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人才难得!
“环儿,环儿你……”
贾政见贾环招来了四个亲卫,将黄家爷俩反手押着往外推,稍有反抗便是一刀鞘砸过去,顿时大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他看来,纵然不认至亲了,可上门便是客。
人家也是提着礼来的,不管饭也就罢了,怎好真将人打将出去?
贾环看着黄家爷俩狼狈不堪消失的背影,冷笑了声,道:“得亏这些年没来往,不然非得恶心死了不成。
爹您做的是清白官,平日里也少理庶务,因此才没听说过这个君子钱庄。
链二哥倒是和钱庄打过交道,你总听过吧?”
贾琏被这无妄之灾牵连,有些尴尬,心里将黄家父子骂个狗血淋头,干笑了声,对贾政道:“老爷,三弟做的妥当。
那君子钱庄,专寻着城里有急事的人家去放贷。
或是人家得了不治之症,或是遇到了官司,需要银钱疏通。
总之,都是十万火急,顾不得其他的急事。
他们上门去给人借贷,放印子钱,一千两银子,利滚利,不到一年就得滚成三千两。
寻常人家哪里还得起这么些?
这个时候,君子钱庄就开始抄家了。
田契、房产、门铺,通通收走。
若是还不够,就逼人卖儿卖女。
三弟方才说的极是,平康坊一年里进三百个姑娘,十个里至少有两个是君子钱庄卖进去的。
其实,他们本就在平康坊里开着楼呢。”
“竟有这样的恶事?”
贾政闻言震惊不已,又气的发抖,道:“不过区区一个钱庄,黄家也只是一个太常寺的四品司官,他哪来的能为,能做下这等恶事?”
贾琏笑道:“所谓官官相护,便是如此。大姑丈……不,黄理家是有名的学问家,他爹和他都是经义大家,最善科举。
所以门下弟子众多,便形成了一张大网。
再加上还舍得花银子,所以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里,都有他们的人。
他们放印子钱的对象又多只是普通百姓,了不起就是一般的富户,如何扛得住这些人?”
贾政闻言,怔了好些时间才缓过神来。
他再想不到,这些读圣贤书的名教子弟,竟会为了银子,做出这等丧天良的恶事来。
贾环却笑道:“爹,负心最是读书人。
甭说本朝,前朝不也是如此?不放印子钱,那些穷书生去哪儿寻银子风花雪月去?”
听贾环说的刻薄,贾政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贾环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面御命金牌,道:“我准备,送首恶去黄泉里报道。
来世投胎,让他们也被人算计的倾家荡产,将娘亲、姊妹、亲闺女卖进青楼里让人糟蹋。
看看他们是什么感觉!
从犯嘛,西域荒芜万里,正缺劳力,送他们去支援大秦农垦建设吧。”
说罢,又不怀好意的看向目瞪口呆的三姑丈,李家爷俩儿,道:“你家呢,你家又是哪家钱庄?”
三姑丈李思毕竟上了年纪,一时被唬的没反应过来,倒是他儿子忙站起身道:“三弟……不,宁侯,我家钱庄叫兴业钱庄。
您放心,随您去查,若发现我家逼过一家子家破人亡,不用您动手,我自个儿往大西北去种地去。”
“兴业钱庄?”
贾环闻言,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怎么没听过?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忙道:“我叫李威。宁侯没听过我家兴业钱庄也是有的,因为钱庄太小了,就在永平坊和永安坊两个坊内经营。
不过宁侯尽管去查,兴业钱庄虽也放过印子钱,但绝没做过逼死人的事。”
贾环奇道:“那若人借了印子钱,还不上怎么办?”
做钱庄的难免碰到老赖,后世都没啥好法子,这个时代不逼人,难道做慈善家?
李威却笑道:“钱庄不是谁都肯放印子钱的,既然不做昧良心的银子,那放贷时就会卡紧些。
多放给那些声誉好,熟悉的,急需用银子的门面或是酒楼。
平日里谁家的生意好,一时周转不开,就多放些。
到了时间真要还不上,也没关系,就用他们的门铺生意和酒楼来抵账就是。
也不会全要,占些股份就好。
生意还由他们经营,钱庄只跟着吃红利。
也算是一种取巧的法子,不然只靠一点小打小闹,兴业钱庄也存活不来这么些年。”
李思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对贾环道:“这都是你表兄……这都是李威这些年在操持的。他性子古怪,经营钱庄也和其他人经营的不同。”
贾环点点头,看着李威道:“若是生意好的贷户,你们入股后,有没有继续借银子给他们,让他们往大里做?”
李威闻言,眼睛却忽然一亮,一拍手道:“着啊!这也是一个好法子,往常我竟没想到。
永安坊青鱼酒楼的酒槽大青鱼是一绝,可满神京就这么一家。
老常头儿家独有的秘方,味道绝了。
我竟没想过,帮他扩大经营……”
李威在想着生意,贾环在打量着他。
此人身上的着装要比之前黄家爷俩随意的多,身上穿的竟不全是锦衣,还有细棉的。
当然,这年头,真正的细棉并不比一般锦帛便宜,甚至更贵。
但看起来却不如锦衣气派华贵,只是有些人喜欢这种细麻感才会穿。
由此可见,李威不是一个拘于外部观感的人,他重实在。
心里有些数后,贾环忽然道:“不知二位今日上门,有何贵干?也是为了保住你家的钱庄吗?”
闻言,李威登时回过神,干巴巴的笑了笑,道:“毕竟是做了好些年的家业,真让人关停了,或者兼并了,确实不落忍。
不过……我们李家是明白人,不会做螳臂当车的蠢事。
宁侯若真想扫空都中钱庄,我家也不做奢望。
这就回去关了就是……”
聪明人!
有自知之明,会审时度势,并能果断的作出取舍。
这样的人,贾环都极少见。
他看着李威笑了笑,目光让年近三十的李威感到很不自在,好像自己成了砧板上待宰割的鱼肉……
就听贾环道:“其实,兴业钱庄也并不一定就要关停。”
李威闻言,顿时激动了,不过激动没多会儿,就又冷静下来,看着贾环试探道:“不会被关停,那就会被……兼并?”
贾环没有瞒他,点点头,道:“不论是钱庄还是当铺,如今多处于没有监管的情况下,如此一来,便多有压迫敲诈,甚至勒索谋害之事发生。当今天子爱民如此,因此,朝廷绝不会坐视这种情况下去。所以私人钱庄,就目前来说,是肯定开不下去的。”
见李威满脸落寞,贾环笑道:“不过,如果兴业钱庄真的如你所说,遵守王法,没行恶事,我可以给你一个兼并的名额。”
“一个兼并的名额?”
李威念了句后,脸色忽然一变,看着贾环道:“宁侯,莫不是……莫不是都中的钱庄,就算肯被兼并,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的?”
贾环笑道:“那是自然,但凡有过放印子钱,逼过百姓家破人亡,逼人卖过妻女的,都没有资格。
君子钱庄,就是他们的下场。”
李威闻言,脸色顿时发白了,声音微微发颤道:“宁侯,就我所知,偌大个都中,算上不怎么成气候的,钱庄怕有一二百家之多,几乎……几乎就没有几家是干净的。
莫不成,您准备……”
贾环淡淡的道:“我知道没几家干净的,干净的也做不了钱庄。
所以,我只准备了三家兼并名额。除此之外……
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偌大个西域,疆域万里,需要开垦的人无穷无尽。
我从不怕人多,只怕人不够。
怎么样,你考虑的如何?
愿不愿意被兼并?”
李威苦笑了声,道:“宁侯说笑了,我还有什么考虑的?自然要珍惜这一个兼并名额。”
贾环呵呵笑道:“苦笑什么?兼并不白兼并,该多少银子就算多少银子。或者,换成银行股也成。”
李威闻言,一双招子差点没亮成太阳,激动的浑身颤栗,道:“我……我能兑换银行股?”
贾环心里愈发满意,明白人啊……
他笑着点头道:“自然可以,不仅可以兑换,你还能进银行当职。兴业钱庄,可以作为都中的银行分支。”
“那可以交给我继续打理吗?”
李威激动的面色涨红,好似不是他三十,而是贾环三十他十五一般,渴望的看着贾环,颤声问道。
贾环摇了摇头,李威登时觉得一盆凉水泼在头上,就听贾环笑道:“区区一个兴业钱庄,如何能容得下李兄这等大才?
大秦二十四省,两百零八府,一千二百三十六县,偌大个天下,都等着我们去开辟占领。
李兄莫非,只满足于守着区区两个坊市的银行支行过一辈子?”
李威傻了……
李思傻了……
贾政傻了……
贾琏又傻又嫉妒了……
贾宝玉,在神游天外……
……
李家父子走了,虽然临走前提出给贾母请安,却被贾环婉拒了。
一来后宅正在说着梯己话,不方便外客入内。
二来,目前他还不想给李威再套上一层亲戚的光环。
这未必是好事……
等李家父子离开后,贾琏忍不住,先一步问道:“三弟,你怎么……还招揽那李威啊?我瞧着他也就稀松平常。
当年,要不是那李思混帐,咱三姑姑说不得现在还活着。
老一辈几个老姑,如今一个都没了。”
贾环瞥了他一眼,道:“那李思不是浪子回头了吗?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了二三十年,连个房里人都没收。一大把年纪了,提及亡妻还落泪。
你还要人怎样?”
