然一紧:“你是说那个斩魔士?你对他做什么了?我jǐng告过你,没事不要去主动招惹他们。”

    “把对我们一族存在着的威胁预先除去,这有什么不好?”佳人转过身,款款走向那已经现出光影的铜镜,身后的窗格自动的关上。

    “你别忘了你的职责,已经进行了这么久,容不得半点意外和差错。”

    “那就算是历炼自身的修行喽,如果我能轻松的消灭这个斩魔士,你不觉得这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佳人语调轻松,重又坐回了铜镜前,信手取起了妆台边的象牙梳,解开了绾束的鬟髻,开始梳她那如瀑的青丝,“先别显形,我要好好看看我在镜中的模样。”

    “你想怎么消灭他?”镜中的声音在追问,她并没有显现,而是在镜中的倒影边现出一层淡淡的彩光。

    “世人贪爱**,可许多道貌岸然的家伙却总是为此冠以种种高尚的理由,又是什么倾心爱恋,又是什么深情以往,好像是因为灵魂上的吸引才会决定身体上的亲近,而对内心的yù望避而不谈,那么,就由我来测试一下,究竟是灵魂控制yù望,还是yù望控制灵魂喽。我让那个斩魔士彻底抛开那一层薄薄的隔膜,让他真正体会到那种男女之间yù拒还迎,yù罢不能的快乐之事。”佳人将美眸闭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现在,他在床笫之间大逞豪情,晚风送来的,全是他体内散发出的情yù大开的味道,混合着他本身的灵气,这味道还真好闻。”

    佳人又睁开眼,直视镜中的倒影,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样的快乐只是开始,当他熟悉了这种男女交欢的感觉,我会让他不可遏制的去做下些大逆不道的错事,然后,人间王侯的权力就可以把他处死,用凡人的力量把他消灭,你不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姐姐?”

    “你是想sè诱……”

    “出于对伏魔之士的敬意,我不介意先让他享用人间美sè的滋润,他会乐此不疲的,在把他送上最快乐的巅峰之后,再把他彻底的消除,没准,我还可以吸纳到他最完整的jīng气灵力,这也是对我的补益,姐姐,那个时候,你不也是这么做的?”

    “你想消灭这个斩魔士,我不反对,我只是担心他……如果他被这个斩魔士唤醒了元灵,你知道后果的……”

    “他吗?”佳人的浅笑如同深邃迷离的黑夜,“对于他,我已经可以说,情yù控制了他的灵魂,只要一次元灵初醒的交合,他就将永远是我们一族忠诚的奴仆。”

    “怎么?你知道了方法?”镜中传出的语气有些急促。

    “是的,我知道了方法,可是我不能主动诱使他元灵的迸发,从这一点来说,那个斩魔士出现在这里,也许是上天为我安排的最好的工具。在事发的那一天,如果能让他亲手杀了那个斩魔士,这就是最完美的事……”

    清寒的夜风拂过,从层层叠叠的楼阁屋幢间涌向那座流chūn溢暖的宅院,宅院的jīng舍里隐隐传出女人的低声呻吟和男人的粗重喘息。

    ※※※

    一连几天,甘斐都生活在温柔乡里,初识了甜蜜滋味的他总是迫不及待的盼着天黑,因为天黑之后,就该是共扶鸾榻,同合锦帐的美妙时分。

    白天只管痴痴愣愣的胡思乱想,晚上便是轰轰烈烈的颠鸾倒凤,甘斐都有些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了,隐隐盼着大司马越晚回来越好,像这样无忧无虑的神仙rì子就这样过下去,可有多好?莫羽媚似乎也炽情浓烈,除了每晚的辗转承欢,即便是在正堂里和超节豪、韩霓等人一起叙话时,也不介意表现出对甘斐的亲密爱恋。

    莫羽媚这样的表现倒令几个剑客都有些吃惊,他们印象中的媚羽孤雁总是冷冷的,尤其在面对别的男人的时候,更是jīng练冷厉,即便当时和涉云迅鵟互有情愫之时,也只是私底下说笑多些,一旦牵涉公事便是不假辞sè的模样,可现在和这个粗壮的甘斐在一起时,却是顾盼生情,语笑晏晏,明眸湛然,装满了充盈如水的浓情蜜意,全是一副小儿女情态。不得不感慨世事多变,不自禁的对甘斐也更高看了一头。

    “也来这里好几天了,咱们也别总是……出去走走吧,你还没好好看过建康城吧?晚上我给你带路转转。”这一天的晚饭时分,莫羽媚悄声对甘斐提议。现在众人坐的方位已经有了改变,甘斐再不是坐在下首,超节豪很聪明的将他的座位安排在了莫羽媚的身边。

    甘斐保持着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的作风,一边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边点了点头:“好,行,听你的,逛完建康城咱们回来再那个也不迟。”自从经历了这调调,甘斐在莫羽媚面前已不再拘谨,说话也没了顾忌。

    甘斐的话太过直白,饶是莫羽媚是xìng情廓开的丁零女子也觉得脸上有点发烧,先转头看了看众人,超节豪低着头就当作没听到,韩霓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对着莫羽媚大有深意的眨眨眼,尹靖则轻哼一声,显然是碍于莫羽媚的颜面,将头转到另一处。

    莫羽媚又羞又恼,伸过手去,在甘斐的胳膊上狠狠的拧起,甘斐疼的差点把嘴里的酒水全都喷了出来,龇牙咧嘴的又不敢作声。

    “你现在就像草原上发情的公马。”莫羽媚的声音小的只有甘斐才听得到。

    ※※※

    甘斐和莫羽媚骑马立在江边,看着江上渔舟相延,灯火影影绰绰,一轮满月斜挂天际,江风吹来,兀自有些寒意。

    为了看看建康城,莫羽媚和甘斐出府门的时候特地骑了从乾家带出来的两匹健马,这样有了脚力,也更省时。

    “怎么想到今天带我出来走走的?”甘斐闻着江上带着腥味的江风,笑着问道。

    莫羽媚却指了指天际满月:“还没出年呢。今天可是上元节,秦淮河边有赏灯之会,我想你陪我去看看。”

    甘斐一拍脑袋,这些rì子过糊涂了,怎么忘了今天是正月十五,正有上元燃灯的习俗。当下笑道:“那还等什么?这就去看。”

    两骑健马扬蹄飞奔起来,隐入了屋舍繁重,灯火点点的街巷之中。

    建康,大晋朝之都,在朝廷南徙之前,这里曾因为是前朝东吴的国都已经相当的繁华和富庶了。这许多年中原战乱,两京失陷,华夏大地不知平添了多少盈盈白骨,但在长江以南的建康城却没有遭受战火连天之苦,相反,因为北方和中原大量的士族和王室的迁入,而显得更加繁华堂皇,街闾齐整干净,行人很多都是衣着丽都,举止有礼,和北方贫瘠荒凉的故都旧城有着天渊之别。

    每年的上元灯节显然都是个热闹的盛事,甘斐沿途已经看到许多人在街上有说有笑的行走,很多大户人家的牛车也出现在街道上,可以从牛车的装饰和跟在牛车边上的仆婢人数来判断这些大户人家的豪富程度,按莫羽媚介绍,这些人多是建康城里有品级的官员的家眷,真到了灯会所在,没准还能看到一些王族或高官的内眷,但这些人都会有穿着常服的武士护卫着,而他们的车驾多半都是由马拉的了。

    健马奔驰,路上行人多是纷纷侧目而避,能在京城里骑马的人来头不会小,因此一路上倒也顺畅,不过行有一个多时辰,甘斐就觉得眼前募然一亮,五颜六sè的花灯将夜幕妆点的异常瑰丽,人头攒动,在灯火辉煌之间穿来穿去,一片喧闹之声,或是言笑甚欢,或是窃窃私语,或是行人游客的交头接耳,或是商贾小贩的大声叫卖。

    甘斐喜欢这热闹,笑呵呵的下了马,和莫羽媚一起执鞭并肩而行,左右顾看,眼前花灯当真是琳琅满目,在拥挤的人群中转了好一阵,就看到一条直直的清流横亘于前,河流上许多装扮jīng致的小船,船家轻摇船桨,在河面上缓缓前行,透过炫亮的灯影,可见船舱中多有游客坐在案前,案上酒肉铺陈,当是一边观看灯景,一边浮舟小酌的风雅之举;间或几只大点的游船经过,上面都是锦缎为遮,看不到内里情势,但是从船舱里传出的丝竹之音和男女放浪的笑声,也知道里面多半是纵饮狎jì的所在了。

    甘斐初历了风流,听到这些声音就不自禁的看向身边的莫羽媚,莫羽媚知道他心里转的念头,故意恶狠狠的反瞪了他一眼,甘斐嘻嘻笑着,凑过手去,悄悄摸了摸莫羽媚的纤腰,莫羽媚啐一口,将他的手打开。

    ※※※

    “啪”,同样是打开手的声音,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内,在灯火通明的莹玉阁的一片喧吵声中,已经喝的脸红脖子粗的罗老七讪讪的摸了摸被姑娘打开的大黑手,嘿嘿笑着。

    徐猛神情淡然的左拥右抱,饮酒笑谈,薛漾则一脸窘sè的坐在池棠身边,口中埋怨道:“傻眼了吧?你非要我来。”

    莹玉阁的门口,形貌邋遢的王猛注意着池棠那一桌的情况,眼神快速的和坐在侧边穿着暗红sè长袍的魏峰交集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远远的投向长安的宫城之内,独眼的暴君苻生正搂着**的盈玉,粗豪而又大声的笑着,然后将盈玉的丁香小舌吸在口中,整个宫殿内全是雍糜的呢喃之音。

    再转向那座最高的宫殿,骏马的雕像在殿前有着一种别样的威严,而在宫殿之中,长发白袍的千里生正搂起眼神迷茫的茹丹夫人。

    灵与yù,在这一刻,在这千里苍茫的大地上,总是别样的演绎着。

    ※※※

    “这就是秦淮河,相传是秦始皇南巡时,破方山断长垄开凿而成,为的是渎泄建康城的王气。”莫羽媚介绍道,“可你看,千年以来,先有吴大帝建都于此,现在晋室南徙,迁都延祚至今,秦始皇想泄了建康的王气终是难以如愿。”

    甘斐看着繁华热闹的街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再看那里,那一处府邸。”莫羽媚指向距离秦淮河不远处的一大片华屋广厦,“那就是琅琊王家的府邸,听说建的金碧辉煌,豪奢无比,便是天子的宫殿也有所不及呢。”

    甘斐探头看去,夜sè朦胧,这里又太亮,可看不太清楚,但也能见到灯影之下,多有些顶盔贯甲的士兵在府邸前巡哨,气势和戒备森严的大司马府极为相似。

    “琅琊王家?知道,不是那时候有这么一句话么,王与马,共天下,说的就是这个琅琊王家吧。还有那时候的永昌之乱,就是这琅琊王家的王敦干的事吧?”这些典故甘斐倒都知道,不是他谙熟史事,实是他久在江南之地走动,这些政事变乱往往都是亲历。

    “噤声。”莫羽媚阻止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要是被朝廷的探事听了去,反给大司马惹麻烦。”

    甘斐本来还想问问陈郡谢氏的,看莫羽媚这般郑重的样子,便只好住了口,这里是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之所,说话确实要小心些。

    甘斐没兴趣多看琅琊王家的府邸,而是转过头去,随处张望,待看到一大片低矮的房屋之后,身子忽然凝住了,良久不语。

    “怎么了?”莫羽媚察觉出了甘斐的异样。

    “那里,是什么地方?”甘斐指了指,然后开始向所指的地方走了过去,并且脚步越来越快。

    “是黎民百姓的家宅之所。你要做什么?”莫羽媚快步跟着甘斐,不解的问道。

    甘斐牵着马,已经快速的脱出人群,回头淡淡的说了句:“那里有妖氛黑气流动,京师dì dū也有妖魔?”

