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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醉迷红楼txt下载     醉迷红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有点害怕……

    “娘!!”

    看到贾环和蛇娘进来,贾苍第一个发现,贾芝还在耐心的一本正经的做舞蹈老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贾苍大喊一声后,贾芝回过神来,欢喜的跑了过来。

    贾苍也跟着跑,只是跑了一半,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敛去,有些畏惧的看着蛇娘,缓缓住了脚。

    贾环见之,心疼的招招手。

    贾苍这才又动了起来,慢慢走到贾环身前,唤了声:“爹。”

    此时的贾苍,已经洗去了身上的尘垢,头上扎起了两个总角,换了身宝蓝色的新衣裳,倒也合身。

    贾环将他抱起,笑道:“爹和娘去报了仇,找出了真正的仇人。

    你娘不怪你了。”

    “真的?”

    贾苍惊喜道,大眼睛咕噜噜的看向了一旁的蛇娘。

    蛇娘正抱着贾芝,听她说今天的事,听到贾苍的声音,又看到贾环看过来的目光后,缓缓点点头,顿了顿,终究还是伸出一只手,抱过贾苍。

    贾苍见蛇娘又理他了,还愿意再抱他,眼睛里的泪水哗哗流下,委屈的搂住蛇娘的脖颈,大哭起来,抽噎道:“娘,苍儿不是顽皮才下山的,苍儿是想来找爹爹,找爹爹救娘亲和妹妹。

    娘,苍儿好想娘亲……”

    荣庆堂上,一屋子妇人都红了眼。

    蛇娘也落下泪来,她岂能不知贾苍这一路走到都中,会吃多少的苦。

    他能活着来到都中,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想起今日她发疯一样的朝贾苍出手,蛇娘心里刀绞一样的痛。

    幸好贾环拼命拦住了她,不然……

    一旁贾芝见贾苍大哭,以为蛇娘又要打贾苍,也哭了起来,道:“娘,不要打哥哥,哥哥好,保护芝儿。

    方才有坏人要欺负芝儿,哥哥打他……”

    一旁贾环闻言,“唰”的一下,眉尖挑起,目光落进堂上。

    那种清冷的眼神,众人还是第一次在家里见到。

    薛姨妈、李纨等人都不自在起来,贾母在上头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自去寻你娘和你弟弟算账!

    不过你这儿子也了得,为了保护妹妹,连他叔叔和祖母一起打了,还真是你的种!”

    贾环闻言,有些头疼的看向贾苍。

    贾苍直起身,见他娘的脸色都变了,怯怯道:“是坏人先骂妹妹,还要打苍儿的……”

    蛇娘毕竟见识的多些,知道豪门里的规矩到底有多森严。

    她纵然武功绝世,可也无法无视这些规矩。

    毕竟,她活在世间。

    贾环见她真慌了,笑道:“不妨事,在家里久了就知道了……

    一家人嘛,刚开始,总有些磕磕碰碰。

    又是小孩子,不值当担心。

    走,先给老太太请安。”

    贾环抱过贾苍,蛇娘抱着贾芝,四口人到堂中间,给贾母见礼。

    贾母自然一迭声的叫起,虽然觉得蛇娘身上的打扮有些刺眼,可贾环那一屋子,有几个正常的……

    索性由她去吧。

    不管怎么说,她给贾环生了一双儿女,就是贾家的大功臣!

    贾母让鸳鸯取来她的百宝盒,又是好一番赏赐。

    蛇娘这个准备进宫刺杀皇帝的绝世凶人,此刻却成了娇羞的孙媳妇,手足无措。

    好一番热闹认亲后,贾母对贾环道:“你还是去你娘那里看看吧,不早点说明白,日后有你头疼的。”

    贾环摇摇头道:“明儿再去吧。”

    贾母笑道:“想明白了?你准备怎么办?”

    其她人也看向贾环,贾环抽了抽嘴角,道:“还能怎么办?讲道理呗。她也不是坏人,就是……会懂道理的。”

    贾母呵呵笑道:“好,你能让她懂道理就好。也怪我,这二三年来,看着她一点点走回老路,只是看着你的面子不愿理会。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勒住马缰。

    不过,你也经历过那么些难事了,这点子对你不算什么。

    我只提醒你,不要一味的顺从愚孝,那可不是好事,也不算大孝。”

    贾环点点头,笑道:“孙儿知道了。”

    祖孙俩正说着话,忽地,东边府上两个老嬷嬷过来求见。

    进来后,一嬷嬷对贾环笑道:“三爷,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奋武侯府、靖海侯府、康安侯府等公侯伯府诰命来了,都在宁安堂里候着。

    公主夫人在招待,让奴婢来看看,三爷若是回来了,就带着小爷和姑娘回府吧。

    都是来看两个小主子的,还拉来了不知多少车礼。

    公主夫人一人忙不过来,让林太太、史太太几位太太,若是得空就回家帮忙。”

    贾母等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贾母笑道:“我早就料到,必会有人上门子。

    这两个孩子倒是比什么都贵重,惊动了那么些公候府第。”

    贾环笑道:“老祖宗,那明儿孙儿再带他们来给您请安。”

    贾母忙摆手道:“他们两个才回来,又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讲那么些虚礼做什么?

    我连兰哥儿都不许让他来。

    让他们好生休息,不必起大早。

    有什么缺的,只管到我这来要。

    宝玉那边有一份,你这边得有两份。”

    贾环哈哈大笑道:“那行!这回得从老祖宗这来讨到便宜了,比宝二哥多一倍!”

    贾母笑着赶人:“你们快过去吧!我也瞧出来了,你们在外面这二三年,自由日子过惯了。

    如今再拘着你们,岂不是招你们厌烦?”

    众人忙道不能,又顽笑了几句后,一大家子乘车轿往东府赶去。

    这样热闹的一大家子,这样富贵的大宅门,一路上挂着的各色玻璃风灯,让两个孩子睁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

    回到宁安堂后,又是一番热闹,比荣庆堂更热闹。

    以镇国公府诰命郭氏,武威公府秦氏,奋武侯府刘氏三人为首,甫一见两个孩子,就稀罕的不得了。

    尤其是小贾苍。

    当家太太们和林黛玉这样的姑娘家到底还不同,林黛玉她们喜欢软萌软萌的贾芝多些,可各府第的当家太太们,却都一眼相中了虎头虎脑不畏生的贾苍。

    再看到这孩子一直护着妹妹的品性,各是疼爱到骨子里。

    各式贵重的金玉玩意儿不要钱似得往脖颈上挂,往腰间里戴,往怀里塞。

    郭氏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的贾苍的身量,居然带来了几身极贴身的新衣,当场给贾苍换上了。

    等贾苍换上了一身大红色金丝绣乳虎的袍子,踩上一双蓝宝石镶嵌的鹿皮小靴子后,更是迎来了满堂喝彩声!

    当场要认孙子的诰命不知有几许!

    郭氏干脆就想接了孩子,去镇国公府住上个把月,武威公府的秦氏自不甘于后。

    好一阵热闹后,一直到了子夜,见两个孩子打起瞌睡来,十数位当今最顶尖勋贵府第的诰命夫人,才纷纷离去。

    因为没能带走小贾苍,贾环还被郭氏、张氏教训了顿,叮嘱他过二三日一定带着两个孩子去府上来。

    她们倒想看看,自家老爷留下孩子时,贾环还敢不敢推脱……

    “呵呵呵……”

    等将人全都送走后,赢杏儿看着海松了口气的林黛玉、史湘云,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累倒在椅子上,花容失色的双眼无神。

    不是家里分尊卑,只让两个平妻出来招待。

    实在是……贾家另类,总不能要求别的府上也另类。

    没有哪个当家太太愿意和妾室打交道,不管是别人府上的,还是自家府上的。

    哪怕是为了尊重客人,也不能再喊其她人来帮忙。

    林史二女单独出来,若说没有一分荣耀心,那也是不能的。

    可这会儿子,两人早把那份荣耀心给丢没了。

    面对这些阅人无数的诰命夫人,真真是一分礼都不能错。

    怎样说话,怎样笑,怎样待人,都要讲究礼数。

    这让过了几年自在日子的两位姑娘,哪里吃的消……

    人送走了,薛宝钗等人也得到了信儿,从后面过来。

    看到两人的模样,众人也都将心里那股酸意散去,纷纷善意嘲笑了起来。

    除却还在江南的白荷,还在西域的乌仁哈沁,跑去赵姨娘处的小吉祥和香菱,以及今日不知在何处的董明月外,家里算是最齐全的一次。

    大家再次纷纷认识了蛇娘后,众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依旧被林黛玉抱着静静睡觉的贾芝,被史湘云抱在怀里安睡的贾苍身上。

    没了外人,众女眼中根本掩饰不住炙热和艳羡。

    连赢杏儿都是如此。

    蛇娘亦是女人,怎看不出来她们对孩子的向往。

    她眼中闪过一抹愧色,然后忽然抬头对林史二女道:“两位……姐姐……”

    虽然她年纪大,但她有自知之明,进了贾家,只能做妾室。

    林黛玉忙笑着打断道:“快别这样叫,咱们自己家里不讲这些,蛇娘姐姐和宝丫头一般叫我妹妹就是。蛇娘姐姐唤我林妹妹,唤云儿史妹妹。”

    一旁薛宝钗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眼睛却又落在了她怀里的贾芝脸上。

    蛇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感激,然后道:“林妹妹,史妹妹,劳烦两位今夜帮助照看一下苍儿和芝儿……”

    林黛玉眉心一蹙,笑道:“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怕芝儿夜里起来寻娘亲。”

    蛇娘摇头道:“妹妹放心,芝儿睡觉踏实,并不会闹人。

    不瞒林妹妹,之前夫君……贾环同我说,他这二三年来一直再没孩子。

    我粗通医道,便查了查,才发现他练武出了些岔子,身子里有些筋脉阻塞不通。

    ……幼娘虽然医道高超,但武道略差一点,所以才没发现。

    不过并不严重,就算我不出手,再过二三年他也能有孩子。

    但我见妹妹们都这般喜爱孩子,不如今夜就替他疏通了筋脉。

    不出一年,妹妹们必然也能有自己的孩子。”

    满堂女人闻言,眼神都瞬间炙热起来。

    一个个顾不得羞涩,眼睛直直的看向贾环。

    这一刻,贾环表情弱弱,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颜面尽失

    众女看到贾环那副模样,以及眼神里掩藏不住的得意,纷纷羞恼的啐了口。

    赢杏儿最先起身,道:“我先回公主府了,对了,明儿环郎随我回王府住两日,陪陪母妃。”

    贾环差点没当场笑出来,不过在赢杏儿“凌厉”的目光中,到底没敢笑,面色怪异的点点头。

    赢杏儿哼了声,昂首挺胸,与林黛玉等人点点头,就阔步离去。

    若非能看到她耳后脖颈的红晕,还真当这公主快要成仙了!

    敢翻他的牌子……

    众人心里虽然总会有些不甘,却也没谁对赢杏儿抢日子表现出什么不满……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家子能聚在一起平安无事,连口角都极少发生,最大的原因,不是贾环。

    男人如何能管得住后宅?

    就算勉强能,明面上没争吵,暗地里争气总难免。

    真正厉害的,是赢杏儿。

    有她在,没有任何人有斗气的心思。

    真不敢。

    后宅的事,什么都瞒不过她那双明亮如骄阳的大眼睛。

    除了薛宝钗外,赢杏儿也从未欺负过哪个。

    但只那身上的大气气度,就能折服众人,心甘情愿的认她为大姐。

    过去二三年里,大家在一处玩乐时,却并不会叫她大姐,而是称她一声“杏公子”!

    她与每个人的关系都不错,与林黛玉和董明月关系最近。

    所以她抢头炮……

    不,所以她抢头跑,大家都没意见。

    等赢杏儿说了这番话走后,宁安堂上的气氛愈发古怪。

    众人自然没她这个胆魄当着众人面说出这种话,私下里与贾环独处时倒可以撒娇。

    不过也都不会这样做,岂不是为难他?

    在这样怪异的气氛里,林黛玉忽地抿嘴笑了笑,虽然极快收敛了,可一副小傲娇的模样还是刺的众女咬牙切齿。

    大家如何看不透她的心思?

    虽不愿承认,但在家里一众女人里,贾环对林黛玉的感情到底是不同的。

    赢杏儿之后,多半就要轮到她了。

    史湘云没好气的对薛宝钗道:“瞧把她兴的!”

    话虽对薛宝钗说,眼睛却狠狠剜向满脸无辜的贾环。

    薛宝钗也温柔看了贾环一眼,笑着摇摇头,对史湘云道:“好了,你和林丫头快抱着孩子去睡吧。

    我们也都散了,夜了呢。”

    林黛玉便招来了紫鹃,一起抱着贾芝去了后宅西厢。

    她身子还是弱了些。

    史湘云则自己抱着贾苍,去了后宅东厢。

    两边都有老成可靠的嬷嬷服侍照看着,十二时辰不会断人,随时准备端水服侍起夜。

    薛宝钗、薛宝琴姊妹则在一众嬷嬷丫鬟的陪护下,一起回了园子。

    公孙羽也回了药室。

    走到最后,就剩下贾环和蛇娘两人。

    一直不见踪影的董明月,这时才出现。

    青隼全部撤离神京城,已经三年。

    当年布置下的暗子,也不露头的过了三年。

    正好避开了黑冰台残酷的大索神京的三年。

    如今回来,这张网却要重新拉起来。

    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这些青隼外围,有的还在,有的却不见了踪影。

    种种琐事繁琐,却又不得不认真去做,涉及家里安危,不能有半点大意马虎。

    因此,董明月不得不整日里忙碌。

    另外,她今日还做了件事。

    让人往舞阳伯府送了张帖子,又送了副棺材……

    这才忙到了现在方归。

    而一同出现的,还有蛇娘的那条白龙,和它的一双儿女……

    蛇娘和董明月已经是老相识了,当初也算是不打不成交。

    不用贾环再额外介绍,他只将蛇娘能治好他“不孕不育症”的好消息告诉了董明月。

    董明月自然少不得一阵激动。

    然后怀着憧憬早早离开了。

    贾环早一刻痊愈,都是极好的。

    不过临走时看向贾环的眼神,让他又添了重压力……

    “噗嗤!”

    这时蛇娘第一次笑出声,看着贾环心虚的模样,眉眼间,已经又浮现出了当年的妖娆。

    一切都在向极好的方向进展。

    仇人有贾环帮她大力索拿,不会放过一人。

    儿子没有死,而一双儿女虽是私生子,可在贾家竟受宠成这样,真真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是说,豪门从来无亲情么……

    当然,这种出乎预料,全是惊喜,和心安。

    苗家女儿,从来都多灾多难,也造就了她们坚韧开朗的性格。

    雨过天晴后,恢复的极快。

    日子,总要向前过。

    这种性子,贾环自然极喜欢,但他还是担心,苗寨的覆灭,无数苗民的惨死,会在蛇娘心中留下极伤的伤口,这只能用时间来慢慢抚平。

    他觑眼看着蛇娘,故意撇嘴道:“蛇娘,不是我吹,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我怕……

    我往日里一晚上通常都会在各房里转上三圈儿!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兴许是只有两个人的缘故,性子本就爽辣的蛇娘,闻言后妖娆的白了贾环一眼,笑道:“当初也不知是哪个,都快哭出来了,央我不要了,不要了……”

    贾环多少年没红过脸了,这会儿却臊的满脸通红,大怒道:“胡说!全是胡说!!

    那会儿分明是因为你点了我的穴道,不能动的缘故!”

    见他这般,蛇娘愈发咯咯笑个不停。

    贾环大怒,伸手将蛇娘拦腰抱起,咬牙切齿道:“今夜,我要一雪前耻!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蛇娘如同一条美人蛇般,轻轻的在贾环身上盘着,一只手环在贾环脖颈上,脸则在贾环脖颈处亲昵的摩挲着,声音带着一丝丝黯哑的野性诱惑,道:“那年,我为了解除苗疆巫女千百年来的血脉恶咒,要了你一夜……

    因为索取过度,让你元阳少了一分本源,多年无所出。

    正是这份本源,让我不仅解除了血脉恶咒,生下了一双儿女,武功更是达到了历代蛇娘都未曾达到过的高度。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看的那副双修图法吗?

    今夜,你便用此法,在上面尽力长久些……

    我还你的本源,你便能生儿育女了,还能武功大进……”

    贾环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持久战,不过蛇娘,能让我生儿育女就成,武功大进不大进的,没所谓。

    你可别受了损失,损了武道根基。

    家里没必要都是绝世高手,有你一个护着,就极好了。”

    听贾环这般说,蛇娘心里当真又暖又甜,也愈发媚眼如丝。

    她吐出一抹舌尖,轻轻的在贾环脖颈上滑过,喃喃道:“那双修图法,可不是寻常下作的采补之术,可以相互促进呢。

    你在上面坚持的越久,你我的好处都越大。

    夫君,不要让奴失望哦……”

    贾环呼哧呼哧的粗喘息着,咬牙切齿道:“你难道没听过你夫君的威名?

    江湖上谁人不知,给贾三爷一个支点,他能用老二撬下太阳都不软,就是这么坚挺!

    嘴上说的没用,咱们里面见真章!”

    说罢,抱着蛇娘大步往后宅正房走去。

    身后,只余三条腿的白龙一只前爪捂住自己的眼,另外两只后爪,则分别捂住两条小白蛇的眼,嘤嘤的叫着……

    ……

    荣国府,东路院。

    赵姨娘回来后,就不停的哭着。

    她到底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女人,只是笨了些,这些年轻狂了些。

    回到家里后,她满脑子里都是贾探春说的那些话。

    贾环早已经过继到宁国府了,身上承袭的是宁国公的爵儿。

    顾及着生养情分,才喊她一声娘。

    若是真不认她,谁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

    想起这些话,赵姨娘浑身都发冷。

    想当年王夫人在府里当权,王熙凤最厉害的时候,她们娘俩的日子,当真是战战兢兢。

    娘俩儿相依为命。

    那会儿,贾环还不听话,总对她发脾气瞪眼。

    在那样的苦日子里,她所有的心思就只有一个,就是盼着贾环能平安长大。

    她豁出去所有的脸面不要,也要为他争一份家业。

    不用多,够他娶妻生子过一辈子就好。

    却不想贾环重病,郎中都没有法子,只说不中用了。

    满府人都放弃了,她却听说求药王佛管用。

    就四处磕头作揖求借银子,为贾环在药王佛前点一个大海碗灯……

    她从没想过,日后旁人来要银子时,她该怎么办,如何还。

    无非是被人啐罢了,总比没了儿子强。

    她也没想过她自己,只思量着,待年老色衰被厌弃后,在府上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只盼贾环能活的好。

    那些年,她所有的依靠和希望,就是贾环。

    后来贾环病好后争气,带着她,一步步从城南庄子苦熬出来,受了那样多的罪。

    至今,她都还记得,贾环从武,因为没有好先生教导,只能求师东府喂马的焦大。

    结果被焦大那个杀千刀的打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几次都险些没熬过来。

    可只要他还醒着,都会笑着劝她一声:“娘,不妨事。”

    那些年,贾环和她最亲。

    却不想如今,她被人打了,他居然也不来看她……

    “呜呜呜……”

    赵姨娘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小吉祥在一旁捧着脸靠在桌几上看着,无奈劝道:“奶奶,你都哭了好久了,莫哭了嘛!”

    “呸!”

    赵姨娘啐了口,哭骂道:“环哥儿没良心,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们也都是没孝心的种子,我和玫儿被那孽障打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放,还笑!”

    小吉祥面皮厚,也不恼,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咯咯笑道:“奶奶啊,好端端的,你打小少爷作甚?

    苍哥儿那么老远的来寻三爷,三爷必定爱到骨子里去。

    听说今儿南市上有人欺负了苍哥儿,三爷去了后话都没说,一下就杀了十几个。

    剩下一个是宫里七皇子的舅舅,早晚也要料理了,断不会放过他。

    苍哥儿可是三爷的长子哩!

    也是奶奶的长孙!

    三爷觉得亏欠了他们,苍哥儿又那样懂事,三爷恨不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他。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哪有打命根子的道理?

    再者,我们哪里好出头嘛!

    哪个要是没脑子站出来帮你,老太太一准以为我们想要害三爷的孩子,还不发作我们?”

    又看了看斜垮垮的坐在椅子上的贾玫,摇头道:“奶奶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四爷想想。

    日后,四爷必定是要靠三爷照拂的。

    如今你打了苍哥儿,惹恼了三爷。

    三爷孝顺,自不会对奶奶如何,可保不准就要发作到四爷头上。”

    说着,眼神怜悯的看向贾玫。

    贾玫一听,眉毛都炸了起来,腾的一下坐直,冲赵姨娘喊道:“你就会拖我腿子!

    我原想和那小子套套交情,日后从老三那多得些好!

    这下你可把我坑苦了!”

    小吉祥见之脑袋都疼了起来,这妥妥是当年贾环的语气啊!

    贾环当年没病前,就爱这般暴着青筋斜着眼睛和赵姨娘顶嘴。

    眼前这个才几岁的小人,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套路。

    “放你娘的屁!你个蛆心的孽障,上不得高台的戳脚鸡!

    你连矮你一辈的侄子都打不过,还有脸冲我瞪眼?

    都是你这个没造化的种子惹的祸,快闭上你那臭嘴!

    你等着,等你三哥来了,不揭了你的好皮!

    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下流东西!”

    赵姨娘一腔怒火,都喷到了贾老四身上。

    贾老四也是个没能耐的,只会惹事,一被教训就怂。

    被赵姨娘劈头盖脸骂一顿后,老实坐好了。

    这个,也一如贾环当年……

    小吉祥不嫌他娘俩话糙,一口一个橘子瓣儿,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回想往事……

    等赵姨娘骂累作罢,小吉祥方笑道:“奶奶,明儿三爷一准带小少爷和姑娘来,你骂三爷可以,骂我也成,可别再骂小少爷和姑娘了。”

    赵姨娘心里早就这般打算了,可还是嘴硬道:“这是哪家的道理,我做祖母的,还骂不得孙子了?”

    小吉祥道:“苍哥儿到底不一样嘛,才回家来……奶奶放心,等以后我生的孩子,就随你打骂!”

    “呸!”

    赵姨娘生生气笑了,笑骂道:“和你三爷一样,都是没羞臊的,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骂罢,看着出落的比小时候好看许多的小吉祥,赵姨娘眼中难得多了分怜惜,道:“你打小被我大哥从外面买进来,送给我作使唤人。

    他倒是会省银子,陪送个这么小的丫头子,不值一两银子!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养你长大,倒比我亲生闺女还亲。

    如今看你跟了环哥儿,我心里只有高兴的。

    要是能早早生了孩子,我给你带!

    你要抓紧时间,多找机会……”

    说着说着,赵姨娘忽然顿住了话头,斜眼瞪向一旁的贾玫,骂道:“下流东西,不滚回你屋子里本分挺尸,在这听你娘的屁!”

    贾玫垮垮的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就是在听我娘的屁……”

    赵姨娘闻言大怒,抓起桌几上一个茶盏,就要砸过去。

    小吉祥忙用手里的橘子换下来,还别说,准头极好。

    一橘子砸过去,直直的砸在贾玫后脑勺。

    “噗通”,贾玫应声而倒,又垮垮的爬起来,倒霉脸上恼火的骂了句后,才赶紧离开。

    赵姨娘许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孬样,也不再理会,对小吉祥笑道:“说来也奇了,兴许是咱的命真的不好。

    我总觉得,这个惹人恨得牙根疼的畜生,才是我能生出的儿子。

    环哥儿那样的,好似做梦一样,不真切……”

    话没说完,赵姨娘摇摇头,不再多说。

    她拉着小吉祥,又说起了自己发明的《姨娘心经》。

    小吉祥时不时乐出咯咯的笑声,也和赵姨娘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

    淡淡晕黄的灯火下,赵姨娘和小吉祥,如同亲娘俩般,有说有笑的,直到夜色极深,才吹了灯,一起睡下了……

    ……

    正如贾环所料,在贾家或风花雪月,或家长里短,或进入梦乡时,神京正中那座皇城,却整夜灯火通明。

    之前虽然贾环调子起的高,说什么只要上书房内的众人一心,大秦就所向无敌了。

    可真正做起事来,众人还是严谨缜密,不敢有丝毫大意马虎。

    贾环一番煽风点火后,回到家里抱着老婆睡觉去了。

    可宫里那些掌权大佬们,却要为他引起的火灾,费心劳神的卖力灭火。

    尤其是军机阁方面。

    因为涉嫌文武勾结,所以天府军团方面,注定要从上到下进行一场大清洗。

    从而会空出大量的实权位置。

    这是真正的肥肉,军方巨头们无人会凭白相让。

    秦梁、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和岳钟琪,五位军机大臣,在军机阁内商议争吵了大半夜,咆哮之声远传四方。

    面红耳赤都快到动手的地步,最终才确定了最后的名单。

    军方争权的惨烈,远甚寻常官场斗争,也更加直接。

    天府军团四大都指挥使,全部换人。

    黄沙系,灞上系,黑辽系,甚至靖海系,都分到了一口肉。

    不过四十个实权掌兵营指挥使,黑辽军团占一半。

    这是因为黑辽军团会将黑辽的黑土农场,分润出来一部分,给予众人。

    这是许多都中武勋府邸眼红了许久的,奋武侯府不可能吃独食。

    因为宫里和贾环的联手运作,以银行股份为饵,迫使都中勋贵府第们,将大量关中田庄转让与百姓。

    虽然这二三年来,这些府第都跟着贾环大发横财,很是赚了不少银子。

    但几千年来以田为本的心理,还是让他们感到不踏实。

    只有银子没有地,就好像没了根本,都是浮财。

    可是,京郊甚至是整个关中还有江南的地,都不许他们购买,以防土地兼并。

    如果有阳奉阴违者,则取消银行分红,收回银行股份,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浮财也是财,都不傻,种十年地未必能换回一年的分红,算得出这笔账来。

    宁国府里的那位,可不是好说话的。

    真敢有人违背,他绝不会讲情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辽的黑土农庄如同明珠一般闪现在众人眼前,这些肥沃之极的土地,并不再限制范围内。

    因此,那些勋贵府第们,便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渴求得到土地,传于子孙后代。

    牛继宗、秦梁等人作为利益集团的代言领头人,也不得不为他们诉诸利益,向温严正争取。

    温严正不得不答应,但也不能没有补偿。

    只是之前双方始终谈不妥,因为温严正要的位置太多,牛继宗秦梁给不出。

    却不想,正好遇到了天府军团一事,刚好有空出的位置,完成了利益互换。

    牛继宗、秦梁用天府军团的那些位置,换下了黑辽数十万亩肥沃流油的田地,再加上粗粗开垦还未成熟地的数百万亩荒地。

    总算是皆大欢喜。

    至于剩余的二十个营指挥使,灞上一系占九个,黄沙系占九个,剩余一口汤,给了蓝田大营。

    吃相不能太难看,否则隆正帝那边不好说话……

    谁都明白,岳钟琪是隆正帝的直系铁杆。

    这二三年来,被大力扶持,维持京畿军力平衡。

    名单抵定后,即刻被送往上书房。

    待朱笔画押后,这些准备瓜分天府军团的将校们,将会连夜启程,带兵前往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五关,以金牌令箭拿下城关。

    白马关,是关中入蜀的最后一道关隘险地,再往南,便是益州的千里沃野,一马平川!