其实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最重要的是,贾环对那位三姑姑连半点印象都没有,才会这般说。
若是换成了贾迎春……
贾环能把李思满头白发一根根薅下来再塞他嘴里点着了,放到山顶点天灯。
只是,对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连前世读红楼时都没存在感的人,他真没多少在意……
莫说是一个从没印象的贾家三姑奶奶,就是林黛玉的娘,贾敏,贾环心里都没多少感觉。
见都没见过……
贾琏不想贾环会这样说,被一怼,就不吭声了。
贾政却赞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环哥儿是对的。
李思当年纨绔放.荡,愧为人夫人父。
但一朝醒悟,便忏悔了二十余年。
自此再未进烟花之地,也未再纳新人,只守着孤子亡妻过活。
十年生死两茫茫,亦不过如此罢。
何必再纠结于前尘旧事。”
贾环贾琏闻言,都缓缓点了点头。
倒是后面的贾宝玉,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这和他的观点并不同,在他看来: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
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
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这应该就是原着中林黛玉死后,贾宝玉仍旧娶亲的缘故。我一直以为,贾宝玉出家,不是因为林黛玉之死,而是因为贾家败落了,没了荣华富贵,尤其是贾母死后,曾经的凤凰成了又穷又没人捧的鸭子,生活让他绝望所至。)
……
“环儿,你真要大用李威,还要行辣手,清理都中钱庄?”
贾政问道。
贾环点头笑道:“爹,李威此人,虽其貌不扬,但人才难得。
他的法子和观点,都与儿子的构想颇为接近。而且为人聪慧,懂得审时度势,可以大用。
至于行辣手清理钱庄……
儿子向来以为,惩恶,便是扬善!”
贾政颔首,看着贾环道:“你是有道理的……只是,爹怕那些人会狗急跳墙。
爹虽不理俗务,却也明白能开钱庄放印子钱的,没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你要小心行事。
有的时候,多少……多少要变通一些。”
贾环哈哈笑道:“放心吧爹,儿子这不是留了三个名额吗?会变通的。”
贾政闻言,点点头笑道:“我就知你不会一味的好强。既然如此,你便去忙你的吧。我还要去看看你娘和你弟弟。”
老来得子,贾政还是颇为高兴的。
之前侍妾琉璃也曾显怀过一次,可没想到没生下来就流了。
让贾政好生难过了些日子,也因此事见责了王夫人。
如今赵姨娘替他生下一子,心里愈发珍惜。
……
待贾政去了东路院,贾琏、贾宝玉也离去后,贾环则转往了大观园。
有些日子,没去太真观了。
那位也是痴情人,不可辜负了去。
再者,昨日和隆正帝吵了架,虽然被玉玺砸了下,可也把这一段给砸明白了。
只要不被旁人告发出来,黑冰台和中车府的人,却不需再忌惮了。
也是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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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孝康亲王府
大观园,大山半山,太真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已入深秋,漫山黄叶。
石径台阶上,也尽是落叶缤纷。
几头小鹿不知是走岔了路,还是顽皮,竟跑进山中来。
看到贾环后一怔,又忙往林间跑去,倒添了几分生气。
“咚咚咚!”
“咚咚咚!”
行至太真观山门前,贾环轻轻在门上叩响。
“谁呀?”
一道脆脆的声音响起,明显不是道观里人,贾环却笑出声来,道:“小吉祥?”
“呀!三爷来啦!快快快……”
里面想起一阵的声音,不知道在里面忙活什么。
不一会儿,观门打开。
开门的,却是一身白衣道装的秦可卿。
佳人依旧,色若春晓之花,明媚动人。
一双轻眉似远岱,眉下,是一双能望穿秋水的美眸,似两泓月儿泉,情意幽幽。
站在门前,饱满的胸口起伏,忽地,就落下两行清泪来……
“叔叔啊……”
念一声刻骨铭心的思念,如燕归巢般,投入怀中。
贾环将秦可卿拥入怀中抱紧,歉意笑道:“是我的不是,这段日子没来。往后不会了……”
秦可卿将臻首靠在贾环肩头,亲昵的在他脖颈处摩挲着。
身后,笑嘻嘻的小吉祥和红着脸的香菱手拉手,看着这一幕。
抱了一会儿后,秦可卿也终于想起还有小吉祥和香菱在,忙红着脸起身,请贾环入内。
不过依旧牵着贾环的手不放开,贾环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
“呀!”
秦可卿没想到贾环如此大胆,在人前就敢亲她,一张脸红成了晚霞。
小吉祥却不在意,拉着香菱笑嘻嘻的蹦跳到贾环跟前,仰起脸,嘟起嘴巴。
贾环哈哈一笑,飞快的亲了口后,小吉祥先是不满,认为亲的太快。
不过随即又乐起来,拉过退缩的香菱往前推。
香菱一张脸如同滴血一般,不过拗不过小吉祥,便如要上刑场般,学着小吉祥闭起眼,仰起头,撅起嘴……
贾环也好笑的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就见香菱忽然喝醉了般,晕乎乎的软倒在地……
“咚!”
……
太真观东厢内,一行人分坐四周。
贾环和秦可卿坐在一张拔步床上,小吉祥则盘腿坐在对面的一个蒲团上,乐呵呵。
香菱坐她身后,似乎想藏起来……
“小吉祥,怎么哪哪都有你?你比我还神出鬼没!”
贾环看着笑眯眯乐呵呵的小吉祥,心里就喜欢,玩笑道。
小吉祥咯咯笑道:“嗯,我就神出鬼没,三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一旁秦可卿却感激道:“小吉祥是为了给我解闷儿,才每天都来,或许我说话,或与我演百戏。真真是个好姑娘!”
贾环闻言,看着开心笑的抿不住嘴的小吉祥,笑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小吉祥!”
“是三爷的小吉祥!”
小吉祥脆声应道。
贾环哈哈一笑,又问道:“刚才你们在忙什么呢?”
方才在外面就听到里面一阵声,且过了一会儿才来开门。
此言一出,秦可卿俏脸登时通红,眼睛滴水一般。
小吉祥则咯咯笑道:“自然是换侄儿媳妇去东府咯!三爷来的时候,她正和香菱换衣裳哩!今儿两位新太太回门儿,正好晚上不回来,我就来接可卿姐姐咯!”
贾环闻言,感动道:“小吉祥,高!你真是三爷的贴心小棉袄!!”
小吉祥却一下不乐了,撅起嘴道:“三爷,贴心小棉袄是说女儿的哩,我可不是你女儿,我是三爷的小老婆!!”
“噗嗤!”
秦可卿闻言,登时喷笑出来。
她还没见过,谁当小妾当的这般自豪的。
不过,她也没见过像小吉祥这般快乐的。
小吉祥却是极有眼力的,只和贾环对坐着,看了好一会儿后,就跳起来拉着香菱下山了。
说是刚才从闲云那里求了个平安符,去送给贾小四儿。
等小吉祥带着香菱“蹬蹬蹬”跑没了后,秦可卿靠在贾环怀中笑道:“以前我还嫌后她闹,后来才想明白,家里能有个这样的人儿,是多大的福气。”
贾环低头嗅着她的发香,柔声道:“家里能有你,也是我的福气呢。”
秦可卿一听这情话,就情动了,仰着脸,眼中情意绵绵的看着贾环,呢喃了声:“叔叔啊……”
贾环食指轻轻挑起她雪腻的下巴,吻了上去……
……
一番巫山云.雨,几度春秋后,面上布满潮.红的秦可卿,如一团软云一般,依偎在贾环怀中。
一双情意幽幽的秋水长眸,贪婪的看着贾环。
虽还不到离别时,却已在思君。
贾环感受到她的心意,右臂环过秦可卿的香肩,手握住一处软香腻玉,笑道:“再忍耐半年好么?等明年春暖花开时,我会带着一家人乘船下江南,到时候,会带上你。
未来好几年,都会在外面一边做事,一边游玩。
这样,咱们既可在一起,也可出去多看看,多玩玩。
好不好?”
“当真?”
秦可卿不顾春光乍泄,一下扶起身,满面惊喜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笑着点点头,手上动作不闲,抱起秦可卿让她坐稳在腰下,又轻轻动作起来,听着秦可卿拨动心房的呢喃低吟,道:“我如今负责筹办银行事务,需在都中,和大秦二十四省都要展开业务。
所以必须要走这么一遭,正好,带着你们出去逛逛。”
秦可卿一张脸上布满云霞,眼神满是媚意的看着贾环,道:“可是……嗯……可是……叔叔啊……我的身份……啊……”
贾环眼神兴奋,面色却很平静,道:“不妨事的,从今而后,没有人会拿你做文章了。”
“真……真的?”
秦可卿激动万分道。
贾环笑道:“真的。”
本就上下起伏中的秦可卿,听闻此言后,勐然一个起跃,而后落下……
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往后仰起,口中颤栗轻啸一声“叔叔啊!”
而后,整个人瘫软在贾环身上,闭目喃喃低语,诉说着对未来的向往……
……
夜。
神京东城,亲仁坊,孝康亲王府。
孝康亲王世子赢允亲自开中门,迎出门外。
漫天下,能让大秦宗室宗正王府开中门相迎的,真真是屈指可数。
然而今日,孝康亲王府不仅大开中门,连亲王世子都亲自迎了出来。
可见,是难得一见的贵客。
“呵呵,世子太过客气了,在下怎么当得起?”
一头戴紫金冠的贵少年,在家将亲卫的护从下,翻身下马,满面含笑拱手道。
赢允面相与其父孝康亲王极像,虽亦是赢秦皇家的细眉细眼,但宽厚的面庞,显得沉稳本分,一如孝康亲王府的家风。
此刻稳重的面上却多了几分亲切,看着少年笑骂道:“你这小子,口中说当不起,受的却是心安理得!
行了,少作像了!
中秋你上门送礼,就惯会装模作样的,父王提醒我当心你,我没在意,结果就被你灌了个醉死!