    身形一跃,双足忽的在马鞍上一点,身体借力,已经冲向了那片民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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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捉妖轶事

    “砰!”的一声,甘斐一脚踹开了一所民宅的大门,那股血灵妖气就是在这一带隐没了气息,很有可能也是感觉到了伏魔之士的存在,甘斐下手必须要快,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在踹开房门后,甘斐更觉得找对了地方,这才什么时辰?屋内竟然一片漆黑,没有掌灯,而门闩很反常的紧紧锁上了房门,必有蹊跷。

    屋内传出很短促的一声惊呼,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收拾衣物的声音,甘斐昂然站立,眼神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凝神关注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没准妖魔就藏身在这里,甘斐已经把手摸到了身后的刀柄之上。

    微弱的灯光掌起,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妇人战战兢兢的捧着灯,从内屋走将出来,待看到甘斐雄赳赳的站在眼前时,又是大叫一声,惊慌着退身进去。

    “不许动!”甘斐威严的宣布,这个妇人惊慌的神情太有问题了,那妇人瑟瑟发抖,手上的灯盏想放下又不敢放下,并且在甘斐的大喝下也不敢稍动,顿时杵在内屋门边,口中道:“好……好汉饶命。”

    莫羽媚也飞快的跟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诧异,这妇人莫非是妖魔?

    “家中,可有异常?”甘斐怀疑的看着这妇人,她自然不是妖邪化身,但这明显有些心虚的神情难保不是有什么内情。况且看她衣衫不整,髻发凌乱,面sè苍白,若非心中有鬼,又岂会是这般模样?

    “不……不曾见……”妇人的语调有些颤抖。

    “哼哼,没有异常,为何见到我这般惊慌失措?”甘斐上前一步,将眼神投向了里屋。

    莫羽媚很想好心的提醒,正常的百姓看到一个满面横肉的粗壮大汉带着兵刃破门而入的时候,都会这样惊慌失措的,但看甘斐气昂昂的神情,莫羽媚终究没有多说话,她只是这么想,或许乾家秘术另有察觉之道也说不定。

    里屋不大,床上堆叠着被褥,看被褥形状,里面显然还包着一个人,再仔细看看,里屋有个后门,后门竟是虚掩,隐隐有凉寒晚风透入。

    甘斐抬手一指:“床上的是什么人?”

    妇人脸sè一变,不自禁的拉了拉胸前衣襟:“没……没……”

    “哼哼,这被褥蜷曲为人弓身之形,显然是有人藏在其中,你跟我说没?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甘斐说着,便是上前一冲,左手猛的将床上被褥一掀,同时右手磉的一声抽出宽刃大刀。

    那妇人见甘斐拔出凶器,大声惊叫,油灯嘡啷落地,自己则吓的瘫坐在门边。

    被褥掀开,一个人**着身子,蜷成一团,发抖不止。

    还好青瓷所制的灯盏落地后没有摔裂,莫羽媚冷静的捡起落地的油灯,调了调灯芯,屋里又亮了起来。

    借着灯光,甘斐看到裸着身子的是个年轻的后生,面皮白嫩,身体却极瘦削,两边露出的肋骨几乎都能数出有多少根,那年轻后生见甘斐凑近了来看,更是吓的魂飞天外,慌不迭的起身大叫:“饶命啊饶命,小人不过是后街陈三,冒犯了大嫂,大哥千万饶命啊。”叫喊的时候,本想抬手告饶,但想到不妥之处,又急忙捂住了要紧所在。

    莫羽媚暗暗好笑,侧过了头去。

    什么大哥大嫂的?甘斐有点发懵,看了半天,才忽然问道:“就你一个?”

    那叫陈三的后生又没命价叫喊起来:“往rì里不知道,今天实实在在就小人一个啊,大……大哥,不干小人事……”

    “怎么回事?”甘斐的大刀在陈三面前晃了晃,陈三还要哭求,那瘫坐在门边的妇人已经恨恨喊了一声:“不是我家那死鬼,你乱嚷什么!”

    陈三这才稍微定了定神,打量了甘斐一番,待看清了甘斐的样貌后,面sè才稍有松缓,但那明晃晃的刀尖却又使他不敢轻动,口中哭腔依然:“大……好汉,你说咱们素不相识的,你这舞刀弄剑的却是为何?”

    “你们这里古怪,爷特来一探,快说,你是做什么的!”甘斐的口气还是恶狠狠的,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好汉那,这刘家嫂子素来对小人有情,小人对刘家嫂子也有意许久,今天那刘大哥不在,小人好不容易找了机会和刘家嫂子……这不触犯大晋国的国法吧,好汉爷,你凶巴巴的闯将进来却是为了哪般?”陈三都快哭出来了。

    原来是偷情的男女,怪道这般鬼鬼祟祟,甘斐恍然大悟,看自己这剑拔弩张的也有些悻悻的下不来台,口中却还兀自强硬:“那这后门虚掩却是何故?是什么人出去了?”

    陈三转头看了看,一脸苦sè:“原是小人恋jiān情热,这从后门叩开了嫂子的门,还不及闩上就……”

    事情原委都清楚了,显然,这妖魔的踪迹和这家也没什么关系,甘斐暗暗懊恼,这番耽搁,那丝妖气已然消隐,极难追查,再看看偷情的这一对,一个软到在门前面如土sè,一个跪在床上簌簌发抖,他是才识了这男女交欢的滋味的,自己这一闹腾,这一对儿怕是极不好受,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当下收起长刀,挠了挠头:“啊……这个……弄错了。”

    莫羽媚想笑又不好意思大声笑,只是将手中油灯递到了那妇人手中,在那妇人瞠目惊舌之中,捂着嘴转身走出屋门。

    甘斐打着哈哈,连连摆手,也退到屋门前:“呃……搞错了,搞错了,不好意思啊,哈哈,搞错了。”

    陈三睁大眼睛,有心说上几句,看着甘斐的长大身子,却又不敢,想笑笑吧,那表情比哭还难看,而那妇人要不是看甘斐雄壮,几乎都快骂出来了。

    甘斐手忙脚乱的想关上房门,结果发现门闩已经被自己一脚踹成了两截,好容易把门闩摆成了原先的形状搭上了门把,却发现自己还在屋里,便又呵呵笑着对那偷情的一男一女抱歉的挥挥手,赶紧转身溜了出去,溜出去的同时又把房门给关了起来。

    光着身子的陈三捂着私部,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探头听听门外动静。

    “卡”,门又被推开,陈三吓了一跳,缩了缩头。

    “对不住啊。”甘斐再次表达了一下歉意,才复又关上门。

    陈三和那妇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

    “哈哈哈哈……”莫羽媚的肚子都快笑痛了,“这摆明了是偷情的一对,你瞧那妇人模样就该知道,你却想到了妖魔之事上去,你看那后生听你说搞错了的时候的表情,哈哈哈哈……”

    甘斐不好意思的又挠挠头:“是有妖气在这左近的嘛,就是进错了房子。反正那妖气现在也没了,只有等下次再出现的时候再抓他了。”

    莫羽媚的笑声还未止歇,恰好最靠近的一所民宅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年轻人捧着茶盏,将盏中残茶洒泼在门口,看到甘斐和莫羽媚正经过门前,不由抬眼看了看。

    “啊,请问……”甘斐心想,破门而入的事太过唐突,恰好有居民在侧,便问一问也是好的。

    那年轻人约有二十五六,形容瘦削清癯,看袍服打扮,却是个书生的模样,看甘斐问他,便彬彬有礼的微微欠身:“有劳动问,未知足下所询何事?”

    “此处今晚可有什么古怪人物?可有什么异常之事?”

    “有啊。”

    书生的回答令甘斐一喜,可紧接着却又哭笑不得。

    “就是足下你啊。上元灯节,此处又非热闹所在,足下仗剑昂步于此,如何不古怪?如何不异常?”

    看来寻常百姓根本察觉不出妖气流动,而妖气似乎也没给这里带来什么异常的变化,甘斐没有心思听这书生掉文,只得苦笑着拱拱手,意示相谢。

    莫羽媚上前,对甘斐道:“好啦,以后多留意这一带就是,走,我们继续去赏灯,时候不早了,再看一会儿也该回去啦。”

    甘斐点点头,随着莫羽媚向巷外走去,两骑健马就在巷口相候。

    “那位姑娘……”端着茶盏的书生忽然招呼。

    “何事?”莫羽媚冷冷的一回头,在别人面前,她永远是这副不假词sè的模样。

    那书生却不以为意:“我看姑娘黑袍及身,腰悬利剑,气势非凡,不比常人,莫非大司马府幕下乎?”说着,指了指莫羽媚黑袍的襟角之处,那里绣着一只金sè鸿雁。

    “正是。”莫羽媚并没太在意,事实上在整个建康城内有很多人会认出大司马府剑客的装束。

    “呵呵,代问府上韩璜剑好,就说小弟滕祥等着吃他和舞晴姑娘的喜酒呢。”

    知道韩离表字璜剑的人不多,而知晓他和云舞晴姑娘婚事的人更少之又少,看来这位书生必然和韩离极为熟稔,莫羽媚这才抱拳施礼:“原来是惊隼故友,失礼,你是……”莫羽媚没有听清他的名姓。

    “北海滕祥,草字子颜,除夕还和璜剑一起饮酒叙谈了来,一下子又是十余rì未见了,还请莫姑娘代为问候,莫姑娘和这位壮士另有要事,小可不便相留,他rì还请来舍下一坐,告辞。”这位叫滕祥的书生躬身为礼,他从棕sè长发和胡人样貌一下子就叫出了莫羽媚的姓氏,显然对大司马府的剑客非常熟悉。

    房舍的门关上了,甘斐嘿嘿笑道:“这穷书生,不想接待我们就直说嘛,还绕那么多弯子,说我们另有要事,一下子把我们堵住了,要不我还真想到他家里问问有什么古怪情事呢,哎,对了,他认识你?”