    只要拿下此五关,大局便可抵定。

    军机阁内,牛继宗喝着茶,看着温严正脸上的笑意,呵呵道:“老温,不枉你亲自去码头接环哥儿。

    如今你可得意了?

    四个都指挥使你占一个,四十个营指挥使你占二十个,连天府军团长,都由你提名。

    这回总不怨我们不帮你说话了吧?”

    温严正这般严肃的人,这回也绷不住嘴了,利益着实太大了,他呵呵笑道:“牛兄,你少卖巧。

    此事分明是环哥儿那孩子仗义,一回来就为了我的事,到宫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才给我争回了点脸面……”

    言语中,到底还是存了怨气。

    秦梁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诶……”

    牛继宗淡淡瞥了眼秦梁后,摆手道:“老温,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甚?”

    温严正嘿了声,垂下眼帘。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其实在意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除了自家爵位和家业的传承外,最在意的,不过是颜面。

    可是在黑辽军团屯垦一事上,朝廷,或者说宫里那位,却狠狠的往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颜面尽失。

    究其原因,温严正也明白。

    不过是上回贾环带着一群衙内,立下收复西域的盖世奇功后,那位为了压他一压,分散些贾家的权势,就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权谋伎俩。

    妄想离间。

    若非最后李光地临了乞骸骨为贾环求情,贾家和奋武侯府的关系,必然生隙。

    因为他的儿子温亮,竟趁着贾环下狱之机,妄图谋夺贾家的产业。

    为了挽回局面,温严正不得不亲手毙杀了温亮,给荣国一脉众多将门做了个交代。

    若不如此,整个奋武侯府都将无法再在都中权贵圈中立足。

    然而那件事,在温严正心里已经算过去了。

    虽然多少还有些怨恨,但那毕竟是他儿子自己不争气,生了贪婪龌龊的心思,才被人诓骗利用。

    他无法怪罪别人,尤其是那位。

    可是温严正却想不到,自这件事后,宫里那位对他的圣眷,与日俱减。

    好似,那件事是奋武侯府的过错一般。

    那位也不拿他怎样,就是屡屡削他颜面,削他奋武侯府的颜面。

    这让温严正心里愤懑不平之极。

    温严正明白,皇帝也是人,不喜欢心虚的感觉。

    谁让他心虚难看,他不会自我检讨,反而会厌恶让他心虚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

    却让奋武侯府这二三年来的日子日益艰难……

    只盼此次之后,奋武侯府能多挽回些颜面。

    否则……

    温严正眉心处闪过一抹忧虑。

    奋武侯府,威望扫地。

    军机阁五人多是沉默寡言之人,牛继宗与温严正说了两句后,也开始闭目养神。

    静静的等着上书房方面的朱批。

    然而,时间缓缓流逝,紫宸书房方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人心渐躁,温严正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东方天色已经渐明。

    这时,众人才看到苏培盛带着两个黄门匆匆赶来。

    然而,竟是两手空空。

    见此,温严正的面色木然起来。

    苏培盛进了军机阁后,躬身道:“奉陛下旨意,宣太尉大人,牛大将军入上书房议事。”

    牛继宗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沉声道:“公公可知何事?”

    苏培盛犹豫了下,又以为不必隐藏什么,因为用不了多久,也就全都知道了,他轻声道:“回大将军话,陛下以为,军机阁呈现上去的名单不大妥当,因而宣太尉和大将军前去再议议。”

    秦梁、牛继宗、施世纶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温严正后,秦梁率先出门而去。

    牛继宗轻声叹息了声,只是此刻却不好多说什么,亦出门而去。

    施世纶在旁边坐着,心里无奈。

    隆正帝纵然不喜文官,但不代表他就喜欢武勋。

    对于一些贪婪无度的武勋,他甚至更厌恶。

    武勋中,他真正喜欢的,怕也只有一个贾环。

    但这其中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贾环在军中超然的地位。

    若非如此……

    纵然身为军机阁大臣,纵然势力遍布八大军团之一,又有何用?

    虽有战功傍身,天家不能无故作法。

    却能从其他方面打压你。

    那位,毕竟是帝王啊。

    ……

    ps:贾环在原著里的形象,大概就是贾玫现在的样子。

    和莺儿顽搏戏,输不起赖账,被揭穿后拿东西往人家脸上砸,被宝玉教训一顿后就老实了。

    和赵姨娘斗嘴,激她去找探春的麻烦,还害得她去和芳官等人干架,被揍了通。

    奇葩母子。

    状态不好,写的慢,一直熬到现在。

    四点半了,休息一阵去上班,中午再写,希望能找回状态。

    ……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颜面尽失

    众女看到贾环那副模样,以及眼神里掩藏不住的得意,纷纷羞恼的啐了口。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赢杏儿最先起身,道:“我先回公主府了,对了,明儿环郎随我回王府住两日,陪陪母妃。”

    贾环差点没当场笑出来,不过在赢杏儿“凌厉”的目光中,到底没敢笑,面色怪异的点点头。

    赢杏儿哼了声,昂首挺胸,与林黛玉等人点点头,就阔步离去。

    若非能看到她耳后脖颈的红晕,还真当这公主快要成仙了!

    敢翻他的牌子……

    众人心里虽然总会有些不甘,却也没谁对赢杏儿抢日子表现出什么不满……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家子能聚在一起平安无事,连口角都极少发生,最大的原因,不是贾环。

    男人如何能管得住后宅?

    就算勉强能,明面上没争吵,暗地里争气总难免。

    真正厉害的,是赢杏儿。

    有她在,没有任何人有斗气的心思。

    真不敢。

    后宅的事,什么都瞒不过她那双明亮如骄阳的大眼睛。

    除了薛宝钗外,赢杏儿也从未欺负过哪个。

    但只那身上的大气气度,就能折服众人,心甘情愿的认她为大姐。

    过去二三年里,大家在一处玩乐时,却并不会叫她大姐,而是称她一声“杏公子”!

    她与每个人的关系都不错,与林黛玉和董明月关系最近。

    所以她抢头炮……

    不,所以她抢头跑,大家都没意见。

    等赢杏儿说了这番话走后,宁安堂上的气氛愈发古怪。

    众人自然没她这个胆魄当着众人面说出这种话,私下里与贾环独处时倒可以撒娇。

    不过也都不会这样做,岂不是为难他?

    在这样怪异的气氛里,林黛玉忽地抿嘴笑了笑,虽然极快收敛了,可一副小傲娇的模样还是刺的众女咬牙切齿。

    大家如何看不透她的心思?

    虽不愿承认,但在家里一众女人里,贾环对林黛玉的感情到底是不同的。

    赢杏儿之后,多半就要轮到她了。

    史湘云没好气的对薛宝钗道:“瞧把她兴的!”

    话虽对薛宝钗说,眼睛却狠狠剜向满脸无辜的贾环。

    薛宝钗也温柔看了贾环一眼,笑着摇摇头,对史湘云道:“好了,你和林丫头快抱着孩子去睡吧。

    我们也都散了,夜了呢。”

    林黛玉便招来了紫鹃,一起抱着贾芝去了后宅西厢。

    她身子还是弱了些。

    史湘云则自己抱着贾苍,去了后宅东厢。

    两边都有老成可靠的嬷嬷服侍照看着,十二时辰不会断人,随时准备端水服侍起夜。

    薛宝钗、薛宝琴姊妹则在一众嬷嬷丫鬟的陪护下,一起回了园子。

    公孙羽也回了药室。

    走到最后,就剩下贾环和蛇娘两人。

    一直不见踪影的董明月,这时才出现。

    青隼全部撤离神京城,已经三年。

    当年布置下的暗子,也不露头的过了三年。

    正好避开了黑冰台残酷的大索神京的三年。

    如今回来,这张网却要重新拉起来。

    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这些青隼外围,有的还在,有的却不见了踪影。

    种种琐事繁琐,却又不得不认真去做,涉及家里安危,不能有半点大意马虎。

    因此,董明月不得不整日里忙碌。

    另外,她今日还做了件事。

    让人往舞阳伯府送了张帖子,又送了副棺材……

    这才忙到了现在方归。

    而一同出现的,还有蛇娘的那条白龙,和它的一双儿女……

    蛇娘和董明月已经是老相识了,当初也算是不打不成交。

    不用贾环再额外介绍,他只将蛇娘能治好他“不孕不育症”的好消息告诉了董明月。

    董明月自然少不得一阵激动。

    然后怀着憧憬早早离开了。

    贾环早一刻痊愈,都是极好的。

    不过临走时看向贾环的眼神,让他又添了重压力……

    “噗嗤!”

    这时蛇娘第一次笑出声,看着贾环心虚的模样,眉眼间,已经又浮现出了当年的妖娆。

    一切都在向极好的方向进展。

    仇人有贾环帮她大力索拿,不会放过一人。

    儿子没有死,而一双儿女虽是私生子,可在贾家竟受宠成这样,真真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是说,豪门从来无亲情么……

    当然,这种出乎预料,全是惊喜,和心安。

    苗家女儿,从来都多灾多难,也造就了她们坚韧开朗的性格。

    雨过天晴后,恢复的极快。

    日子,总要向前过。

    这种性子,贾环自然极喜欢,但他还是担心,苗寨的覆灭,无数苗民的惨死,会在蛇娘心中留下极伤的伤口,这只能用时间来慢慢抚平。

    他觑眼看着蛇娘,故意撇嘴道:“蛇娘,不是我吹,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我怕……

    我往日里一晚上通常都会在各房里转上三圈儿!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兴许是只有两个人的缘故,性子本就爽辣的蛇娘,闻言后妖娆的白了贾环一眼,笑道:“当初也不知是哪个,都快哭出来了,央我不要了,不要了……”

    贾环多少年没红过脸了,这会儿却臊的满脸通红,大怒道:“胡说!全是胡说!!

    那会儿分明是因为你点了我的穴道,不能动的缘故!”

    见他这般,蛇娘愈发咯咯笑个不停。

    贾环大怒,伸手将蛇娘拦腰抱起,咬牙切齿道:“今夜,我要一雪前耻!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蛇娘如同一条美人蛇般,轻轻的在贾环身上盘着,一只手环在贾环脖颈上,脸则在贾环脖颈处亲昵的摩挲着,声音带着一丝丝黯哑的野性诱惑,道:“那年,我为了解除苗疆巫女千百年来的血脉恶咒,要了你一夜……

    因为索取过度,让你元阳少了一分本源,多年无所出。

    正是这份本源,让我不仅解除了血脉恶咒,生下了一双儿女,武功更是达到了历代蛇娘都未曾达到过的高度。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看的那副双.修图法吗?

    今夜,你便用此法,在上面尽力长久些……

    我还你的本源,你便能生儿育女了,还能武功大进……”

    贾环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持久战,不过蛇娘,能让我生儿育女就成,武功大进不大进的,没所谓。

    你可别受了损失,损了武道根基。

    家里没必要都是绝世高手,有你一个护着,就极好了。”

    听贾环这般说,蛇娘心里当真又暖又甜,也愈发媚眼如丝。

    她吐出一抹舌尖,轻轻的在贾环脖颈上滑过,喃喃道:“那双.修图法,可不是寻常下作的采补之术,可以相互促进呢。

    你在上面坚持的越久,你我的好处都越大。

    夫君,不要让奴失望哦……”

    贾环呼哧呼哧的粗喘息着,咬牙切齿道:“你难道没听过你夫君的威名?

    江湖上谁人不知,给贾三爷一个支点,他能用老二撬下太阳都不软,就是这么坚挺!

    嘴上说的没用,咱们里面见真章!”

    说罢,抱着蛇娘大步往后宅正房走去。

    身后,只余三条腿的白龙一只前爪捂住自己的眼,另外两只后爪,则分别捂住两条小白蛇的眼,嘤嘤的叫着……

    ……

    荣国府,东路院。

    赵姨娘回来后,就不停的哭着。

    她到底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女人,只是笨了些,这些年轻狂了些。

    回到家里后,她满脑子里都是贾探春说的那些话。

    贾环早已经过继到宁国府了,身上承袭的是宁国公的爵儿。

    顾及着生养情分,才喊她一声娘。

    若是真不认她,谁也不会说他一句不是。

    想起这些话,赵姨娘浑身都发冷。

    想当年王夫人在府里当权,王熙凤最厉害的时候,她们娘俩的日子,当真是战战兢兢。

    娘俩儿相依为命。

    那会儿,贾环还不听话,总对她发脾气瞪眼。

    在那样的苦日子里,她所有的心思就只有一个,就是盼着贾环能平安长大。

    她豁出去所有的脸面不要,也要为他争一份家业。

    不用多,够他娶妻生子过一辈子就好。

    却不想贾环重病,郎中都没有法子,只说不中用了。

    满府人都放弃了,她却听说求药王佛管用。

    就四处磕头作揖求借银子,为贾环在药王佛前点一个大海碗灯……

    她从没想过,日后旁人来要银子时,她该怎么办,如何还。

    无非是被人啐罢了,总比没了儿子强。

    她也没想过她自己,只思量着,待年老色衰被厌弃后,在府上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只盼贾环能活的好。

    那些年,她所有的依靠和希望,就是贾环。

    后来贾环病好后争气,带着她,一步步从城南庄子苦熬出来,受了那样多的罪。

    至今,她都还记得,贾环从武,因为没有好先生教导,只能求师东府喂马的焦大。

    结果被焦大那个杀千刀的打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几次都险些没熬过来。

    可只要他还醒着,都会笑着劝她一声:“娘,不妨事。”

    那些年,贾环和她最亲。

    却不想如今,她被人打了,他居然也不来看她……

    “呜呜呜……”

    赵姨娘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小吉祥在一旁捧着脸靠在桌几上看着,无奈劝道:“奶奶,你都哭了好久了,莫哭了嘛!”

    “呸!”

    赵姨娘啐了口,哭骂道:“环哥儿没良心,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们也都是没孝心的种子,我和玫儿被那孽障打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放,还笑!”

    小吉祥面皮厚,也不恼,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咯咯笑道:“奶奶啊,好端端的,你打小少爷作甚?

    苍哥儿那么老远的来寻三爷,三爷必定爱到骨子里去。

    听说今儿南市上有人欺负了苍哥儿,三爷去了后话都没说,一下就杀了十几个。

    剩下一个是宫里七皇子的舅舅,早晚也要料理了,断不会放过他。

    苍哥儿可是三爷的长子哩!

    也是奶奶的长孙!

    三爷觉得亏欠了他们,苍哥儿又那样懂事,三爷恨不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他。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哪有打命根子的道理?

    再者,我们哪里好出头嘛!

    哪个要是没脑子站出来帮你,老太太一准以为我们想要害三爷的孩子,还不发作我们?”

    又看了看斜垮垮的坐在椅子上的贾玫,摇头道:“奶奶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四爷想想。

    日后,四爷必定是要靠三爷照拂的。

    如今你打了苍哥儿,惹恼了三爷。

    三爷孝顺,自不会对奶奶如何,可保不准就要发作到四爷头上。”

    说着,眼神怜悯的看向贾玫。

    贾玫一听,眉毛都炸了起来,腾的一下坐直,冲赵姨娘喊道:“你就会拖我腿子!

    我原想和那小子套套交情,日后从老三那多得些好!

    这下你可把我坑苦了!”

    小吉祥见之脑袋都疼了起来,这妥妥是当年贾环的语气啊!

    贾环当年没病前,就爱这般暴着青筋斜着眼睛和赵姨娘顶嘴。

    眼前这个才几岁的小人,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套路。

    “放你娘的屁!你个蛆心的孽障,上不得高台的戳脚鸡!

    你连矮你一辈的侄子都打不过,还有脸冲我瞪眼?

    都是你这个没造化的种子惹的祸,快闭上你那臭嘴!

    你等着,等你三哥来了,不揭了你的好皮!

    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下.流东西!”

    赵姨娘一腔怒火,都喷到了贾老四身上。

    贾老四也是个没能耐的,只会惹事,一被教训就怂。

    被赵姨娘劈头盖脸骂一顿后,老实坐好了。

    这个,也一如贾环当年……

    小吉祥不嫌他娘俩话糙,一口一个橘子瓣儿,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回想往事……

    等赵姨娘骂累作罢,小吉祥方笑道:“奶奶,明儿三爷一准带小少爷和姑娘来,你骂三爷可以,骂我也成,可别再骂小少爷和姑娘了。”

    赵姨娘心里早就这般打算了,可还是嘴硬道:“这是哪家的道理,我做祖母的,还骂不得孙子了?”

    小吉祥道:“苍哥儿到底不一样嘛,才回家来……奶奶放心,等以后我生的孩子,就随你打骂!”

    “呸!”

    赵姨娘生生气笑了,笑骂道:“和你三爷一样,都是没羞臊的,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骂罢,看着出落的比小时候好看许多的小吉祥,赵姨娘眼中难得多了分怜惜,道:“你打小被我大哥从外面买进来,送给我作使唤人。

    他倒是会省银子,陪送个这么小的丫头子,不值一两银子!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养你长大,倒比我亲生闺女还亲。

    如今看你跟了环哥儿,我心里只有高兴的。

    要是能早早生了孩子,我给你带!

    你要抓紧时间,多找机会……”

    说着说着,赵姨娘忽然顿住了话头,斜眼瞪向一旁的贾玫,骂道:“下.流东西,不滚回你屋子里本分挺尸,在这听你娘的屁!”

    贾玫垮垮的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就是在听我娘的屁……”

    赵姨娘闻言大怒,抓起桌几上一个茶盏,就要砸过去。

    小吉祥忙用手里的橘子换下来,还别说,准头极好。

    一橘子砸过去,直直的砸在贾玫后脑勺。

    “噗通”,贾玫应声而倒,又垮垮的爬起来,倒霉脸上恼火的骂了句后,才赶紧离开。

    赵姨娘许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孬样,也不再理会,对小吉祥笑道:“说来也奇了,兴许是咱的命真的不好。

    我总觉得,这个惹人恨得牙根疼的畜生,才是我能生出的儿子。

    环哥儿那样的,好似做梦一样,不真切……”

    话没说完,赵姨娘摇摇头,不再多说。

    她拉着小吉祥,又说起了自己发明的《姨娘心经》。

    小吉祥时不时乐出咯咯的笑声,也和赵姨娘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

    淡淡晕黄的灯火下,赵姨娘和小吉祥,如同亲娘俩般,有说有笑的,直到夜色极深,才吹了灯,一起睡下了……

    ……

    正如贾环所料,在贾家或风花雪月,或家长里短,或进入梦乡时,神京正中那座皇城,却整夜灯火通明。

    之前虽然贾环调子起的高,说什么只要上书房内的众人一心,大秦就所向无敌了。

    可真正做起事来,众人还是严谨缜密,不敢有丝毫大意马虎。

    贾环一番煽风点火后,回到家里抱着老婆睡觉去了。

    可宫里那些掌权大佬们,却要为他引起的火灾,费心劳神的卖力灭火。

    尤其是军机阁方面。

    因为涉嫌文武勾结,所以天府军团方面,注定要从上到下进行一场大清洗。

    从而会空出大量的实权位置。

    这是真正的肥肉,军方巨头们无人会凭白相让。

    秦梁、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和岳钟琪,五位军机大臣,在军机阁内商议争吵了大半夜,咆哮之声远传四方。

    面红耳赤都快到动手的地步,最终才确定了最后的名单。

    军方争权的惨烈,远甚寻常官场斗争,也更加直接。

    天府军团四大都指挥使,全部换人。

    黄沙系,灞上系,黑辽系,甚至靖海系,都分到了一口肉。

    不过四十个实权掌兵营指挥使,黑辽军团占一半。

    这是因为黑辽军团会将黑辽的黑土农场,分润出来一部分,给予众人。

    这是许多都中武勋府邸眼红了许久的,奋武侯府不可能吃独食。

    因为宫里和贾环的联手运作,以银行股份为饵,迫使都中勋贵府第们,将大量关中田庄转让与百姓。

    虽然这二三年来,这些府第都跟着贾环大发横财,很是赚了不少银子。

    但几千年来以田为本的心理,还是让他们感到不踏实。

    只有银子没有地,就好像没了根本,都是浮财。

    可是,京郊甚至是整个关中还有江南的地,都不许他们购买,以防土地兼并。

    如果有阳奉阴违者,则取消银行分红,收回银行股份,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浮财也是财,都不傻,种十年地未必能换回一年的分红,算得出这笔账来。

    宁国府里的那位,可不是好说话的。

    真敢有人违背,他绝不会讲情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辽的黑土农庄如同明珠一般闪现在众人眼前,这些肥沃之极的土地,并不再限制范围内。

    因此,那些勋贵府第们,便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渴求得到土地,传于子孙后代。

    牛继宗、秦梁等人作为利益集团的代言领头人,也不得不为他们诉诸利益,向温严正争取。

    温严正不得不答应,但也不能没有补偿。

    只是之前双方始终谈不妥,因为温严正要的位置太多,牛继宗秦梁给不出。

    却不想,正好遇到了天府军团一事,刚好有空出的位置,完成了利益互换。

    牛继宗、秦梁用天府军团的那些位置,换下了黑辽数十万亩肥沃流油的田地,再加上粗粗开垦还未成熟地的数百万亩荒地。

    总算是皆大欢喜。

    至于剩余的二十个营指挥使,灞上一系占九个,黄沙系占九个,剩余一口汤,给了蓝田大营。

    吃相不能太难看,否则隆正帝那边不好说话……

    谁都明白,岳钟琪是隆正帝的直系铁杆。

    这二三年来,被大力扶持,维持京畿军力平衡。

    名单抵定后,即刻被送往上书房。

    待朱笔画押后,这些准备瓜分天府军团的将校们,将会连夜启程,带兵前往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五关,以金牌令箭拿下城关。

    白马关,是关中入蜀的最后一道关隘险地,再往南,便是益州的千里沃野,一马平川!

    只要拿下此五关,大局便可抵定。

    军机阁内,牛继宗喝着茶,看着温严正脸上的笑意,呵呵道:“老温,不枉你亲自去码头接环哥儿。

    如今你可得意了?

    四个都指挥使你占一个,四十个营指挥使你占二十个,连天府军团长,都由你提名。

    这回总不怨我们不帮你说话了吧?”

    温严正这般严肃的人,这回也绷不住嘴了,利益着实太大了,他呵呵笑道:“牛兄,你少卖巧。

    此事分明是环哥儿那孩子仗义,一回来就为了我的事,到宫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才给我争回了点脸面……”

    言语中,到底还是存了怨气。

    秦梁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诶……”

    牛继宗淡淡瞥了眼秦梁后,摆手道:“老温,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甚?”

    温严正嘿了声,垂下眼帘。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其实在意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除了自家爵位和家业的传承外,最在意的,不过是颜面。

    可是在黑辽军团屯垦一事上,朝廷,或者说宫里那位,却狠狠的往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颜面尽失。

    究其原因,温严正也明白。

    不过是上回贾环带着一群衙内,立下收复西域的盖世奇功后,那位为了压他一压,分散些贾家的权势,就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权谋伎俩。

    妄想离间。

    若非最后李光地临了乞骸骨为贾环求情,贾家和奋武侯府的关系,必然生隙。

    因为他的儿子温亮,竟趁着贾环下狱之机,妄图谋夺贾家的产业。

    为了挽回局面,温严正不得不亲手毙杀了温亮,给荣国一脉众多将门做了个交代。

    若不如此,整个奋武侯府都将无法再在都中权贵圈中立足。

    然而那件事,在温严正心里已经算过去了。

    虽然多少还有些怨恨,但那毕竟是他儿子自己不争气,生了贪婪龌龊的心思,才被人诓骗利用。

    他无法怪罪别人,尤其是那位。

    可是温严正却想不到,自这件事后,宫里那位对他的圣眷,与日俱减。

    好似,那件事是奋武侯府的过错一般。

    那位也不拿他怎样,就是屡屡削他颜面,削他奋武侯府的颜面。

    这让温严正心里愤懑不平之极。

    温严正明白,皇帝也是人,不喜欢心虚的感觉。

    谁让他心虚难看,他不会自我检讨,反而会厌恶让他心虚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

    却让奋武侯府这二三年来的日子日益艰难……

    只盼此次之后,奋武侯府能多挽回些颜面。

    否则……

    温严正眉心处闪过一抹忧虑。

    奋武侯府,威望扫地。

    军机阁五人多是沉默寡言之人,牛继宗与温严正说了两句后,也开始闭目养神。

    静静的等着上书房方面的朱批。

    然而,时间缓缓流逝,紫宸书房方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人心渐躁,温严正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东方天色已经渐明。

    这时,众人才看到苏培盛带着两个黄门匆匆赶来。

    然而,竟是两手空空。

    见此,温严正的面色木然起来。

    苏培盛进了军机阁后,躬身道:“奉陛下旨意,宣太尉大人,牛大将军入上书房议事。”

    牛继宗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沉声道:“公公可知何事?”