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这回又准备怎样?”
贾环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世兄,瞧您!堂堂亲王世子,怎么还这般记仇?罢了罢了,今晚我也让世兄灌醉我一回,总成了吧?”
贾环以世兄相称一亲王世子,不是他想高攀,是孝康亲王一再要求的,他也不好违逆。
“这还差不……”
赢允话出口一半,陡然醒悟过来,他灌贾环酒,自己不也得陪着?
心中大怒,指着贾环道:“好你个坏小子,真真坏透了!也不知我父王喜欢你哪一点,听你要来,比听他亲孙儿来看他还高兴。”
贾环哈了声,道:“世兄,说话归说话,可别趁机降我辈分!咱已经是成过亲的人了!”
赢允闻言,连连摇头笑道:“你这才成亲,今儿是三天回门的日子,不好生在家里高乐,递拜帖上门作甚?”
贾环瞟了赢允一眼,这位世子可不是赢朗等愣头青可比的,虽面带猪相,可心中嘹亮。
将孝康亲王府打理的井井有序,低调但没人敢惹……
他定然猜出贾环的来意,提前给他提醒。
提醒什么呢?
贾环呵呵一笑,而后正色道:“今儿是来给王爷和世兄送一份富贵,往日里多蒙王爷慈恩照顾,世兄帮衬,无以为报,如今正好有一可传诸子孙的富贵,相赠于王府。”
赢允闻言,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嘴角抽了抽,张了张口,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将手往里一比划,道:“走吧,父王在里头等着你呢……”
……
“哟!王爷,二月不见,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若是不知道的,一准以为您今年才六十八!”
进了王府正厅后,贾环看着正座上身着蟒龙袍的孝康亲王,拱手笑道。
孝康亲王赢甫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哼道:“本王今年才六十五!”
“咳咳!”
贾环干咳了声,赔笑道:“那是小侄说错了,是五十八才对。”
“行了,你这猴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今日登门,所谓何来?”
让贾环落座后,孝康亲王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正色道:“小侄来送王府一门可传子孙的大富贵!”
孝康亲王哼哼了两声,道:“怕你这猢狲,是想拿我王府的昊康钱庄做筏子吧?”
显然,孝康亲王也得到了信儿,贾环要找都中钱庄的麻烦。
“绝不是!”
贾环义正言辞的伸手否认道:“这并非是做筏子,而是和王府合作,共同富贵!
王爷,小侄素来敬重王爷,所以不会在您面前说假话。
王爷当信得过小侄的经济之术。”
孝康亲王闻言,沉默了稍许,道:“你准备怎么做?本王听说,你准备清扫干净都中所有的钱庄,不是兼并就是关停?”
贾环遥遥头,道:“不是每家钱庄都有资格被兼并的,小侄只有四个兼并名额,刚才用了一个,还有三个。给王府一个,就只剩两个。”
“那其他的怎么办?你都准备关停了?”
孝康亲王奇道。
贾环淡淡一笑,道:“其他钱庄,每家身后没逼死过百姓?逼的人家破人亡,抢人妻女的事几乎每家都干过。
陛下爱民如子,为了百姓能过好,连膳食都勤俭着用。
可这些混帐玩意儿,却在下面作威作福。
所以小侄以为,送他们去西域种地比较合适。
要是不肯的话……那就去死吧。”
孝康亲王闻言,细眸勐然眯起,看着贾环道:“你可知……你要得罪多少人?好些钱庄背后,其实都是你们勋贵在后面站着,你连他们也不放过?”
贾环垂下眼帘,道:“小侄非圣人,自然做不到大公无私,大义灭亲。除非是天良丧尽的,不然……总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但不管是谁,私人钱庄都不可能再开下去。
至于得罪不得罪人……呵。
小侄自承爵以来,得罪的人车载斗量。
也不在乎再增加一些。”
孝康亲王呵呵一笑,道:“本王看你是有恃无恐!也是,这种小事,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那你准备拿本王王府的昊康钱庄怎么办?”
贾环抬起眼,道:“很简单,置换成银行股份,小侄别的不敢保证,三年内,王府最大的收入,一定是银行分红。若有不足,可来寻小侄补足!”
孝康亲王闻言,眼神一凝,看向贾环,道:“你这般有信心?你可知本王昊康钱庄,一年多大的收益?”
贾环呵呵一笑,道:“王爷,非晚辈口出狂言。昊康钱庄,在王爷看来,是一等一的买卖。
可在小侄看来,格局太小,真值当不了什么。
一年二三十万两的收益,还不够小侄送往宫里,给大姐的金花银。”
孝康亲王闻言,嘴角抽了抽,又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对亲王世子赢允道:“去,让人将昊康钱庄的账簿和人手对牌,全都交给这小猢狲!
明年的这时候,府上要是少了三十万两的进账,记得去他宁国府上讨要!”
赢允闻言,眨了眨眼,看着孝康亲王,并没有动身。
这不是开玩笑啊!
这是一年进账二三十万两的大生意。
堂堂一等亲王,一年俸禄也不过是一万两罢了。
这点银子,放在寻常百姓家自然是笔巨款。
可放在王府,连一年的开支都维持不了。
虽然还有王庄田地,可土地里刨食,又能刨出几两银子来?
孝康亲王府的殷实家底,都是靠昊康钱庄撑着的。
这才是方才赢允故意给贾环提醒的缘故,让他知道分寸。
赢允以为,他父王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可谁知……
“没听到吗?”
孝康亲王奇怪的看了赢允一眼,问道。
赢允忙躬身道:“不敢。”
最后又看向贾环,苦笑道:“环哥儿,为兄就信你一回,若是出了岔子,为兄可是真会舍下面皮,上门要损失的。”
贾环灿烂一笑,道:“一言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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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难啃的国丈府
对于寻常人而言,攻克一件难事,最好的法子,便是先易后难,以便水到渠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对贾环而言,这种方式稳妥归稳妥,可太慢了。
所以,他更喜欢先难后易。
解决掉最难的刺头后,其余的,一荡而平!
孝康亲王府,无论怎么看,都是最难解决的堡垒之一。
宗室宗正,这个位置,就好比寻常家族的族长。
连隆正帝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也就是贾环寻日里与孝康亲王关系不错,孝康亲王也知道贾环在宫里的位置。
所以,才互相有了台阶下。
否则,真对撞起来,说不得就是半斤八两,两败俱伤。
因为能代表赢秦皇族颜面的,不止是隆正帝,还有皇族宗正。
解决了孝康亲王府后,贾环一行人,又径直去了西城延康坊。
董国丈府。
如果说孝康亲王府身上套着一层不败金光,代表着皇族的威严。
那么董国丈府,就代表着当今天下后族的体面。
隆正帝受挫于忠顺亲王,看似朝不保夕时,天下百官都疏远于他,唯独他的皇后,屡屡抚慰于他。
堂堂皇帝,手里没二两银子时,亦是董皇后从娘家每每拆借带回银子来,周济隆正帝。
虽说每次都不算多,或三五千两,或一二千两。
但不管如何,能在雪中送炭者极少。
这曾让隆正帝心中感激莫名。
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宫中佳丽繁多,但对董皇后,他始终在心中敬着。
而素来低调的董国丈府,也屡有赏赐。
上回董国丈的孙子董成,与五皇子赢昼合谋,想取贾家玻璃生意,被贾环一巴掌将颜面打尽。
若是寻常衙内,隆正帝为了体面都要要他的命。
可董成不过被斥责一通,责令回府闭门思过。
由此可见,董国丈府的跟脚之硬。
除了天家外,贾环少有不敢硬怼的家族。
而能让他忌惮的家族,董国丈府,绝对是其中之一。
……
大秦虽没有如前明中时那般,为了防止外戚,后族必须出身平民。
但不成文的,在为天子选后时,还是遵循了这个规则。
董国丈府,原本不过内务府皇商出身。
他家还不是薛家那般,坐镇江南,为天子耳目,纵然督抚节度都要敬之。
董家,是真正为天家采办的皇商,也只是皇商。
这样的门第,真的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但真要在内务府经营的好,却有极大的油水。
不过,从董家大门来看。
董家家主,国丈董原,当初在内务府经营的也并不怎么样。
不过想想也是……
前二十年,内务府都在九皇子赢手中。
董原身为隆正帝的岳丈,赢没有将他的皮扒了丢大街上裸.奔,都算仁慈了。
又怎会让他风生水起?
只是如此一想,就愈发能体现出,当初董家那三五千两的珍贵。
以及董皇后的贤能。
看着大门紧闭的国丈府,贾环摸了摸鼻子。
中午时候,他得知清理钱庄的消息已经在都中散开,就派人送出了几分拜帖。
孝康亲王府是其一,董国丈府是其二。
孝康亲王府尚且大开中门,世子亲迎。
可这里……却是闭门羹。
事情有些棘手,不过……
为了大业,再棘手,也得办!
“大哥,叩门。”
贾环轻声道。
韩大沉声一应后,翻身下马,上了石阶,抓住门上兽环,“咚咚咚”的叩响大门。
“谁啊?夜了,老爷吩咐了,谁来了也不能开门。有事,明儿请早!”
门子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不过,从武之人耳目聪灵,还是能隐约听到门后,有人在轻声交谈嘲笑:
“二少爷料的真准,他果然上门了……”
“哼,他以为他是谁?还想从中门进!”
“二少爷,他要是从偏门儿进,就让他进?”
“进个屁!这里是董家,没他撒野的地儿!”
“可是老爷那边……”
“蠢货!拜帖扣在爷手里,你不说我不说,老爷知道他是哪个锤子……”
“轰!!”