    莫羽媚摇摇头:“不认识,但他认识惊隼,就是那位驭雷士,没想到,惊隼还有这样一位寒族朋友。”

    “寒族?京城里叙交论友还得看出身什么族?那我不是更惨?压根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家世……”

    莫羽媚可不想听甘斐再对门第出身的絮絮叨叨,世风就是如此,这位豪xìng博荡的斩魔士定然是觉得格格不入的了,可要再跟他解释什么,一准又牵扯个没完,索xìng不搭腔,拖着他直走向巷外去了。

    ※※※

    灯会还在举行着,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数不完那彩灯炫影,看不尽那红男绿女。

    一处酒肆斜出亭台,正支在秦淮河畔,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袍公子微摇檀扇,一双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贼光,片刻不离路上经过的年轻女子面上,一脸sè咪咪的笑意。边上是个宽袍大袖的干瘦男子相陪,唇上浓浓一抹髭须,腰带上佩戴着好几块玉制配饰,略一动身便是叮当作响,可见也是身份尊崇,可是他在面对那锦袍公子时,脸上的笑容总是有些巴结讨好之意。

    亭台边则是十几个身材魁伟的青袍壮汉抄手侍立,内中一名疤脸大汉形貌最是凶恶,站在亭外,威风凛凛。路上行人见到这光景,便知是豪门大户的贵胄人物在此,都是远远的就避走开去。

    锦袍公子忽然看到正与甘斐交谈甚欢的莫羽媚牵着马远远的经过,眼睛不由一亮,拍手赞道:“妙妙妙,看了一晚上,就这个女子最合我意。”说着一指莫羽媚的方向,侧头对那疤脸大汉说道:“吕通,看见了没?那个,去几个人,把她请过来。”

    疤脸大汉一声应承,抬眼看去,生生吸了口凉气,赶紧趋前几步,挨到那锦袍公子身边小声道:“公……公子,这个……这个招惹不起,她是大司马府的人。”吕通当然认出了莫羽媚,可怕公子不高兴,没敢详细解说莫羽媚的身份,心中暗道,就凭我们几个去,非被她全数刺死不可。

    锦袍公子檀扇一收,勃然作sè:“怎么?又是大司马的人?除夕那天晚上你说那个是大司马府的人,今天又跟我说这个是大司马府的人,我养你们何用?这般东怕狼西怕虎的?”

    “真真的是,那身黑袍,决计不错。”吕通的冷汗又下来了,也是该着倒霉,怎么今年尽碰上不敢招惹的人?

    “大司马怎么了?我爹爹还是太子太保呢!”锦袍公子心里清楚,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眼睛望向莫羽媚,心里好生不舍,嘴里还在继续发狠。

    “哎,公子息怒。”在一边的干瘦男子立刻止住,又对吕通做了个眼sè,示意他先退下,吕通松了口气,拜了一拜才避身出外。

    “若依我说,这些不过是庸脂俗粉,怎么配得上公子?”干瘦男子眼神望着莫羽媚,面上却陪着笑脸开解那锦袍公子,“待开了chūn,从老家接了舍妹来侍奉公子,那才是天姿国sè呢……呃?”

    那干瘦男子忽然站起身,对着莫羽媚的方向一迭声的道:“怎么……这怎么回事?”

    不等那锦袍公子发问,那干瘦男子已经步出亭外,带着一路叮叮当当的玉饰声响直朝着莫羽媚奔去。

第九章 京师妖踪

    不必听到那叮当作响,单从风声走向莫羽媚和甘斐也察觉到有人直冲自己奔来。两人都牵着马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那留着唇上一抹髭须的干瘦男子气喘吁吁的奔到眼前。

    “慢……慢行,二位。”干瘦男子喘个不停,其实他跑的这段路并不长,却还喘成这样,显然是平常养尊处优,极少跑动之故。

    “何事?”从来者的衣着判断,莫羽媚知道这个干瘦男子一定不是草民寒士,不过身为大司马府的重要人物,寻常人等也不在她眼内,所以她的态度依旧是清清冷冷的。

    干瘦男子气喘定了,便对莫羽媚和甘斐笑着拱了拱手,对方可是大司马府的幕下,即便官制品级不如自己,可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这样大司马府的红人?因此礼数极为恭敬,口中在道:“是大司马府的莫大剑客吧,下……这个……鄙人见过莫大剑客,并致桓大人贵安。”这个自称着实费思量,干瘦男子本是要自称“下官”,但转念一想,对方可没有官职,又想自称“小人”,却又觉得谦卑太过,转了下念头,总算用了个不伦不类的鄙人。

    莫羽媚仔细看了看这干瘦男子,略一颌首:“不必客气,大人是……”对方既然这么说话,必然是朝廷中人,所以莫羽媚直接称呼他为大人。

    干瘦男子再次拱了拱手,笑道:“鄙人中书侍郎,竟陵董璋……”

    “董大人,有什么事吗?”尽管知道对方是官居五品的中书侍郎,可莫羽媚还是不以为意,在他说下去之前出声打断,她同时也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袍公子脸上带着sè迷迷的微笑正带着人走向这里,不由秀眉一蹙。

    “哦……是……”董璋还待陪笑说话,那锦袍公子已经凑了过来。

    “文孚兄,这火急火燎的赶到这厢,是对人家姑娘叙什么话呀?也不怕惊扰了人家。”锦袍公子喊着董璋的表字,嘴上是和他说话,眼神却撇到了莫羽媚身上,笑的越发欢畅了。

    董璋摆手笑道:“是是是,是鄙人太过唐突了,原是要问莫大剑客,呃……莫非是莫大剑客去过我老家庄上?”

    锦袍公子贼溜溜的眼神使莫羽媚很不舒服,但她知道这锦袍公子是什么人,也不想横生枝节,当下扭过头去,轻哼一声,听董璋说到最后,却不由一怔:“董大人何出此言?贵府我可从没去过。”

    “若没有去过我老家庄上,如何坐骑上有我家中印记?”

    一直在边上不作声的甘斐忽然探过头来:“扯,这是我们家里的马,关你家什么事?”

    董璋苦笑,伸手在马臀毛里一翻,一个“董”字印记顿时现出,又对马前腿一指:“呶,这里也是。”灯火映照分明,也是一个“董”字。

    甘斐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说来。他不知道,眼前这位中书侍郎正是他那位新来的九师妹董瑶的大哥,他也不知道,这几匹健马本就是师弟嵇蕤和薛漾从董府中带出的,直至经过落霞山紫菡院之事后,又骑回了乾家本院,而此次出行,又挑了这两匹健马一路直上建康城,进了大司马府内。那董璋对自家健马的印记自然熟悉的很,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奇之下便跑来相问,他倒不是真正记挂自家这两匹马儿,而是正好借此机会和大司马府中的红人叙交论往,多少存着些以为进身之阶的用意。

    莫羽媚自然也不知道就里,和甘斐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还是那锦袍公子又笑嘻嘻的喊将起来:“哎呀,文孚兄,不是我说你,不就是几匹马嘛,用得着这样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问?要我说啊,这般花容月貌的姑娘骑着你家的马儿,那是给你家添光增彩呢。”

    董璋连连陪笑:“是是是,王公子说的极是,鄙人本也就是好奇怎么家里的马儿被莫大剑客牵着,但用但用,鄙人着实荣幸之极呢。”

    那锦袍公子故意笑的大声,将视线只在莫羽媚凹凸有致的身体上打量:“哈哈,莫大剑客是吧,在下王纮,能见到莫姑娘,可也是不胜荣幸之至。”

    莫羽媚知道,王纮是当朝太子太保王衮的三公子,王衮出身北海王氏,也是仅次于琅琊王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和颍川庾氏的一大世家,王衮位列三公,身份显赫,这王纮便仗着父亲的权势,常在建康城内欺男霸女,尤其此人最是好sè,常见了有姿sè的女子便指使家仆抢入府中yín乐为欢,寻常百姓自然敢怒不敢言,便是建康城内负责京师治安的官署也不敢管,倒放任这王纮越发为害。

    若是寻常恶徒,以莫羽媚的xìng子,拔出剑来三下五除二,至不济也能断了对方的子孙根,可她是大司马府中的人,不能给大司马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可由不得自己的xìng子。

    所以虽然这王纮看向自己的眼神放肆无礼,莫羽媚却没有发作,也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点头对董璋示意:“许是大司马曾去过贵府庄上,我们出府时未曾细看,便骑了来,董大人勿怪。”

    “哪里哪里,大司马府上要用,只管说,鄙人庄里还有,还有,哈哈。”莫羽媚都抬出大司马来了,董璋自然连连点头哈腰的应承。

    “告辞。”莫羽媚不想再多纠缠,拉着甘斐就要离开。

    “哎,相请不如偶遇,这般上元佳节,恰好遇上莫姑娘这般天仙化人,不如轻移莲步,屈驾来在下处,我等浅酌几杯,对酒赏灯,岂不美哉?”王纮对莫羽媚越看越爱,见她要离开,大感不舍,一时sè胆包天,竟然伸出手来执向莫羽媚的玉手。

    王纮身后的吕通冷汗直冒,他知道大司马府上几大剑客的厉害,看到公子不知高低深浅,毛手毛脚的上前要执手,更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莫羽媚的反应,只要稍有不对便要立刻抢上,若是让公子因此受了什么伤,自己就是死罪,因此纵是与对方相去甚远也顾不得了。

    莫羽媚心中恼怒,却也没把王纮这一抓当回事,不过是个纨绔公子,自己的身法可以轻松的让开他这举手一执。

    刺斜里忽然伸过一只手来,牢牢的抓住了王纮那伸向前的右手。然后,就听到甘斐嗤之以鼻的声音:“这位什么王公子,不太像话吧,这是爷的女人,轮得到你来放肆?”

    抓住王纮的正是甘斐,王纮那副sè授魂与的表情早落在他眼内,只是一直忍耐,待看到他还纠缠不休的要去执莫羽媚,便顿时发作,甘斐是不管不顾的xìng子,这一发作,便皇帝老子也不在眼里,当下手一使力,王纮只觉得手腕处如箍铁钳,受痛不过,啊啊的大叫起来。

    董璋一看势头不对,急上前来劝:“壮士不可,原是鄙人多嘴,还请手下留情。”

    吕通带着几个青袍壮汉也围了上来,只是碍于甘斐的身份(他们以为甘斐是大司马府中的人),不敢一齐涌上,吕通仗着有些武艺,迅疾出手,打向甘斐臂膊,也是想逼他松开王纮,口中还在道:“得罪,放开我家公子。”

    “哈哈,这家伙比爷还胖,怎么这么软蛋怂包?爷还没怎么用力呢,就喊成这样。”甘斐在吕通攻到之前就抢先把王纮向吕通怀里一丢,这一下正是吕通发力已出的时候,见状慌忙收招,急急的接过王纮胖大的身子,收招的力量加上王纮身体的冲力一齐撞向吕通,吕通只觉得眼前一黑,和王纮作一堆儿跌倒在地上,董璋和几个青袍壮汉赶紧上前搀扶。

    莫羽媚欣赏的看着甘斐保护她的举动,对甘斐眨眨眼,示意可以离开了。

    甘斐哈哈一声,翻身上马,同时右手在莫羽媚纤腰上一托,也将她托上了她的坐骑,这可不是相助,其实是表示亲昵的举动,莫羽媚心知肚明,甜甜一笑,二人打马而去。

    乱糟糟的人从中,王纮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回去告诉我爹爹!办那个胖大汉子!”