    苏培盛犹豫了下,又以为不必隐藏什么,因为用不了多久,也就全都知道了,他轻声道:“回大将军话,陛下以为,军机阁呈现上去的名单不大妥当,因而宣太尉和大将军前去再议议。”

    秦梁、牛继宗、施世纶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温严正后,秦梁率先出门而去。

    牛继宗轻声叹息了声,只是此刻却不好多说什么,亦出门而去。

    施世纶在旁边坐着,心里无奈。

    隆正帝纵然不喜文官,但不代表他就喜欢武勋。

    对于一些贪婪无度的武勋,他甚至更厌恶。

    武勋中,他真正喜欢的,怕也只有一个贾环。

    但这其中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贾环在军中超然的地位。

    若非如此……

    纵然身为军机阁大臣,纵然势力遍布八大军团之一,又有何用?

    虽有战功傍身,天家不能无故作法。

    却能从其他方面打压你。

    那位,毕竟是帝王啊。

    ……

    ps:贾环在原著里的形象,大概就是贾玫现在的样子。

    和莺儿顽搏戏,输不起赖账,被揭穿后拿东西往人家脸上砸,被宝玉教训一顿后就老实了。

    和赵姨娘斗嘴,激她去找探春的麻烦,还害得她去和芳官等人干架,被揍了通。

    奇葩母子。

    状态不好,写的慢,一直熬到现在。

    四点半了,休息一阵去上班,中午再写,希望能找回状态。

    ……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娇宠

    翌日清晨,旭日初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照进后宅正堂,又穿过帷帐,朦朦胧胧挥洒在床榻上时,贾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面色泛红,他只觉得,身软无力。

    有些吃力的转动了下脖颈,贾环侧过头,看见一旁处光着两个白皙膀子,俏脸含春的蛇娘,正抿着朱唇,笑眯眯的看他。

    贾环“幽怨”道:“蛇娘,昨儿不是说好了,让我在上面吗?”

    “噗嗤!”

    蛇娘登时喷笑出声,妖娆妩媚的眼睛流转着炫目的目光,道:“谁让你没用,只两个时辰不到,就不行了……”

    贾环面色都变了,颤声道:“蛇娘啊,按西方番夷的算法,那可都要四个小时了!

    就是头牛,也扛不住啊!

    皮,皮都破了……”

    蛇娘轻啐了声,轻轻起身,伏在贾环怀中。

    感受到贾环陡然僵硬的身体,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的掐了他一下。

    将她当成什么了?

    ***荡.妇吗?

    做那种事,也就前半个时辰愉悦些,到后面,她也是煎熬的,还得照顾着贾环。

    这个号称能撬动太阳都不化不软的男人,若没她用秘法,能不化不软个屁!

    依偎在贾环怀里,蛇娘轻声道:“上回我霸道了些,取了你的元阳本源,昨夜都还与你了。

    你再好生修练番,武道必然能够大进。

    如此,我也就能放心了……”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蹙起,道:“你放心了?有你在家里,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蛇娘面色挣扎,犹豫了片刻,方道:“夫君,我是苗疆的巫女,世世代代,都要护卫着苗疆。

    我不能……我不能只顾着自己自私,否则,如何对得起历代即使只能活二十岁,也心甘情愿守护苗疆的蛇娘?”

    贾环怒道:“你守护个屁!偌大的苗疆,横跨几省,苗民数十万,你能守护什么?

    是能让他们生活无忧,还是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以前土司横行,肆意欺压苗民时,哪个蛇娘管得了?

    就你们自己蠢,胡乱给自己肩头加担子!”

    蛇娘被骂了一通,面色难看,却辩驳不了什么,只是沉默不言。

    贾环见之,将她揽紧了些,道:“你别恼,我只是不想你离开家,离开苍儿和芝儿。

    他们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你以为,你还能带他们走,再回那偏僻艰苦的苗疆过苦日子?

    这次是苍儿命大,那些坏人心存了大心思,才没害了他,也没害得了你和芝儿。

    可谁敢保证下次也能这样幸运?

    蛇娘,没有人能将他们再从我身边带走,没有人能够。

    你也不能,你也不能走。

    我的儿女,不能没有娘亲。

    至于你关心的苗疆和苗民,这些对你来说根本无能为力,即使你武功通天。

    可你也不能给他们真正的好日子。

    但是我能!

    哪怕是为了我的儿子和女儿,为了你,我也会为他们找到一条凭借他们自力更生,就能过上好日子的道路。

    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们,再欺骗他们,也不会再让他们忍受贫穷疾病和饥饿。

    论武道,十个我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但论治国养民生财,历代蛇娘复生和你加一起都不如我!

    你是明白人,何苦为了虚名,行那蠢事?”

    蛇娘被这番话说动了,原本强行和贾环拉开了些距离,又靠了回去,喃喃道:“可是,我是蛇娘啊,怎能不回到寨子里……”

    贾环笑道:“咱们可以每年回去一趟啊,咱们全家一起,就当是旅游!

    过些年,朝廷好好将通往苗疆的路修修。

    咱家里的车马行,也往那边发展。

    路途一顺畅,不紧咱们全家能回去,连其他喜好游玩看风景的百姓也能去。

    到时候,苗民们光靠接待游客,都能赚好些银子。

    有了银子,他们就能养家糊口,让儿女们读书识字,过上好日子。

    你每年回去看一回,自然就能看到这些。

    蛇娘,我从来不哄人,至少,从来不哄自己的女人。

    真真假假,到时候你一看就知。”

    “我信你,我信你……”

    蛇娘又将身子往贾环怀里挤了挤,直想挤入这贴心人的身子里,她喃喃道:“夫君若真能让苗民们富庶起来,能安居乐业,能让多苦多难的苗民们过上好日子,我就是死,也……”

    “放屁!”

    贾环大骂道:“你这个蠢婆娘,再敢说这种蠢话,仔细我再用能撬动太阳都不软的金箍棒揍你!”

    蛇娘闻言,“噗嗤”一声将头藏进贾环怀里,娇笑不止。

    贾环见之大恼,正要好生修理修理这个没规矩的婆娘,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从外间传来一道脆脆的瓷器破碎声。

    贾环闻声,眉头登时皱起。

    谁在外面?

    蛇娘倒是反映过来了,道:“多半是苍儿和芝儿,方才我听到了些动静……

    夫君可别被苍儿的懂事给哄了,这臭小子淘气的紧,没一分钟清闲时候。

    定是他在外面摔坏了东西,一会儿我再教训他……”

    贾环翻身起来,开始穿衣,边穿边道:“你敢!你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不就是些破瓷器烂玻璃吗?又不是故意败家打碎的,失手了值当什么事?

    全打碎了我也乐意!”

    蛇娘闻此霸道言,心里又甜蜜又无奈,也起身着衣,见贾环眼睛直了,没好气道:“夫君,可不能娇惯孩子。

    苗疆里,有娇惯女儿的,就没娇惯儿子的。”

    贾环不舍的从蛇娘胸口移开,因为她穿好衣裳看不见了。

    他哼哼了声,道:“那是你们苗疆不会教孩子,我两个都宠!日后,苍儿定然和我一样,一样是个大英雄!”

    蛇娘有些气恼道:“随你吧,怪道都说你们汉儿重男轻女,果然不假。”

    贾环嗤笑了声,道:“谁说的,满家里全都疼爱芝儿的,我也疼爱,但也不能落下苍儿!”

    说罢,理了理衣襟后,大步朝外走去。

    蛇娘也穿好了衣裳,却没有跟着离开,而是先将床榻上的床单锦被全都揭掉。

    看着那上面一团团的痕迹,又红起了脸,赶紧收了起来……

    ……

    贾环甫一出里间,就顿了顿脚步。

    除了那一声脆响外,外间那般安静,原以为没甚人。

    可谁知,满房都坐满了人。

    赢杏儿、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公孙羽、董明月,再加上各自的丫鬟侍从,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见他出来,多少双眼神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眼神似笑非笑。

    贾环干笑了声,打个招呼:“大家早上好啊!”

    无数双白眼丢来,这可不是大家想要的答案!

    贾环干咳了声,故意拿捏把,直到众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他才比划了两根手指,灿烂笑道:“耶!等明年这个时候,这个屋子就得扩建一倍了。

    一屋子的孩子,这个小房子哪里装的完?!”

    大伙得到了准信儿,就没人去理会贾环的恶趣味了,一双双眼睛嫌弃的离开他,又落到了小贾苍和小贾芝身上。

    真好啊!

    小贾苍一点都不好,面红耳赤的垂头站在那里,看到贾环来了,也只看了眼,就忙低下头。

    贾环摆平完老婆后,笑呵呵的走过去,先抱起了还有些认生的贾芝,然后对贾苍道:“苍儿,不认识爹爹了?”

    贾苍懊恼的摇摇头,没有说话,贾芝小声道:“哥哥,哥哥是不小心打破东西的,不怪他……”

    贾环笑着看着她,道:“芝儿要是唤我一声爹爹,爹爹就不怪哥哥,好不好?”

    贾芝闻言,犹豫了起来,她从来都只有娘亲,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爹爹,真的生疏的很,一直都没喊过爹。

    只是……

    看到下面哥哥贾苍一下抬起头,求救的眼神,贾芝小脸上都是无奈纠结,又看了看贾环,咬了咬粉色的唇角,声音轻不可闻的唤了声:“爹爹……”

    贾环还没来得及说话,贾苍就急道:“妹妹,大声点,大声点!”

    贾芝嘟起嘴,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哥哥,到底执拗不过,声量大了些,柔柔软软的唤了声:“爹爹……”

    “诶!”

    贾环乐的嘴都合不拢,大声一应,用额头顶了顶贾芝的小脑袋。

    然后见贾苍巴巴的看着他,便笑问道:“方才怎么了?”

    地上的碎屑自然不可能等到贾环出来才打扫,早有负责清洁的丫鬟收拾干净了。

    打碎的东西,也换上了一模一样的。

    贾环都不知道打碎了什么。

    贾苍闻问,又垂下头,道:“爹,我不小心把茶盏打碎了。”

    贾环呵呵笑道:“是不小心吗?”

    贾苍忙连连点头,贾芝也道:“哥哥看那茶盏好看,就捧在手里让芝儿看,才不小心打碎了的,爹爹不怪哥哥……”

    贾环笑道:“当然不怪,苍儿又不是故意打破的。是为了照顾妹妹嘛,要表扬!”

    “啊?”

    贾苍怔住了,随即小嘴巴咧的大大的,抓了抓脑袋,道:“打碎东西,还能得到赞?娘知道了非揍我屁股开花!”

    最后激动得出结论:“爹爹真好!比娘还好!”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悦,开心大笑。

    赢杏儿她们看到贾苍贾芝这般可爱,也都喜欢的不得了笑出声来。

    看他们父子三人顽闹了会儿,就见蛇娘出来。

    众人不大信得过贾环,却信蛇娘。

    连幼娘都对她们说,蛇娘的医术比她只高不低,而且会许多诡异神奇的苗疆秘术。

    众女都见识过那条都快化龙的白龙,哪里还会怀疑?

    都期盼的看着蛇娘。

    蛇娘面对众人时还有些心虚,不过还是撑道:“夫君已经不碍事了,只要算好日子,大家很快就能有身子……”

    此言一出,连赢杏儿都顾不得什么了,连连驱赶贾环:“环郎先带着孩子去西府,给老太太请完安,在那里用了早饭再回来,我们说些女人家的话。”

    等贾环将一双儿女扛的肩头,让他们坐稳了,还没走出门,就听一群女儿家叽叽喳喳的围着蛇娘问道:“怎么算日子?准吗?幼娘怎地没说过哩……”

    贾环听着咧嘴笑,却也不理会,有儿女在跟前,他要维护当爹的样子。

    在小贾苍和小贾芝咯咯欢笑声中,他扛着两小儿女,大步往西府走去……

    ……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家事

    大明宫,紫宸书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着秦梁和牛继宗,寒声道:“朕以军机阁相付爱卿,却不是让你们分润果子的。

    抚远子吴龙,战功就那么一丢丢,不过与某人交好,就能担当八大军团之一的天府军团长?

    延吉县男李绶,延寿县男张崇,这等人爵位如何得来,两位爱卿难道不知?

    你们不知,朕知道。

    他们连考封都过不得,是当年给忠顺王送了大礼,才过了宗人府的考封!

    这样的货色,朕给你们面子,不与追究也就罢了。

    你们就派他们,去接手天府军团的大军?

    好,好的狠!”

    说到最后,隆正帝的声音和冰渣子一样。

    眼睛刀子般扫着秦梁和牛继宗两人。

    两人的脸色都难看之极,偏生连个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大秦之前除却西北外,足足有三十年没有战争。

    黑辽军团在黑辽养了三十年,除却一些匪徒,连个犯境的毛贼都见不到。

    哪有什么军功来积累。

    但凡有些军功的,如今都在黑辽担当大任,怎么可能调往天府?

    如今在都中空闲着的,都是些养了好些年的太平勋贵。

    也练了武,可没机会摸着实权。

    至于给忠顺王送礼……

    的确有。

    可那二十年,别说普通勋贵门第,除却镇国公府、武威侯府那样的顶级勋贵府第外,其他哪家没送过?

    哪家敢不送?

    只是这些话,到底没法说上台面来。

    他们不是贾环,敢肆无忌惮的和隆正帝放开了怼。

    他们要是也敢这般,离抄家灭族也就不远了……

    两人只能请罪。

    见两人乖觉,隆正帝哼了声,将军机阁递上来的那份折子随手丢在御案上,再也不看一眼,沉声道:“这份名单,在朕这里通不过。

    太尉,牛将军,涉及军国大事,不要太讲情面。

    黑辽军团的人,能好生看好黑辽,已经不错了。

    不要贪心不足,功劳没建多少,就到处伸手!

    上回长城军团长是牛大将军建议的吧?这回,就由太尉来提人选。

    至于那二十个营指挥使,太尉和牛大将军一边提名十个。

    拟好了,再呈上来。

    要快。”

    ……

    “老施,老温呢?”

    待牛继宗与秦梁回到军机阁后,本还在心愁该如何与温严正说,却不料,竟没看到温严正的影子,因而问道。

    施世纶叹息了声,道:“走了,你们刚离开不久,他就留了纸封,说是身子不适,告了假,回去了。”

    牛继宗闻言,面色登时难看起来,眉头紧锁。

    秦梁垂了垂眼帘,沉声道:“昨夜拟的名单,陛下那里未能通过,要重新拟过。”

    又将隆正帝的原话说了遍后,连施世纶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也没想到,上书房那位,会这般不讲情面,丝毫体面都不给奋武侯府留下。

    实在,太过刻薄。

    施世纶犹豫了下,道:“老牛,是不是告诉环哥儿一声,看看,能否有转圜的余地?”

    牛继宗沉着脸,摇摇头道:“这件事就不要把环哥儿拖进来了,对他和奋武侯府都没好处。

    先缓缓吧,等这件事处置罢了再说。”

    施世纶闻言,面色微变。

    秦梁看着牛继宗,眼眸中也闪过一抹光泽。

    果然,再深厚的交情,也抵不过利益。

    当荣国一脉的外敌尽去后,也到了内部重新划分利益的时候了……

    ……

    荣国府,荣庆堂。

    看着贾环带着一双儿女,一板一眼的给自己行礼,贾母喜的无可无不可。

    拿出早早让鸳鸯准备好的礼,一人送了一份。

    是个单子,各式珍藏的绸缎古玩,金银器具,甚至还一人给了一个小庄子。

    除此之外,就是老成的教养嬷嬷一人二名,丫鬟一人四个,其余的还有负责洗衣扫地的小丫头子若干。

    贾环看到这个单子都吃了一惊,道:“老祖宗,您这可是把家底儿都拿出来了!”

    贾母头发愈发银白了,她笑道:“我留着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也没花银子的地方。不若早早的给你们都分了!

    不光你的这两个有,你珠大嫂子的兰哥儿,凤丫头的巧姐儿,宝玉的芙姐儿都有!”

    贾环看着愈发年迈的贾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光阴啊,真真是不饶任何人。

    不过,他却不能流露出来,而是急着叫嚣道:“老祖宗,您可不能都分光了!

    昨儿蛇娘给孙儿检查了身子,发现了这些年孙儿没有所出的缘故,竟是前些年习武伤了筋脉所致。

    昨夜她给孙儿医了医,保证用不了多久,家里的小子姑娘就和下饺子一样往锅里蹦!

    您这会儿子都分完了,孙儿可不吃了老鼻子亏了?”

    贾母闻言,笑的喘不过气来,指着贾环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笑罢道:“你放心就是,老祖宗有的是银子家,你只管生,家大业大才是福相!

    好了,也别在我这耗着了,我也还没洗漱。

    我这的早饭都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用的,两个小的吃不来。

    去你娘那里吧,想你也惦记一夜了。”

    贾环呵呵笑道:“如此也好,那老祖宗再休息会儿。”

    又对贾苍贾芝道:“给老祖宗再见。”

    贾苍领着妹妹对贾母大声道:“老祖宗再见!”

    声音响亮。

    贾母喜的不得了,道:“一会儿再来耍子!”

    贾苍脆脆的应下了,然后又和贾芝上了贾环的肩头,一家三口出了荣庆堂,往东路院走去。

    ……

    “三爷来了!两位小主子也来了!”

    小鹊在门前迎上了贾环后,笑道。

    贾环呵呵笑道:“叫他们名字就好了,年纪小,叫的尊贵了压不住。”

    小鹊点头应下了,又道:“奶奶和小吉祥、香菱都没起来呢。”

    正说着,里面门帘忽然拉开,小吉祥穿着一身小衣,头也没梳,看着贾环父子三人笑的一脸桃花,道:“谁说我还没起!”

    小鹊没好气道:“你连鞋都没穿呢!”

    小吉祥不理她,看着贾苍咯咯笑道:“小苍哥儿,还认得我不认?”

    贾苍有些害羞,抓了抓脑瓜儿,憨憨的笑着,看向贾环。

    贾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贾苍挺起胸膛,大声道:“认得,你不怕小白!”

    虽然贾苍的小白十分可爱,不似寻常蛇类阴冷狰狞,但家里女孩子们敢碰的也没几个。

    小吉祥倒是不怕,昨儿在园子里,还和小白玩耍了会儿,这才让小贾苍记住。

    不然满园子的好看婶婶,他小小年纪哪里记得住!

    “小吉祥,你这孽障!还不过来给老娘梳头!”

    里面忽然传来赵姨娘的声音。

    听到这刺耳的声音,小贾苍和小贾芝都有些害怕。

    小吉祥却咯咯笑道:“不怕不怕,奶奶就是声音大些,其实很好的。”

    里面又传来一阵羞恼的叫骂声:“扯你娘的什么臊,还不给我滚进来?”

    贾环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

    虽然他不想让贾苍、贾芝听到这些话,可里面坐着的毕竟是他生母,是贾苍和贾芝的亲祖母。

    没摊上则罢,摊上了,也别抱怨什么。

    尽量想法子圆润些解决,这才是生活之道。

    生活本就不是这样的么?

    不可能所有事都一帆风顺。

    这个时候,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走,咱们进去。”

    贾环将贾苍贾芝从肩头抱下,牵在手中,和小吉祥一起进了屋子。

    出乎意料,原以为赵姨娘会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却不想,她已经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坐好了。

    香菱也在,贾老四也在……

    贾环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和以往的灿烂决然不同。

    好似生疏了许多。

    赵姨娘虽然绷着脸端着架子坐着,可看到贾环的神色,心里就咯噔一下,那股生疏距离,真真刺的她心窝窝疼。

    她不是因为担心以后没了荣华富贵,过不上好日子了。

    更不是因为贾玫日后的前程没了着落。

    只是因为,她害怕她的儿子不认她了……

    只是一辈子的性子就是如此,饶是心里苦闷,说出的话还跟刀子一样:“这不是大侯爷大将军吗?来我这地儿做什么?

    我一个姨娘,生不出什么好玩意儿。

    你快离了去吧!”

    小吉祥和小鹊闻言都慌了,就想开口劝。

    贾环用眼神止住了她俩后,带着小心害怕的贾苍和贾芝恭恭敬敬的给赵姨娘行了礼后,就站了起来,对小吉祥道:“你和香菱带着苍儿和芝儿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

    小吉祥闻言,犹豫了下,终归还是听了贾环的话,领着两个小的,回了东府。

    赵姨娘看到这一幕,全身冰冷。

    然而,就在她以为贾环要转身离去,再不认她时,贾环却坐到了她身边,轻声道:“娘啊,儿子成亲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子嗣。

    昨儿才知道,是因为以前练武出了岔子,伤了经脉,所以才子嗣艰难……”

    赵姨娘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

    之前的那些恐惧和委屈,全都不翼而飞了,但一股更深的恐惧却涌上心头,看着贾环颤声道:“环哥儿,你……你在唬娘吧?你受了伤,幼娘也看不好?”

    贾环见之,心里微暖,笑了笑,道:“幼娘武道不深,所以连她也没看出来,是蛇娘看出来的,她的医术也极高明。”

    赵姨娘闻言这才相信了,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当年我就同你说,不要练那劳什子武功,偏你不听,你这孽障啊!如今可怎么好啊?你还有一辈子!

    你也是造孽啊,你都这样了,还娶那么些媳妇做什么?

    你不是让人守活寡吗?”

    贾环脸登时黑了,抽了抽嘴角,干咳了声,道:“娘,和那个不相干,只是生不出孩子,不是不能圆房。”

    赵姨娘闻言,哭骂道:“有个屁的不同?”

    然后才反应过来,道:“那那两个是怎么来的?”

    贾环道:“是在上回蛇娘走了后才伤的……”

    赵姨娘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怪道你这般看重那两个,幸亏啊,幸亏有这两个!

    环哥儿,你可得看好了他们,可不能让他们出一点闪失,尤其是那个苍哥儿!

    他若有个闪失,你不成了绝户了?”

    说着,都没回头,反手一巴掌把炕边上听的津津有味的贾玫打翻,骂道:“你再敢打你侄子,我揭了你的好皮!”

    贾玫眼泪都下来了,嚎道:“昨儿是他打的我,打的我鼻子都流血了!是你想打他,才被他撞翻了,怎好赖我?”

    赵姨娘气的还要打,贾环拉住,道:“娘,听我说完。

    虽说蛇娘和幼娘在想法子医我,也有希望了。

    可儿子还是极看重苍儿和芝儿,万一,她们医不好。

    苍儿和芝儿,就是儿子唯一的子女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哪不得娘的喜欢,不过没关系,人嘛,总有顺眼的,不顺眼的,不能强求。

    日后,我就让他俩少来给娘请安。”

    “放屁!”

    赵姨娘跳脚道:“那是我的孙子和孙女,谁说我不喜欢了,我撕了他的嘴!”

    贾环笑道:“娘,您可想好了,那可是儿子的命根子,打坏一点,儿子都活不爽快了。”

    赵姨娘气的咬牙切齿,翻手“啪”的一声,将刚刚爬起坐稳的贾玫又打翻在炕,骂道:“你这个没造化的种子,要是再敢和你侄子打架,仔细我打烂你的屁股!”

    贾玫哀嚎道:“哪个和他打架了,哪个和他打架了?分明是你!三哥说的是你!”

    贾环淡淡看了贾玫一眼,贾玫嘴巴登时闭住,他虽然年纪小,可真没少听说他这个从未蒙面的三哥心狠手辣的故事。

    那些传说,让他打心里害怕。

    等他闭嘴后,贾环笑道:“娘,这小四儿就这样放着?

    你要是同意,我就把他接我那边去。

    日后他的前程,娶妻生子,置办家业,都不用你操心。

    他是我弟弟,我还能不管他?”

    赵姨娘闻言,眼泪又落下来了,道:“环哥儿,算了吧,这个孽障不听话啊。我怕交给你,你再把他活活打死。

    日后,你给他办些家业就行了。”

    一旁处,贾玫也忘了之前被赵姨娘两次暴击,瑟瑟发抖的抱着赵姨娘的胳膊不放,嚎道:“我和娘在一起,我和娘在一起!”

    贾环闻言,笑了笑,点点头道:“也罢,等日后再说。”

    ……

    ps:就问你们怕不怕!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平地生惊雷!