“啊……”
门后二人正说到锤子,就看到一个链子锤破门而入。
将将擦过那位二爷的脑袋滑落,险些唬掉他的三魂七魄。
“杀人啦!!”
“有贼人闯入府啦!”
那门子却是油滑的多,歇斯底里的嘶声喊道。
“哪里杀人了?”
“哪来的贼人,好大胆,敢擅闯国丈府!”
董家门人不多,但也不少。
只隆正帝掌权后,赏赐下来的仆婢,就有数百人之多。
皇帝赏赐,不要都得养着。
所以董家前院里,集中了数十名仆人。
寻日里被董原压着,不得打着国丈府的名头惹事招摇。
好不爽快。
如今居然有不开眼的打上门来,总不能说他们仗势欺人了吧?
因此一伙子人杀了出来,欲要斩妖除魔!
看到的,却是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公服,脚踩金箭朝天靴的贵少年,俊秀的面上带者不羁的微笑,步步入内。
“贾……贾环,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辱我国丈府!”
董成面色依旧惨白,眼神夹杂着憎恨和惊恐,看着贾环愤怒道。
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方才那一锤子,让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离死亡那么近。
太惊恐了……
贾环则笑呵呵的看着他,语气惊奇道:“董皇后本侯见过,千古以来,史书上记载的贤后,也不过如此罢。
董国丈本侯虽没打过交道,却也听说过,他老人家低调知礼,从不肯招摇行事,以免给皇后颜面上抹黑。
我原道,董家一门皆聪明之人。
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你骂谁?”
董成也是常年被人捧为少年俊杰的英才,却被比他还小些的贾环,当面斥骂为蠢货,如何不愤怒若狂。
贾环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看向庭院插屏前的一干董家奴仆,道:“有认出本侯的吗?有认出的,往里头给国丈爷传个话,就说宁国贾环登门拜访!”
原本一干蠢蠢欲动的家仆,早在看到贾环时,就熄了出头的念想。
此刻听他这般说,才恍然想起,要往里头传话。
几个机灵些跑的快的,疯跑入内。
董成却变了脸色,眼神怨毒的看着贾环,道:“贾环,这是我董家,你破门而入,还敢见我爹?”
贾环呵呵一笑,道:“说不得,一会儿还要进宫去见皇后呢……董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除了让你自己不痛快外,没一点意义。
现在本侯当场打杀于你,也不过是拉进宫里被陛下打一通,被皇后骂几年,也就是如此了,你信不信?”
“我不信!”
董成红了眼,咬牙切齿道。
贾环哑然失笑,摇摇头,没和这个蠢货继续废话的心思,负手而立,打量着国丈府的布局。
相比于贾家贵妃省亲,特意营建起美轮美奂的大观园,董家这座并不宽敞的三进宅第,就显得低调的太多了。
别说和大观园相比,董家府第,就是和荣宁二府的五进大宅相比,都远远不如。
这当然与董家原本就非显赫家族有关,但更重要的,应当与董皇后的知进退,对后族的严格要求有关。
否则,以董皇后今时今日母仪天下的尊贵,以及隆正帝对他的敬重,想要惠及母族,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
贾环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大妙的想法……
董家那间善德钱庄,这些年来应该也积攒了不少银子。
可看着董家这座低调的宅院,那么董家那些银子,哪去了?
“老爷,大爷,就是他!差点杀了二少爷!”
贾环正寻思着,忽地,从董家仪门处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贾环看去,却见几个董家仆人搀扶着一个老者,并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走来。
老者自然便是董家家主董原,而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董皇后的弟弟,国舅董剡。
亦是董成之子。
“祖父,父亲!”
许是见亲长来,董成又恢复了力气,步履踉跄的跑了过去,一把辛酸泪哭诉道:“那宁侯贾环欺人太甚,打上门来不说,还破门而入,险些杀了孩儿!
还求祖父和父亲为孩儿做主!”
董原和董剡闻言,面上满是怒气,再看到正门处破出一个黑洞的大门,脸色更黑了。
董家是低调,是不招事不惹事,但不代表没脾气!
到底是后族,若让人就这样欺负到脸上,岂不是连宫里的皇后都跟着没脸?
这如何使得!
“贾环,你好大的胆子!”
董剡厉声道:“我董家从未招惹过你,你怎敢如此欺辱我董家?”
“就是!欺人太甚!”
董成煽风点火道。
贾环不慌不忙的呵呵一笑,对董原躬身拜道:“小子贾环,冒昧登门,又行以此不得已之法,望国丈见谅。
当然,董家一切损失,贾环必十倍奉还。
若国丈依旧不解气,只管出手杖责,小子绝不闪躲。”
董原是个有智慧的,听贾环这般恭顺之言,先是一怔,继而皱眉道:“宁侯,你若想进我董家门,递一张名柬进来便是。纵然一时情急,需要顷刻进门,派人进来通报一声,老朽自然大开中门,亲自迎出。
为何坏我大门,还险些杀我孙儿?”
贾环呵呵笑道:“并非小子不敬董家,中午之时,便特意派人递来拜帖,恳请能求见国丈一面。
只是不想……小子的拜帖,被贵府二少爷给扣下。
小子叩门求见,也被二少爷指使门子拒绝。
又因听他们说了些辱骂之言,一时愤怒之下,没控制好脾气……
鲁莽之处,还请国丈体谅。”
“你……你胡说!”
董成见董原厉色看来,登时慌了神,矢口否认道。
董剡道:“宁侯可有证据?”
贾环呵呵道:“本侯之言,便是证据。”
给你解释,是给你脸面,不是真的畏惧你。
你董家,还做不了贾家的仲裁。
董剡自然明白贾环的意思,脸色一沉。
不过董原却是老成的,只看董成的脸色,就知道了真假。
拦住还想出言的董剡,沉声道:“来人,送成哥儿去跪祠堂。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他出来。”
“祖父!!”
董成大声一唤,满脸是泪。
董原却挥了挥手,瞬时,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仆人,架着董成离开。
“宁侯,家门不幸,出了顽劣子弟,让宁侯见笑了。”
董原淡淡的道。
贾环不介意,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小子莽撞了。而且……下回入宫,八成要被皇后娘娘教训一顿。
前儿小子成亲,陛下和娘娘才做了小子的高堂父母,虽然昨日才孝敬给娘娘两车白瓷。
可若是娘娘知道今日之事,小子怕要倒霉咯!”
董原听贾环这般一说,脸色好看了许多,道:“这是哪里话?今日分明是成哥儿不对,娘娘最明是非,不会怪到宁侯头上的。
不知宁侯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呵,瞧我,真是老煳涂了,竟让客人在外面说话。
宁侯勿怪,里面请。”
“国丈请!”
贾环笑眯眯伸手道。
……
于一间并不宽敞的正堂内落座后,贾环打量了番周遭陈设,感慨道:“国丈家真是勤俭持家,由此可见皇后之贤德。”
董原闻言,面上笑容愈发和善,道:“吾家本非贵族,当守好本分,不可与皇后添恼。”
贾环摇头道:“董家如今乃后族,尊贵非凡。却依旧守着故色,国丈乃睿智贤人,亦是国朝福分。”
董原笑道:“都是老朽当做的,比不得宁侯屡立旷世奇功,少年英才。”
董剡许是听不下一老一小互相吹捧个没完,坐于董原次位,忽然开口道:“不知宁侯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董原也关注起来。
贾环道:“不知国丈和国舅,可曾听过,小子正筹备银行之事?”
董原素来不怎么关心朝政,茫然不知,看向董剡。
董剡却是知道的,他眼睛微眯,点点头,道:“略有耳闻。我听说,宁侯于君前立下军令状,两月内为朝廷筹齐一千万两银子。
所行之法,便是筹备银行。
而要筹备银行,就先关停兼并满神京所有的钱庄……
不知宁侯,可有此事?”
这话,说的有问题。
董原虽然年迈,可到底是内务府的老人,怎会听不出里面的名堂?
银行是什么物什他不知道,但为朝廷筹措一千万两银子,还要关停和兼并满神京的钱庄。
这不是在明火打劫吗?
搜刮了钱庄的银子,送给朝廷。
这算什么?
强盗吗?
董原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看向贾环的目光不善,因为董家,就经营着一家钱庄。
善德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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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天日昭昭,报应不爽
“这件事,怕是和国舅爷了解的有些出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董原董剡父子防备甚至有些厌恶的眼神中,贾环轻笑道。
“什么出入?”
董原沉声道。
贾环道:“本侯要筹备银行不假,要给朝廷借银子也不假,但却不是搜刮来的银子。
关停和兼并钱庄,不是因为本侯要用他们的银子借花献佛。
而是因为,大多数钱庄,都行恶太甚。
据本侯所知,董家也是经营钱庄生意的。
当知道,钱庄想盈利,最好的法子,就是放印子钱。
而放印子钱的,就没有没逼死过人的!”
此言一出,董原董剡父子面色都变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善德钱庄虽然名为善德,但也没少放过印子钱。
甚至,也曾逼死过人。
催账催的急,要收人宅第和田产,总会有想不开的。
可钱庄却不能因为别人想不开,就不去收债。
但这件事,毕竟上不了台面。
“逼的人家破人亡,逼的人卖妻卖女。这种恶事,不仅丧天良,还是犯国法的。
所以,就算本侯不筹备银行,朝廷也会对这些钱庄下手。”
贾环淡淡的道,见董家父子面色难看,话锋却攸然一转,笑道:“当然,就本侯所知,董家的善德钱庄,在这方面却是好的多。虽然也有几例人命案子,但那都是苦主自己想不开,寻了短见,却和董家无关。”
“唿……”
轻轻的唿出口气后,董家父子的脸色好看了些。
董原道:“自然如此,我董家虽不敢说大善之门,却也当得上是极善之家。怎会做那些丧天良之恶事?”