    ※※※

    从低矮破旧的一大片民房的反方向延伸开去,略拐了几进,便看到一淙微有些腥臭气的河流,这是秦淮河内河的下游,腥臭气是因为沿河住户的寻常便溺都倾入河水之中,这股味道不好闻,好在秦淮河是活水,暗涌的湍流会将这些污秽冲入长江,倒也不妨碍寻常的生活。

    尽管是上元灯节,行人如织,可这里却几乎空无一人,昏暗的屋幢借着月光倒影在河面上,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远处的灯火通明,喧嚷热闹。

    只有一个孩童,提了一个家里自制的简陋的竹灯,丁巳年的生肖是蛇,所以那盏竹灯是一条盘曲一团的小蛇的模样,孩童将蛇灯放到河水中,看着微微发亮的蛇灯顺流缓缓飘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孩童的背后传来,孩童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背着手缓步从巷闾中走出。

    这里很少会有人来的,而左近的邻居这孩童都认识,所以看到这个陌生人,孩童有些好奇,眼神只在那人的浑身上下端看。

    身材瘦长的男人走过孩童身边,看到那孩童诧异的打量眼神,忽然嘴角牵动,笑了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孩童的垂髫黄发。

    这是一个长辈对小孩儿表示喜爱的动作,孩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没有发现,抚在自己黄发的大手上已然伸出尖利的锋爪,而那男人的眼瞳也忽然变成了诡异的暗黄sè。

    “小娃娃最是肥美,肉咬起来又香又嫩。”男人心里转着念头。

    忽然,一个衣衫不整的后生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提溜着裤子。这是后街的陈三,该他倒霉,刘家的男人很快就回来了,险些捉jiān成双,陈三惊魂未定,一边暗骂着那个破门而入的大汉,一边没命价飞奔逃回,根本没有注意河边抚着孩童的男人。

    奔跑的声音引起了屋幢中居民的反应,一家门扉打开,传出一个妇人的招呼声:“叶儿,归家困觉,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疯。”

    “哦,来了哦。”河边的孩童大声答应,头转向了妇人声音传来的方向,等到再转过头来时,面前的男人已经踪迹全无。

    身边的河流现出一大片波纹,将那漂在河面的简陋蛇灯送的更远了。

    ※※※

    “知道吗?我喜欢今天晚上你挺身而出的那股子傲气。”在甘斐怀里的莫羽媚吐气如兰。

    甘斐拥紧怀中**的**:“傲气吗?不,这是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被调戏时而产生的怒气,其实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你一个指头就能把那胖小子点翻,可我更想亲手来教训这个胖小子,要让他知道,我的女人,谁他娘的敢动!”

    “不过才几天,你从那个木然愚钝的傻男人就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你的女人?你觉得我们睡过觉了,我就一定是你的了?”莫羽媚笑着点了点甘斐大大的鼻子。

    “是的。因为我只和自己的女人睡觉。”甘斐说的斩钉截铁,自从这事上开了窍,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想明白很多事。

    “哎,对了……”甘斐忽然想起来,“那个什么什么官来着,就是那个干干瘦瘦的小胡子男人……”

    “中书侍郎,竟陵董璋,我以前听说过,他父亲曾经在朝中做过侍中,一向和琅琊王家和北海王家行走的近。”

    “竟陵董璋……哈哈,我说怎么觉得耳熟,羽媚,记得我那九师妹吗?”

    “你是说董姑娘?啊,对呢,她就是竟陵的大族,她也姓董,她的名字也是斜玉旁,莫非她和这董侍郎是一家?”

    “这下明白了,难怪我们骑的马是董家的呢,这是我池师兄和四师弟六师弟从竟陵董家一路骑过来的马,原来如此,对,九师妹说过,她的哥哥就在朝中为官的,看来,就是这位董侍郎啦。”

    “是你池师兄把那个董姑娘带去你们乾家的吧?”

    甘斐点了点头:“说到池师兄,他们也该到了长安,不知道他和六师弟现在怎么样了……”

    ※※※

    “嘿咻嘿咻”远在千里之外,一样有个初识了男女滋味的大汉挺着黝黑的胸膛,额头汗水涔涔留下,怀里搂着**的女子,正在大施挞笞,身边还有四五个美艳的女子,看着黑大汉郑重而又陶醉的表情,都在吃吃的娇笑。罗老七在这一晚终于夙愿得偿。

    拐过了几个间舍,里室中池棠、薛漾和魏峰、王猛相谈甚欢,

    “……今晚共谋一醉,且快活再说。”王猛举起酒觞,向池棠、薛漾和徐猛一敬。

    一个大汉背着露出兵刃器柄的包裹正迈步走入莹玉阁。

    对面的云来驿,在第二楼的一个房间内,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正骑在一个异族衣饰的女人身上,喘着粗气,舔舐着那女人的每一寸肌肤。

    空无一人的黑暗颓败的广平王府中,千里生抬起手,看着上面淋漓的血迹渐渐隐入手掌之中,他的脚下,衔云子的尸首正化作白气缭绕,淡淡的远飘开去。

    虚空相接,祁文羽强忍着悲痛,不停在两个时空中飞奔远遁,“啊”的一声,白影一晃,最左首的魏文宾浑身是血,从虚空幻境中现身,转瞬被身后追来的一团黑气包围。

    灯火通明的长安长乐宫内,内侍带着畏惧的眼神,抖抖索索的向独目暴君的金爵中倾倒美酒。

    酒像鲜血一样殷红……

    灵与yù,血与火,笑与泪,生与死,似乎无时无刻不在重复上演。

第十章 形易

    “今夜灯会可美?”镜前佳人又在说话,奇怪的是,她这次说话的对象并不是镜中的幻影,而是在妆台边,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摇摇头,没有说话。

    “是不美?还是没去看?你们不是最喜欢人间这些灯红酒绿的东西吗?”佳人难得的关上了镜匣,而是很有兴趣的看向小女孩。

    “求鲡妃娘娘教我法术。”小女孩咬着嘴唇,答非所问的说道。

    佳人一愣:“鲡妃?你说我是鲡妃?你却又是从何而知?”

    “我感觉到了娘娘强大的灵气,我知道,那是慕枫道的灵气,nǎinǎi让我修炼的,也是这个。”

    “难怪你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可你为什么说我是鲡妃?”

    “阒水一族的女子中,只有鲡妃娘娘最美丽,最强大,不是你还能是谁?”也许是女孩年岁太幼,说话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礼貌。

    可是佳人已经被这个女孩的话说的大笑起来:“哈哈,最美丽,最强大,真是最动听的话儿,我喜欢,不过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位鲡妃娘娘,谢谢你的夸赞,你nǎinǎi呢?”

    女孩的语声黯然:“死了。”

    “死了?宛月洞赤目姥姥死了?”

    “被一个伏魔之士杀害的,就在新年的那一天晚上,nǎinǎi……只是想带我去看看人间的烟花……就……”女孩儿说到这里,又开始抽泣起来。

    “赤目姥姥不是从不害人的吗?又一向谨慎小心的很,怎么伏魔之士还不放过她?”

    “那个人非说我nǎinǎi吃过人,罪不可恕,呜呜呜……”

    “什么人?在哪里对你nǎinǎi下的手?”佳人眼睛转了转,皱起了眉头。

    “是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他说他叫……”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变的咬牙切齿,“俞师桓,鹤羽门俞师桓。就是在离城池不远的钟山之上,他……他杀了我nǎinǎi!”

    “哦?照这么说,在这京城左近,竟然还有不休山的炼气士……有意思。”佳人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为我的nǎinǎi报仇,所以,我求娘娘授我法术……”女孩儿突然跪下,向佳人叩头。

    佳人伸手一抬,女孩儿只觉得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量将自己托起,再也叩不下头去。而佳人则走到了女孩儿的面前,仔细看着女孩的容颜。

    “尽管你认错了人,可我愿意接受你的请求。”佳人的纤指微微抬起女孩儿的下巴,虽然还是孩童的模样,但明眸皓齿,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

    “谢娘娘,谢娘娘。”看着眼前那如花似玉的绝美容颜,女孩儿的面sè一喜。

    “不要叫我娘娘,我不是那个鲡妃,你就叫我姐姐吧,我是南海鲛人,本名泣珠。”

    “泣珠姐姐。”女孩儿乖巧的改了称呼。

    佳人拉着女孩儿的手,款款的走向自己的妆台前,打开了镜匣,让铜镜中倒映出自己和女孩儿的容靥。

    “用我们最省力的方式去消灭自己的敌人,而当你的敌人是男子时,美貌和魅惑来作为武器远远胜于那些法力,你懂我的意思吗?”

    女孩儿懵然的摇了摇头。

    佳人将自己的娇靥很亲密贴在女孩儿的侧脸上:“你会懂的。你很美,但是你还太小,以慕枫道的身体长成的时间来算,你最起码还要三百年才能长成chéng rén的身体,这可不行,我会用灵力提升你身体成长的速度,在一个月之内把你变成闭月羞花的绝sè美人,这样,就可以真正开始你的修行了,开始你的复仇之路……”

    女孩儿并不是很明白佳人话语里的意思,却终于还是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布奴莎。”女孩儿的眼眸异常的现出一片红光。

    “这是什么名字?胡人的名字吗?”佳人有些好奇。

    “在兔族的发声中,发下誓言一定要去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布奴莎就是发誓的咒语,在nǎinǎi死去之后,我就发下此誓,要为nǎinǎi报仇。所以,布奴莎就是我的名字。”女孩儿眼眸中的红光在铜镜的反shè下显得极为诡艳。

    “原来如此……”佳人的纤指划过女孩儿嫩滑的肌肤,“……那我就把你化作一个颠倒众生的异族尤物,每一个男人看到你,都会被焚身的yù火所cāo纵,为了你不惜一切的奉上他们的所有,然后争的头破血流……”

    镜中女孩的容貌在佳人的纤指运动下渐渐发生了改变,肌肤更加的盈白如玉,五官jīng致的越发无从挑剔,鼻梁比原先要高了些,眼窝却似乎比原先更深了些,一头乌发缓缓的沁成了耀眼的金sè,而原本发出红光的眼瞳却变成了深邃的晶蓝sè。

    女孩惊讶的抚摸着发生变化的五官,双rǔ有一种鼓胀的感觉,而双腿似乎也在缓缓伸长,她已不再是那个转着滴溜溜大眼睛的小孩子了,她正开始成为女人。

    “再过一个月,你的身形就能完全长成了,而在你运用灵力的时候,眼眸的晶蓝就会变得鲜红,蓝sè是海,红sè是血,让那些为你倾倒的凡人都成为你血海中的游魂吧。布奴莎……在这些rì子里,你可以先看看,姐姐是怎么除去一个伏魔之士的,记得,一定要学会这些方法。”佳人的眼神又穿过了窗格,直投向那一所宅院之中。

    ※※※

    甘斐没有想到,那位蓉夫人竟在第二天中午专程在门客憩所的正堂内设宴,说是要和莫羽媚好好聚一聚,而之所以是在门客憩所的正堂摆宴,也是因为公府内宅,等闲人不得入内,而一旦在内宅的宴饮,只怕也会惊动大司马的正妻南康长公主,蓉夫人考虑的很周到。

    除了莫羽媚和甘斐,超节豪、韩霓、尹靖这几位留下的剑客也都在座,甘斐还发现在靠近蓉夫人的座位下首,又坐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莫羽媚轻声介绍,那年轻女子正是驭雷惊隼的未婚妻云舞晴。

    这个倒是久仰的了,甘斐已经听他们好几次说起这云舞晴姑娘,也知道云舞晴姑娘曾是蓉夫人身为公主时一直追随的侍女,与蓉夫人最是亲密,因此得以列身此宴倒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位云姑娘自坐下后便一直低垂臻首,看来害羞腼腆的紧。

    今天的蓉夫人似乎刻意盛妆打扮,明媚俏丽之极,举手投足间艳光四shè,甘斐心里是有事的,自然不敢抬头细看,只是暗自犯着嘀咕。

    “今天算是刚出了年,这些rì子大人不在,姐姐那里我也要常侍奉着,一直未得空闲。”蓉夫人正笑吟吟的对莫羽媚说道,她口中的姐姐正是南康长公主,“那rì得知羽媚妹妹回来也只能匆匆一晤,原是说第二天要跟妹妹好好叙叙的,哪知道直拖到今rì,这也是出了年,有些空暇的缘故。”

    “夫人太抬举羽媚了,羽媚如何生受得起。”

    “什么抬举不抬举的,都在一起,便是姐妹相称,你看,霓儿和舞晴也是和我一向笑闹惯了的,大伙儿说说笑笑,可不热闹?”