    赵姨娘到底是个简单的人,没那么多心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也没那么多贪心。

    她看不顺眼贾苍,不是因为她想把贾环的财产,全都留给贾玫。

    只是因为她还没和贾苍贾芝熟悉,还没代入到祖母的角色中去。

    所以,当贾玫和贾苍打架吃亏后,赵姨娘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心思恶毒,一个……根本没什么心思,根本就是闲气。

    所以,贾环才会想法子哄她明白过来。

    只是,和赵姨娘是不能明明白白的讲道理的,因为世界观不同。

    平常的道理,在她那里却未必行的通……

    她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谁也搞不大懂。

    正是因为明白这点,贾环索性没有与她讲道理,而是简单的唬了她一唬。

    还别说,比讲什么道理都管用,就那样唬的她转过了心思来。

    贾环也就松了口气,解决了桩在旁人看来极难的难事。

    至于贾玫……

    这熊孩子毕竟还不到四岁,虽然不成器的紧,但到底还小。

    管教也得再过二三年。

    贾环也不怕他长歪了,长的再歪,丢军队里严厉训练上三年,也就直了过来。

    按住立即就要追到东府看孙子的赵姨娘,贾环就准备出去了。

    而之所以让赵姨娘缓两天再见贾苍和贾芝,是为了别吓坏了小孩子。

    这个理由,理所当然的被赵姨娘臭骂了一顿。

    贾环也不在意,嘻哈笑着就离开了。

    出了东路院,贾环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布政坊李相府,探望一下李光地李老爷子的。

    这二三年来,他每年都会按时往相府送上年节礼和寿礼。

    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能送过来的,贾母有一份,李相府通常也有一份。

    当初若非李光地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临了保他一本。

    当时的局势,还真不好说……

    除了那次之外,老爷子还暗中呵护了他好几回。

    贾环都记在心里。

    做人,当知恩图报。

    与李相爷对他的呵护相比,他所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老爷子着实太老了,就算身体康健,怕也熬不了几年了。

    回京之后,贾环打算常去看看他。

    不过,贾环刚出了荣国府大门,就被东府亲兵拦住了。

    两名亲兵传内宅的话,奋武侯府诰命刘氏又来了,让他快回来。

    贾环心里产生了些不好的感觉,便直接回了东府……

    ……

    “环哥儿……”

    宁安堂上,刘氏看到贾环,就落下泪来。

    一旁只有赢杏儿作陪,对贾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环没有多想,便忙对刘氏道:“怎么了婶婶,出了什么事了?”

    忽地,贾环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甚至连声音都变了,急道:“婶婶,可是博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刘氏闻问怔了下,忙摇头,用帕子抹了把眼泪后,拉着贾环的胳膊道:“难得你还惦记着你哥哥,不过倒不是他出了事,他都好好着呢,是你叔父他……”

    贾环闻言,轻轻呼出了口气,笑道:“不是博哥啊……那就好!

    婶婶,温叔叔他能出什么事?

    莫不是婶婶您和温叔叔吵架了?

    可我这做晚辈的,也不好给您二位劝架啊!

    您瞧瞧,博哥也在都中,您二老相互体谅体谅,成不成?”

    刘氏气道:“我哪里会和老爷吵架?就算和老爷拌了嘴,也没有来寻你做主的道理。

    环哥儿,你不许顽笑,且听婶婶说!”

    贾环忙笑道:“好好好,婶婶您坐下说。”

    刘氏坐下后,直入主题道:“今儿一早,听来家里请安的人说,朝廷里又要有大动静了,还是环哥儿你闹的。

    这回,比长城军团那次还好……

    原我以为,你叔父这下又得十天半月不能回家来了,正想打发下人去给他送些换洗的衣裳。

    可谁知,人还没出门,你叔父就回来了。

    只是回来后一张脸看着骇人,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也不说话,就把他自己关进书房里,谁也不见。

    唬的我不得了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也以为是你博哥出了事,站都站不稳了,忙派人出去打听。

    结果就打听到了……”

    说到这里,刘氏哽咽着又哭了起来。

    贾环心中隐隐不妙,抽了抽嘴角,道:“婶婶,您倒是先说完再哭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伤心道:“环哥儿,您说宫里那位怎能这样?

    这二三年来,每每打压我们奋武侯府,几次三番不给我们老爷脸面。

    奋武侯府都快成了都中勋贵府第的笑话了。

    前儿那位还想没道理的收回黑辽军团开垦出的田地……”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堆后,刘氏才切入正题,道:“我派去的人打听到,昨儿老爷和镇国公府的牛伯爷,武威公府的秦公爷他们五个军机大臣商量了一宿,才定出了个劳什子名单,说是要派往蜀中接掌天府军团的人,只是,上面多是黑辽军团的人。

    就因为这个,碍着了那位的眼。

    叫了太尉和牛伯爷去,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自然是不与通过。

    环哥儿你说说,这传出去,让别人如何看老爷,让人如何看我奋武侯府?

    日后,谁还愿意跟着老爷?

    怪道老爷回来后脸色那样难看,一言不发也不见人,也不吃茶,连早饭也不肯用。

    环哥儿你说说,咱们奋武侯府何曾有一点对不起天家,做过一点对不起朝廷的事?

    当初那位为了离间咱们的关系,才让人教坏了亮哥儿,哄他来谋夺你的家业。

    老爷知道后,就活生生打死了亮哥儿,为了这,老爷几天几夜没合眼。

    可纵然这般,老爷都没记恨天家。

    谁曾想,那位还不放过我们奋武侯府!

    真真不怪人说他刻薄寡恩……”

    “刘婶,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传出去,温伯爷的日子只会愈难过。”

    贾环不好说话,赢杏儿却没有顾忌,淡淡的道。

    真要让宫里那位知道了刘氏说的话,怕不止要怪罪刘氏,连贾环都要迁怒。

    刘氏闻言,面色一滞,看了眼赢杏儿,却从她不咸不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心里顿时感到凄慌……

    贾环面色隐隐有些难看,眼神肃穆,叹息了声,道:“婶婶,咱们自家人,你在家里说说不妨事。

    出去了,可不能再说了。让人告了去,叔父真要棘手……”

    刘氏闻言这才心安了些,看着贾环落泪道:“环哥儿啊……”

    贾环应道:“婶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

    刘氏闻言,激动的不得了,忙道:“我一个内宅妇道人家,哪里懂该怎么办?你博哥也不在家,但凡他在家,也不用我厚着面皮来上门……”

    贾环见她又落起泪来,忙道:“婶婶,您这样说可就见外了。

    我和博哥亲兄弟一样,几次生死拼杀,都相互救过命,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您还和侄儿见外?”

    刘氏闻言,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唉,我就知道,环哥儿是个极好的,老爷也总在家里赞你最有情义,是个好孩子。

    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看着老爷这样,实在难受,怕出事……

    外面的人说,环哥儿你和宫里那位的情义最重,圣眷最隆。

    你若是出面给你叔父求个情,让那个名单通过,你叔父想来就会好过些。

    外面的人,也不敢再乱嚼舌根子,小瞧了你叔父去。

    婶婶还想让你帮着转圜转圜,看看能不能化解一下宫里对老爷的误会,我们奋武侯府,是忠心耿耿的啊……”

    一旁赢杏儿闻言,抽了抽嘴角,刚想开口拒绝,就见贾环目光看来,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张口。

    在外人面前,赢杏儿到底会给足贾环面子和尊重,见他如此,只好没有开口。

    这边贾环对刘氏笑道:“婶婶,您先回去,照顾好叔父。

    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我一会儿就进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成不成,今天晚些时候,我都会上门看看叔父,您说好不好?”

    赢杏儿在一旁眉头都皱了起来,这种涉及帝王圣心的事,通常都是犯忌讳的大事。

    否则,也不会有圣心独裁一词。

    贾环和那位感情好是好,可那是在规矩范围内。

    以那位的坚韧和决绝,涉及到皇权,别说是贾环,就是他亲生儿子犯了忌讳,都不会手下留情。

    咸福宫如今的惨况,不正是说明如此?

    而且,刘氏背后分明有人在捣鬼,想利用贾环。

    捣鬼的人,多半是昨夜上了名单的人。

    旁人看不出这些,又怎能瞒过赢杏儿的眼睛?

    这让她极为不喜。

    她也不明白,贾环为何会大包大揽应承下来。

    “因为温叔父数次为我出头,博哥与我情同手足。

    背后算计的人固然让人恼火,可一码归一码……”

    贾环送走了刘氏,重新回到宁安堂后,对赢杏儿解释道。

    赢杏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贾环这种大包大揽的行为,绝对不符合官场规则。

    官场上,也从来不会出现这种事,哪怕是父子师徒。

    可是再一想,贾环周围所有铁线金丝般的牢靠关系,不正是因为他这种不靠谱,才构建起来的吗?

    牛家、秦家、温家,无不是如此。

    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只获取不付出。

    念及此,赢杏儿也就不再执拗贾环的傻了,开始替他盘算起来。

    “这件事,怕是和刘氏想的有所不同。”

    赢杏儿骄阳般的大眼睛明亮动人,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忽然,她皱起眉头道。

    贾环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点点头道:“那位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至少,不会在温叔父这样的重量人物身上,意气用事。

    温亮的事,兴许有一些因素,但绝不会是主因。

    可我想不明白,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变得如此厌恶温叔父。

    要说黑辽屯垦之事也不对,我早先就听说过消息,自咱们出京之后,那位对温叔父,就很有看法。”

    赢杏儿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敲击着几面,大眼睛微微眯起,道:“会不会,还是他的制衡手段?”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看着赢杏儿,轻轻吸了口气,道:“还真有可能……”

    自叶道星之事后,明眼人都看出来,天家对军中荣国一脉的态度,发生了根本变化。

    太上皇在时,就开始扶持提拔身份“清白”的大将,来制衡荣国一脉,譬如方南天,譬如天府军团长,蜀中侯承袭一等伯的傅恒。

    原本众人以为隆正帝会走太上皇的老路,扶持那个叶道星起来,与荣国一脉分庭抗礼。

    可是等到叶道星不明不白的暴毙后,隆正帝对贾环高拿轻放,回头又升了秦梁的爵,提拔他回中枢入主军机阁。

    一系列行动之后,任谁都看出了他的打算。

    也都不得不为他的布局喝彩一声:

    高明!

    以荣制荣,当真是神来之笔。

    当没了外敌的压力后,原本就貌合神离松散的荣国一脉,果然顷刻间分崩离析成了数个利益不同的大山头。

    只是,由于贾环这个超然的存在,才让隆正帝的这一招,效果大打折扣。

    这才有了贾环入狱,和之后被逐出京的事。

    如今看来,隆正帝始终都没有放松过对军机阁内部的手段。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

    也就愈发棘手难解了。

    隆正帝断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讲人情,退让。

    贾环皱起眉头。

    赢杏儿也劝道:“环郎,这件事你不好出面,就是出面也未必能有结果。

    在这方面,那位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他才打下的板子,否了的单子,你想让他收回自己的话,岂非君言成戏言?

    再者,那位也绝不允许看到拧成一股绳的军方,也没有哪个帝王愿意看到这一幕……

    不过好在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位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打压奋武侯府,那接下来他的动作就不会再多了。

    奋武侯府,应该也不会出现别的危机。”

    贾环闻言缓缓点点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我理解这种制衡手段,可是……

    罢了,还是先进宫看看吧。”

    ……

    “你来做什么?”

    紫宸书房内,隆正帝头都没抬,冷冷问道。

    他从昨天贾环在这里吹完牛皮后,至今未合眼片刻。

    此刻依旧在忙。

    虽然还不确定,天府军团和西南官府会不会反,但朝廷谋划,从来都是从最坏打算开始。

    否则,一旦事情恶化,朝廷就会措手不及,后果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

    因此,隆正帝真是忙的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若非贾环圣眷隆重,根本不可能在此刻陛见。

    贾环自然不能说来看看温严正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道:“陛下,臣来跟您讨一个人。”

    隆正帝闻言,手里朱笔顿了顿,兴许贾环的来意,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冷笑一声,道:“你宁国侯手段通天,满朝勋贵,哪个不给你三分颜面?

    要人?你还用得着问朕要人?”

    一如既往的诛心之言,不要钱的往外蹦。

    贾环也习惯了,道:“陛下,若是旁人臣自然不用跟陛下要,可这个人就在陛下宫里。”

    隆正帝还未说话,御案下方的一张桌子后,赢祥长出一口气,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抬起眼帘,露出一双带有血丝的疲惫眼睛,看着贾环道:“贾环,你又胡闹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隆正帝哼了声,也撂开了手中的朱笔,合上一份奏折后,抬起头看贾环,细眸微红,冷声道:“你想同朕要哪个?

    朕劝你过过脑子再说话,好多着呢。

    你要敢说同朕要哪个宫女,朕现在就要你的脑袋。”

    贾环忙笑道:“不是,臣又没吃错药,要哪门子的宫女?臣家又不缺女人……

    臣是想问陛下要令盛。”

    此言一出,隆正帝脸色登时黑了下来,怒气一瞬间布满双眼,寒声道:“贾环,因为你那个苗女妾室惹出来的事,朕和十三弟整整一宿都没合眼,连用膳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就为了解决你家里人造成的乱子。

    你个混帐东西,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踏实睡了一晚,是不是睡的太舒服了,睡坏了脑子?

    这会儿子,你竟拿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来见朕?

    给朕滚!!

    朕不叫你,少往宫里来!”

    贾环这回没那么听话了,淡淡道:“陛下既然那么忙,还让令盛进宫做什么?您点个头,准臣带他出宫,臣一准再不来烦陛下。”

    “贾环!”

    赢祥皱起眉头,喝了声,道:“不得放肆。

    陛下这会儿正忙,没功夫理会你那些事……

    你也是个大人物,就该有宽大些的胸襟。

    和一个混子计较什么?没的失了身份。”

    贾环面无表情道:“臣就那一个儿子,不远千里来寻臣。

    没让歹人给害死,却差点被令盛那个杂.种给害了。

    臣原就跟他说过,看在他家里的面子,给他一天时间准备棺材。

    他没准备,臣就送了一口到他家去。”

    赢祥声音严厉起来,道:“贾环,纵然你为国侯,也不能随意杀人。

    舞阳伯府的奴才你杀了也就杀了,可令盛是什么身份,也能随你打杀?

    你当国法何在?”

    贾环冷笑一声,道:“王爷许是忘了,臣和令家皆为武勋将门。

    自高祖皇帝起,为了维护武勋将门的血性,高祖皇帝特意允许,将门之间的恩怨,可以决斗的方式解决。

    所以,臣要和令盛单挑,不违法!!”

    赢祥揉着眉头道:“贾环,你要点体面行不行?

    你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你和他单挑,也不嫌丢人?

    他是不知道贾苍是你儿子,若是知道,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贾苍不利。

    不知者不罪。

    对了,令家还是出自灞上大营的,牛继宗就没同你说情?

    你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贾环绷着脸道:“牛将军最分得清远近亲疏,也最讲道理。

    令盛算什么东西,也能和我比?

    这个王八贼羔子,我和奔哥他们出京不过二三年,他就仗着宫里的关系,在都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把武勋将门子弟的名声,糟蹋的臭了大街!

    陛下,臣不明白您护着他做什么?

    不如让臣杀了去!”

    “贾环,出去。”

    这一次,隆正帝没有喊也没有骂,他重新拿起朱笔,处置起朝政来,最后给贾环说了一次。

    贾环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见赢祥给他使了眼色,道:“去吧,胡闹也不看看时候。”

    说罢,赢祥也不理他了,低头继续忙碌起来。

    贾环没讨到好,点点头,转身离去。

    ……

    出了紫宸书房,贾环的面色陡然阴沉下去。

    倒不是因为隆正帝和赢祥庇护令盛的态度,贾环也不是真的要急在此时杀他。

    否则,他也不会乖乖的出来了……

    以往,贾环敢与隆正帝当庭咆哮,是因为他都占着理。

    这一次,虽然也占一些理,但选择的时机确实不对。

    就算按照高祖皇帝的规矩,可以以决斗方式解决勋贵的仇怨。

    但这个国事紧急时刻,任何私仇都得搁置一旁。

    贾环这时要求这个,实在太不懂事。

    不过,贾环今日说这个的目的,本也不是真的为了要人。

    他是为了试探,试探隆正帝的态度。

    他相信,隆正帝一定明白他今日进宫的真实意图。

    如果隆正帝愿意给他一个颜面,对奋武侯府放宽松些,那么就不会说出最后那句平淡却没有商议余地的话。

    隆正帝若是愿意开恩,他会先将贾环骂个狗血淋头,之后,再施一个恩情。

    这叫帝王之术。

    可是,隆正帝这次却没有这样做。

    也就意味着,他对奋武侯府的态度,不会改变。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贾环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拧着眉头,缓缓往宫外出时,忽地感觉身后有人追来。

    他顿足往后一看,就见苏培盛急匆匆赶来,面色肃穆。

    贾环奇道:“老苏,你在后面追,喊一嗓子不就完了?”

    苏培盛没笑,靠近了些,低声道:“宁侯,十三爷让奴婢转过宁国一句话。”

    贾环眉尖一挑,问道:“什么话?”

    苏培盛声音愈发压低,他道:“十三爷道,宁侯莫要再管奋武侯府的事了。”

    贾环呵呵了声,眯起眼道:“总有个理由吧?”

    苏培盛犹豫了下,想起这些年和贾环的关系,声音再低一分,几微不可闻,道:“宁侯,您许是不知,你出京第一年,宫里就为咸福宫那位办了婚事。

    满朝上下,只有一家送了贺礼,那就是奋武侯府。”

    贾环陡然听闻此言,耳中恍若响起惊雷阵阵,脸色巨变,眼神骇然的看着苏培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苏培盛面色也隐隐苍白,他继续道:“宁侯,这些都是绝密,您可万万别说出去,不然老奴性命难保。”

    说罢不等贾环答允便又道:“自那之后,陛下就起了疑心,使人多方暗查咸福宫与奋武侯府的关系。

    不知费了多少人力和功夫,还真的查出了些线索……

    发现,在太上皇尚在时,温严正每次从黑辽回京于龙首宫陛见,咸福宫里的那位,都会在场。

    而温严正能从黑辽调回京,升任军机大臣,竟然是咸福宫那位对太上皇提议的。

    甚至,黑辽军团四大都指挥使中,有两人,都是咸福宫那位举荐给温严正的。

    宁侯啊,老奴冒死将这些绝密相告,就是想让您知道后,远离这些是非吧。

    重情义是好的,可总不能搭上阖府的性命是不?!

    再说,奋武侯府的那位真若对你好,怎会不把这样重要的事告诉您?

    他显然是在瞒着您哪。

    宁侯,防人之心不可无!!

    念在奋武侯府几代人的功勋面上,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不要作妖,陛下不会将他怎样的。

    他许是自己也明白这点,这才自个儿从军机阁退了出去……

    宁侯啊,您可一定要三思啊!

    这个不比旁个,是真正的大忌讳啊!”

    看着急切哀求的苏培盛,贾环煞白的脸上,终于多了分暖色,他拍了拍苏培盛苍老的肩头,强笑道:“老苏,你放心。我……我会想清楚的,不会胡来,辜负了你的好意。

    好了,回去吧。”

    ……

    ps:大章,接稳……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平地生惊雷!

    赵姨娘到底是个简单的人,没那么多心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也没那么多贪心。

    她看不顺眼贾苍,不是因为她想把贾环的财产,全都留给贾玫。

    只是因为她还没和贾苍贾芝熟悉,还没代入到祖母的角色中去。

    所以,当贾玫和贾苍打架吃亏后,赵姨娘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心思恶毒,一个……根本没什么心思,根本就是闲气。

    所以,贾环才会想法子哄她明白过来。

    只是,和赵姨娘是不能明明白白的讲道理的,因为世界观不同。

    平常的道理,在她那里却未必行的通……

    她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谁也搞不大懂。

    正是因为明白这点,贾环索性没有与她讲道理,而是简单的唬了她一唬。

    还别说,比讲什么道理都管用,就那样唬的她转过了心思来。

    贾环也就松了口气,解决了桩在旁人看来极难的难事。

    至于贾玫……

    这熊孩子毕竟还不到四岁,虽然不成器的紧,但到底还小。

    管教也得再过二三年。

    贾环也不怕他长歪了,长的再歪,丢军队里严厉训练上三年,也就直了过来。

    按住立即就要追到东府看孙子的赵姨娘,贾环就准备出去了。

    而之所以让赵姨娘缓两天再见贾苍和贾芝,是为了别吓坏了小孩子。

    这个理由,理所当然的被赵姨娘臭骂了一顿。

    贾环也不在意,嘻哈笑着就离开了。

    出了东路院,贾环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布政坊李相府,探望一下李光地李老爷子的。

    这二三年来,他每年都会按时往相府送上年节礼和寿礼。

    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能送过来的,贾母有一份,李相府通常也有一份。

    当初若非李光地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临了保他一本。

    当时的局势,还真不好说……

    除了那次之外,老爷子还暗中呵护了他好几回。

    贾环都记在心里。

    做人,当知恩图报。

    与李相爷对他的呵护相比,他所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老爷子着实太老了,就算身体康健,怕也熬不了几年了。

    回京之后,贾环打算常去看看他。

    不过,贾环刚出了荣国府大门,就被东府亲兵拦住了。

    两名亲兵传内宅的话,奋武侯府诰命刘氏又来了,让他快回来。

    贾环心里产生了些不好的感觉,便直接回了东府……

    ……

    “环哥儿……”

    宁安堂上,刘氏看到贾环,就落下泪来。

    一旁只有赢杏儿作陪,对贾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环没有多想,便忙对刘氏道:“怎么了婶婶,出了什么事了?”

    忽地,贾环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甚至连声音都变了,急道:“婶婶,可是博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刘氏闻问怔了下,忙摇头,用帕子抹了把眼泪后,拉着贾环的胳膊道:“难得你还惦记着你哥哥,不过倒不是他出了事,他都好好着呢,是你叔父他……”

    贾环闻言,轻轻呼出了口气,笑道:“不是博哥啊……那就好!

    婶婶,温叔叔他能出什么事?

    莫不是婶婶您和温叔叔吵架了?

    可我这做晚辈的,也不好给您二位劝架啊!

    您瞧瞧,博哥也在都中,您二老相互体谅体谅,成不成?”

    刘氏气道:“我哪里会和老爷吵架?就算和老爷拌了嘴,也没有来寻你做主的道理。

    环哥儿,你不许顽笑,且听婶婶说!”

    贾环忙笑道:“好好好,婶婶您坐下说。”

    刘氏坐下后,直入主题道:“今儿一早,听来家里请安的人说,朝廷里又要有大动静了,还是环哥儿你闹的。

    这回,比长城军团那次还好……

    原我以为,你叔父这下又得十天半月不能回家来了,正想打发下人去给他送些换洗的衣裳。

    可谁知,人还没出门,你叔父就回来了。

    只是回来后一张脸看着骇人,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也不说话,就把他自己关进书房里,谁也不见。

    唬的我不得了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也以为是你博哥出了事,站都站不稳了,忙派人出去打听。

    结果就打听到了……”

    说到这里,刘氏哽咽着又哭了起来。

    贾环心中隐隐不妙,抽了抽嘴角,道:“婶婶,您倒是先说完再哭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伤心道:“环哥儿,您说宫里那位怎能这样?

    这二三年来,每每打压我们奋武侯府,几次三番不给我们老爷脸面。

    奋武侯府都快成了都中勋贵府第的笑话了。

    前儿那位还想没道理的收回黑辽军团开垦出的田地……”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堆后,刘氏才切入正题,道:“我派去的人打听到,昨儿老爷和镇国公府的牛伯爷,武威公府的秦公爷他们五个军机大臣商量了一宿,才定出了个劳什子名单,说是要派往蜀中接掌天府军团的人,只是,上面多是黑辽军团的人。

    就因为这个,碍着了那位的眼。

    叫了太尉和牛伯爷去,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自然是不与通过。

    环哥儿你说说,这传出去,让别人如何看老爷,让人如何看我奋武侯府?

    日后,谁还愿意跟着老爷?

    怪道老爷回来后脸色那样难看,一言不发也不见人,也不吃茶,连早饭也不肯用。

    环哥儿你说说,咱们奋武侯府何曾有一点对不起天家,做过一点对不起朝廷的事?

    当初那位为了离间咱们的关系,才让人教坏了亮哥儿,哄他来谋夺你的家业。

    老爷知道后,就活生生打死了亮哥儿,为了这,老爷几天几夜没合眼。

    可纵然这般,老爷都没记恨天家。

    谁曾想,那位还不放过我们奋武侯府!

    真真不怪人说他刻薄寡恩……”

    “刘婶,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传出去,温伯爷的日子只会愈难过。”

    贾环不好说话,赢杏儿却没有顾忌,淡淡的道。

    真要让宫里那位知道了刘氏说的话,怕不止要怪罪刘氏,连贾环都要迁怒。

    刘氏闻言,面色一滞,看了眼赢杏儿,却从她不咸不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心里顿时感到凄慌……

    贾环面色隐隐有些难看,眼神肃穆,叹息了声,道:“婶婶,咱们自家人,你在家里说说不妨事。

    出去了,可不能再说了。让人告了去,叔父真要棘手……”

    刘氏闻言这才心安了些,看着贾环落泪道:“环哥儿啊……”

    贾环应道:“婶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

    刘氏闻言,激动的不得了,忙道:“我一个内宅妇道人家,哪里懂该怎么办?你博哥也不在家,但凡他在家,也不用我厚着面皮来上门……”

    贾环见她又落起泪来,忙道:“婶婶,您这样说可就见外了。

    我和博哥亲兄弟一样,几次生死拼杀,都相互救过命,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您还和侄儿见外?”