贾环笑道:“董家家风之正,小子自然清楚。
今日上门,就是为了送董家一桩富贵。”
董原将信将疑,道:“银行?”
贾环点头道:“国丈猜的不错,正是银行。小子想用银行股份,来兼并董家的善德钱庄。
国丈尽管放心,每年银行股份的分红,一定会比善德钱庄的收益多。
若有不足,小子十倍补偿!
绝无虚言!”
董原闻言微微动容,看着贾环,沉声道:“不是老朽不信宁侯,宁侯陶朱之能,都中谁人不知?只是……
善德钱庄,却不能给宁侯。”
被拒绝,贾环也不急恼,呵呵笑道:“却不知,国丈有何苦衷?”
见贾环这般年纪,却有这等沉稳心性,董原又高看他一眼,耐心道:“善德钱庄这些年,其实是赚了不少银子的。但宁侯也可见到,董家并不奢华,堂堂后族,甚至还不如寻常商贾之家。
不是因为董家吝啬,不肯花银子,而是因为,这些年善德钱庄所出,都送进了宫里。
善德钱庄虽被董家经营,却是陪嫁给娘娘的嫁妆。
因此,老朽无法做主。”
贾环闻言,心中一叹,果不其然。
不过,也不当紧。
他看着董原,道:“娘娘那里,小子会亲自去拜见分说,当不会有问题。再者……从今而后,宫里不论是娘娘,还是陛下,怕都用不到董家送进宫的银子了。
因为银行股里,小子给天家留了三成股份,股资由日后银行股红利偿还。
但不管怎样,日后天家一定是大秦第一富户。
而善德钱庄,还是由董家继承吧。
日后,董家也不会再为区区银财所困。
国丈,您也该住大宅子,修个好园子,颐养天年了。”
董原看着贾环,道:“若真如宁侯所言,自也无不可。只是……到底如何,宁侯还是进宫与娘娘商议为是。
娘娘若同意,董家自无拒绝之理。”
贾环点点头,道:“好,今晚,小子便会入宫。”
……
“环哥儿,谈妥了吗?”
被董家父子送出府后,贾环一行人继续上路,韩大关心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再进宫,给皇后说一声即可……对了大哥,安排人连夜给董家换一扇大门。
另外,再送一车白瓷,给董家老夫人赏玩。”
“好。”
韩大应下后,便吩咐人回家安排。
韩三则嘎嘎笑道:“环哥儿,你从不做赔本儿的买卖,怎么今日却做了?
一车白瓷,可以买董家那样的宅第三五座都不止,你就为了赔一个门儿,不划算吧?”
贾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帐是这样算的吗?
韩大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韩三一眼,韩三登时闭口。
韩大道:“人手都安排好了没有?”
韩三忙道:“都安排妥当了,有青隼的人通信儿,韩楚、魏锁他们都埋伏好了。等环哥儿再拿下下一家,正好过去一锅端了!那群废物点心,值当些什么?”
韩大沉声喝道:“不要掉以轻心。”
韩三又闭嘴了……
贾环忽然笑道:“韩楚他们知道,就要调离京城后,有什么意见没有?”
韩三闻言,又活跃开了,抓耳挠腮笑道:“他们有个屁的意见!调到各省去当掌军指挥使,他们差点没乐疯!从大头兵到官职,韩楚说他爹当天就出城,去乱葬岗上看看他韩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儿了!哈哈哈!”
贾环笑道:“没意见就好。”
五城兵马司一千兵马,追随贾环前往西域,于雨夜突袭厄罗斯军营,连烧带杀,生生灭了一路上万兵马。
又打穿了西域仆从联军,生擒厄罗斯公主。
论军功,人人都可积功至营指挥使,最次也是带兵校尉。
从西域生还回来八百六十多人,都中肯定没那么多缺儿给他们补,所以贾环就准备将他们,全部打发出京。
到大秦各省、各府甚至各县,去当带兵指挥或是校尉。
这也是贾环应得的“分红”……
秦梁、牛继宗、温严正他们,分润的都是九边重兵军团。
偌大一个长城军团,转眼间就被他们瓜分了。
可真正出了大力,立下大功的贾环,却一无所得。
一来隆正帝忌惮,不好分润。
二来,贾环夹带里也没有能接手可用的将领。
三者,贾环也不想和这些长辈有利益冲突……
所以,他就将目标落在了内陆腹地城市,驻扎的常备军营上。
这些军,多是些连寻常操练都勉强的面子军队,能拉开五下普通弓的弓手都没几个。
一年到头能出操三回都是好的。
所以,也没人和贾环争什么,贾环便准备将五城兵马司那一千嫡系,全部派出去占位置。
这对银行的筹建和经营,极有意义……
“环哥儿,你真准备拿那家开刀?”
一直沉默的韩让,忽然开口道,语气有些担忧。
他看了眼贾家队伍后面忽然多出的那些人,觉得不大舒服。
从董家出来后,当贾家队伍路过永平坊时,就不断有人加入。
那些人,却不是宁国亲卫。
而是……黑冰台的缇骑。
贾环淡淡的道:“让哥,银行之事,关系重大。事成,朝廷三百年内,国运无忧。
贾家也至少会再富贵三百载。
为了这个目标,任何人,任何家族,都不能成为阻碍。”
韩让忧虑道:“可是那家……虽然看起来已经中落了,可毕竟还是八大国公的门第,门生故旧不知凡几。环哥儿你出手,影响太不好……”
贾环笑道:“所以嘛,我才给他家一个名额。但是……我怕他们贪心不足。
而且,他家那个钱庄,比君子钱庄更坏。
他接下这个名额,就全当他家将功赎罪了。
若是不接,也是他家自寻的造化。
二哥,不必担心。”
韩让苦笑了声,道:“那好吧,反正……他家祖宗的威名,也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贾环呵呵一笑,勒住胯.下战马,道:“到了!”
一行上百人的队伍,停在了一座气度巍峨的大宅门前。
门楼上有一牌匾,书刻六个鎏金大字:
敕造缮国公府!
缮国公当年亦是威名赫赫的军中巨头,虽不及荣宁二公,却也战功显着。
最重要的是,缮国公是八大国公中,最晚去世的一个。
虽子孙不肖,但他庇佑家族的时间最久。
如今军中,仍有许多缮国旧部。
如今缮国公府的家主,为缮国公之孙,石光珠。
缮国公病逝后,其子承继一等神威将军爵。
但好景不长,缮国公病逝没多久,其子亦丧。
而后便是石光珠承爵,只一三等将军爵。
虽然爵位不显,但因缮国公军中旧部极多,照顾之下,缮国公府过的极自在。
少有人敢招惹。
“吱……呀!”
缮国公府门楼下,悬挂着两盏极大的灯笼,照耀的门前如同白昼。
忽地,大门缓缓打开。
贾环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真巧”……
“哟!环哥儿!大喜啊!”
一个身着锦衣,油头粉面的……中年人,从正门出来,满面含笑的油滑说道。
贾环翻身下马,也笑的极灿烂,道:“多谢石世叔,世叔送的八宝玻璃炕屏,小侄极喜欢。”
“哈哈!”
石光珠闻言笑的愈发欢喜,道:“喜欢吗?我也极喜欢!
那是我从一个大海商手里得到的,那老小子欠我的债,我便带人抄了他家,搜出了这个。
不过,我虽然喜欢的紧,可知道环哥儿你大婚,也要忍痛割爱!
环哥儿,为叔不得不当面说你两句。
你可不地道!
大喜的日子,怎么不请为叔?
可是小瞧为叔只是一个三等将军爵儿,不配登你宁国大门?”
“哎哟喂!”
看石光珠说变就变的脸,贾环忙喊冤道:“王八蛋才不想风风光光的大办呢!世叔您不登门都送了这么好一个玩意儿给小侄。您若是登门了,还不得送更好的宝贝?
我这不是没法子吗?让人盯的紧,连成个亲都得偷偷摸摸的。
不能提这茬,提多了伤心。”
“哈哈哈!”
石光珠又变回了笑脸,大笑道:“谁让你小子树大招风?得了,既然你不愿提,那这茬就算圆过去了,为叔也知道你年纪轻轻撑起一家子不容易,不和你计较了。”
“那就谢过世叔宽宏大量了。”
贾环拱手笑眯眯道。
石光珠大笑道:“好说好说,走,环哥儿,咱们里头说话!你刚才说的对,之前你要请咱上门,那贺礼,是一定要再重三分的。世叔带你去瞧瞧我缮国公府的宝库,看看比得上比不上你贾家的内库!”
说罢,石光珠拉着贾环,往缮国公府内走去。
“世叔啊,这宝库,咱们还是一会儿再看。小侄儿今儿上门,是来送世叔一份富贵的。”
入了缮国公府后,贾环不动声色的抽出手后,笑呵呵的道。
石光珠闻言,眼睛一眯,笑道:“环哥儿所言的,便是银行之事?”
贾环点点头,道:“看来世叔也听说了,不错,正是银行之事。”
石光珠道:“好啊!环哥儿你想做大买卖,还带着为叔一起发财,自然没说的。
你办的那什么银行,听说是一千两银子一分股,为叔要一万两银子的!
不为发财,只为帮环哥儿你架架场子!
同为勋贵一脉,又是老亲,又是世交,没有不帮衬自己人的道理。
环哥儿你说对不对?”
贾环点点头,道:“对,世叔言之有理,所以,小侄今日便亲自上门,给世叔一个兼并的机会。”
“兼并?”