    甘斐听着几个女人间的闲话家常,偏生又不好意思再像往rì般在餐桌上大快朵颐,只得自斟自饮了几觞美酒,还不得不显得斯文的举箸略搛了些菜肴送入口中,吃的极不畅快。

    “甘壮士,这些rì子在府里可住的惯吗?”蓉夫人忽然问道。

    “啊,多谢多谢,住的惯,极好极好。”甘斐微一抬头,眼神却还垂向地下,礼貌的回答。

    韩霓嘻嘻一笑:“他当然说极好的了,公主,他可是孤雁姐姐的心上人呢,这些天晚上都……”

    莫羽媚狠狠瞪了韩霓一眼,韩霓顿时捂着嘴,眼神里满是笑意,却也不往下说了,甘斐倒是无所谓,陪着呵呵笑了几声。

    “哦?羽媚妹妹一向不把寻常男子放在眼中的,竟对甘壮士青眼有加,那可是一段佳话了。”

    莫羽媚微微一笑,却也没有否认,算是表明了自己和甘斐的关系。

    “甘壮士。”蓉夫人又喊甘斐,却不急着往下说。

    这下甘斐不能再继续低垂眼神,只能答应一声,对上蓉夫人的双眼,听她往下说。

    这一看之下,便是心中一荡,蓉夫人的眼眸中竟shè出别样的光彩,深邃如梦,朦胧若幻,嘴角微微带起笑意,却也仿佛是一种浓浓的诱惑之意。

    “甘壮士,你可要好好待我那羽媚妹妹,可不能亏负了她。”这就是一句废话,一句看似关心的废话,但在讲这话的同时,莫羽媚也是暗自皱眉,蓉夫人看向甘斐的眼神确实不同寻常,她是在热恋中的女人,对这方面极是敏感,隐隐觉得蓉夫人这样似乎有些不妥,想起那天甘斐对自己说的话,难道蓉夫人真有什么蹊跷?

    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不一样,尽管那天甘斐说出了自己决不会被女人看上的理由,但莫羽媚可不是这么想,甘斐魁伟雄壮,虽是虬髯满腮却也有种英雄气概,未必没有女儿家喜欢这幅模样的,况且她倾心甘斐,情人眼中,自然是越看越顺眼,若说蓉夫人真对甘斐有什么别样情思,倒也不是不可能。她没有把蓉夫人往妖魔的路数上去想,而是自己作出了一番推断。

    甘斐在蓉夫人的眼神映shè下,一时有些神智不清,用一种男人欣赏漂亮女人的目光,在蓉夫人的面上停留了许久,竟没有对蓉夫人的说话做出回应。

    在一边座上的尹靖冷哼一声,这俗浊男子,看向蓉夫人这幅好sè的模样如此不堪,也不知孤雁是怎么看上他的,也不说话,厌恶的将头转过一旁。

    超节豪也觉得异样,急忙举起酒觞打个圆场:“哈哈,甘兄,蓉夫人的吩咐你可得记紧了,要是亏负了孤雁,我们也不饶你。”

    超节豪的话使甘斐遽然一醒,感到了自己刚才失态,忙打了个哈哈,也举起酒觞一饮而尽:“哪能呢,夫人的话甘某谨记,除非是羽媚不要我,我可舍不得羽媚呢。”说话时,眼神转向了莫羽媚,总算摆脱了蓉夫人那灼灼慑人的目光。

    这番话使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甘壮士不知是什么出身?做的什么行当?我看甘壮士倒像是江湖上的任侠之士呢。”蓉夫人的笑容更加妩媚撩人,还在追问甘斐。

    甘斐不会再抬眼迎向那目光了,他可以肯定,这个目光有一种妖魅的力量,这在他刚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很清楚的知道了,这个蓉夫人真的有问题,只是一个出生成汉深宫的公主怎么会身有妖魅之力,这可要好好探查一番。

    为了jǐng告对方,甘斐将灵气暗运,使浑身更增一种威肃气势,正sè说道:“甘某是斩妖除魔之士,专杀妖魔鬼怪的。”

    场上顿时一片寂静,一直低着头安坐的云舞晴却霍然抬起头,看向甘斐。

    “妖言惑众,胡说什么!”尹靖第一个出声呵斥。

    蓉夫人银铃般的笑声掩盖了尹靖的呵斥还有众人默然不语的尴尬:“有这么个行当?世上当真有妖魔鬼怪?”

    甘斐还待再说,莫羽媚却出声打断了他,这些事还是当面对大司马陈说的好:“夫人不必当真,他是说顽话的。”

    甘斐知道莫羽媚的意思,也就不在这话题上再多纠缠,事实上他本就是对蓉夫人的一次试探,要看看蓉夫人听到此话的反应,当下凝住心神,将炯炯目光投在了蓉夫人面上。

    蓉夫人神情自若,语笑嫣然,流光溢彩,美目顾盼,正迎上甘斐的眼神,饶是甘斐已有提防准备,这一看之下还是怦然心惊,幸好这些时rì与莫羽媚欢好缠绵,早识了男女滋味,要是过去那甘斐,只怕早被这盈盈眼波摄了魂去。

    “对了,舞晴,许久不见你的舞姿,今rì欢聚,不如献舞一曲如何?”蓉夫人忽然对座位下首的云舞晴说道。

    云舞晴微一欠身:“公主有命,自当遵从。”

    直到这时候,甘斐才算看清了云舞晴的模样,云髻堆翠,黛眉笼烟,娇靥如桃,姿影若荷,纤腰楚楚,秀美绝伦。莲步款款走向场中,一股馥郁的麝兰香气,恍如月宫仙子一般。

    站在正堂外侍立的侍女们取了丝竹琴瑟,准备舞乐。

    一双晶蓝的眼眸一闪而过。

第十一章 桓大司马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分;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这是诗经的词句,大意就是,爱我求我的男子哟,还请你快快告白,不要等到梅实落地纷纷,枝头残存却越来越少,辜负了良辰美景、大好时光。

    云舞晴且歌且舞,歌喉宛如出谷黄莺,情切切意真真,怎一个如诗如醉,丝丝入耳;偏还有那般绝美的身姿,抃风舞润,粉袖挥摆,便似花坞chūn晓燕回翔;盈柳撷芳,纤腰疾转,仿佛蕊宫阆苑蝶翩然。

    便是甘斐这般粗豪的厮杀汉,此际却也痴了。不自禁的端正了坐势,两手握拳,支在两膝上,表情迷茫,满眼全是那倩影飘飘,莺啼琳琳,浑然不觉蓉夫人那灼灼眼神尽在他面上轻扫流连。

    云舞晴一曲歌罢,正做了个垂柳之姿,裙袖下露出一双明眸,倒和甘斐的眼睛对上,如泣如诉,却又yù言又止。

    甘斐心中一跳,猛然醒觉,隐隐感觉那云舞晴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正觉得蹊跷,就听到满场拍手叫好之声。

    云舞晴收势,对蓉夫人深深一福,便退入自己的座中,依旧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甘斐也跟着大伙儿拍了拍手,看到云舞晴对蓉夫人恭敬而谦卑的神态,觉得和蓉夫人先前所说的情如姐妹的亲密大为不符,心中的疑虑越发强烈了。

    蓉夫人笑的极为欢畅:“这个舞晴妮子,越来越美了,也不知那璜剑哪里修来的好福气。对了,你们哪天的婚事?”蓉夫人侧头问下首的云舞晴。

    云舞晴低着头用极轻的声音回道:“是下月初八。”

    “那也不足一个月了,快得很呢。你这妮子,往rì里最爱说笑,偏是要嫁人了,可着实的害羞矜持,都不像你了,怕是只有在和那璜剑独处的时候才能放得开呢。”蓉夫人对云舞晴笑道,说到最后一句竟自然而然的送了个媚眼过去。

    这个媚眼由于角度的缘故,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可云舞晴却将头埋的更低了。

    “这首《摽有梅》唱的极好,词却有些不合适,舞晴姐姐这便要嫁人了,可不是等着男人来追求告白的意思哟。”韩霓嬉笑着打趣。

    云舞晴轻轻的声音传来:“原是唱个最熟稔的,几曾想过词的意思来?你倒来取笑。”显然她和韩霓的关系极好,即便因为害羞矜持,可对韩霓说出的话来却也极为放松。

    蓉夫人这回是替云舞晴圆了场:“阿彩,你便是会欺负你这舞晴姐姐,仔细你那哥哥回来可不饶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舞晴姐姐有了夫家,你的孤雁姐姐也有了心上人(莫羽媚欠了欠身,甘斐也略一点头,算是对蓉夫人的话有个回应,然后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不安),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嫁出去?”

    韩霓嘟起嘴,这时候她就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全然不见昔rì里那脸上涂满花纹的yīn狠剑客的模样:“公主可要替阿彩留意呢,舞晴不就是大司马大人和公主替她寻了哥哥的?我也总要找个像哥哥那样出sè的男子才成。”

    几个剑客都笑了起来,蓉夫人掩口笑道:“你倒又栽我,成成,全在我身上。”

    “那都是大司马和蓉夫人对我们这些门下客的深恩和厚待,天鹰敬蓉夫人一觞。”超节豪又适时的插话,看来在一众人之中,这位羌族的剑客最为稳重识大体。

    超节豪这么一说,韩霓和尹靖也都举起酒觞向蓉夫人敬酒,莫羽媚有些出神,愣了一下才想起,也端起了案上的酒觞。

    “同敬蓉夫人。”

    蓉夫人笑吟吟的举觞相迎:“万莫多礼,便是自家人一般,来,和大家共饮……哎,甘壮士,何不一起?”