    刘氏闻言,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唉,我就知道,环哥儿是个极好的,老爷也总在家里赞你最有情义,是个好孩子。

    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看着老爷这样,实在难受,怕出事……

    外面的人说,环哥儿你和宫里那位的情义最重,圣眷最隆。

    你若是出面给你叔父求个情,让那个名单通过,你叔父想来就会好过些。

    外面的人,也不敢再乱嚼舌根子,小瞧了你叔父去。

    婶婶还想让你帮着转圜转圜,看看能不能化解一下宫里对老爷的误会,我们奋武侯府,是忠心耿耿的啊……”

    一旁赢杏儿闻言,抽了抽嘴角,刚想开口拒绝,就见贾环目光看来,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张口。

    在外人面前,赢杏儿到底会给足贾环面子和尊重,见他如此,只好没有开口。

    这边贾环对刘氏笑道:“婶婶,您先回去,照顾好叔父。

    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我一会儿就进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成不成,今天晚些时候,我都会上门看看叔父,您说好不好?”

    赢杏儿在一旁眉头都皱了起来,这种涉及帝王圣心的事,通常都是犯忌讳的大事。

    否则,也不会有圣心独裁一词。

    贾环和那位感情好是好,可那是在规矩范围内。

    以那位的坚韧和决绝,涉及到皇权,别说是贾环,就是他亲生儿子犯了忌讳,都不会手下留情。

    咸福宫如今的惨况,不正是说明如此?

    而且,刘氏背后分明有人在捣鬼,想利用贾环。

    捣鬼的人,多半是昨夜上了名单的人。

    旁人看不出这些,又怎能瞒过赢杏儿的眼睛?

    这让她极为不喜。

    她也不明白,贾环为何会大包大揽应承下来。

    “因为温叔父数次为我出头,博哥与我情同手足。

    背后算计的人固然让人恼火,可一码归一码……”

    贾环送走了刘氏,重新回到宁安堂后,对赢杏儿解释道。

    赢杏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贾环这种大包大揽的行为,绝对不符合官场规则。

    官场上,也从来不会出现这种事,哪怕是父子师徒。

    可是再一想,贾环周围所有铁线金丝般的牢靠关系,不正是因为他这种不靠谱,才构建起来的吗?

    牛家、秦家、温家,无不是如此。

    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只获取不付出。

    念及此,赢杏儿也就不再执拗贾环的傻了,开始替他盘算起来。

    “这件事,怕是和刘氏想的有所不同。”

    赢杏儿骄阳般的大眼睛明亮动人,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忽然,她皱起眉头道。

    贾环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点点头道:“那位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至少,不会在温叔父这样的重量人物身上,意气用事。

    温亮的事,兴许有一些因素,但绝不会是主因。

    可我想不明白,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变得如此厌恶温叔父。

    要说黑辽屯垦之事也不对,我早先就听说过消息,自咱们出京之后,那位对温叔父,就很有看法。”

    赢杏儿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敲击着几面,大眼睛微微眯起,道:“会不会,还是他的制衡手段?”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看着赢杏儿,轻轻吸了口气,道:“还真有可能……”

    自叶道星之事后,明眼人都看出来,天家对军中荣国一脉的态度,发生了根本变化。

    太上皇在时,就开始扶持提拔身份“清白”的大将,来制衡荣国一脉,譬如方南天,譬如天府军团长,蜀中侯承袭一等伯的傅恒。

    原本众人以为隆正帝会走太上皇的老路,扶持那个叶道星起来,与荣国一脉分庭抗礼。

    可是等到叶道星不明不白的暴毙后,隆正帝对贾环高拿轻放,回头又升了秦梁的爵,提拔他回中枢入主军机阁。

    一系列行动之后,任谁都看出了他的打算。

    也都不得不为他的布局喝彩一声:

    高明!

    以荣制荣,当真是神来之笔。

    当没了外敌的压力后,原本就貌合神离松散的荣国一脉,果然顷刻间分崩离析成了数个利益不同的大山头。

    只是,由于贾环这个超然的存在,才让隆正帝的这一招,效果大打折扣。

    这才有了贾环入狱,和之后被逐出京的事。

    如今看来,隆正帝始终都没有放松过对军机阁内部的手段。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

    也就愈发棘手难解了。

    隆正帝断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讲人情,退让。

    贾环皱起眉头。

    赢杏儿也劝道:“环郎,这件事你不好出面,就是出面也未必能有结果。

    在这方面,那位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他才打下的板子,否了的单子,你想让他收回自己的话,岂非君言成戏言?

    再者,那位也绝不允许看到拧成一股绳的军方,也没有哪个帝王愿意看到这一幕……

    不过好在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位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打压奋武侯府,那接下来他的动作就不会再多了。

    奋武侯府,应该也不会出现别的危机。”

    贾环闻言缓缓点点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我理解这种制衡手段,可是……

    罢了,还是先进宫看看吧。”

    ……

    “你来做什么?”

    紫宸书房内,隆正帝头都没抬,冷冷问道。

    他从昨天贾环在这里吹完牛皮后,至今未合眼片刻。

    此刻依旧在忙。

    虽然还不确定,天府军团和西南官府会不会反,但朝廷谋划,从来都是从最坏打算开始。

    否则,一旦事情恶化,朝廷就会措手不及,后果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

    因此,隆正帝真是忙的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若非贾环圣眷隆重,根本不可能在此刻陛见。

    贾环自然不能说来看看温严正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道:“陛下,臣来跟您讨一个人。”

    隆正帝闻言,手里朱笔顿了顿,兴许贾环的来意,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冷笑一声,道:“你宁国侯手段通天,满朝勋贵,哪个不给你三分颜面?

    要人?你还用得着问朕要人?”

    一如既往的诛心之言,不要钱的往外蹦。

    贾环也习惯了,道:“陛下,若是旁人臣自然不用跟陛下要,可这个人就在陛下宫里。”

    隆正帝还未说话,御案下方的一张桌子后,赢祥长出一口气,放下笔,捏了捏眉心,抬起眼帘,露出一双带有血丝的疲惫眼睛,看着贾环道:“贾环,你又胡闹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隆正帝哼了声,也撂开了手中的朱笔,合上一份奏折后,抬起头看贾环,细眸微红,冷声道:“你想同朕要哪个?

    朕劝你过过脑子再说话,好多着呢。

    你要敢说同朕要哪个宫女,朕现在就要你的脑袋。”

    贾环忙笑道:“不是,臣又没吃错药,要哪门子的宫女?臣家又不缺女人……

    臣是想问陛下要令盛。”

    此言一出,隆正帝脸色登时黑了下来,怒气一瞬间布满双眼,寒声道:“贾环,因为你那个苗女妾室惹出来的事,朕和十三弟整整一宿都没合眼,连用膳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就为了解决你家里人造成的乱子。

    你个混帐东西,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踏实睡了一晚,是不是睡的太舒服了,睡坏了脑子?

    这会儿子,你竟拿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来见朕?

    给朕滚!!

    朕不叫你,少往宫里来!”

    贾环这回没那么听话了,淡淡道:“陛下既然那么忙,还让令盛进宫做什么?您点个头,准臣带他出宫,臣一准再不来烦陛下。”

    “贾环!”

    赢祥皱起眉头,喝了声,道:“不得放肆。

    陛下这会儿正忙,没功夫理会你那些事……

    你也是个大人物,就该有宽大些的胸襟。

    和一个混子计较什么?没的失了身份。”

    贾环面无表情道:“臣就那一个儿子,不远千里来寻臣。

    没让歹人给害死,却差点被令盛那个杂.种给害了。

    臣原就跟他说过,看在他家里的面子,给他一天时间准备棺材。

    他没准备,臣就送了一口到他家去。”

    赢祥声音严厉起来,道:“贾环,纵然你为国侯,也不能随意杀人。

    舞阳伯府的奴才你杀了也就杀了,可令盛是什么身份,也能随你打杀?

    你当国法何在?”

    贾环冷笑一声,道:“王爷许是忘了,臣和令家皆为武勋将门。

    自高祖皇帝起,为了维护武勋将门的血性,高祖皇帝特意允许,将门之间的恩怨,可以决斗的方式解决。

    所以,臣要和令盛单挑,不违法!!”

    赢祥揉着眉头道:“贾环,你要点体面行不行?

    你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你和他单挑,也不嫌丢人?

    他是不知道贾苍是你儿子,若是知道,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贾苍不利。

    不知者不罪。

    对了,令家还是出自灞上大营的,牛继宗就没同你说情?

    你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贾环绷着脸道:“牛将军最分得清远近亲疏,也最讲道理。

    令盛算什么东西,也能和我比?

    这个王八贼羔子,我和奔哥他们出京不过二三年,他就仗着宫里的关系,在都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把武勋将门子弟的名声,糟蹋的臭了大街!

    陛下,臣不明白您护着他做什么?

    不如让臣杀了去!”

    “贾环,出去。”

    这一次,隆正帝没有喊也没有骂,他重新拿起朱笔,处置起朝政来,最后给贾环说了一次。

    贾环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见赢祥给他使了眼色,道:“去吧,胡闹也不看看时候。”

    说罢,赢祥也不理他了,低头继续忙碌起来。

    贾环没讨到好,点点头,转身离去。

    ……

    出了紫宸书房,贾环的面色陡然阴沉下去。

    倒不是因为隆正帝和赢祥庇护令盛的态度,贾环也不是真的要急在此时杀他。

    否则,他也不会乖乖的出来了……

    以往,贾环敢与隆正帝当庭咆哮,是因为他都占着理。

    这一次,虽然也占一些理,但选择的时机确实不对。

    就算按照高祖皇帝的规矩,可以以决斗方式解决勋贵的仇怨。

    但这个国事紧急时刻,任何私仇都得搁置一旁。

    贾环这时要求这个,实在太不懂事。

    不过,贾环今日说这个的目的,本也不是真的为了要人。

    他是为了试探,试探隆正帝的态度。

    他相信,隆正帝一定明白他今日进宫的真实意图。

    如果隆正帝愿意给他一个颜面,对奋武侯府放宽松些,那么就不会说出最后那句平淡却没有商议余地的话。

    隆正帝若是愿意开恩,他会先将贾环骂个狗血淋头,之后,再施一个恩情。

    这叫帝王之术。

    可是,隆正帝这次却没有这样做。

    也就意味着,他对奋武侯府的态度,不会改变。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贾环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拧着眉头,缓缓往宫外出时,忽地感觉身后有人追来。

    他顿足往后一看,就见苏培盛急匆匆赶来,面色肃穆。

    贾环奇道:“老苏,你在后面追,喊一嗓子不就完了?”

    苏培盛没笑,靠近了些,低声道:“宁侯,十三爷让奴婢转过宁国一句话。”

    贾环眉尖一挑,问道:“什么话?”

    苏培盛声音愈发压低,他道:“十三爷道,宁侯莫要再管奋武侯府的事了。”

    贾环呵呵了声,眯起眼道:“总有个理由吧?”

    苏培盛犹豫了下,想起这些年和贾环的关系,声音再低一分,几微不可闻,道:“宁侯,您许是不知,你出京第一年,宫里就为咸福宫那位办了婚事。

    满朝上下,只有一家送了贺礼,那就是奋武侯府。”

    贾环陡然听闻此言,耳中恍若响起惊雷阵阵,脸色巨变,眼神骇然的看着苏培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苏培盛面色也隐隐苍白,他继续道:“宁侯,这些都是绝密,您可万万别说出去,不然老奴性命难保。”

    说罢不等贾环答允便又道:“自那之后,陛下就起了疑心,使人多方暗查咸福宫与奋武侯府的关系。

    不知费了多少人力和功夫,还真的查出了些线索……

    发现,在太上皇尚在时,温严正每次从黑辽回京于龙首宫陛见,咸福宫里的那位,都会在场。

    而温严正能从黑辽调回京,升任军机大臣,竟然是咸福宫那位对太上皇提议的。

    甚至,黑辽军团四大都指挥使中,有两人,都是咸福宫那位举荐给温严正的。

    宁侯啊,老奴冒死将这些绝密相告,就是想让您知道后,远离这些是非吧。

    重情义是好的,可总不能搭上阖府的性命是不?!

    再说,奋武侯府的那位真若对你好,怎会不把这样重要的事告诉您?

    他显然是在瞒着您哪。

    宁侯,防人之心不可无!!

    念在奋武侯府几代人的功勋面上,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不要作妖,陛下不会将他怎样的。

    他许是自己也明白这点,这才自个儿从军机阁退了出去……

    宁侯啊,您可一定要三思啊!

    这个不比旁个,是真正的大忌讳啊!”

    看着急切哀求的苏培盛,贾环煞白的脸上,终于多了分暖色,他拍了拍苏培盛苍老的肩头,强笑道:“老苏,你放心。我……我会想清楚的,不会胡来,辜负了你的好意。

    好了,回去吧。”

    ……

    ps:大章,接稳……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讥讽

    “贾小子,出了什么事了,让你如此魂不守魄?”

    一道苍老颤巍的声音,将浑浑噩噩的贾环唤醒过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回过神后,贾环才发现,他都不知怎么来的,就到了李相府的后宅。

    头发稀薄松散的李光地,愈发老了,满面皱褶,大块大块的老年斑,遍布他的脸上,手上。

    老人的气息,充满了整间屋子。

    贾环压下了心里乱麻般的纠结,面上带上了笑容,虽然有些难看,但还是尽量灿烂些,道:“哟!老爷子,您这是越活越年轻了!我几次写信让您去江南逛逛,您只是不来。这不,小子我来瞧您来了。您老吉祥啊!”

    “少……少放你娘的屁!快给老子说来,到底发生了……发生了什么?”

    李光地虎老雄风在,眼光何等锐利,瞪着贾环,上气不接下气的喝道。

    贾环见他这般,如何还能拿外面的乱事扰他,只道没事。

    老头子脾气上来,就要亲自更衣,去朝廷上转转。

    还骂骂咧咧说贾环看不起他,以为他老了……

    贾环无法,只能一边道歉安抚,一边将心里实在无法想通的事,说给了李光地。

    李光地听完后,终于消停不折腾了。

    一双浑浊的老眼,缓缓变得犀利起来。

    稀松的白眉,拧在一起。

    见如此,贾环忙道:“老爷子,您快别费神了!我跟您说个好事,小子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竟然有了双儿女,嘿!您不知道有多可爱……”

    “给老子闭嘴!聒噪什么?”

    李光地不耐烦的喝道,然后继续沉思。

    看着他渐渐虚弱的气息,贾环心里当真刀绞一般难过。

    他此生,不怕人恶他,不怕人敌他,更不怕人杀他。

    就怕,这些受之而无法还清的恩情……

    直到贾环渐渐红了眼,李光地眼中的凝重才一点点疏散开来,不过,面色依旧凝重,颤巍唤了声:“贾小子……”

    贾环忙应了声:“诶,老爷子!”

    又劝道:“您快休息吧,改明儿小子再来瞧您。”

    “毛病!”

    李光地斥责了声,不过看到贾环红了的眼眶,和满眼的自责关怀后,又缓和了语气,道:“老夫一生阅人无数,你这样的孩子,还是第一回见。

    有时连老夫都想不通,你这样软的心性,怎么就能走到今天这步。

    看看人家……”

    感慨完,李光地兴许自己也觉得吃力了,不再多言,言归正传:“贾小子,我告诉你,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与咸福宫那位相联的,一定不是温家那蠢蛋!”

    贾环闻言,眼睛一亮,道:“老爷子,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奋武侯府往咸福宫送礼,又被查出了许多陈年之事,应该都做不得假啊!”

    李光地摇头道:“好?这样不好哇!贾小子,你想想,背后之人将奋武侯府浮到面上,为的是什么?”

    贾环闻言,悚然而惊,道:“是为了……掩饰更大的那个?”

    李光地缓缓点头,道:“如果当真是温家,那他绝不该在咸福宫大婚时,举朝无人送礼,连老夫都……他却那样醒目。

    这不合道理。

    更不合,咸福宫里那位的心性。”

    说至此,李光地满脸的怅然和感慨,老眼似看穿了光阴,看到了当年……

    他缓缓道:“都道你是天生富贵,一代骄子。道你是满神京里,这一辈最出挑的,屁!

    和咸福宫那位相比,你连人家一根腿毛都不如。

    若非,你不知从哪学来的经济之道,和一身武功,还有婆婆妈妈的性子,你连和那位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赢历啊,何等惊才艳艳。

    他是太上皇亲自教导出的,连太上皇都每每赞之,赢历命格贵重,更在朕上。

    若不是遇到了你这个异数,每每不按规矩,甚至莫名其妙的打破格局。

    现在坐龙庭的人,到底是哪个都不好说。

    你知道,太上皇最看中他的地方,是什么吗?”

    贾环被比成了腿毛,这会儿正黑着脸不高兴呢,摇摇头道:“总不会是他的腿毛吧?”

    李光地懒得理会这杀坯,哼了声,道:“是心思缜密!!论布局之高明,论推演之缜密,连太上皇有时都甘拜下风。

    老夫曾与赢历下棋,十盘里,能赢四局都算不错了。

    可想而知!

    所以,不从奋武侯府温家看起,只从咸福宫看起,他也不会留下这样大的破绽!”

    贾环闻言,不得不赞李光地一声老谋深算,只是……

    “老爷子,这些,宫里陛下难道就看不到吗?”

    李光地呵呵了声,道:“那位心思之坚韧,也算是举世无双。

    若平下心来看,未必就看不透这点。

    可是啊,任何人到了他那个位置,涉及到皇权,就不会再能平心静气。

    更何况,他知道,咸福宫那位,从小时就看不起他。

    如此一来……”

    贾环闻言,头疼的敲了敲脑袋,道:“老爷子,这个局到底该怎么解?

    如果陛下真认为奋武侯府和咸福宫有勾结,怕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李光地面色沉了下来,道:“太上皇,三年期已过。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

    如今三年已过……

    咳,咳咳!”

    贾环摇了摇脑袋,觉得有些懵。

    他脑子里有些算不过来,再次请教道:“老爷子,还有一点小子想不通。

    我那温叔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您都不愿逆了那位的心思,往宫里送礼。

    他怎么……”

    李光地长叹一声,道:“温家小子,也算是个有情义的。

    宫里查的没错,他能在黑辽重地拥兵十万坐镇一方,赢历是出了力的。

    他每一回归京陛见,赢历也总会找时机与他见一面,施以恩德。

    连他那年调入京中,升任军机大臣,也是赢历在太上皇面前提的建议。

    太上皇那时,就已经在为赢历,培养军中力量了。

    只可惜……

    事到如今,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旁的,温家小子也无能为力。

    赢历大婚,全天下无一人相贺,是在中车府的番子监视下,受尽屈辱进行的。

    到头来,宫里却连太子妃都没让住进咸福宫去。

    兴许是这些事,触动了温家小子,让他往宫里送了份礼,雪中送炭,以偿当年之义吧。”

    听闻至此,贾环心头的许多疑团,总算解了个大概。

    温严正,的确算是义气刚硬之辈。

    否则,也不会因为温亮之事,就做出毙子之行。

    要知道,温亮不过是被人哄了的。

    打一顿,贾环绝不会揪着不放,也不会迁怒于温家。

    可是,温严正还是亲手毙杀了其子。

    不过,是为了一个义字!

    咸福宫的事,他看在眼里后,的确能作出这样的事。

    只是,贾环也不知该怎么说……

    陷入了沉思中,等贾环再度回过神,却发现李光地干瘦的身躯,如一把柴火般,靠在床头上,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

    其子李怀德进来,服侍着他躺正。

    贾环见之,愧的满脸羞红。

    想说什么,李怀德却摆了摆手,依旧不待见他,也不想听他说什么,面色淡淡。

    贾环见之,叹息一声,看了李光地一眼后,转身离去。

    还未绕过插屏,就听到后面含糊不清的传来一句话:“贾小子,要走……要走稳了,可不敢,大意啊……”

    贾环闻言,眼中泪瞬时落了下来,回过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后,见李光地再次沉沉睡去,便大步离开。

    ……

    神京西城,广德坊,奋武侯府。

    贾环从李家出来后,便径直赶往了温家。

    无论如何,都要见温严正一面。

    问问他的心思。

    只是他不知道,温严正心里对他今日的困局,到底有没有意识……

    “环哥儿来了!!”

    从侧门而入,刚进了二门,就看到了满面惊喜希冀的刘氏迎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不认识但眼熟的诰命,多半是黑辽一系的将门夫人。

    贾环没有多看她们,对刘氏行了礼罢,直接问道:“婶婶,叔父在何处?”

    刘氏面色犹豫了下,看样子是想问问贾环宫里情况如何。

    只是看到贾环肃穆着脸有些吓人,到底没问出口。

    揪着心,带着贾环去了温家书房。

    “老爷……”

    到了紧闭的门前,刘氏轻声唤了声。

    过了片刻,才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何事?”

    刘氏赔笑道:“环哥儿来看您来啦!”

    书房内再度沉默了稍许,房门才缓缓打开。

    贾环看到了温严正,一身常服,面色淡淡。

    贾环没有做客的自觉,反而对刘氏道:“婶婶,您先去忙,侄儿和叔父说几句话。”

    刘氏面色变了变,却没有反对什么,强笑道:“好,好,你们爷俩儿好好说说话。我去让人给你们准备酒菜!”

    贾环笑着点头应了,然后目送刘氏走后,才又看向温严正。

    温严正见贾环这般,眼眸微微眯了眯,淡然道:“进来说吧。”

    说罢,率先转身,进了书房。

    贾环见之,心思再沉重一分,缓步进了书房后,将房门再次紧闭。

    ……

    咸福宫深殿内,赢历一身白色锦袍,静静的坐在座上。

    面色苍白。

    咸福宫内,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不知有多少宫人,时时刻刻的盯着他。

    即使他睡觉,即使他用膳,即使他更衣,即使他出恭……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赢历垂下眼帘的眼睛中,满满都是讥讽之色。

    ……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妥善

    “叔父,咸福宫大婚,你送上贺礼,是因为往日的情分,还是因为其他?”

    温家书房内,帘帐蔽窗,房间内有些幽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贾环与温严正隔着一个小几而坐,开门见山道。

    温严正闻言,瞳孔微微收缩,眼帘抬起,看向贾环,道:“怎么,是为了这件事?”

    贾环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他不信,温严正会幼稚如斯。

    温严正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道:“我若有异心,又怎会堂而皇之送礼?”

    贾环抓了抓脑袋,苦恼道:“叔父,何故凭白生事?”

    “什么叫凭白生事?”

    温严正脸色阴沉,道:“皇孙曾有旧恩于我,我不能报之。

    莫非,连一份礼都送不得?”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温严正,道:“咸福宫那位,可曾联系过叔父?”

    温严正断然否认道:“从无!纵然当日送礼,咸福宫也无人答谢。”

    贾环咂了下舌,倒吸了口凉气,眼神无比忌惮道:“越是如此,那位也就越忌惮啊!”

    温严正嘿了声,眼神执拗。

    他自负光明磊落,行事无不可对人言。

    旁人怎么想,他也管不着。

    但若宫里那位,只因此事就对他“另眼相看”,却也忒多疑了些。

    贾环见温严正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心里真的想左了。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感怀当年太上皇和赢历对他的恩德……

    念及此,贾环面色微变,犹豫了下,问道:“叔父,如果……赢历以昔日恩情相迫,想说服叔父支持他。

    您会不会……”

    温严正沉声道:“环哥儿,你莫当叔父傻了。

    赢历当初对为叔的恩义,多是顺水人情。

    最重的一次,便是为叔一举覆灭了盘踞黑辽数十年,经常袭官害民的三千黑风盗。

    太平年间,战功不易。

    正是有此战功,再加上赢历的提议,为叔才被调派回京,升任军机大臣。

    这里面虽然有赢历的恩情在,但是,根本缘故,依旧是为叔拼死所立下的战功所致。

    我等武勋将门,之所以能昂首于朝,不正是因为满门富贵,皆来自沙场拼杀?

    却不是靠哪个施舍的!

    想来,皇孙也明白此点,才从未寻过我。”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可我听说,黑辽军团中有两个都指挥使,都是赢历的人……”

    温严正闻言,沉默了下,道:“那不能算是皇孙的人,他们本就是世家子弟,练的一身好本事。

    得巧走了皇孙的门路,举荐过来。

    都是性格沉稳的人,十数年来,一步一个脚印积功至都指挥使之位。”

    贾环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这还不叫赢历的人,那什么样的人才是。

    无论如何,这两人身上都打上了赢历的印记,不是他们性子沉稳不沉稳,就能洗脱的。

    温严正见贾环这样为难,反倒笑了笑,道:“环哥儿,你也别多想担忧了。

    你以为,你想的这些,那位真的不知道?”

    贾环如实道:“本就是临出宫前,苏培盛暗地里告诉我的,还不能外传,不然苏培盛性命不保。”

    温严正冷笑道:“你啊,到底年轻!

    没有那位的默许,苏培盛吃了豹子胆,敢在宫里给你说这些!

    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那位都知道。

    他根本就知道,我不会与人勾结谋逆。

    只是因为不喜我曾与皇孙的关系,再加上温亮之事……

    这才每每给我难堪。

    若他当真认定我与咸福宫有瓜葛,根本不会用这种折腾人的法子。

    以那位的性子,不等你从江南回来,就会寻由子办了奋武侯府。

    环哥儿,这些年来,你虽经历了不少,可因为你牛伯伯和我们护着,甚至连太上皇和那位都护着你,所以你经历的算计到底少的多。

    不明白官场的复杂阴诡。

    不要管这件事了,奋武侯府以军功起家,有丹书铁券在,只要不谋逆,谁也不能将为叔怎样。

    既然那位嫌我碍眼,少往人家跟前去就是。

    不在他面前晃,为叔难道还活不下去了?