石光珠眼角一抽,笑容敛去了大半,道:“什么兼并?谁兼并谁?”
贾环道:“自然是……大秦银行,兼并世叔的大富钱庄。”
石光珠不笑了,看着贾环正色道:“环哥儿,非要如此吗?咱们勋贵一脉,同气连枝,何苦自相对付,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贾环摇头道:“世叔,不是相煎何太急,是一起发财。”
石光珠冷笑一声,道:“我缮国公府本来就在发大财……环哥儿,我也听说了,你给人许诺,只要来年银行的收益比不上钱庄的收益,你就十倍补偿。却不知,你敢不敢对我缮国公府也这般许诺?
你若敢,大富钱庄你现在拿去就是!
为叔也不是小气的人。”
贾环轻轻一笑,道:“若是旁的钱庄,我还有这个胆量。可世叔的大富钱庄,小侄还真是……不敢把话说死了。”
石光珠以家势为资本,强行借贷给没有跟脚的巨贾,或是初来都中扎根的商家。
逼的人家业破败,被他生吞活剥的大富之家不知多少。
贾环还真没把握,一定能让石家银行收益,高于钱庄收益。
毕竟,他家钱庄不会置换多少股份。
其次,他家做的是没本的买卖,一本万利。
听贾环这般说,石光珠脸色难看起来,冷笑道:“既然如此,环哥儿你还是免开尊口的好,省得伤了你我两家的情分。”
贾环轻轻沉吟了会儿,道:“果真没法谈?”
石光珠断然拒绝道:“绝无可能。”
贾环点点头,拱手道:“既然如此,贾某就告辞了!世叔,多保重。”
石光珠冷笑一声,道:“好走不送!”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再好的交情都没用。
更何况,本就是场面上的交情,顶个屁用。
不过,想起贾环最后一眼中,有些怜悯的眼神,石光珠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刚准备让奴仆门子把大门关上,就见数十骑缇骑,狞笑着打马而入。
石光珠眼前一黑,凄厉声道:“贾环,你助纣为虐,你会有报应啊!”
……
“环哥儿……”
看着百年世族缮国公府的门匾掉落在地,韩让还是有些担忧,唤了声。
贾环摇摇头,道:“真要让他家安然度过这一劫,我心里反而不会痛快。
天日昭昭,报应不爽。
岂可让奸邪平安过关?
至于勋贵中的波澜,我会处理妥当的。
无非是付出些利益罢了……
走吧,收拾完那一伙子,进宫分赃!”
……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凶名
神京城南,开化坊,黄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思圣堂。
黄家,是大秦最清贵也最有声望的百年仕族之一。
或许黄家不曾出过宰执,不曾出过勋贵,更不曾出过大将军。
但那又如何?
自前朝起,黄家便很出了几个名动天下的经义大家。
更是代代皆出进士。
就黄家族谱所记,从黄家高祖以降,黄家一门所出的进士,竟比寻常一府百年所出的进士还多。
一门八进士,祖孙五翰林。
说的就是江南名望之族,余姚黄家。
到了今朝,黄家家主黄思更是手执探花之位。
若非醉心于经义大道,无心俗务,二十年来,也不至于才做到太常寺四品司官。
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成为士林领袖之一。
在清流中,最敬仰的,绝非当朝宰执。
张廷玉在他们眼中都不算什么。
他们最敬重的,是学问大家,尤其是经义大家。
因为唯经义,才是大道。
黄家百年望族,名望如日中天。
往来无白丁,交流应酬,不知凡几。
自然,花费就极大。
穷文富武,只是相对而言。
实际上,无论哪样,都不是省钱的。
想要科举,想要进学,哪一样不要花银子?
先生的束都是小事,各种科举参考书,再加上同年之间的探讨,银子花的不见比习武少哪去。
黄家虽然也有不少田产,但靠田里刨食儿,或许可供得起一两个进士,却供不起祖孙数代进士。
更何况,黄家人不务俗务,一门钻研经义,往往坐不上高官,握不住实权,就捞不到太多油水。
想要过的体面,想维持黄家名望,就得想法子捞银子。
而钱庄,便是不二法门。
黄理对贾环说,君子钱庄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业,并没错。
君子钱庄是从黄理爷爷的父亲那一辈传下来的,正是这个君子钱庄,才供养了黄家一门,出了八位进士,其中还有五位成了翰林。
更让黄家,成为了士林清流中,最有名的望族之一。
可以说,君子钱庄,对黄家而言,可谓之根本都不为过。
也正是如此,黄理和黄睿父子俩在得知朝廷要清扫都中钱庄后,才不得不委曲求全,登门拜访贾家。
面对贾环的讥讽,也是一忍再忍,只求能保住君子钱庄,保住黄家的根本命脉。
然而,得到的下场却那般残忍。
不仅不被人当作亲戚,还被贾环命亲兵当场打出,斯文扫地!
父子俩回到黄家后,第一件事,黄理就命人将黄家祠堂内贾家女的灵牌拿出。
以示,自此贾家女不再为黄家妇。
还打算,待钱庄事毕后,派人送出贾家。
以雪今日之耻!
既然贾家不拿黄家当亲戚,黄家也不必再供奉贾家女。
第二件事,便是广邀都中钱庄东家,共商对策。
寻日里,都是他们欺负别人。
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怎能忍?
断人财路,更胜杀人父母!
贾家是了不得,可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黄理身为经义大家,这种事本不好出面。
可涉及黄家根本,且钱庄东家涉及的人太广,路子太杂,黄睿一人怕称不起场面来。
因此,他便亲自出面。
效果极好,不管是巨贾之家,或是士绅之家,亦或是亲贵豪门。
在得到黄家邀请后,基本上都是家主亲至。
当然,黄家邀请的,都是在都中数得上的钱庄东家。
像当初醉金刚倪二那种,仗着蛮力在市井中放印子钱的皮包钱庄,自然不配入黄家大门的。
因此,算起来,能来的人,大约有五六十个。
黄家正堂极大,挤入近六十人,也不显得过于拥挤。
只是将堂内仆婢打发出泰半。
待众人皆落座后,黄理啜饮了口香茗,声音缓慢道:“诸位想必都不难知,黄某今日急忙请诸位来此的缘由。”
“望斋公,可是为了银行和钱庄之事?”
堂下一头戴璞巾身着员外服的老者轻捻白须,问道。
望斋是黄理的名号,因此称之望斋公。
黄理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此事,我已从贾家得到了信儿,千真万确。”
此言一出,堂上一阵嘈杂纷乱。
方才开口的老者又道:“望斋公,说起来,您与贾家还有一段老亲。
您从贾家得来的信儿,定然不会有假。
只是……
宁侯想办银行,随他去办就是。
为何要关停兼并我等钱庄?
我等皆清清白白做人,经营钱庄也不曾触犯谁的利益。
何苦要与我等为难?
还请望斋公多在宁侯面前言之我等心声,望斋公乃德高望重之人,又为宁侯姑丈。
想来您之言,他必是听的。”
“正是,正是……”
“海老此言极是……”
堂上众人纷纷附和。
这老者名唤海闻,说来亦是名教中人,只是当初家道中落,不得不弃科考掌家业。
后来家业兴旺,为人又极乐善好施。
但凡有读书人囊中羞涩,无力科举,求上门总能得到接济。
因此虽只一秀才功名,但在士林中还是颇有声望。
虽不比黄理望斋公之名,但也极受人尊敬,被人尊之为海老。
家族中,也经营着一家钱庄,每年的收益,占家族收益至少八成……
听了海老之言,黄理眯了眯眼,淡淡道:“姑丈之言,还是莫提为是。自贾环此子于祭天之日谋害了顾公,黄某便立誓,与贾家割袍断义,划清界限。
若非为了大家的清白家底和这世间公道,黄某也不会再登贾家之门,讨个明白清楚。”
海老等人无不肃然起敬,纷纷称赞黄理高义。
随后,就是忧虑:“莫非,贾环一定要关停或是兼并了我等钱庄?连望斋公您家里的君子钱庄也不放过?”
黄理摇头道:“并不是每家都能被贾家子出银子兼并,就我所知,他是想将所有的钱庄全部抄家!
若非如此大逆不道,又危急万分,我也不会这般急着召大家来商讨对策。
贾环倒是念及黄某为其姑丈的份上,愿多给黄某些银子,或是银行股份,以做弥补和安抚。
但黄某清白做人,一生钻研孔孟大道,又岂能与其苟且?
黄家,誓与诸君同进退!”
在场诸人,闻言无不大为动容感动,纷纷起身,以士子古礼相拜。
黄理面带微笑,道:“诸君,如今却不是谢黄某之时,还需尽快想出解决之法,以对暴政。”
“可发动科道言官,弹劾此等无道暴行!”
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大声道。
“好!”
众人喝彩。
因为此人便是兰台寺的一名御史。
“文德,此事便劳烦你了。”
黄理看起来也颇为满意,点头笑道。
那中年御史正色道:“望斋公客气,本为文德本分。我等言官所存之意,便是为了揭无道,扬大道。
奸邪无耻,妄图搜刮百姓清白财产。
昏君无道,竟妄图与民争利!
某既为御史,岂能坐视干坤乱而社稷危?”
“说的好!”
“曹大人不愧为士林风骨!”
又一人将要名动京华,说不定,还会名垂青史……
黄理也再次赞了赞,士林和官场没甚区别,花花轿子人抬人。
不过抬罢,他又道:“贼子势大,只文德一人,怕势力单薄。我等还需再尽绵力,以备不测。”
众人纷纷响应。
“若朝廷敢行暴.政,我等可罢商罢市!”