    甘斐本就端了酒觞自饮,听蓉夫人又主动喊上自己,忙将酒觞双手平端一示:“啊,是是,敬蓉夫人。”

    莫羽媚微微皱了皱眉,蓉夫人对甘斐未免有些热情在意的过了分,旁人看来或许没有什么,可在她心里却有些沉沉的。

    宴会还在欢声笑语中进行,云舞晴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甘斐,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

    “你以为呢?”依旧是雍糜流暖的夜晚,依旧是交合之后深深相拥的两个人影,所不同的是,今天,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缠绵缱绻中期期艾艾,而是很认真的探讨起问题来。

    莫羽媚有些怅然出神,咬着嘴唇道:“是的,我也觉得,夫人对你似乎特别在意。”

    “我可以确定,她的眼神中,含有一种妖魅的力量,准确点说,是妖魔jīng怪里引诱凡人的一种力量,这不是杀戮的力量,而是诱惑凡人与之交欢的术力,所以,我看不到那种运用其他妖术而会产生的黑气。”

    “也许,只是你对美丽女人向你示好的一种怦然心惊呢?就我所知,男人看到美丽的女人总会觉得魂不舍守,如梦如幻的,尤其是你这样刚识了滋味的男人。美丽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本就是有着极大诱惑的jīng灵,不是吗?”莫羽媚还是对甘斐的推论觉得难以接受。

    “那把话说回来,还是我们那一天晚上争论的话题,她为什么会对我这样?我只是个你带来的布衣草莽,一个形貌平平不解风情的粗鲁大汉,抛开男女之爱的可能,总是我身上有什么是她需要的,她才会这样。我能有什么是吸引她的?背后的刀?胸前的疤?就算本来还有个未经人事的身体,这不这几天下来也没了吗?哈哈。”

    莫羽媚轻轻打了打哈哈笑着的甘斐,又伏在了他胸前,纤指温柔的抚摸着甘斐胸前的疤痕。这是他为了救我而被那女鬼留下的印记……莫羽媚想着,心里涌起一股甜甜的味道。

    “所以,我觉得,只能是我身上的玄灵之气,使她产生了兴趣。不瞒你,在第一天到你这里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府中也有一丝淡淡的灵气流动,并且在我探知的时候便立刻消失了。然后很快,在晚饭的时分,那个蓉夫人就出现了,这不会仅仅只是巧合。”

    “那又如何?不管蓉夫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她在大司马府也有很多年了,府中从无异样,能出什么事?等大司马回来,你使大司马相信我说的话之后,不是还有很多降妖除魔的事要去做?到时候离开了大司马府,不就不会有交集了吗?我还是不信,一位出身王室的公主会是jīng怪,是叫jīng怪吧?只有害人吃人的才叫妖魔,对不对?就算是jīng怪也没什么,对不对?”

    甘斐沉吟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不会这么简单的……”长长舒了一口气,“羽媚,如果我在大司马府里因为这位蓉夫人而有了什么意外变故,请你一定记住,这必然是个圈套。”

    莫羽媚睁大眼睛,她不知道,甘斐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似是而非的判断而如此忧心忡忡,可她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抱着他雄壮身体的玉臂又紧了紧。

    ※※※

    “大司马回府!”在之后第三天的晌午,大伙儿用完午膳后不久的时分,门军响亮的嗓音就在府前响起。

    沉重的府门嘎吱嘎吱的推开,戍卫公府的军士,侍奉cāo役的仆佣在府内外宅的空场上跪满了一地,这是迎接主人归来的礼仪。

    在听到大司马回府的消息后,莫羽媚神sè一喜,连声催促甘斐洗面整装,随她一起在外院迎候大司马,甘斐已经很久没见莫羽媚现出这般崇敬景仰的神sè了,心中暗自嘀咕,却也不忍拂了她的意,整了整略显零乱的髻发,拍了拍短襟褐衫上的尘土,跟着一起走到了外宅,看到满场一地黑压压的跪倒之人,不禁大感王侯公府之中的威肃之势。

    甘斐在莫羽媚身后单膝跪地,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双膝皆跪,匍匐拜倒的模样。再看看周围,超节豪、韩霓、尹靖也都诚惶诚恐的跪倒,就挨在莫羽媚身边。

    从内宅中,又走出一个盛装的中年妇人,身边侍女如云,都低着头,碎步快趋,而那蓉夫人也跟在那中年妇人身后,一脸恭敬之sè。

    到了外宅空场,所有人也都一般的跪拜而下,只有那中年妇人依旧站着,显得卓然不群。甘斐暗暗观察,见那中年妇人高鬟云鬓,满头金玉钗饰,一身绫罗宫裙,裙长戋地,侍女们即便跪倒也用手扶着及地的长裙。再看她形貌,虽然肌肤保养得极好,五官也算清秀雍容,可总有一股刚戾生威的气势,甘斐知道,这必然是大司马的正室南康长公主了。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甘斐正觉得膝盖有些生疼的时候,终于听到府外传来“腾腾”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内间还夹有马蹄踢踏和甲胄铿铿的声响,当下将眼神投向府门开处。

    只见一个胡奴弓着身子跪趴在地上,一只绣锦的将靴踩着那胡奴的脊背下了地。然后,就看到一个浑身金甲的短髯男子昂立于前,金盔包着的面容显得不怒自威,身后的鲜红披风随风微扬。甘斐心中一动,知道有这般气势的,必然就是权倾朝野,便连天子也抑其鼻息的当朝桓大司马了。

    “幼子,将所部军马先领入屯所,然后来府里议事堂。”桓大司马对身后马上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年轻将领说道。

    那年轻将领是桓大司马的幼弟,姓桓名冲,因才具出众骁勇善战最受桓大司马器重,桓冲当下抱拳领命,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随侍军马转向而去。

    桓大司马这才带着微笑,迈步入府,身后也跟着一大群的从人,有他的另几位弟弟,也有他的幕府臣僚,尽管是有文有武,却也大都穿着铿锵作响的甲胄。

    全场跪倒的众人一齐发喊:“恭迎大司马回府!”因为人数众多又突然异口同声,声势极为浩大,甘斐也不由吃了一惊。

    桓大司马却微笑着执住上前来迎的南康长公主的双手:“夫人,可等的久了罢。”

    桓大司马身后的臣僚们也一起拜倒:“臣下参见夫人。”两边各自拜着,独有大司马和南康长公主站着,甘斐看在眼里,既感礼数繁缛,却也暗自好笑。

    “起来罢。”桓大司马抬了抬手。四下里一片衣物窸窣的起身之音。

    “大过年的也不好生歇着,倒去劳什么军,可不是折腾么?这一路走乏了罢,快进去歇着。”南康长公主说话倒和寻常的家中主妇没什么不同。

    “唉,军情紧急,还顾不得休息,马上去议事堂,还有军机商议。”桓大司马摆了摆手。

    南康长公主拉下脸来,却也知道丈夫心系北伐大事,不好多说,就在这时,起身的蓉夫人,还有些桓氏的子侄都上来见礼,叙说了几番,南康长公主便板着脸领着一众侍女直入内宅了。

    桓大司马一转头,忽见边上人丛中的莫羽媚,便微微点头示意,莫羽媚情绪激动,忙上前见礼。

    “看了天鹰的传书,得知你回来,吾心甚慰。我一直说嘛,你媚羽孤雁,剑术如神,断不会出事的。”桓大司马对莫羽媚的语气很慈祥,并且像长辈一样,轻轻抚了抚莫羽媚的头。

    莫羽媚只觉得心中暖意大盛,还要说话,桓大司马却止道:“你的这次事情晚些听你说,我先去议事堂,先商议军国大事。”

    莫羽媚正sè躬身:“是。”

    桓大司马的眼神从远处的甘斐身上一掠而过,甘斐与众不同的褐衫服sè使他显得分外显眼,可桓大司马却没有多说什么,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内宅议事堂走去。

    甘斐注意观察着,发现桓大司马身后有一群黑袍之士,他们的衣衫样式和莫羽媚、超节豪等人的一模一样,而行走间总是很jīng准的保持着和大司马的距离,既不远也不近,可他们身上发出的凌厉剑意却恰好的包住了大司马的周围,不用说,这必然是大司马府的几大剑客了。看来这些剑客平常多是为大司马出jǐng入跸之用。

    其中,有两个人的气势显然要高出余者一筹,一个是离大司马最近的,未能看清形貌,可看他身材颀长,体格雄健,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沉稳;而另一个则紧跟在此人之后,脸上戴着一个铜制的面具,身材不高却极为强壮,虽然甘斐感受着的是武学之士散发出的真力气势,可显然他们二人已将本身具备的凌厉剑气深深隐忍,这般气势,甘斐在池棠练武的时候曾感受过,甘斐可以肯定,这两人中必有一人就是那五士之一的驭雷士韩离。

    甘斐身上真气流转,既是试探也像是招呼,那身材颀长的黑袍人似有所感,忽然转头望来。

第十三章 惑心之魅

    亵狎yín戏?甘斐脑中转念,两个女人,如何弄这调调?再看眼前的云舞晴,秀美绝伦,身姿窈窕,若是在床笫上与那风情万种的蓉夫人作一堆儿……甘斐心里一荡,急急止住念头,可心头却怦怦跳个不停。

    “她将奴家剥的一丝不挂,也将她自己脱的一丝不挂,用她的舌头,她的手,她所能用的所有东西,折磨奴家,直到……奴家不知道,原来这样,她就可以满足……呜呜呜……这不是过去的玉恒公主了,公主不是这样的……”云舞晴又是掩面痛哭。

    云舞晴的话令甘斐脸上有些发烧,两个绝sè的美女在一起狎戏,这样的情事便是想一想都觉得心神激荡,甘斐赶紧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默默无语的任云舞晴再哭一会儿。

    “甘大哥……”云舞晴在悲痛的回忆中刚刚回过神,伸出手抓着甘斐的臂膊,挨身上前,甘斐几乎可以感到她芳香的鼻息和玲珑的娇躯:“夫人究竟是中了邪还是得了臆病?又或者是被你所说的妖魔附了体?甘大哥,救救奴家,奴家再也不想这样。你能不能帮奴家好好查探一番,夫人究竟是怎么了?”

    甘斐倒被云舞晴这番动作弄的不好意思了,尽管觉得很舒服也不得不缩身退了退。

    云舞晴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呀了一声,忙不迭的收回手,又将身形端回原地,俏脸羞红。

    甘斐把激荡的心神平复了会儿,才说道:“按舞晴姑娘这么说,那位蓉夫人确实有蹊跷之处,可是她深居公府内宅,我却如何查探究竟?”

    云舞晴红着脸道:“就在今天下午未申之交,夫人说,要来奴家这里。”

    “啊?大司马不是刚回来吗?怎么那蓉夫人还要来你这里?”

    “正是因为桓大人回来了,而奴家的未婚夫君璜剑也回来了,夫人往后要想再寻奴家就不得便,可她又沉湎此道,割舍不下,所以趁着桓大人议事,璜剑跟随的当口要再来一次。甘大哥,就是趁夫人这次来奴家居处,能否查探出她的古怪?若真是妖魔,便除了去?”云舞晴说到蓉夫人下午要来她这里的时候,又是泫然若泣的表情,显然怕极了蓉夫人的纠缠。

    甘斐眯起眼睛,看看rì头:“未申之交?那还有一个多时辰了。好,我便看看,倒底什么jīng怪作祟!”

    ※※※

    甘斐一直对蓉夫人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总觉得对方会对自己不利,可若说有什么真凭实据,却又说不出来,因此和莫羽媚商议此事的时候,总是难以得到莫羽媚的认同。

    现在好了,公府之中已经有人同样对蓉夫人产生了怀疑,并且还是蓉夫人过去的贴身侍女,那么,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倒要看看这蓉夫人有什么玄虚。

    在听云舞晴说完了所有的疑点后,甘斐基本可以确定,原来的那个成汉公主,那个蓉夫人恐怕已经不在了,是有jīng怪化作了她的模样。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甘斐只要想一想大司马的身份就了然了。

    虻山的女妖茹丹夫人蛊惑着氐秦的君王,那么这里的这个jīng怪也做着和茹丹夫人一样的事,在这个国家,桓大司马的权势就等于君王,至少,举国的军权都在他手里,而蛊惑了他,也就形同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军权,利用人间军队发起的战乱,使妖魔一族从中渔利。难怪桓大司马一直积极的准备北伐呢,想来这jīng怪在其中必然是助**澜。愚蠢的妖怪,就没点新鲜招数?