    只有一点,为叔想托你帮个忙。”

    贾环忙道:“叔父莫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温严正面色忽然浮现出一抹苦笑,道:“环哥儿啊,叔父这回退出军机阁,再想回去,怕是难了,原也不准备再回去……

    只是,军机阁总管天下军机。

    为叔不在阁中,黑辽军团之事,怕要再起波澜。”

    贾环忙道:“叔父多虑了吧?纵然叔父不在军机阁,牛伯伯也……”

    贾环话没说完,自己就顿住了口,脸色登时铁青。

    温严正见他明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不需如此!也不要和你牛伯伯生分了,叔父也不瞒你,若我与你牛伯伯换个处境,其实选择也是一样的……”

    贾环闻言,无语的看着温严正。

    温严正见他这般,哈哈笑了起来,道:“一家人也会起争斗,抢果子吃,更何况是我们?

    你啊,不要把事情都想的那么美好……

    当然,虽然如此,可总不能太过分了。

    为叔担心,会有人想如同瓜分长城军团和天府军团那般,瓜分了黑辽军团。

    黑辽的土地之肥沃,让多少人眼红。

    尤其是勋贵们……

    环哥儿,你要帮我维持好底线!

    为叔担心,墙倒众人推……”

    勋贵间的吃相,才是最难看的。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牛伯伯和义父他们本身对黑辽是没兴趣的,有心思的,也是下面那些人。

    我倒要看看,哪个伸爪子!

    当初是我建议大力开发黑辽土地,以养关内万民。

    黑辽的农田,我是有大用处的。

    哪个敢为了私利伸手,真当我对武勋下不了手吗?”

    温严正呵呵笑道:“他们还是怕你的,满神京勋贵府第,谁不知道你宁国府的门槛最高?哈哈哈!”

    贾环无语的看着温严正,道:“叔父,你笑话我……”

    话锋一转,道:“叔父莫非就准备这样了?”

    温严正垂下眼帘,道:“咱们世家传承,不可能每一朝都能如意。

    为叔已经如意了几十年,蛰伏些时候,也不算什么。

    所以,环哥儿不要再为我跑门路求情了。”

    ……

    “环郎,温严正让你不要再插手是对的。你若再干预下去,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静怡堂内,赢杏儿看着堂上那副稀疏了太多的“星空图”,面色凝重道。

    贾环懒懒的斜倚在主座靠椅上,看着她的面色,笑了笑,道:“既然撒手即可,杏儿你这般严肃作甚?”

    赢杏儿回过头,诧异的看了贾环一眼,道:“环郎,你都知道了温严正一事,只是幌子,怎么就敢忽视人家真正的杀招?”

    贾环眼睛眯了眯,道:“杏儿,你就这么肯定,这些事都是赢历做出来的?我可是听说,赢历如今在咸福宫,连睡觉如厕都有人盯着。他还有机会做这些?”

    赢杏儿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环郎,永远不要小觑赢历。

    太上皇何其伟业之主,却以为赢历日后福报必在其上。

    你道我的梅花内卫如今在哪里?

    大部分,都在伺机监视着赢历和他神秘的青龙卫。

    但饶是如此,我都没把握能监控住他。

    太上皇底蕴之深厚,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而这些底蕴,大半都已被赢历继承。

    你想想宫里那位前些年来经历的险局,就该明白赢历的手段有多么高明。

    原本还有几分骄奢之气,如今怕也早已磨平了。

    温严正一事,就是他故意浮现水面的饵。

    在饵下,必然杀机森然!”

    贾环闻言,面色凝重了些,点点头道:“看来我是有些大意了……只是,他还能有什么杀机呢?”

    赢杏儿摇头道:“这我也猜测不出,赢历行棋,更胜国手,格局之大,我不如也。”

    贾环不喜欢了,哂然一笑,道:“他这么牛笔,这会儿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一个个吹的天花乱坠!

    要不是当初梁九功进府,托我保太孙,我不好下手太狠。

    前几次,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算计个没完了。

    你不是担心梅花卫看不住他吗?

    我再加一把力,让青隼也盯着他!

    我就不信这个邪,他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他能和我比,我比他牛多了……”

    话虽如此,贾环心里其实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提防。

    赢杏儿嗅出一股醋味,咯咯一笑,觑视贾环,好笑道:“我不是说他比你厉害……

    不过也是,皇祖已逝三年。

    三年期过,如今那位又有了小七。

    赢历的储位怕是要彻底不保了。

    他如今的处境,还在艰难中。

    其实只要宫里那位安然无恙,任凭他怎么算计,都难翻身。

    除非……”

    除非隆正帝如太上皇那般,忽然暴毙!

    贾环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如今陛下的衣食住行,都有多人照看,苏培盛严查每个细节。

    又有赢祥照看着,赢历没有任何机会的。

    如今大势在我们这边,只要再过些日子,任他百种手段,也无济于事。

    好了好了,今儿你翻了我的牌子,总不会只谈这些晦气事吧?

    杏儿我告诉你,我的时间可宝贵的很呢!

    你就不想早点拔头筹?”

    赢杏儿闻这不要脸之言,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对身后眉心纹红梅的女孩子道:“梅鸢,你下去吧。”

    那女孩子已经面红耳赤,不是羞的,是被逗比逗的,强忍着笑所致,急步出了静怡堂。

    还没出门,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嗔恼声:“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胡闹……啊!”

    ……

    ps:温严正这个坑不是新坑,是在收坑中,但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啊……

    爆发好些天了,结果今天发现这个月可能爆不完,然后顿时感觉好疲惫啊。

    不过已经在缓缓展开了收尾卷,努力写好。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太后薨!

    “胡萝北!胡萝北!快拿胡萝北!!”

    大观园沁芳亭对面半坡处,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欢声笑语的对着丫鬟欢呼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看到他们两,一旁服侍的丫鬟忙笑着取来两个金黄的萝卜,送到他们手中。

    然后俩小人又欢呼着往半坡上跑去。

    那里,一个中年妇人正蹲在一个土洞口,探着头往里面看。

    一旁还有一个蔫儿吧的小子,瘪着嘴,似乎看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奶奶,奶奶,我找来胡萝北啦!”

    “奶奶,奶奶,我也找来胡萝北了,用我的,用我的!”

    两个相貌极像,衣着富贵的小孩子手里举着两个胡萝卜,跑的面色通红,满眼兴奋的叫道。

    那中年妇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往洞口里瞄,听到叫声后,笑容满面的转过头,道:“苍儿、芝儿,你们这么快就取来胡萝北了?真了不得!”

    两小儿闻言高兴不已,但令他们感到更有趣的,却是妇人脑门上挂着的一根荒草。

    让两小家伙拍着小手,咯咯咯的笑弯了腰。

    中年妇人,便是赵姨娘。

    两小儿,自然就是贾环的一双儿女,贾苍和贾芝。

    自那日贾环唬的赵姨娘,让她以为除了这双儿女,他就快绝后了后,只压了一天,到了第二天,赵姨娘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东府看她孙儿孙女去了。

    若是旁人家的诰命夫人,定然是放不下架子的。

    可赵姨娘真真没那么些讲究。

    见贾苍贾芝两人抗拒她,也不急,就寻来好些好吃的好顽的,甚至亲自下场与两个小儿做孩戏。

    或捉迷藏,或老鹰捉小鸡……

    她相貌美丽,真讨好起人来,连贾政那样的老学究都吃她那一套,更何况两个小儿?

    没用一天,祖孙三人就亲的跟什么似得。

    林黛玉等人起初虽然也不放心,担心再起冲突,或者,将两小的教成了贾小四那般,可毕竟是亲祖孙,没法阻拦。

    或明或暗的跟了两日,发现赵姨娘和这俩孙子孙女在一起时,和跟带贾玫时,完全是两种状态。

    极少骂脏话,就是带着两个小的外吊一个贾玫四处顽。

    如此,众人也就放心下来。

    不过,当听到这两个小的欢呼之言后,在沁芳亭上坐着赏菊的几个女孩子,还是哭笑不得。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将胡萝卜叫成胡萝北。

    将胳膊叫成胳北。

    将脊背叫成脊娘……

    给贾环说了,他却说不妨事。

    等再大些,请了先生教识字后,就能纠正读音了。

    众人也就撂开了手。

    沁芳亭上,众人顽笑之余,也不是没有正事。

    林黛玉俏脸微霞,看着蛇娘道:“蛇娘姐姐,你送我的那副图,我不大看的明白。

    那里的经脉什么的,看的我头也痛,眼也晕,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听她这般说,史湘云先诧异的看了林黛玉一眼,被她瞪了眼后,眨了眨眼,也道:“蛇娘姐姐,林姐姐不懂,我也看不懂。

    让环哥儿教,他却只顾着自己爽利,我看他也狗屁不懂……”

    “呸!”

    听她这般说,沁芳亭内诸多女孩子纷纷啐起她来。

    薛宝钗又惊又羞,恼道:“云儿真真是撞客了,什么话也敢说!”

    史湘云冤道:“哪里是我先说的,分明是林姐姐先说的!”

    林黛玉红着脸否认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哩!”

    史湘云嗤笑道:“你也不过遮一层羞布,没甚两样!

    再说,这里都是自家人,又都是女人,怕什么?”

    听她这么豪迈,众人都不吭声了,都拿眼看着蛇娘。

    自那日蛇娘给贾环疏通好后,她为了补偿众人这几年的无出之苦,将苗疆秘法《合.欢图》拿出来,送给了贾环的一众妻妾。

    这个《合.欢图》,正是贾环与蛇娘的双.修之法。

    林黛玉等人虽然没有修炼内劲,只能单方面的受益。

    但只要多双.修几次,有了底蕴后,便可达到效果。

    她们自然无法成为武林高手,但通过内劲锻炼腑,疏散筋骨血脉,却能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果。

    还能延缓衰老,青春常驻。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于尚且青春美貌的众女孩子们,吸引力还没那样大。

    可唯独青春常驻四个字,对她们的吸引力简直无穷!

    韶光易逝,红颜易老。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想让美丽留的长久些。

    因此,众人也就愈发喜欢蛇娘。

    只是,她们从未练过武,除了董明月和公孙羽外,她们根本摸不懂经脉劲力是什么东西。

    太虚幻了,想象都想象不通。

    蛇娘笑道:“开始自然难,不要急,让夫君多疏通几次,你们自然能感到明显的劲力在体内流动。

    到时,再按图上的体位来,就愈发有效果了。”

    “哎呀!”

    “疏通”、“体内”、“流动”、“体位”这些明显不是好话的字眼,让亭子里几个女孩子们一张张脸都烧成了云霞。

    真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羞也羞死人了!

    可这里哪有地缝,沁芳亭外倒是有水池,可总不能跳水里去吧?

    羞臊了好一会儿,不知哪个促狭的,“噗嗤”一声笑出声。

    继而众人纷纷掩面大笑。

    贾宝玉曾有名言: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

    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这话,没有道理,但也有几分意思。

    女儿家出嫁前,若是听闻沁芳亭里的话,怕是不哭死,也得活活羞死。

    可如今,被贾三孙子“糟蹋”了几年后,她们对这类荤话竟耐受了许多,虽然依旧羞不可耐,但却不会哭,反而能笑出来了。

    一家人在这里,说些面红耳赤的禁话,其实别有一种趣味。

    然而就在众人愈发说笑时,忽地就见赢杏儿身着一身白衣,阔步走来。

    众人惊讶的纷纷站起相迎,待赢杏儿踩过竹桥,上了沁芳亭后,众人看清她身上的衣裳,就愈发大吃一惊。

    赢杏儿却没有给他们发问的机会,进来后就沉声道:“通知管家,府里挂白。

    林妹妹和史妹妹,换上大妆,系上白纱,随我进宫。”

    林黛玉满面惊慌,掩口问道:“杏儿姐姐,发生了何事?”

    赢杏儿面色难看之极,缓缓道:“太后,薨了。”

    ……

    慈宁宫,寿萱春永殿。

    隆正帝黑面如冰的站在凤榻边,眼神如刀般看着凤榻上静静躺着的那个老妇人。

    她终于,死了。

    可是,隆正帝心里,连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有。

    唯有满腔的愤恨,委屈,沉重,和悲痛……

    他余光看向一旁哭泣的董皇后时,明显带上了震怒的颜色。

    他不解,太医分明说过,太后至少还能活五年,甚至更久。

    他信重发妻,将“照顾”太后的责任交到了董皇后手中。

    却不料,太后竟会在这个时候,暴毙而亡!!

    她死,太出人意料,也太巧合了。

    今日十五大朝会,原本,会有言道御史,以东宫体弱,非社稷之福为由,请易储位。

    数年布置,今日到了收获之时。

    却不想,还没等御史上本,后宫就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

    要说这里面没联系,只是巧合,隆正帝死也不信!

    这个丧尽天良的孽贼!!

    隆正帝眼眸锐利的骇人,浑身如同一个濒临爆炸的火炉,让人颤抖。

    在他身后,以忠怡亲王赢祥及宗人府大宗正孝康亲王赢甫为首的宗室王公,依次而立。

    等待拜别太后。

    等宗室诸王告别后,就会有宗室王妃及公主、郡主、县主,及二品以上的武勋亲贵府第的诰命,前来拜别哭灵。

    只是,这个程序因为隆正帝的久久站立不动,而卡壳了……

    赢祥距离隆正帝最近,能感受到隆正帝龙袍下,微微颤栗的身体。

    他和隆正帝自幼年起就交好,知道隆正帝经历过什么。

    也就愈发能明白,他此刻复杂的心境。

    只是,该走的过程,到底还要走啊。

    不然,拖久了闲话更多……

    一旁孝康亲王赢甫也给赢祥使了个眼色,赢祥叹息一声,上前躬身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隆正帝并没有回应,细眸中泛着红光,静静的看着凤榻上,他的生母。

    赢祥无奈再劝道:“皇上,宗室王公,还要跪拜太后,最后送她老人家千秋一程。”

    隆正帝闻言,缓缓吐出了好长一口气,点点头,刚开口说了声:“朕……”

    话未说完,就见凤榻边忽然一昭容跪下,大声道:“陛下,太后娘娘临行前,曾说要让皇太孙赢历来送她,不见到太孙,她无法与太上皇交待。还望陛下多些父子之情,宽容太孙,不要逼迫太甚……”

    “混帐!!”

    隆正帝已经彻底懵了,满眼惊怒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昭容。

    他认得这个昭容,是董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宫女!

    她竟然……

    她竟然……

    她怎么就敢?!

    一旁处,厉喝一声的董皇后却已然快晕过去了。

    这个贱婢,竟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她何时薄待过她?

    董皇后感受到隆正帝刀子般的目光看来,只觉得浑身如同坠入冰窟一般。

    她厉声道:“这个贱婢,你在胡说什么?本宫为何没有听过太后留下遗旨?

    来人,将她拿下,问出是哪个黑了心的,教唆她这般浑说!”

    那昭容面色不变的抬起头,看着董皇后道:“皇后娘娘一日里只有早晨和晚间过来转转,太后大行时,娘娘并不在跟前,自然不知太后的遗旨。

    奴婢奉娘娘命,日夜守护照顾太后,方才知道的。”

    董皇后没想到,如此器重的一个宫女,竟会在这时向她射来如此阴毒决绝的毒箭。

    指责她不孝!!

    她整个人都站不稳了,摇摇欲坠。

    隆正帝身后也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白发苍苍的老郡王站出列,苍老的声音道:“既然是太后娘娘大行前的遗旨,就不得不遵从了。

    再者,虽然东宫身子虚弱,不能理事,只能静养。

    可也没有不能尽孝,最后送太后一程的道理。”

    “极是……”

    几个寻日里过的很不容易的王府,“小声”附和道。

    隆正帝见之,一张脸陡然涨红,缓缓点头,咬牙吐出一句话来:

    “好,朕就招赢历来,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通天手段!”

    ……

    大明宫,光明殿。

    听闻噩耗后,隆正帝连散朝都未说,就率领宗室诸王匆匆赶去了慈宁宫。

    将满朝文武,留在了光明殿上。

    知道今日大朝会议题的一些朝臣们,此刻面色无不阴沉诡异。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巧合。

    但绝大多数巧合,在他们看来,背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太后忽然暴毙,这样捅破天的事,又怎会是巧合?

    只是,若此事真的和那位有关。

    那咸福宫那位的手段,就已经不能用可怖来形容了……

    连文臣之首的张廷玉,此刻脸色都满脸肃杀!

    这等人真若上位,天下必将生乱。

    而他,也绝不会给那位任何机会!

    武臣之首,大秦太尉秦梁面沉如水,淡淡的看了眼他身旁,一同身着斗牛公服的贾环。

    贾环面色虽然也难堪,可却嗤笑了声,道:“狗急跳墙!黔驴技穷尔!”

    身后,牛继宗面色凛然,沉声道:“不可大意。”

    贾环回头道:“牛伯伯,不是我大意,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任何一丝机会。”

    话虽如此,贾环眼神却凌厉逼人。

    可见,他其实也动了真怒!

    牛继宗皱着眉头,深思了片刻,也摇摇头道:“我也想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小心无大过。

    环哥儿,要起风浪了……”

    贾环闻言,瞳孔收缩了下,咬牙道:“任他兴风作浪,只要咱们自己不乱,他就不会有半点机会。”

    说罢,贾环又道:“牛伯伯,您和义父要看好手中的兵,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去。”

    饶是时机不对,牛继宗还是忍不住笑骂了声:“混帐!这些我还用你教?”

    秦梁也哼了声,以示不满。

    因为国丧期间,不能笑出模样,所以贾环皮肉不笑声音笑了声,却不想再重视那个人。

    白白空想,想破头皮也想不出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贾环说起正事,道:“义父,牛伯伯,黑辽的事,总要有个说法。

    当初我提议温叔父开发黑辽,为的是给关中和江南输送粮米。

    如今南方工厂作坊愈发繁多,大量劳力进了工厂做工谋身,农民反而越来越少。

    当佃户,土里刨食,全家苦干一年,还不如在工厂里做三个月工赚多,谁也不傻。

    可是这样一来,江南土地的耕种就出现了问题。

    以前是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因为各种缘故失去了土地成了流民。

    然而现在是许多极好的水浇良田,都不得不被荒置。

    因为士绅们招不到佃户,也没有那么多仆人,总不能他们自己去种地吧?

    我倒不是关心他们,可是我关心粮食问题。

    小子希望,黑辽苦寒之地,会逐渐变成整个大秦的大粮仓!

    有肥沃之极的黑辽出产粮食,就不会让大秦因为缺粮出现乱子。

    这件事事关朝廷大计,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因为贪婪而去破坏。

    牛伯伯,义父,您二位这次可一定要站在孩儿这边!”

    秦梁和牛继宗闻言,沉默了稍许后,齐齐叹息一声。

    秦梁回头看了牛继宗一眼,牛继宗也是满脸无奈。

    摇了摇头,牛继宗道:“环哥儿,这件事,我们就不管了,你自己去办吧,不用顾及我们的面子……

    不过环哥儿,我提醒你一下,我们武勋将门的根本,还是手下卖命的兄弟。

    你懂得大是大非是好的,但不要忘了自己立足的根本。”

    贾环闻言,心中一凛,点点头道:“牛伯伯放心,我省得。这些年没有牛伯伯和义父带着整个武勋将门团体助我,我绝走不到今天。

    过往的恩情我不会忘,只是黑辽太过重要,不能有失。

    他们若真喜欢土地,远洋船队在海外发现了一块巨大的大岛。

    上面土地亦极肥沃,没什么人烟,他们可以去占住开垦,不管多大,都算他们的。”

    牛继宗闻言,绷着脸笑骂了声,道:“环哥儿,你再糊弄老子,仔细老子捶你!

    江南的上等良田都快荒芜了,你给他们海外的土地,让哪个去种?”

    贾环讪讪一笑,道:“总会有人嘛,实在不行,可以去外面买一些……嗯?”

    贾环话没说完,自己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一拍脑门,“啪”的一声,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贾环忙放下手,国丧期间,最好不要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虽然白太后生前和隆正帝像仇寇胜过母子,可华夏历来讲究死者为大。

    谁也不知道隆正帝会不会突然当起孝子来……

    真到那个时候,任何在国丧期出格的行为,都会引来迁怒暴击。

    贾环不想触这个霉头。

    他眼观鼻鼻观口,口动面不动,道:“牛伯伯,义父,您二位放心,我会给他们补偿的,给他们找个极好的活计……”

    对于那些贪婪的武勋府邸,让他们去做人口贩子和殖民的活,想来他们必有大兴趣。

    前世,西方文明不就是从贩卖黑奴开始的?

    贾环自然不会让他们去西边找些昆仑奴回来贩卖,但东边有个国家,虽然国小而多震,可人口多啊!

    这个时代,大秦不过刚刚亿万出头的人口,那个屁大点的国家,居然已经有两千多万人口了,不过大多都穷的连裤子都穿不起……

    最重要的是,深受华夏文明的影响,扶桑小国是世上唯一一个和汉家百姓一般擅长种田的国家。

    后世倭奴最强盛那几年,倭奴们差点把美国所有农庄都买下来种地。

    这样的人,岂不正是大秦如今最缺的种地劳奴……

    贾环一边懊恼怎么没有早点想到,一边得意盘算着该怎样开展这个计划。

    忽地,就见苏培盛急急从殿外走来,又直接朝他走来。

    贾环眉尖轻轻挑起,八成事来了,还没好事……

    果不其然,苏培盛急步近前后,躬身道:“宁侯,陛下宣您入慈宁宫,作为武勋世家子弟的代表,与众皇子、皇孙、王世子一起,为太后守灵。”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看着苏培盛正色道:“老苏,我心里有一句话,不知对陛下当讲不当讲……”

    mmp!

    之前隆正帝一点面子不给他,几次跟他要令盛都不给,这个时候想起他了……

    旁人或许会以为给皇太后守灵是件光荣的事,可贾环却以为,这个守灵的活计,真他么不是人干的。

    一天下来不磕个百八十个头,也好意思说为太后守灵?

    还不止要磕头,还得痛哭流涕!

    上回太上皇大行,他就和宗室里的一群王八羔子拼演技,看谁哭的更惨。

    可那会儿他才多大?拼演技就拼演技吧,不怕丢人。

    然而如今他都已为人父了,难道还去和那群宗室二百五们拼演技?

    苏培盛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他纵然猜不出贾环想讲什么,也知道定没好话。

    忙轻声劝阻道:“宁侯,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再说笑了。

    慈宁宫那里出了大乱子……

    唉,一言难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一旁秦梁也开了口,淡淡道:“贾环,太后骤然薨逝,天下大悲。你为武勋子弟中最出色者,的确当去代武勋子弟尽一份孝心,去吧。”

    贾环闻言无法,也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跟着苏培盛,前往慈宁宫了。

    这一幕,落在武勋亲贵眼中,是一份无比巨大的荣耀,个个眼神艳羡。

    然而落在文臣百官眼中,却让他们一个个面色都难看的紧。

    距离贾环从江南回来已经有二十余天了,距离他掀起的西南改土归流勾结谋反案,也有十余天近二十天。

    这段时间内,军方派去的人,已经顺利的接掌了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五关。

    过了白马关往南,便是一马平川的益州平原。

    也就是说,天府军团,未曾抵抗分毫。

    同样,黑冰台和兰台寺、大理寺并刑部一同派去的人,也同样未曾遭遇丝毫抵抗,顺利入了滇、黔苗疆,大肆展开调查。

    而天府军团长,蜀中侯府承袭一等伯傅恒,已经在回京待罪的路上了……

    虽然还未调查清楚,可是,在绝大数文官眼里,贾环这个奸佞,掀起了隆正朝二十年来最大的冤案!

    若是天府军团和西南文官当真勾结,他会主动进京受死?

    可见,这是一场十足的冤案!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挑起冤案的奸佞,居然……居然会被隆正帝专门挑选出来,与众天家子弟一起与皇太后守灵。

    这是明君所为吗?

    简直岂有此理!

    目送贾环出了光明殿后,殿内文臣们无不气愤非常。

    ……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对得起……

    “老苏,查出来什么头绪没有?宫里是你中车府的地盘儿,你要是查不出来,日子怕要难过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贾环与苏培盛在宫中匆匆走着,嘴里倒是不闲。

    苏培盛一脸苦瓜瓤子,摇头叹息道:“宁侯啊,真真是……

    查了无数遍,谁能想到,会是皇后身边的近身昭容出了问题?

    也是多少年的老人了……

    而且,至今都查不出,太后是怎么薨的。”

    贾环闻言,面色变了变,道:“查不出……皇后身边的人?那皇后现在……”

    苏培盛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个老奴不敢多说,宁侯……若是有机会,帮娘娘说句话吧。这回陛下怕是要……”

    贾环面色凝重道:“还是要先查出太后到底是怎么去的,老苏,陛下的饮食茶水,你要上一万个心,如果陛下出了点岔……”

    话没说完,贾环就住了口。

    看着慈宁宫正门口,正静静看着他的那个年轻人,眼睛眯起。

    “贾环,好久不见。”

    阳光下,赢历的面色苍白若雪。

    但是一双细眸,却犹如深渊死海,漆黑无澜。

    好似……死神的凝视。

    以贾环的底气和胆魄,被他注视着,都忍不住心里发寒。

    赢历身上,再也见不到一丝矜骄之气了。

    贾环看着赢历,缓缓抱拳礼道:“见过四殿下。”

    听闻贾环的称呼,赢历眼眸中,瞳孔微微一缩,似幽灵般笑了声:“呵。”

    看向贾环的眼睛,愈发漆黑清寒。

    不过,见到贾环面色淡漠的看着他,没有丝毫避讳礼让的意思,赢历缓缓点点头后,在十数黑冰台卫士和中车府内侍装扮的黄门“护送”下,转身进了慈宁宫。

    贾环脸色阴沉,对苏培盛道:“皇帝让我来,就是因为他?”