“对,我等可联合都中八大米商,一起罢商罢市。只要一日没米卖,都中就会大乱!”
“让他们知道,我们虽奉公守法,却也不能随意拿捏!”
“还可让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们罢课!”
“这个主意极好!传言,明年秋闱,凡是祭天当日出面的士子,皆不取中!所以,太学的士子本就心中愤怒,再将朝廷暴.传于他们,引他们去朱雀门前静坐抗议!”
“还可写文,大骂贾家无耻!”
“何止无耻?贾家还荒.无度!”
“对!一定要搞臭贾家!”
众人左一言,右一语的出谋划策。
上方黄理闻之,面色愈发从容。
眼神却森然若刀。
贾环,今日之耻,要让你贾家十倍百倍偿还。
秀才杀人不用刀的道理你都不懂,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
待你贾家遗臭万年,被天下万民唾骂时,看你还有没有脸再露面。
贾家人,全都要成过街老鼠!
“砰!”
就在黄理心中阴狠谋算,满堂“清流”名门出谋划策,要对付贾环,甚至对付隆正帝时,忽地,从前面传来一声巨响。
唬的众人冷不丁一颤,眼神茫然的看向黄理。
出什么事了?
黄理也茫然,只是,心中的不安却陡然升起,响起今日被打出贾家门前,贾环说的话。
“赶紧家去好好收拾收拾,多准备几口棺材……”
黄理脸色陡然一变,急声对身旁管家道:“快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何事?”
管家忙往外走,还没出门,就听到前面一阵狼哭鬼嚎声传来:
“哎哟!老天爷,遭兵灾了!”
“救命啊!”
“老爷,有大兵来抄家了……”
黄家思圣堂内,一阵死寂。
一群方才还热火朝天准备对付贾环,对付贾家的人,面色都变成了死灰色。
黄理身子晃了晃后,推开苍白着脸扶他的黄睿,咬牙道:“都别怕,随老夫去瞧瞧。老夫倒想看看,这郎朗干坤,还有没有王法!!”
说罢,强撑着身子,大步出外。
不过……
没走出门,便被人堵在门口。
“贾环!!”
黄理看着来人,面容狰狞道:“你疯了!敢私自带兵行凶?你想造反?”
贾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扫过堂内诸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上书四字:
如朕亲临。
而后淡淡的道:“正好你们都在,也不用本侯挨家挨户的去抓了。
奉陛下旨意,本侯清查都中钱庄多行不法之事。
诸位,你们逼迫他人家破人亡,占人妻女之事事发了。
好生交代罪行者,可从宽处置。
全部带走。”
说罢,一挥手,数十亲兵,并五城兵马司的数百兵马,如虎狼般扑了上去。
哀声遍地!
……
出了黄家大门,贾环对韩让韩三道:“你们各带三千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与黑冰台、中车府人手联手抄家拿人!
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记住,抄没的家财,不要让人藏匿了去,我们要留三成。
若有人争抢,不必给谁面子。
另外,五城兵马司负责收容年轻的女犯。
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都归我们。”
五城兵马司虽然只有一千能战之兵,但却有足足两万编制。
再加上“临时工”军余的名额,差不多有五万之众。
虽然战力多还不如捕快,但抄家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截留三成抄没财产,是因为今晚他出了大力,得罪了不知多少势力,自然要有收获!
可是,年轻女犯是什么鬼?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咳咳!”
韩让干咳了两声,道:“环哥儿,年轻女犯都是要发往教坊司官卖的,咱们收监,是不是不大合适?”
贾环淡淡道:“想让迁往西域的流民在西域真正安下家来,就要让他们先成一个家。
与其让这些女眷留在教坊司被调.教好了后,给那些王八蛋们糟蹋。
不如送去西域,嫁给百姓成家过日子。
就这么办,教坊司的人若是来要人,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说罢,贾环撇了眼站立一旁的赵师道,没有搭理。
紧了紧披风领口后,与韩大等人大步朝座马走去,翻身上马,调转马身。
跃马扬鞭,往皇城急奔而去。
……
这一夜,随着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与黑冰台、中车府的番子突然发动,整个神京为之震怖。
沾染着血色的火光,染亮了半边天空。
哭声、喊声、哀求声,甚至还有临死前凄惨的哀嚎声,响彻神京上方。
让无数人,不寒而栗。
大秦太尉,武威公秦梁亲自出面,率两万京营坐镇神京。
陈兵布列于长安一百零八坊,以备不测。
皇城四门紧闭,宫门将站于女墙之后,绷紧神经,以防万一。
毫无疑问,自明日起,贾环之凶名,必然被无数人铭记并唾骂。
伴随着,也会让无数人记住,大秦银行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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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骂金殿!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有隆正帝的御命金牌在,贾环随时都可入宫见驾。
所以,尽管皇城戒严,他还是能通畅入内。
上书房内,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赢甫、内阁首辅张廷玉、吏部尚书张程、户部尚书李谦、刑部尚书赵德坤并数位侍郎,一应国朝大佬俱在。
待贾环大步入内,与隆正帝请安后,隆正帝面色却不大好看。
“啪”的一声,他将手中朱笔丢到御案上,沉声道:“怎地这般仓促动手?京畿重地,发动这般大的动作,稍有不慎,便是倾天之祸。
你也太肆意了!”
贾环脸色也不好看,道:“昨日商议大事时,只有陛下、忠怡亲王、张廷玉、李谦和臣五人在。
原本是机密要事,绝不该传于第六人才是。
但只过了一夜,臣要筹备银行,并清理钱庄的消息就漫天飞扬。
黄理等人更是聚众串联,图谋不轨。
若臣不立刻动手,怕是余毒无穷。”
隆正帝闻言,脸色愈发阴沉,森冷的细眸从贾环面上移开,直接看向了右下方文官队伍中的李谦。
隆正帝断定,他和赢祥还有张廷玉,三人肯定不会传出消息。
贾环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么除了李谦,再没旁人。
虽同为外臣,论信任,一百个李谦加起来,都没一个张廷玉重。
李谦本就心虚紧张的脸色,在隆正帝看过来后,瞬间惨白,满头冷汗。
他忙跪地道:“陛下,是臣昨日与户部侍郎王守义交谈时,无意中说破了句。
但臣已经命他,绝不可泄露半句出去,否则性命难保。臣以为……”
“放屁!你当朕是傻子吗?”
隆正帝抓起御案上的玉镇纸就砸了过去,然后看也不看额头冒血的李谦,厉声道:“来人,剥去李谦顶戴,待下去严加拷问,务必问出,还有何人为其同党!”
说罢,又眼神森然的对其他人道:“朕之前就特意告诫过尔等,汝等皆为潜邸旧臣,朕之心腹,与朕同患难过。
如今虽已变了形势,但朕仍希望你们能谦谨自省,莫要猖獗狂妄,坏了自己的前程性命!
朕与你们同患难,更希望与你们有始有终。
可是你们呢?
瞧瞧,这才几天?
就一个个骄纵蛮横,肆意妄为!
当真不知你们做下的那些好事?
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你们却变本加厉,深失朕望!!
既然如此,也莫怪朕不念旧情。
带下去!”
说罢,不顾李谦拼命的磕头求饶,一挥手,让苏培盛命中车府的番子带了李谦下去。
等李谦被带走后,上书房内气氛愈发压抑心惊。
隆正帝又瞪向告状成功后呵呵自乐的贾环,脸色一滞,随即厉声质问道:“你将国丈府的大门都打破了?你好大的胆子!”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道:“陛下,这事臣已经和国丈爷谈和了,也取得了他老人家的谅解。
臣一会儿还要去见皇后,从娘娘手中讨来善德钱庄。
毕竟,日后陛下和娘娘也用不着那个钱庄的进项了,就换了银行股份,留给国丈爷建大宅起园子吧。
有这份家业在,日后便是世代的富贵。”
隆正帝见没压住贾环,有些郁闷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打破国丈府大门的事,你自去同皇后说,看皇后会不会轻饶了你……”
说罢,言归正传道:“外面那些钱庄,今夜都能扫清?”
贾环先是苦了苦脸,然后忙道:“可以,都是些欺软怕硬的破烂玩意儿。”
“那你准备如何应付物议?如此大的动静,牵连又这般宽广,只为了筹备你的银行?等着吧,明日兰台寺弹劾你的折子,至少要多二百斤!”
隆正帝沉声道。
贾环“嘿”一声,不屑道:“物议?臣却是不怕的!
臣绝不是只为了筹备银行,他们也不配做臣的对手。
之所以扫清他们,除了收集些可用人才外,最重要的,是为了平一桩世间不平事。
陛下,臣就不信,赵师道从没给您送过那些钱庄的跟脚消息。
您是怎么忍到今天的?您也看的下去?”
隆正帝闻言,脸一黑,怒视贾环。
却不知该怎么驳斥。
论他的心思,他恨不得将那些腌王八蛋斩尽杀绝。
可是他能吗?
越是皇帝,顾忌的反而越多。
即使他动过这种心思,但怕的是他在宫里刚有动静,汹汹物议,就能瞬间将他淹没。
文臣在朝堂上的力量,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然而这种无奈,却没法同贾环这个浑人说。
不然,一准让他当面嘲笑。
见隆正帝被怼在那儿了,只能怒视贾环,贾环却不依不饶的站在那里等答案。
赢祥干咳了声,道:“贾环,皇上要考虑的事与你不同。你一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干。
反正仗着把天捅破了,皇上也能给你补上,你才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可皇上却不行,因为皇上担着整个天下。
还要时时给你这样的愣头青补篓子!”
隆正帝闻言,哼了声,语气不善道:“他威名赫赫的宁国侯,还用朕给他补篓子?