    也许自己的玄灵之气也一样使蓉夫人感到了不安,她不知道其实自己这个斩魔士的出现原本是和她毫无关联的,很可能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的意识使她动念,想要不利于自己。

    甘斐心中冷笑,不知检点放纵己yù的妖怪呀,你的任何与原本人身不符的举动都可能招致他人的怀疑,比如这一次,在你准备对付我之前,我就先将你覆灭!

    甘斐背着宽刃长刀,随着云舞晴来到了她的深闺。

    这里的庭院楼阁和莫羽媚的憩处极为相像,看来大司马府的顶级剑客都得到了极好的待遇,这样的院落放在寻常市镇中,纵非富庶之家,也是士族之户。

    “奴家已将下人遣开,夫人来的时候,不喜欢有别的人在。”云舞晴指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向甘斐介绍。

    “往rì里,奴家便和璜剑在那里憩居。”云舞晴又指了指一幢雕梁画栋的楼阁,“奴家是夫人的侍女,不必遵从百姓的习俗,所以,在和璜剑成亲之前,奴家先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璜剑。如果不是璜剑愿意以礼法迎娶奴家,或许奴家最终也不过是他的暖床之婢。”说这番话的时候,云舞晴的表情有些怅然却也有些甜蜜。

    甘斐点头表示理解,也许原本云舞晴只是作为一个赏赐而赐给了立有功劳的韩离,想来这韩离在之后当是深恋云舞晴,才愿意以夫妻的名分厮守,不然的话,尽管她有着秀丽娇嫩的容颜,柔美曼妙的舞姿,清婉绝人的歌喉,她却只能是个侍婢,娱人声sè的侍婢。世事多桀,造化不公,多少如她一样的佳人好女却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文人雅士常为红颜激慨,又有几人听过红颜自叹?比较起来,这云舞晴还算是幸运的,至少遇上了一个真正爱上了她的男人,并且真的愿意与她厮守终生。

    这些当然不是xìng情粗爽的甘斐所能想到的,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房内,仔细看着房内的布置,这是典型的女儿家的闺房,jīng致的妆台,镶金的铜镜,悬挂着的香囊,还有屋角的织机,榻褥铺叠锦被,看起来倒是又宽又大,满屋子全是沁人心脾的香气。

    看到甘斐好奇的看着床榻的眼神,云舞晴的脸又红了,显然,这样床榻一般情况下不会只有一个人睡上面的。

    “到时候,我就躲在房梁上面,看那蓉夫人究竟有什么古怪。”甘斐查看了一遍,已经把周遭形势都记在心里,那在暗处的房梁是最好的隐身之处。

    云舞晴红着脸,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

    云舞晴如此腼腆害羞的表情却令甘斐有些奇怪,猛可里一想,不由脸sè一变:“啊,你是说,那蓉夫人来这里寻你是……是……”

    是的,亵狎yín戏,甘斐心里捉摸,自己现在才反应过来,两个很可能全身**的女人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还名正言顺的在一旁偷窥,难怪云舞晴如此害羞。

    “争取在蓉夫人那个之前……我便瞧出端倪……”甘斐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底气不足,其实在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大感刺激的欢愉之感,甘斐反复骂自己,个不成材的,乱想什么那,我这是为了救人……救人。

    云舞晴却忽然自嘲的一笑:“甘大哥若能救得奴家,奴家这蒲柳之姿又算得什么,只请甘大哥看到她折辱奴家时,勿嫌奴家轻贱。”

    甘斐端正心神,正sè道:“放心,我便是你大哥一般,决无轻薄之意。”可不能胡思乱想,我这是为了救人……救人。

    云舞晴嫣然一笑,宽慰的轻点臻首,甘斐只觉得眼前一亮,觉得她当真是清丽绝俗,我见犹怜。

    院外忽然传来脚步窸窣的声音,云舞晴收起笑容:“是夫人来了,甘大哥快藏起来。”说着,转身出门,下楼径去相迎。

    甘斐本待立时跃到房梁暗处,转念想了想,拔出身后长刀,口中默念,刀锋隐隐发出暗红sè光芒,在房内转了一圈,直到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甘斐才收起刀,蹭的跃上了房梁。这是乾家密咒,甘斐想的清楚,蓉夫人若是jīng怪,必也是修习慕枫道的妖jīng,所以自己一直捉摸不透,然而这密咒但有玄灵之力涌动,便会生出感应,自起罡力抵拒,倘若妖灵yù脱身而去却正好能困住,这也是甘斐持重的意思。

    “吱呀”房门推开,甘斐偷眼觑去,云舞晴低头在前面相引,而蓉夫人一身艳装,光彩照人的紧随在她身后。

    两厢站立定了,云舞晴下意识的斜睨了房梁一眼,然后快速的转过身子,闭上房门。

    “好可人儿,那老家伙回来了,你家的也回来了,往后若要亲近可不得便呢。”不等云舞晴转过身,蓉夫人已经从背后搂住了云舞晴,用手扳过云舞晴的娇靥,口唇相接,竟是吻在了一处。

    两个美女口中都是呢喃有声,互相搂抱着,渐渐到了床榻边,蓉夫人拥着云舞晴就势倒在了榻上。

    蓉夫人松开樱唇,却还不罢休,一边轻解罗裳,一边在云舞晴的娇躯上不住亲吻,待她洁白如玉的身体已然一丝不挂之后,又开始去褪云舞晴的粉裙。

    屋中满是一种靡靡之气,混合着两个女人身上诱人的芳香,直扑甘斐的鼻端。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啊,两个雪白娇嫩的**交缠在一起,一个是明媚艳丽的如花容颜,放荡肆意的在对方的冰肌雪肤上舔舐,纤纤玉指却伸到了私密所在;另一个秀美清丽的面孔却因为强自忍耐而现出别样的楚楚风致,实在抵受不住了,便是那一声声**蚀骨的呻吟。

    甘斐脑中一片迷蒙,太美了,实在太美了,这是他心里反复对自己说的话,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玄异jīng灵,不,她们都是尤物,都是美艳绝伦的天姿国sè。若能置身其间,左拥右抱,用自己雄壮的昂然挺入,听取她们沐云泽雨的婉转承欢,轻抚她们吹弹得破的凝脂肌肤,吮含她们温湿香润的娇唇芳舌,就像在那一晚,和羽媚的抵死缠绵……

    甘斐觉得口唇发干,腹下一团烈火熊熊燃烧起来,现在,他的心完全被迷惑了,因为那艳魅入骨的诱惑,因为那冶荡撩人的chūn情。

    云舞晴的玉指轻含在朱唇中,紧闭着双眸,因为不堪挑弄而满面绯红的呻吟着,而一样沉浸在耳鬓厮磨中的蓉夫人忽然侧过头,眼神看着甘斐隐藏的方向,藕臂伸出,轻轻相招。

    甘斐痴痴愣愣,是……是在唤我吗?从梁上一跃而下,尽管已经意乱情迷,但下意识的身体反应还算矫捷,人只是因为没控制冲力而稍微被震的退了一步。

    蓉夫人的粉臂如同灵巧爬行的蛇,媚眼如丝,语声娇濡:“甘郎,来,奴想要你……”

    “当啷”,手中的宽刃长刀掉在了地上,如奉御旨纶音,甘斐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蓉夫人紧紧搂住了甘斐,温润的嘴唇在甘斐脸上不住亲吻。

    甘斐只能喘着粗气,他现在就想拥着两个佳人,享受最铭心刻骨的美妙滋味。

    身后忽然一暖,竟是云舞晴,似乎也陷入到一种神志恍惚的朦幻之中,在甘斐的耳边吐气如兰,香舌轻舐,滑过了甘斐的耳轮,而一双玉臂也反搭在甘斐胸前,开始脱膊他的衣衫。

    “奴家也想要……”云舞晴的如同呓语一般的轻声就在甘斐耳边回绕,甘斐彻底迷醉了,云舞晴忽然睁开眼,看着甘斐,眼瞳中闪烁着一层如晶如灿的光芒,甜甜的笑了。

    一瞬间,屋中突然罡气流动,一道赤红sè光芒从甘斐身上迸然而现,“轰”的一声,蓉夫人和云舞晴同时惊呼一声,退了开去。

    就在这一刹那中,所有神智开始在甘斐脑中恢复,甘斐晃了晃脑袋,摸了摸凌乱的衣衫,面上香泽犹存,眼神再看向面前花容失sè的蓉夫人,蓉夫人**着身子,瞠目惊舌的望着自己,表情又是惊惧又是气苦。

    罡气还在屋中流动,甘斐明白了,这是在刚才的一瞬间jīng怪动用了灵力,是自己设下的乾家密咒起了感应,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个狡猾的jīng怪是在sè诱自己。

    蓉夫人簌簌发抖,忽然扯过了一件衣衫,遮住了自己的要紧所在,脸sè苍白。

    罡气流动发出的“呲呲”声还在响着,而显然,蓉夫人并没有受到乾家密咒的罡气围困。甘斐眉头一紧,缓缓转头,看向了身后。

    罡气和灵力形成的光华在云舞晴周身闪现,“呲呲”的发着响声,云舞晴挺直了**的完美**,脸上却是一种大计告成的笑意。

第十四章 圈套

    “是……你?”甘斐怎么也无法把先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娇怯女子和眼前这个带着得意笑意的云舞晴联系起来。

    “看你不出,竟有这般手段,惑心之魅还未能奏效便被你这术法破了?”云舞晴仰起头,身上的光华却越来越淡。

    甘斐面沉如水:“这是圈套,是你的诡计!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原本是想让你享尽艳福才让你死的,算是我对你们伏魔之士的敬意,可是,你好像并不珍惜这个机会。”云舞晴笑着,身上的光华终于消散,屋内的罡气流动也停止了。

    甘斐心中一凛,密咒罡气就这样消失,表明了对方的灵力极为强大,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化去了围困她的罡气。

    云舞晴扭了扭腰肢,吃吃笑着:“真的不打算要?最后的机会哟。”说话间,玉臂一招,躲在一边面sè惊恐的蓉夫人神情一窒,然后很快也现出媚笑来。

    “原来是你用摄魂之术控制着蓉夫人。”甘斐恍然大悟,同时心下懊恼,自己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蓉夫人身上,却根本没有想过竟是另有其人。

    “现在你也知道了,本来打算是你到死都不知道谁是真正的主谋,也许你会一直觉得我……哦不,是奴家,嘻嘻,觉得奴家是个凄美哀绝的可怜弱女子呢。不过,出了点意外。你也失去了享用美sè的唯一一次机会。”云舞晴的表情很从容,本已散落在榻上的衣裙竟然自动的穿回了身上,而她原本清丽秀雅的面容此刻却已经变得妖艳放浪。

    “比较起来,我其实更喜欢我现在的模样。”云舞晴的眼眸现出奇诡炫亮的晶蓝sè。

    甘斐猛的向侧一跳,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宽刃长刀,就待负力砍去,可蓉夫人却忽然扑了上来,抱住了甘斐,口中还不住在期期艾艾。

    “哈哈,劝你不要浪费时间。就算你本事了得,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你根本无法杀死我。”云舞晴晶蓝sè的眼眸直视甘斐,“我这说法已经很客气了,我还没有说你也许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呢。”

    甘斐现在已经知道蓉夫人实际上是被jīng怪摄魂的凡人傀儡,自然也不忍伤她,只得运力将蓉夫人推开,听云舞晴这么一说,却不由一怔:“一炷香?为什么说一炷香的时间?”