    苏培盛干笑了两声,道:“宁侯莫怪,陛下到底是长辈,不好亲自对他。

    这位算计又太过,再加上宗室里一群往日里不敢冒头的老郡王,老国公今日都出错药般跳出来为这位鸣不平。

    陛下虽不惧,但也头疼棘手的紧。

    人言可畏啊!

    也是实在没法子,只好想到用滚刀肉对滚……

    咳咳,只好请宁侯来相助。”

    贾环狠狠瞪了眼苏培盛的菊花老脸,恨不得一拳砸扁,却又不好和这老货计较太多,大步入内……

    “太后,皇祖母,孙儿……来迟了……”

    寿萱椿永殿内,在无数人的注视中,已经太长时间没有露面的赢历,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口中轻声念道。

    一步步蹒跚前行,路过了大内侍卫,路过了宗室诸镇国将军、辅国公、镇国公、郡王、亲王,路过了,隆正帝。

    这一对天家父子间,却没有任何互动。

    赢历停也未停脚步,面色形形色色的眼神,也都不理会,恍若未觉……

    一步步走至凤榻边,跪地,伏首,无声的颤抖着肩头,痛哭……

    看到这一幕,宗室诸王和许多镇国公辅国公,不知是不是被之感染,想起了当年的太上皇,也纷纷低声啜泣起来。

    他们若是放声大哭,隆正帝心里或许还好受些。

    可看着他们这般作态,真真让隆正帝怒的眼冒金星。

    难道他就暴戾至斯,打压他们,连哭都不让他们哭吗?

    再看着赢历的情形,隆正帝更是额头青筋暴露,眸光如刀。

    这个孽子!

    他怎么敢?!

    真当朕,不敢杀子吗?

    用膝盖去想,也能想到,太后忽然暴毙,与这个畜生脱不开干系!

    正当慈宁宫内气氛愈发凄慌,也愈发森寒时,忽地,从门口传来一道极不合气氛的号丧声,声如洪钟:

    “太后哇!!前儿杏儿来给您老人家请安,还说您老凤体安康,能活过一百,您老人家怎么就忽然去了啊!

    臣闻噩耗,真真是……痛不欲生啊!”

    众人被唬了一跳,纷纷侧目看去,就见一道身影踉踉跄跄,横冲直撞而来。

    哭一路,喊一路,悲伤欲绝。

    压的一众王公皇族,无不抽起嘴角。

    几个上了年纪的宗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此人一路绝尘的背影,都不知该骂什么……

    此人,不是众人眼中的搅屎棍贾环,又是哪个?

    说来贾环也是没法子,既然和隆正帝站一队,是利益共同体。

    这会儿遇到这些屁事,他想撒手不管都不行。

    既然摆不脱,索性不矫情。

    对方不是不要脸气人吗?

    说实话,论起不要脸来,贾环还真没输过谁!

    “砰!”

    好巧不巧,贾环奔至凤榻前跪下时,身子一个踉跄不稳,将一旁犹自还在抖肩膀的赢历给撞翻到地。

    却恍若不知,跪地嚎啕大哭。

    一边大哭,还一边嚎叫:“太后哇,陛下前儿才同臣说,臣最忠孝,娘娘千秋节将至,让臣寻摸些稀奇珍宝,献给娘娘受用。

    谁知道,臣的珍宝还没寻来,娘娘就……

    苍……天……啊!”

    别说一旁被撞的狼狈的赢历摆不成“泡死”了,就连这边的隆正帝和赢祥等人,都一个个目瞪口呆。

    论不要脸,国朝哪个能出其右?!

    “不对!一定不对!太后是被奸人暗害了!”

    忽地,贾环一蹦而起,高声叫嚷道:“前儿还好好的,没病没灾,怎就会忽然薨了?”

    宗室里一个老郡王实在看不过眼了,厉喝道:“竖子慎言!你是何身份,在此灵堂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太后娘娘乃皇后一手照料,你在指责哪个?”

    贾环侧目大声叫嚷道:“我是什么身份重要吗?重要吗?

    难道我不该给太后她老人家哭丧?

    倒是你们,一个个哭的连点子哭声都没有,一点孝心也无!

    不知道我大秦以孝治天下吗?

    太后娘娘虽然是皇后照顾的,可皇后每日里要统御六宫,照顾陛下。

    身为一国之母,身上亦要担当母仪天下的责任。

    怎能如小家子那般,儿媳妇亲自服侍舅姑?”

    “慈宁宫的宫女,都是皇后的人!”

    有人不服辩道。

    贾环冷笑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太上皇尚且无法分清身边的忠奸,更何况是皇后娘娘?

    定是有人收买了慈宁宫的人,暗中暗害了太后娘娘,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谁敢遮掩此事,谁就是凶手!!”

    粗坯有粗坯的好处,根本不用考虑语言艺术和后果。

    直接往直里讲,蛮横无理。

    这般直白,不按规矩行事,反而让一些人吃不住劲,不知该如何反击了。

    因为怎么说都有错。

    只要一开口,这个狗屎就敢将屎喷你头上,根本不讲道理……

    此时不知多少宗室,心里在问候贾环娘亲,憋屈的恨不得锤烂他。

    却也只能在心里想着。

    一旁处,赢历静静看着上蹿下跳的贾环,眸光深幽。

    倒是隆正帝,心里痛快了许多。

    隆正帝声音没有任何色彩的道:“贾环,不要胡说,有宫女说,太后是寿终正寝病故的,还留下了遗旨。”

    “不可能!”

    贾环声音比谁都高,大声道:“前儿杏儿入宫给太火请安,回去对臣说,太后福寿深厚,定能长命百岁。

    好好的一个人,哪有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没了?

    陛下,这个宫女,有重大嫌疑!”

    “呵,那你倒是替朕问问,她为何要说谎,假传太后遗旨?”

    隆正帝心里对贾环这番蛮干满意的不得了。

    瞥了眼不吭声的宗室,心里又恨的要死。

    都他娘的是一群贱皮子,非要被人怼上一阵才老实。

    贾环闻言,看向跪在凤榻边的那个宫女,大声道:“原来是周昭容!”

    说至此,他看了眼一旁处被人搀扶着的董皇后。

    董皇后看向贾环的目光,说不出的感激……

    贾环微微颔首后,收回目光,眼神凌厉的看着那个曾经顽笑过,调.戏过的昭容,此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往日里脸上的温柔谦和之色早已不见,唯有死气沉沉的木色。

    “说,是谁指派你,谋害太后娘娘的?”

    贾环大声喝道。

    周昭容眼帘都不抬,道:“宁侯此言何意?奴婢不过一宫女,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值,怎会谋害太后?”

    贾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道:“真当本侯拿你没法子?你怕不知,本侯妾室乃苗疆巫女,最善奇术。

    只要给你喝一碗药,保管能让你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你若再不说,可就别怪本侯不讲情面,派人去取药了!”

    “贾环,你为何这般肯定皇祖母是被人谋害?

    谁敢谋害国母太后?

    你就这般在慈宁宫里大呼小叫,大放厥词,是当天家是你贾家,还是你贾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一直没有出声的赢历,语气清冷的淡淡道。

    见赢历亲自下场了,寿椿萱永殿上,顿时一静。

    连隆正帝和赢祥都侧目相看。

    这些年来,年轻一辈中,贾环从无敌手。

    要么身份不够,要么地位不够,要么功勋不够,对于同辈中人,贾环始终是以碾压的姿态傲视。

    但很多人都说,当初贾环最跳时,也要在皇太孙跟前俯首。

    唯有皇太孙,能镇压的住他。

    今日,终于看到了两人相对的场合,不知多少人拭目以待,想看看皇太孙,到底能不能压住贾环!

    “你还真对得起,皇祖太上当年对你的宠信!”

    听闻此言,贾环面色,骤然一变。

    ……

    ps:努力第三更,已经好几个月没推荐了,下周还是没有。

    只能靠书友们不离不弃的支持了,加油!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破釜沉舟

    “我为武勋,以身报国,数次为国死战沙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立大功而不骄,倾家荡产,助天家解朝廷之难。

    我贾环,对不起哪个?”

    贾环看着赢历,一字一句道。

    赢历眼眸与贾环直直对视着,目光嘲讽,语气更是讥讽:“若无皇祖,你不过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庶孽,粗鄙不堪,也能有今日?

    念你祖宗之德,皇祖垂青于你。

    纵然待皇孙都未至此。

    你又是如何做的?

    你更跋扈至斯,敢这样与本宫说话。

    是谁给你的胆子扰乱纲常?”

    “本宫?”

    贾环眼睛眯起,淡淡道:“就本侯所知,上回陛下祭天之日,告天文书上有帝尊,有凤讳,有皇子之位,却无太子之名。

    四殿下,不知,你是哪门子的本宫?”

    此言一出,慈宁宫内顿时炸了。

    连隆正帝都变了脸色,更何况其他宗室?

    这是要,一言废储君啊!

    上回祭天文书上虽无赢历之名,可太上皇在时,却举办过册立皇太孙的大典,上告过上天和列祖列宗。

    就是隆正帝,都未曾明着否认过。

    储君亦是君……

    这是要行废立之事吗?

    谁都没想到,赢历激怒贾环后,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这还远不是最狠的。

    “陛下,三年前,铁网山之变时,赢历勾结蜀中侯一等伯傅恒之子傅安,武田侯府三等子李定之子李芳,合谋陷害武承郡王赢时。

    在游刃有余时,还派人手持太上金牌,前往中军皇帐调兵求救。

    而那时,中军大帐正遭叛逆强攻。

    陛下身为人父,慈爱救子,从原本不多的兵力中,抽出一千去相救。

    待赢历磨磨蹭蹭轻松平叛后,却坐视皇帐被围攻而无动于衷。

    等到皇帐被重重包围,他不思良法解救陛下,反而带兵强攻。

    以迫使逆贼戕害君父!

    此为一也。

    待其见陛下替身被逆贼杀害后,不想调大军为陛下报仇,反而弃尸不顾,转身飞还都中,预备登基之事,急不可耐!

    根本不思人子之义,毫无人性可言!

    此为二也。

    如今,他必是听闻朝中有人以其身子不佳,难当大任为由,提议废其储位,这才狗急跳墙,做出了戕害太后之滔天恶行!

    以图维持其储君之位。

    此为三也。

    除却第三项大罪还未证实外,前二者罪名,皆人证物证俱在,事实不容诋赖。

    纵然不计三罪,只论二罪,此等丧心病狂,枉为人子之人,又焉能为国之储君,君之皇子?

    因此,臣贾环,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太后被害一案。

    并废黜四殿下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

    待真相大白后,再告知天下!

    否则,其贼心不死,必生后患!!”

    慈宁宫,寿椿萱永殿内,满堂死寂。

    宫女黄门,皆伏地而跪,瑟瑟发抖。

    今日之事,如果天家想要掩饰丑闻,必然要杀尽宫人以灭口。

    这种事,在宫里实在太过寻常。

    而宗室王公们,也无不面色骇然,身体颤栗。

    看着贾环,眼神惊惧!

    此人之狠,之毒,之丧心病狂,着实让人无法想象。

    他怎么敢如此?

    他怎么敢?!

    隆正帝都怔怔的看着贾环,不解他为何会犯如此忌讳?

    哪个君王能容手下臣子,行废立之事?

    赢祥亦是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赞同。

    只是,当隆正帝从贾环清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惊惧,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后,他一瞬间明白了贾环的心思。

    他明白贾环,为何要犯如此大忌,当着天家宗族的面,废黜储君。

    贾环是担心,他也会被这般无缘无故的害死吧?

    若非如此,他怎会犯下如此愚蠢的大忌?

    看看凤榻上天人永隔的生母,看看凤榻旁战战兢兢的发妻,看看对面恨不其死的亲子,隆正帝再看看不避艰难,一心为了他着想的贾环,本如刀的眼神,一下柔和到了极点。

    贾环被这突然而来的温柔眼神,唬了一跳。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那么多。

    就是被赢历层出不穷的阴谋手段给整的忌惮和担心起来,就算有担忧赢历干掉隆正帝的心思,也只是怕隆正帝一玩完,天下大乱……

    本侯正在和你闹矛盾呢,您糟老头子这么温柔看人做什么?我又不是皇妃皇子……

    然而贾环这种不自在,和羞恼,落在隆正帝眼中,却又成了另外一种情形……

    贾环当真是个好孩子,居高不自傲,被发现了,还害羞……

    隆正帝面容激荡,再次生出了恨不为朕子的心思。

    君臣两人的互动,让一些人摸不着头脑,却瞒不过近在咫尺,心思缜密的赢历。

    两人的“眉来眼去”,差点没让赢历呕吐出来。

    心里又惊又怒,直接怀疑起这两人的关系来……

    两人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汉武和韩嫣!

    汉武帝宠信韩嫣到了什么地步?

    同吃同睡,韩嫣上了汉武帝关在冷宫中的妃子,被王太后得知要杖毙,汉武帝居然要为他求情。

    虽然没求下来,可头顶草原的汉武帝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君臣两人亲密到什么地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事情愈发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

    赢历心中将贾环恨之入骨,千谋万算,到底还是被这卑贱之人给破坏个干净。

    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赢历打定主意,回头想尽法子,也要先收拾了贾环……

    他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周昭容一眼。

    周昭容见之,身子一颤,面容愈发失去生气,她忽然用机械的声音道:“太后临终前,最担心的,便是有奸人坑害太孙殿下。

    太后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被太上皇亲自教养出来的太孙,以为她不再了,太孙殿下必被奸人所害。

    你们不相信我一个卑贱奴婢的话,我愧对太后娘娘,只能以死相报。

    等去了地下,再禀明太上皇和太后,有人想害太孙……”

    周昭容越说情形越不对,等到苏培盛带人急步上前时,她已经缓缓倒下,嘴边流了一地的血……

    侧着头,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看着……赢历。

    寿椿萱永殿内,再度肃静下来。

    那些宗室王公们,再次低声啜泣起来,口口声声呢喃着“太上皇”和“皇太后”。

    也再次让风向转变,隆正帝面色铁青。

    他不是怕,他从未怕过这些狗皮倒灶的幺蛾子,他只是被恶心坏了。

    一个孝道,一个宗室,一个……父子天伦的天道,将他这个人间至尊,束缚的难以自在。

    一盆盆的污水,不停的往他头上倒。

    让他臭不可闻。

    而这些人,原本都是他的至亲啊!

    “陛下,您看到了吗?您难道还不信这个周昭容乃是为人胁迫,谋害太后?

    若非如此,她好端端一个宫女,怎会往嘴里塞毒药的?

    这是死间啊!”

    贾环厉声说道。

    隆正帝骇人的眼神,看向贾环。

    贾环继续大声道:“陛下,您当果决处置了背后的奸邪!

    只要您有决心,那么一切魑魅魍魉,鬼鬼祟祟之辈,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伥鬼!

    我大秦度过多少艰难险阻,方在陛下的辛勤带领下,历经磨难荆棘,走到今日。

    正是红日初升,大道其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之时!

    滚滚昌盛国运,岂能被这等奸邪屑小所阻挠破坏?

    这等阴诡腌不忠不孝之辈,整日里谋算不休,纵然陛下慈念为怀,也绝不能再放过他!

    陛下乃千古圣君,焉能被此等奸邪鬼妖左右?”

    “贾环,我看你才是那只奸邪鬼妖!”

    脸色惨白的赢历,猛然爆发出尖锐之极的刺耳叫声,他忽然伏地跪下,泣道:“父皇,儿臣为父皇亲子啊!

    此缭离间天家骨肉,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儿臣犹记幼时,于上书房被父皇亲自指点功课时的场景,每每思之,心神往之,却又犹如刀绞。

    自懂事起,忠顺逆王猖獗,父皇虽贵为人主,却每每被压,帝王艰难。

    儿臣为了襄助父皇,只能在龙首宫好生服侍太上皇,以为父皇分担压力。

    因为,不管如何,儿臣都为父皇亲子!

    太上皇越器重儿臣,便越不可能让忠顺逆王得逞。

    儿臣虽也常想如五弟那般,环绕父皇膝下尽孝。

    可是,可是儿臣不能啊!

    父皇,过去种种,多由误会所生。

    若父皇信任儿臣,儿臣愿去太子位,日后再不干预任何朝政,只愿留在父皇膝下尽孝。

    此誓言若有半点违心,天地不容,祖宗厌弃。

    若是……若是父皇不信儿臣,而信那奸佞……

    儿臣,儿臣请父皇赐死!”

    说罢,赢历一个头重重叩在地上,声音哽咽,泪如雨下。

    他这番话,这个动作,真的惊呆了贾环。

    他始终以为,狗改不了吃屎,禀性难移。

    赢历纵然表面上不再有矜骄之气,骨子里,也一定还在。

    他除了太上皇,再看不起任何人,包括隆正帝。

    这番话和这个举动,他若早十年间对隆正帝用出,天下格局,绝不会是现在这般。

    但那时,他何曾将隆正帝放在眼中。

    却不想,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说出这番话来……

    赢历在贾环心中的危险性,再度攀升。

    不过,贾环相信隆正帝,能看透是非,能看透赢历的真心。

    他只要不傻,就绝不会被这迫不得已,破釜沉舟的一番话所打动。

    然而,世界,就是那样奇妙……

    ……

    ps:真不是故意断章,字数到了……先别骂,我努力去写下一章,今晚上肯定有,但会很晚些,等不了明天早上起来看刚好。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闹腾!

    皇帝,真的不是至高无上,可以为所欲为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有哪个皇帝,若是这般认为,那距离国朝崩坏,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譬如隋炀帝,譬如唐明皇,譬如宋徽宗……

    隆正帝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因为自他登基以来,就是与人斗,与天斗,还总处于下风。

    他有时会很羡慕贾环,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不计后果,可以不要脸面……

    不用顾及天家的威严和体面,不用顾及朝野名声,也不用顾及身后名。

    可是隆正帝不行。

    他代表着赢秦天家的体面,他肩负着整个帝国的威严。

    如果连他都不要脸面,不要体统,那亿万臣民们,又如何会敬畏天家?

    他要考虑宗室的影响,要为天下子民做出亲亲的表率。

    他要让天家成为以孝治家的典范,这也是历朝历代君王所要做的事。

    所以,他不能按照贾环说的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被赢历说动了,对于赢历的那些鬼话,隆正帝若信一个字,这些年他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他之所以不能按贾环的来,是因为一个帝王,要考虑的事,太多,太杂,也太重。

    若是让天下得知,这位名传天下十数年的贤明太子,想要弑君弑父,若让天下人知道,因为他要废太子,而使得太子谋害了太后……

    那天下,将会如何看待天家?

    他们必然会以为天家德行不修,纲常不存!

    天家的威严大减,长而久之,则社稷危矣。

    贾环不是天子,他不会考虑到这些,也想不到这些。

    可隆正帝,却不得不考虑这些。

    太后暴毙之因,他自然会查。

    赢历到底如何控制的周昭容,他也会严查。

    赢历自然也会办,却不能按贾环说的办。

    他头一回看着贾环的目光中,夹杂了丝歉意,而后沉声道:“天家亲亲,为天下表率,朕自然信你……”

    话没说完,就见贾环头也不回的大步往殿外走去。

    路过赢祥时,被赢祥抓了一把,却又被贾环大力挣开,继续离外。

    满殿宗室,都指责起贾环的跋扈来。

    隆正帝恍若未觉,淡漠的声音只是一顿,又继续响起:“太后年老多思,临行前,思念太上皇过甚,亦惦念……太子。

    因此,才出了些岔子。

    些许瑕疵,无碍天家至孝。

    朕,停朝三日,为太后举哀。

    另,仿忠顺王代朕守孝陵例,赢历,汝为储君,代朕为太后,守灵三年吧。”

    ……

    赢历的东宫之位,险而又险中,终究还是被保住了。

    不过,赢历却如同忠顺王一般,被移出皇宫,圈到了神京城外百五十里外的孝陵中。

    那里有重重御林军严密守卫着,这便是隆正帝对赢历的处置。

    一入孝陵,隔绝人间。

    脱离了经营许多年的咸福宫,隆正帝不信,赢历还能再翻起浪来。

    只是……

    他忘了,只要赢历还有一个太子位在身。

    一旦他出了事,那么谁也阻挡不了这位大秦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继承皇位。

    ……

    贾环出宫后,不顾几拨内侍挽留,甚至没有理会苏培盛亲至,就直接回家了。

    失望之至!

    他大概能明白隆正帝所想之事,可依旧失望。

    太后之暴毙,再次给贾环提了个醒。

    太上皇留给赢历的遗泽,实在太过丰厚了。

    丰厚到即使他被无数中车府黑冰台甚至梅花内卫和贾家青隼的人盯至死,却依旧能堂而皇之的灭掉太后。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而为,但贾环敢肯定,就是他干的。

    可怖啊!

    连跟随董皇后多年的宫女,都能反水成为死间。

    谁能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连宫里太医都差不出皇太后暴毙的原因,这般手段,隆正帝居然还敢轻视……

    他日,难得善终。

    怀着悲愤之人,贾环出了宫门,纵马狂奔,在宁国亲兵的护卫下,回了宁国府。

    看着府门上的挂白,说不出的刺眼。

    然而本以为这是够闹心的,可是走进内宅,还没入宁安堂后宅,就在廊下听到了小贾芝的哭声和赵姨娘的教训声。

    一瞬间,贾环的心都差点炸开了。

    面沉如水的进了堂门,就见蛇娘跪在堂中央,小贾芝在她身旁哭着,堂上,赵姨娘坐在上方。

    正喋喋不休的训斥着蛇娘。

    贾玫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

    堂下一众儿媳妇,只能站着听训……

    贾环用尽力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在众人注目下,一步步走上前,俯身看着面色不自然起来的赵姨娘,一字一句道:“娘,你在闹哪出?”

    赵姨娘色厉内荏道:“她打我孙子,我能愿意她?她凭什么打我孙子?”

    贾环闻言,脑子里快成了浆糊了,晃了晃头道:“打你孙子?谁是你孙子,贾玫?他是你儿子。他该打!

    他再敢欺负我儿子女儿,我锤死他!”

    一旁贾玫闻言,差点没晕过去。

    心里那个冤啊,我躲在八牛弩都射不到的地方,招谁惹谁了,就要锤死我……

    赵姨娘见贾环的脸色不大对,也顾不上和他计较了,赶紧起来让他坐下,贾环没有坐,只是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见之眼圈都红了,指着蛇娘委屈道:“你问她,把我的苍儿打成什么了?

    那是你的命根子,也是我的命根子。

    我还能不管?!

    你倒嫌我多管闲事了!”

    贾环长叹息了声,又摇了摇头,坐了下来,捏着眉心费力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苍儿呢?”

    赵姨娘见贾环从不正常中恢复过来了,哭诉道:“环哥儿啊,你同我说苍儿和芝儿是你的命根子,我自要护着他们。

    今儿有人欺负芝儿,苍儿就打了她。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连玫哥儿当初不也被打了?

    可那蛇娘,把苍儿生生打的动不得了。

    屁股上都没一块好肉!!

    他才那么一点子大,要是打出个好歹,打出个残废来,我可怎么活啊?”

    贾环摸不着头脑,看着端了水过来服侍的薛宝钗,道:“苍儿又打了哪个?”

    薛宝钗抽了抽嘴角,道:“巧姐儿。”

    “噗!”

    贾环一口茶全喷到了地上,满面不可思议道:“打了哪个?”

    薛宝钗面色古怪讲出了原委:“是打了巧姐儿,姨娘带着苍儿捉了只长耳小白兔,苍儿送给了妹妹。

    巧姐儿被丫鬟送来和他们俩一起顽,见那白兔可爱,就和芝儿争了起来。

    芝儿还怕生,巧姐儿丫鬟也厉害,就被夺了去。

    等苍儿回来看到芝儿在哭,兔子也到了别人手里,当场恼了。

    看着他的丫鬟拦不住他,他把巧姐儿的丫鬟和巧姐儿一人捶了一拳,抢回了兔子。

    蛇娘姐姐知道后,就把苍儿打的……我们也拦她不住。

    等姨娘听到消息来后,才夺了下来,幼娘在里面给他化伤。

    平儿把巧姐儿接回去了,脸色不好看……”

    也是奇怪,贾环本来一肚子都快炸开的怒火,听完这起子家案后,居然神奇的平息了。

    他止住一旁还在训斥蛇娘的赵姨娘,拉着她坐在一旁,道:“娘你消停消停吧,苍儿是蛇娘的儿子,她还不知道轻重?”

    说罢又对蛇娘道:“你也快起来,你也是,说说就是了,你动我儿子干吗?”

    蛇娘起身后,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环又对贾芝招手,贾芝犹豫了下,见她娘点点头,才怯怯的走到贾环跟前,被贾环一把抱起,狠狠亲了口。

    小手赶紧挡着贾环的脸,叫道:“不亲亲,爹爹不亲亲……”

    贾环哈哈大笑了声,问道:“巧儿妹妹抢你的兔宝宝,芝儿生气不生气?”

    贾芝想了想,摇摇头道:“芝儿不生气,就是想要兔宝宝,哥哥要回来了。

    爹爹,娘亲打哥哥,哥哥哭了。

    不要娘亲打哥哥……”

    贾环点头道:“对,不能让娘亲再打哥哥了,简直岂有此理!不过哥哥打了巧儿妹妹,对不对啊?”