    “因为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整个大司马府的人都会赶到这里追杀你,包括我的夫君和你的女人。”云舞晴笑的很开心,尽管和原计划出了些偏差,可依旧在她的掌控中。

    甘斐将长刀一摆:“什么意思?”

    云舞晴的纤指对着一脸妩媚笑意的蓉夫人一示,蓉夫人的笑意顿时散去,而代之以极其惊恐的神sè,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凄厉的呼喊透过窗格,远远的播散开去。

    “**大司马的爱妾和府中第一剑客的未婚妻。”

    不用云舞晴解释,甘斐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好生歹毒,现在自己身处此地,无论如何也难辩驳清白,甘斐转眼间就拿定主意,先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个女妖说的没错,在短时间内自己拿不下她,一旦大批的门客和府兵赶到,自己就极难脱身。

    “喀喇!”甘斐当机立断,冲破了窗格,飞速的逃了出去,在院门外听到呼喊的蓉夫人的侍女们正急匆匆的赶了进来,看到甘斐疾冲而出的身影顿时响起一片惊叫。

    “见机的倒快,祝你好运。”云舞晴揶揄的说道,眼神望向了楼阁的一角,那里一样有一双晶蓝sè的眼瞳,云舞晴对那里眨了眨眼,现在该重新扮回那个娇弱腼腆的女人了。

    云舞晴将衣裙扯破了几处,一脸哀戚的靠在了同样衣衫不整的蓉夫人身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

    “何处喧嚷?”正在地图前指指点点的桓大司马听到了府中的嘈杂声,皱眉道。

    门口的两名剑客推开房门,只听到一阵阵的大喊:“抓贼人!抓贼人!”隐隐还有兵刃交击的声音传来。

    桓大司马一向稳如泰山,且不说如何会来了贼人,但府中军兵逾千,仆佣数百,自然由他们去捉拿,这里军国大计犹在商议,岂能为一小贼而致迁延?于是大司马只是挥挥手,两名剑客又关上了房门,满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听大司马说下去。

    “西路一军,穿谯梁二郡,通石门水道,领军者吾本属意袁真将军……”

    莫羽媚站在大司马的身后,眼神却不禁向声音嘈杂的方向望了望,不知为什么,她竟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就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外传入:“报!”

    桓大司马的话语又被打断,却也没什么不豫的神sè,只是淡然的坐下,手一抬:“入。”

    两名剑客再次将门打开,门外一名浑身甲胄的士兵顿时趋前几步,在门槛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府中来贼,对蓉夫人还有一位侍女yù行不轨,所幸夫人呼救及时,贼子仓惶逃窜,府中军丁正在捉拿。”

    莫羽媚的心里咯噔一下。

    桓大司马先是一怔,然后竟呵呵笑了起来:“来吾公府之贼,或有贪爱钱财者,或有窃国机密者,几曾有过采花贼?此一位当真是sè胆包天了。嗯,既是夫人无事,且着人看护调理。可知是什么贼人?”

    那军士答道:“听廊下说,是前些rì子来府中的门下之客,姓甘。”

    莫羽媚脑中猛的一懵,身体不为人觉的晃了一晃。而超节豪、韩霓和尹靖同时一惊,一齐看向了莫羽媚。

    “吾门下高士哪有甘姓之人?”桓大司马觉得奇怪。

    “大人。”尹靖拱手答禀:“大人前往庐江之时,孤雁回府,带回来一位据说救了她xìng命的大汉,便是姓甘,这些rì子都住在孤雁处。”

    “嗯?”桓大司马转头,向莫羽媚丢了个询问的眼神。

    莫羽媚心中乱突,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几乎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确是带了位姓甘的人来,原是他救了我xìng命,正要引荐给大人……”

    又一个仆人飞奔过来,气喘吁吁的在门前跪下:“禀……禀主公,贼人好生了得,从集贤苑一路杀出去了。”

    集贤苑便是一众门客rì常居住的所在,听到这个消息,便连一直神sè雍雅的韩离也追问了一句:“怎么是集贤苑?不是寻的蓉夫人么,怎么会在那里?”

    那仆人倒也认得韩离,急忙答道:“蓉夫人刚才是去集贤苑寻舞晴姑娘商议下月舞晴姑娘成亲的事体,恰好碰上那姓甘的贼人,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是仗着身大力强,要对蓉夫人和舞晴姑娘……”

    听说挚爱之人都险遭不测,饶是韩离一向淡然若定,此际却也不禁面sè微变。

    莫羽媚心中巨震,怎么连云舞晴也牵连上了?猛可里想起甘斐那天晚上说的话。

    “羽媚,如果我在大司马府里因为这位蓉夫人而有了什么意外变故,请你一定记住,这必然是个圈套。”

    他的预感真准,他真的出事了,并且真的是因为这位蓉夫人,圈套……圈套……

    想到了这节,莫羽媚原本痛楚忧烦的心绪便是一顿,她是行事果决的女剑客,不是关心则乱的小儿女,心中已经开始在转念,究竟是不是蓉夫人真的是什么jīng怪所变。

    桓大司马的脸上却看不出怒容,声音依旧威严而刚肃:“竟能被他杀出去?本事倒不小。螭,你去捉拿于他,也是替你的妻室报仇,可要人相助?”

    螭是桓大司马一向对韩离的称呼,韩离看了看莫羽媚,上前一步:“大人,那个贼子,由我来办,不必旁人相助。”

    桓大司马微一点头,手一挥:“那就让驭雷惊隼一人处断,此事有污门风,诸位就不用声张了,继续议事。”大司马的用意很清楚,不想动用大队人马就追查此事,到时候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反而招惹口舌,而只派韩离一人去处断此事,已经是很看重那甘斐的意思了,大司马府第一剑客,又是武林双绝五士之中的卓绝高手,定必是手到擒来。况且韩离的未婚妻也是受害者,让他去也是让他亲手报此仇怨的意思。

    又对莫羽媚道:“羽媚,一会儿你跟我说说,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羽媚一躬身:“是。”

    或许是她的语调太过沉稳了,超节豪和韩霓几个知道他们情意的都很诧异的看了看她。

    圈套……圈套……莫羽媚已经平复了心情。

    “如果可以,我尽量不伤他的xìng命,把他带回来交给大人发落。”这是韩离离开前,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说给莫羽媚听的。

    看着黑袍的韩离向大司马施礼走出,然后又带上房门的颀长身影,莫羽媚有些想苦笑,这位像自己兄长一样的温雅男子,即便听说自己的心爱之人险些受辱也仍然是这样的从容不迫。“可是,璜剑,你知道吗?这是一个针对他的诡计,是一个圈套,而我,明明清楚却无法去使别人去相信他,只能看着你和他展开一次也许是你死我活的拼斗,小心些吧,可别死在对方手里,不是说他,也是说你,我们的敌人另有其人,你们,都要活着。”莫羽媚尽管这么想,却也并不是很担心,她了解韩离,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从他离去时的传声就可以知道;而甘斐,一个对仆佣的问安都郑重回礼的男人,就更加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了。

    ※※※

    甘斐是用在房檐屋顶上的快速奔跑的方法逃出大司马府的,他没有从外院正门而出,因为他很清楚在那里隐藏着负责防卫的剑士和弓手,他不想自己的后背成为他们的活靶子。而外院正门那里不仅相对来说路途更远,而且往来巡逻守卫的甲士也更多。

    因此甘斐只是用刀柄把几个奋勇攀上屋顶的侍卫打倒,寻了捷径,在整个公府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跃身跳墙,翻出了大司马府。

    北边是长江,尽管天还没有黑,可渡船也到了立桨收帆的时分,往南的路倒还认得,那里应该通往秦淮,是自己和莫羽媚走过的路,这个时候也许身在市井反而更安全。

    甘斐随手扯过路边遮雨的幕布,不顾上面肮脏,连头带身子裹了个严实,倒像是斗篷一般,这样正好掩盖了身后背的宽刃长刀和一身的褐衫短襟。可惜那把长弓和一壶箭矢,都留在了莫羽媚的住处。想到了莫羽媚,甘斐不由又是一阵怅然,这事已经传开了吧,她若是知道了可不知该怎么样伤心失望呢。

    甘斐闻着幕布上传出的霉臭味,一边信步走着一边做着计较。

    他现在想起来了,那一天感受到灵动之气的方位,正是在云舞晴居住的那宅院的方向,自己怎么那么蠢?老是怀疑蓉夫人,而蓉夫人所住的内宅却和那里分明是两个方向。

    只能说是这个云舞晴使的诈了,是她用摄魂妖术控制着蓉夫人很快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云舞晴的魅术其实在自己和蓉夫人见的第一面时,就已经通过蓉夫人施展到了自己身上。蓉夫人的那种令自己总觉得是引诱的神sè,内中就含着妖邪的魅惑之术。

    难怪那天晚上自己情难自已,对莫羽媚做出了出格的举动,最终成就了好事。“不过,这个爷还是感谢你的,你这个狡猾的妖jīng,你让爷知道了相恋的男女之间本就应有的快乐。”甘斐半是愤愤半是甜蜜的想道。

    当然,这事的另一个作用就是自己对这事的沉迷,就像一个蓄水经年的水坝在上面开了个小口,所有蓄备的积水终将不可遏制的通过这个小口施放出来。所以,这些天自己一直乐此不疲,流连床笫之欢。

    一边是通过蓉夫人对自己大含挑逗的撩拨,而另一边,在那一天,云舞晴也终于亲自出手,利用歌舞之际,又向自己施展了一次魅术,自己只顾着提防蓉夫人,却全没想到眼前宛如仙子的佳人实是另含机心,不经意下,心内又是一番蠢蠢yù动。

    甘斐现在想起来,今天下午从一开始,其实云舞晴就开始了对自己的sè诱,从楚楚可怜的哭诉,到看似情绪激动的执手相扶,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一个温婉含淑的女子怎么会对一个基本上还很陌生的男人说出那么直白的话来?又是什么亵狎yín戏,又是什么一丝不挂,自己还傻乎乎的着了道。还有骗自己旁观她和蓉夫人的双美同榻那一出,自己已然被引诱的yù火中烧,神智全失,这就是她说的惑心之魅吧,还好自己一开始布下了密咒罡气之术,应该是云舞晴运用妖力,想行采补之术的时候和罡气起了反应,不然的话,自己一定做下错事来了。

    圈套,全他娘的是圈套,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云舞晴的计谋,这个计谋不算太高明,但绝对歹毒有效,即便是面对面的对质,谁会相信自己所说,这是一个妖术设的局?而那女妖,只需哭哭啼啼的现出痛不yù生的模样,比什么如山铁证还管用!

    怪道今rì发动,因为今天大司马回来了,她是要借大司马的手除去我,这个狠毒的女妖!

    甘斐越想越气,对着渐渐昏黑的天幕站定了身子。

    只有揭穿她的妖怪身份,才能还我的清白!小妖jīng,你他娘的惹错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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