    贾芝想了想,犹豫了下,低头道:“不对,哥哥不该打巧儿妹妹,巧儿妹妹送给了芝儿好多好吃的好顽的。

    还悄悄送了二伯娘的胭脂给芝儿美……”

    “噗!”

    贾环又喷了口茶,幸好没淋到贾芝,哭笑不得看着说漏嘴了秘密,正掩口的贾芝,道:“我家芝儿天生就是小美女,还用擦胭脂?”

    薛宝钗等人也都笑的稀罕看着贾芝。

    贾芝羞赧的小声道:“爹爹,芝儿喜欢嘛……”

    娇弱软软的声音,快萌化了贾环的心,贾环忙道:“好好好!改明儿爹爹让人专门挑选最好看的花,磨成胭脂送给我的芝儿好不好?”

    贾芝这下高兴了,“叭”的一下,在贾环脸上亲了口,喜道:“谢谢爹爹!芝儿也可以给巧儿妹妹回一回礼了!”

    贾环哈哈笑着赞道:“芝儿真知礼!”

    正说着,就见公孙羽牵着贾苍的手从后面出来。

    贾苍看到贾环后,眼睛一亮,可看到他娘后,又垂下头去。

    身姿怪异的随着公孙羽走了出来。

    赵姨娘想来是真的中意这个孙子,对贾芝倒也罢了,她对这样乖巧的女孩子不大喜欢,喜欢小吉祥那样跳脱的……

    可这个孙子真真合了她的心,一见他出来,三两步上前,就要抱起他来。

    小贾苍却忙拒绝道:“奶奶,抱不得,抱不得!”

    赵姨娘奇道:“奶奶抱自己的孙儿,谁敢说什么?”

    说罢,还瞪了蛇娘一眼,蛇娘也不恼,不说话。

    一旁公孙羽见贾苍涨红了脸,就笑着解释道:“姨娘,苍儿屁股被打狠了,涂上药后不能挨着,睡觉也只能趴着,所以抱不得。”

    赵姨娘闻言,心疼的眼圈都红了,转过头又想教训蛇娘。

    贾环忙道:“对了娘,宫里太后没了,凡是有品级的官儿这一旬日都得进宫哭灵,爹也要去。

    这个天儿早上晚上都有些凉了,你去给爹准备些衣裳吧。”

    赵姨娘闻言,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低头轻轻擦了擦贾苍的眼角,抹去残留的泪痕,道:“乖孙,奶奶先回去给你祖父收拾衣裳去了。你不用怕,若是哪个再敢动你,你就跑来寻奶奶,谁想打你,先打死奶奶!”

    贾苍小人儿被感动了,瘪了瘪嘴,道:“奶奶,等赶明儿苍儿长大了,给您买大金镯子!!”

    赵姨娘闻言,脸都笑成花儿了,道:“好,真是乖孙儿!奶奶等着,我的苍儿可比他爹爹孝顺多了!

    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奶奶!”

    说罢,又瞪了眼贾环后,才带着小鹊离开。

    等她走后,堂上众人才海松了口气。

    纷纷拿贾苍打趣起来……

    ……

    ps:布局很大,但已经在收了。

    身子有些吃不消了,神经感觉快崩断了,明天更新也许在下午,请海涵……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惊慌之色

    “小英雄,快来让琴妈妈看看,屁股怎么样了?”

    薛宝琴率先顽笑起来,对撅着屁股站着的贾苍说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喊她琴妈妈,是贾环的主意。

    喊旁的不合适,贾环不准家里灌输一些姨娘庶子的概念。

    不管哪个生的孩子,皆以妈妈称呼其她人。

    喊林黛玉就是林妈妈,喊薛宝钗就是薛妈妈,喊史湘云云妈妈,喊小吉祥最有趣:“吉祥姐!”

    贾苍看着这个美的和仙女似的妈妈,面红耳赤,一手捂着小屁股,一手抓着脑瓜,哪里肯给她看。

    众人见之,愈发大笑。

    薛宝钗嗔了宝琴一眼后,拉过小贾苍,掰下他的手,拉开后衣襟看了眼,倒吸了口凉气,看着蛇娘嗔道:“蛇娘姐姐下手忒狠了些,苍儿这般听话,你还三天两头打他,怪道环郎上回差点和你翻脸。”

    蛇娘见贾环瞪来的目光,跟薛宝钗没好气道:“你又来惹事。

    在寨子里,哪个男娃不是从小打到大的?

    不听话总惹事,难道还不打?”

    说着蛇娘又凶了小贾苍一眼。

    小贾苍缩了缩脑袋。

    贾环简直奇了:“我儿子今年才四岁多,还不到五岁,他又不是五十岁!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淘气,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苍儿已经够懂事的了……

    蛇娘我再警告你一次,再敢动我儿子一下你试试!”

    蛇娘懒得理他,对咧嘴傻笑的贾苍道:“你自己说说,这才来了几日,你打坏了多少块玻璃?打碎过多少鱼缸?把贾玫打哭过几回了?

    如今愈发能耐了,连巧儿妹妹也打。

    我看娘还是打的轻了!”

    贾苍闻言,登时不笑了,垂头丧气起来。

    公孙羽笑道:“蛇娘姐姐好了,苍儿又不是故意的。”

    小吉祥转了转大眼睛,附和道:“对对对,苍儿不是故意的……”

    蛇娘没好气道:“小吉祥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带着胡闹!

    带着四五只猫熊在园子里一起疯也就罢了,大秋天的下水摸鱼,还带着他在屋子里捉猴儿!

    你怎么不带他上天呢?”

    小吉祥嘿嘿傻乐,装作没听到,却抽空给小贾苍挤眉弄眼,小贾苍又一下咧开了嘴!

    当年在苗寨,他虽然身为蛇娘的儿子,但苗寨中人哪里有这样的悠闲陪孩子游戏,多半是在为生活打拼。

    小贾苍多咱有那么多人陪着疯?

    这段日子以来,他每天过的都无比开心。

    尤其是这个吉祥姐,虽和妈妈们是一个辈分的,可是极会顽!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

    带着熊猫捉迷藏,傍晚追赶仙鹤。

    小贾苍最喜欢的就是吉祥姐了!

    贾环也乐得小贾苍多跑动跑动,要是和别个家里的贵公子一般,行动处有丫鬟婆子抱着,连地都不下,那身子能好的了才怪!

    他安抚道:“蛇娘,苗寨里这般管孩子,是因为苗寨在大山上,到处是野兽。

    周围环境要么是高山悬崖,要么是深谷裂缝。

    孩子四处疯跑会遇到危险。

    咱们家要是在寨子里,苍儿跟小吉祥这般玩耍,我肯定不同意,因为容易送命。

    可如今咱们家不是在这嘛!

    身边又时刻跟着丫鬟婆子,出不了事的。

    玉不琢不成器,孩子咱们得放养,不能娇惯……”

    话没说完,蛇娘就生生气笑了。

    薛宝钗等人也都笑成了一团。

    蛇娘气道:“到底哪个在娇惯?怎地说起来,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在娇惯?你们这些勋贵老爷,就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贾环理直气壮道:“可不是嘛!你不让他干这,不让他干那,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担心他惹了祸遇到了难?

    可是男孩子不惹祸,不摔打摔打怎么行?

    你这不是娇惯他是什么?”

    小吉祥连连点头道:“蛇娘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爷当年多能惹祸!

    瞧瞧,他现在不成了大侯爷了?

    苍儿也要多顽多动,日后才能和三爷一样,成为大侯爷!”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唯独薛宝钗面色微微变了变。

    蛇娘却也敏感,忙道:“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哪有那份能耐去做官做候。

    只要他长大后能练好武,不被人欺负去,有口饭吃就行。

    其他的,他也没那个福分,也不准他乱想。”

    贾环气笑道:“娘的,老子今年才十八,又不是一百八!

    你们现在就盘算这些?

    盼着我早点死还是怎么着?

    等我老了想传爵位了,苍儿都该抱重孙子了。

    还稀罕这些?

    有我这个老子罩着,你们哪个生的孩子,不是一辈子活在蜜罐里?

    还瞎想,没的给自己找事!”

    众人这才想起,贾环的寿元,绝不会像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主那般,活个五六十,留下一堆子嗣死去。

    然后家门大乱,分崩离析。

    他能活的很久很久……

    蛇娘自己都笑了起来,道:“在外面游历时,听过不少高门大户大家子府第中的故事,着实骇人……

    我当时就想,若有一日苍儿和芝儿不得不回贾家,就千叮咛万嘱咐,能活着就好,万不能有不该有的心思。

    寨子里长大的人心思没那么多弯,斗不过大户人家长大的孩子的……”

    薛宝钗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见蛇娘还在迷惑她为何发笑,就愈发笑的不成。

    直到蛇娘亮出一根银针后……

    薛宝钗忙住了口,羞恼的凶了蛇娘一眼。

    因为她迟迟不能感受到经脉和劲力,连体质最弱的林黛玉都已经感受到了,如今和贾环双.修起来,身子眼见着愈发健康,往日里气虚的毛病也渐渐好了,偏薛宝钗始终感觉不到。

    越急越只能感受到贾环在折腾……

    贾环也没法子,他已经够用力了……

    薛宝钗只好去求蛇娘,甚至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在双.修时,让蛇娘在一旁观看……

    最终,在蛇娘金针的帮助下,薛宝钗也感受到了经脉的存在,开始入门。

    但每回看到蛇娘的金针,她总能想起贾环折腾她时,蛇娘在一旁津津有味看着的场景。

    若非想和贾环一起练那劳什子图,能活的久一些,陪伴贾环长一些,别说专门请她来看,就是无意间被人看了去,薛宝钗也要生生羞死。

    这会儿蛇娘使坏,拿出一根金针,就是故意在臊她,不许她再笑。

    薛宝钗也果然不再笑了,恼道:“我看蛇娘姐姐说的不对,寨子里长大的人,也不全是好人哩!”

    贾环抱着小贾芝在一旁看的有趣,正准备插口,就见鸳鸯急匆匆走来。

    薛宝钗等人忙起身相迎,鸳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地位并不低:“老太太回来了?”

    贾母身上有一等荣国夫人的诰命,外朝命妇中,比她还尊贵的,屈指可数。

    太后薨逝,贾母和王熙凤等身上带品级的诰命,都要进宫哭灵。

    鸳鸯是近婢,跟着入宫服侍了。

    鸳鸯笑道:“刚回来,老太太喊你们都过去呢。”

    说罢,看向贾环。

    贾环抱着小贾芝站起来,道:“既然老祖宗相招,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从夹道那里穿过去……”

    说着,又对贾苍道:“来儿子,爹背着你!”

    一旁鸳鸯一见,就笑了起来,弯下腰看着撅着屁股站姿奇怪的小贾苍,道:“苍儿,你又惹你娘恼了?”

    小贾苍垂头丧气……

    薛宝钗笑道:“人家正自责呢,你又来招他。”

    鸳鸯咯咯笑了起来。

    贾环半蹲下,小贾苍自己爬上了椅子,然后踩高上了贾环的背,搂紧贾环的脖颈后,又咧嘴笑了起来。

    周围一干女孩子见状,稀罕的不得了。

    小贾芝也高兴,唤了声:“哥哥!”

    贾苍爱护的摸了摸贾芝的额头,咯咯笑了起来。

    ……

    “三爷来啦!”

    小角儿已经长大许多了,依旧还在荣庆堂前挑帘子。

    虽然没有小时候的迷糊可爱,但笑起来完成月牙的眼睛,依旧讨喜。

    贾环站住了脚,对贾苍和贾芝道:“该说什么?”

    贾苍和贾芝一起脆脆道:“谢谢角儿姐姐。”

    小角儿愈发欢喜的眼睛眯起,招呼贾苍贾芝得空寻她耍子。

    等贾苍贾芝应下后,贾环才呵呵笑着进了堂门。

    身后,一众千娇百媚鱼贯而入。

    不止贾母、王熙凤、李纨在,贾政、贾琏也在。

    他们要护送贾母进出宫。

    等贾环抱着贾芝背着贾苍进来后,贾母看到这个姿态,就笑了起来,和鸳鸯一般问道:“苍儿,今儿又惹你娘生气了?”

    小贾苍忙把头垂到贾环脖颈里,不好意思露头了。

    王熙凤怕是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咯咯笑道:“今儿是打碎了玻璃,还是打破了鱼缸?该不会你又打贾玫了吧?”

    小贾苍闻言,差点没把头藏进贾环衣裳里……

    贾环哈哈笑道:“苍儿,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和你二伯娘说说,今儿你打了哪个?”

    小贾苍闻言,这才从贾环脖颈里露出脸来,看着王熙凤,小声道:“二伯娘,今儿我打了巧儿妹妹。”

    “嘎!”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王熙凤一双凤目先看向贾环,见他表情并不严肃,就知道打的不狠,可心里还是有气,对贾苍道:“好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坏蛋,二伯娘对你不好?”

    小贾苍又垂下头,道:“二伯娘对我极好。”

    王熙凤奇道:“那你为何要欺负巧儿妹妹?”

    小贾苍道:“巧儿妹妹和她丫鬟彩儿,合起来欺负了妹妹,抢了妹妹的兔宝宝,妹妹哭了……”

    王熙凤闻言登时尴尬起来,道:“真……真的?大姐儿这么霸道?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真不懂事!”

    说着,还小心看着贾环。

    她可是知道贾环把这两个千里归来的孩子爱到了骨子里去,听说当初舞阳伯府的那位国舅爷带着家丁在南市上欺负了贾苍,十几个家丁生生被射杀当场。

    还给国舅爷一天的时间准备棺材,结果往日里耀武扬威的国舅爷,连半天功夫都没敢在家多待,就跑到宫里避难去了,到如今都不敢出来一步。

    这些倒也罢了,连最初时,赵姨娘骂了两个孩子,差点揍了贾苍,贾环知道后都当场撂了脸子。

    虽说贾环多半不会理会孩童间的打闹,可保不准他小心眼呢……

    贾环被王熙凤的眼神看的无语,道:“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二嫂你这般看我作甚?还想让我再揍苍儿一回?我告诉你,不可能啊!蛇娘把我儿子打的连腰都站不直了,再打我可翻脸了!”

    王熙凤一边忙着否认,一边责怪起蛇娘下手太狠,道:“分明是巧姐儿不懂事,怎好打苍儿?”

    贾母也忙招呼道:“可让幼娘看了?”

    贾环笑道:“蛇娘自己的医术就高明,不相干,就是孩子受罪。”

    贾母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对后面蛇娘道:“管教严格是好的,可不能下手没个分寸。”

    蛇娘忙道:“老太太放心,就是让他长点记性,晓得没有朝自己妹妹下手的道理。”

    贾母闻言,笑了起来,道:“倒是个莽小子,不似他爹怜香惜玉。”

    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贾环看了看周遭,忽然问道:“杏儿和林姐姐、云儿她们呢?没一道回来?”

    贾母闻言,笑道:“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宫里说,太后遗旨,国朝崇检,丧事不可大办,徒废国库。

    所以除却宗室王公内眷外,外臣命妇只匆匆拜别太后,就都出宫了。

    不过皇后却让人接了杏儿她们三个去了坤宁宫,传话昭容说是,皇后知道你有一双儿女了,所以想赐他们些东西。”

    贾环闻言,抽了抽嘴角,道:“这个时候?”

    贾母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准是你又做了甚事……”

    正说着,外面传来丫头子的通报声:“公主和两位姑娘回来啦!”

    贾母闻言一怔,奇道:“怎地那样快?”

    贾环眼神微微一眯,看向门口方向。

    就见赢杏儿与林黛玉、史湘云三人进来,三人面色,除却赢杏儿依旧面色从容外,林黛玉和史湘云面上,都有些惊慌之色……

    ……

    ps:唔,感谢书友们的订阅、打赏支持,这就去写第二章。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小爵爷!

    “这是怎么了?”

    待赢杏儿和林史二女与贾母请完安,又和贾政行完礼罢,贾母慌忙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赢杏儿淡淡一笑,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铁和一份文书,道:“这是宫里给苍儿封的一等轻车都尉的爵儿。”

    众人闻言登时哗然。

    贾母又惊又喜的站了起来,贾政等人也无不动容,连贾琏都羡慕嫉妒的看着赢杏儿手中的丹书铁券和文书,再看看趴在贾环背上,撅着小屁股一脸茫然的贾苍,心里有些悲伤……

    轻车都尉为当朝爵位第六等,在公侯伯子男五等封之下,还在宗亲将军爵之上。

    一等轻车都尉,为正三品的世爵。

    虽无实权,却是实打实的贵族。

    从来都只封公主之子,而且一般公主之子,也不过是二三等。

    贾苍这苗疆来的小毛孩子,如今眼瞧着就成贵族了?

    贾环都拿过文书瞧了眼后,看着蛇娘呵呵笑道:“看你以后再敢打我儿子,如今我家苍儿是爵爷了!”

    众人闻言大笑。

    笑罢,贾环奇道:“那你们仨进来怎地那样的神色,宫里还有人敢给你们难看?”

    林黛玉和史湘云脸上犹自带有惊悸之色。

    赢杏儿眼中闪过一抹怒色,道:“还不是延禧宫的那位成妃。”

    贾环闻言,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道:“她敢给你们脸子?”

    赢杏儿嗤笑了声,道:“她怎么会这样?那成妃阴险的很,当着宗室那么多王妃诰命,还有公主郡主的面,要给我和两个妹妹跪下,求我们帮着说说话,让你放过她那可怜的弟弟。

    若非皇后带人来喝住了她,她还要给我们磕头呢。”

    贾环脸色铁青,咬牙道:“这个贱妇!”

    赢杏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贾母贾政也匆忙喝止他不可乱说。

    贾环对林黛玉和史湘云道:“别怕,以后我一准帮你们出气。我儿子都能打女孩子,我打不得?”

    “呸!”

    林黛玉和史湘云一起啐道:“孩子跟前也胡说话。”

    啐罢,又一起捏向小贾苍羞赧的脸,嘲笑道:“还打女孩子了,怪道又被你娘揍了!”

    小贾苍羞愧的垂头……

    赢杏儿在一旁笑道:“还用你出气?宫里今日给苍儿封爵,就是那位的意思。多半是对你的奖赏恩及到苍儿身上,偏令家那个女人今日这般不识趣,自作聪明想给贾家难堪。

    那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落了他的颜面,还害的他给了好没落下好。

    瞧着吧,那女人有她的好果子吃。”

    贾环沉默了下,哼了声,道:“自作自受!”

    也不知是在说哪个……

    又说了会儿话,众人见贾母倦了,就纷纷告辞。

    贾环对贾琏王熙凤道:“今儿苍儿打了巧儿妹妹,心里也难过呢,想去给巧儿妹妹道个恼,行不行?”

    赢杏儿等人闻言笑了笑,先一步离去了。

    贾琏和王熙凤忙笑道:“多大点子事,又是一家人,还道什么恼?”

    小贾苍正色道:“二伯,二伯娘,爹爹和娘都说打巧儿妹妹不好,我要去道恼,告诉她以后再不打她了,还会保护她!”

    贾琏闻言笑了起来,王熙凤更是欢喜不尽,伸手捏了捏小贾苍的脸蛋,道:“咱们家的小爵爷长大了呢!”

    小贾苍先是羞赧了下,然后又一本正经道:“二伯娘,我叫贾苍,不叫爵爷,你叫错了哩!”

    小贾芝也点点头,道:“哥哥叫苍儿好听,叫爵爷不好听。”

    一旁的大人还有丫鬟婆子们听着这童言,都大笑了起来。

    两小人儿还小,不知爵位之贵。

    多少人奋斗一生,都难得一个爵位。

    在另一个世界,张廷玉与雍正皇帝何等君臣相得,临终更是被封为顾命大臣。

    这等器重,给张廷玉的爵位,也不过就是一个一等轻车都尉的爵。

    后来乾隆登基,加恩顾命大臣,这才赐了伯位。

    然而满天下也只有一个张廷玉,寻常文官,纵然做到宰辅,也不会得到一个爵位。

    可见爵位之贵。

    因为有了爵位,就是贵族。

    官员还有一个致仕之时,致仕后,就是普通乡绅了。

    然而挂着一个爵位,却是终身贵族,见官不拜。

    能处置贵族的,只有朝廷和宗人府,寻常官府,却是没有资格的。

    等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出了贾母院,快走至东路院后,忽地见贾琏一小厮匆匆跑来。

    不过看到贾环也在,远远的住了脚,只是奇怪的是,任凭贾环给他使眼色,都不离去。

    贾环见之,道:“二哥还是叫他过来吧,不定有什么急事。”

    贾琏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方对那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躬身腰过来后,先对贾环强笑着行了礼,又畏惧的看了眼王熙凤,方哭声对贾琏道:“二爷,不好了,小少爷病了。”

    贾琏闻言唬了一跳,之前本是说要接到府里给贾母养着。

    可之后就一直报病托着,贾母也懒得和贾琏计较,就随他去了。

    不想这会儿怎就真的病了。

    贾琏急的脸都白了,道:“可请了郎中?郎中怎么说?”

    那小厮道:“郎中来了,说不是病,而是见喜了。奶奶……姨奶奶急的不行,这才派奴才快请二爷回去。”

    贾琏闻言,急的抬脚就想走,可刚抬起脚,又顿住了,尴尬的看着贾环。

    这个年代,孩子出生后,只能算你得了孩子一半,还有一半在痘诊娘娘那里。

    只有见了喜,送走了痘诊娘娘,孩子才算是你的了,否则……

    贾环道:“不算大事,也不是小事,二哥去吧。只是需记得,艾儿的喜没送走,二哥不慌着回来。

    家里如今有几个孩子,都没见过喜呢。”

    贾琏忙道:“三弟尽放心,我知道轻重。三弟,我先去了。”

    说罢,马不停蹄的出门而去。

    从头到尾,竟连看也没看王熙凤一眼。

    贾环看了眼面色木然的王熙凤,道:“二嫂,要不,我和苍儿芝儿改日再去看巧姐儿?”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为何改日?就今日最好!他不在,我乐得清净!”

    说罢,从贾环怀里接过贾芝,道:“走,到二伯娘家里去,芝儿不是最喜欢二伯娘淘的胭脂吗?二伯娘送你一大包!”

    贾芝闻言羞红了脸,小声道:“二伯娘,爹爹说赶明儿请人用最美丽的花,给芝儿淘胭脂。芝儿也送二伯娘和巧儿妹妹一大包!”

    王熙凤闻言,大声笑了起来,道:“好!二伯娘就等芝儿的胭脂!还没人送过二伯娘呢……”

    贾环背着贾苍,在后面抽了抽嘴角……

    一行人入了东路院,黑油大门。

    ……

    “奶奶回来了……”

    刚一进门,就见平儿正在廊下,端着一个铜盆,沿边挂着一截帕子。

    待看到她怀里的贾芝后,笑了起来。

    不过等看到贾环背着小贾苍来后,平儿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

    她自不会在生贾苍的气……

    根其缘由,还是在贾环身上。

    去年春,王熙凤携平儿南下散心。

    于玄武湖画舫上,与贾环终究成就好事。

    突破禁忌之刺激,贾环亦喜欢不已。

    便经常三更半夜去偷人……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往日里都是平儿陪着巧姐儿在厢房里睡,王熙凤自己在主房睡。

    偏那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却是王熙凤陪着巧姐儿去睡了厢房,平儿反倒睡了主房。

    贾环那贼子,半夜三更去偷人,结果可想而知……

    黑灯瞎火中,待平儿从睡梦中惊醒,那王八贼羔子剑已及履,枪已入巷,折腾了起来……

    虽然贾环及时悬崖勒马,连连道歉。

    事后,平儿在王熙凤的安抚下,也没有寻死觅活,但也再不搭理贾环。

    至少,不会给他好脸色。

    “平儿姐姐,我带着苍儿来给巧姐儿道歉来了。”

    贾环搭着赔笑脸说道。

    没办法,不是他骨头软,实在是……上错人了。

    平儿不理他,却走过去从贾环背上抱下了贾苍,见他姿势古怪,就知道贾苍定是又被蛇娘教训了。

    想想也好笑,这来家里不到一个月,闹了几回,都是因为蛇娘打了贾苍……

    平儿看着落地后垂头丧气的贾苍,一只小手还捂着屁股,柔声笑道:“苍儿,你娘又打你了?”

    贾苍头也不抬,点点头,道:“平儿妈妈……”

    “胡说!”

    平儿俏脸登时血红,急道:“怎地乱叫,不是让你叫平儿姐姐的吗?”

    贾苍哪里懂这些,茫然的抬头看着平儿,抓了抓脑袋。

    平儿见之,就知道有人使坏,抬头狠狠的瞪了眼贾环。

    贾环满脸无辜……

    王熙凤嘴角弯起一抹坏笑,然后道:“好了,平儿你带着苍儿和芝儿去和大姐顽去吧。大人在跟前,他们反而不好说话,如今都渐大了,要面子呢。”

    平儿哪里不知道这疯女人支开她们想做甚,气道:“你就不去看看巧姐儿?”

    王熙凤红着脸,咯咯笑道:“小孩子顽闹,能打成什么?你快带了去好生哄着。要什么吃的玩的,都照顾好。”

    说罢,对满脸“迷茫”的贾环道:“三弟,走,二嫂有事同你商量。”

    拉着贾环就去了里屋,平儿气的跺脚,张口想骂,可看到贾苍和贾芝欢喜的小脸儿,又骂不出。

    想想即将发生的事,平儿红着脸,带着贾苍和贾芝离去了。

    还在心里自欺道:这种事,在大家子里,本也寻常,二爷又是那样……

    罢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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