没听到他在质问朕,为何连他能做到的都做不到吗?
做一点事,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贾环觑眼看他……
隆正帝见之大怒,伸手就去抓镇纸。
贾环唬的忙往一边跳去……
“呵呵!”
赢祥见之好笑,劝住了没找到镇纸正犹豫是不是该把玉玺砸过去的隆正帝,问贾环:“贾环,这件事若处置不当,朝廷和皇上的清名都会受到连累。
那个黄家的黄理,还有一个海闻,据说都是士林闻名的名宿大家,门人众多,桃李遍朝野。
虽然此案理亏在他们,可众口铄金……
贾环,皇上的清誉,不能因此受损。
你可有甚法子?”
贾环有些不满道:“直接动手的是臣,王爷,清誉最受损的是臣!”
“哈哈哈!”
隆正帝忽然大笑三声,一脸讥讽道:“你贾环还有清誉?真是稀奇。”
你娘希匹!
贾环心里恨恨骂了声,用眼角瞧人……
隆正帝见之又冒火,咬牙切齿骂开了。
其他内阁大佬,六部尚书和侍郎,纷纷眼观鼻鼻观口,跟他娘的听相声一样听这对逗比君臣表演。
宗人府宗正赢甫则心里安慰,被这样的人要去了王府产业,也不算太丢人……
一旁赢祥好歹又劝了阵,才将话题拐了回来。
贾环答道:“其实很简单,该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
都中大部钱庄被抄,不是因为臣要筹备银行,而是因为,他们触犯了国法!
陛下都爱民如子,那些一个个却读着圣贤书,满口忠孝仁义的衣冠禽兽,干的却是生儿子没***的王八事!
苦主都是现成的,随便一找都能找出一堆来,之前都上告无门,官官相护。
如今,咱们给他们一个上告的地方,就在东西二市最热闹处立个高台,让他们上去哭诉!
好好讲讲他们的遭遇。
连哭一个月,保管让这世间是非分明!
除此之外……还可以让赵师道找一群说书先生,将这些事编成段子,在各大酒楼饭庄里来回的说。
也好让世人知道知道,那些钱庄干的都是什么事!
而臣……当然,还有陛下,则是为民做主的好汉!”
“胡说八道!”
赢祥笑骂了声,不过都知道贾环没文化,所以也就没追究他用词不当之过,略微有些迟疑道:
“这样行吗?”
这个时代的官方,还不明白宣传部门的作用。
其实何止这个时代不明白,直到几百年后,我党在野时,用极致的宣传手段,给国党上了堂生动之极的宣传课,直到国党败亡退守孤岛后,才明白宣传部门到底有多恐怖。
“行吗?嘿!那群卖嘴皮子的东西为何一个个自觉牛气的天老大孔圣老二他们老三?
动辄连皇帝都被骂,臣这个清清白白的良民,名声更是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不就是世间话语权在他们嘴皮子上吗?
平常也就罢了,咱气量恢宏,被骂两句就骂两句。
可涉及世间公道,王法国器,怎还能容他们颠倒黑白?”
贾环冷笑道。
隆正帝闻言,除了贾环自卖自夸一段让他恶心的不浅外,其他话着实太对他的脾性了,连连点头,道:“就这么办!是非黑白,自有民心公论!”
“陛下……”
吏部尚书张程忽然出列,面色担忧,沉声道:“臣以为,此法不妥。”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沉,不过,念及张程乃潜邸旧臣,且官声、操守都颇佳,亦是能臣干吏,所以便没有直接给他难看,道:“哪里不妥?”
张程道:“陛下,宁侯对臣等儒生心怀偏见,所以,屡屡意图打压臣等。
自然,儒家门人千千万,的确出了不少斯文败类,丢尽孔孟颜面。
但,辛苦为陛下牧狩天下亿万黎民者,却是臣等儒生!
又岂可因区区几个斯文败类,便轻辱之?
若让百姓误以为,读书人皆黄理、海闻之流,使得儒生名声大损……
日后臣等,又如何再为陛下牧狩天下?
还往陛下干坤明鉴。”
此言一出,除了张廷玉外,其他几名内阁阁老,并六部尚书及侍郎,但凡科举出身者,纷纷出列,躬身道:“臣等望陛下明鉴。”
这等声势,纵然隆正帝都为之侧目。
面露犹豫之色……
吏部尚书张程所言不错,虽然皇帝为天下至尊,可治理天下,靠的却是天下儒生。
自汉时董仲舒罢百家而独尊儒家至今,已逾两千载。
无论皇朝变迁,甚至国器为异族占据时,治理天下者,始终为儒生。
儒教门人,似天生为治国而存。
若是依贾环之言,大肆宣扬儒教大家黄理等人的丑事,那……
怕是天下读书人都会心生不满。
这让隆正帝都心生忌惮……
“嘿!”
就在隆正帝犹疑不绝时,却听贾环语气讥讽的冷笑一声,道:“真真是笑话!
那群王八贼羔子干的一屁股王八事,你们不想着辣手除奸,竟还想去包庇?”
张程淡淡的道:“自然不会包庇,国法无情,黄理等人自有他们的下场。但是,儒教之名,不可辱!”
贾环眯起眼,看着这个老顽固,轻声道:“儒教之名不可辱,黄理身为你们儒教大家,他的名也不可辱……
那本侯问你,那你们名教中人聚集在一起,张口昏君闭口暴.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君父之名,更不可辱?!”
最后一句,贾环厉声咆哮出后,上书房内,满殿沉寂。
张程老脸登时惨白,原本坚毅不屈的目光,变得有些无神……
贾环一步步走向他,句句诛心道:“连君父之名你们都敢辱,自以为刚直不屈。
怎地,轮到你们了,作出了那样恶心败坏的事,连说的不能说?
你道本侯对你们儒教有偏见?还打压你们。
那本侯问问你们,本侯率大秦虎贲健儿远征西域,不畏生死艰难,为过戍边杀敌时,你们在干什么?
你当本侯不知道吗?
你们这些王八蛋一道折子接一道折子的上书,说什么要以防不测,为备不忍言之事发生,要将军粮减半缓送西域。
艹汝祖宗的亲娘!
秦桧都没你们这种恶毒的心思,你们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若非陛下还有些理智,只是将我速速招回京下大狱,西域为国征战的大军,还不被你们全都饿死?
一群活秦桧!”
“你……你胡说!”
张程老脸惨白,没想到贾环竟知此事,嘴唇颤了颤,咬牙道:“老夫,从未想过饿死西域大军,老夫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个死不要脸的问心无愧!”
贾环咆哮道:“我知道,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你们儒教,能继续霸占朝堂,不让军功勋贵集团露脸!
前明土木堡之变,不就是你们的杰作吗,当谁不知道?
军人,在你们眼中,只是打手,只是家奴罢了。
所以,就算天下要变更,你们也是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一定要防死军功集团与你们夺权。
别否认,当初黑辽那群野猪皮,还没打进山海关,你们的孔圣后人,就写了臣服劝进书送过去,赶着给人做奴才,不正是你们骨子里的德性吗?
偏生,你们当了表子还偏要立牌坊。
死要面子!
我有说过趁机批判你们儒教吗?
我是说要揭露那些罪人的嘴脸,其中不止有你们儒教大家,也还有我们勋贵……
陛下,王爷,臣在这里代表武勋将门表个态。
这个案子,无论涉及到武勋将门的哪家,都丝毫不用顾及武勋的颜面。
我武勋将门的颜面,是在九边沙场,杀敌立功,保家卫国挣来的。
绝不容个中败类玷污!
该清理的,就清理!
再者,纵然是武勋的颜面,也没有皇帝和朝廷的颜面重要。
臣读过的书虽然稍微比这老头儿少那么一两本,却也知道君忧臣辱的道理。
但不曾听闻,君上要为臣子背黑锅骂名的道理。”
说罢,也不管隆正帝等人既古怪又感动的面色,转头看向张程,冷笑道:“我就不知道,你这等无君无父的斯文败类,还有何颜面站在这里?
也是,你们这样的人,不要脸都习惯了!
丢点脸怕什么?当年给黑辽那群野猪皮跪下来称奴才喊主子的事你们都做的出,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噗!”
张程一口血喷出,面如金纸。
身子摇晃了两下后,缓缓跪地,惨声道:“陛下,臣……臣有负圣心,不堪为皇驱使,愿……乞骸骨。”
隆正帝细眸眯起,看着张程的模样,心里一叹。
虽然对张程的一些做法和看法不赞同,可对他的为官操守和品性还是极满意的。
可是,再满意,今日张程被贾环骂成这样,威望尽失,也做不得大秦的天官了。
罢了……
“准。”
……
ps:胃痛,本来想请假一天,再去做个胃镜。
可是做胃镜要打麻药,今天就没法更了。
一咬牙,算了,等完本后再去做吧。
我去,被自己感动了……
第一更!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义愤!
除了张廷玉外,上书房内的文官们,都退回内阁去了……
没了外臣后,隆正帝不再强撑威仪,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叹息一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继而睁开细眸,怒视贾环,厉声喝道:“因你这竖子,朕不得不罢一天官,一计相!顽劣无过你这混帐者!”
隆正帝没法不愁,他蛰伏二十年,夹带里能有几个人?
但凡是他夹带里的人,如今都身居高位了。
就这样,有些紧要的位置眼看还是当年的余孽在,还是没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占。
可见,他到底有多缺心腹人手。
现在可好,手中两个心腹肱骨大臣,生生被贾环给废了……
而他又得头疼,该上哪去找人,来当吏部和户部的部堂。
一个管着官帽子,一个管着天下银赋,皆是至关重要之处。
绝不能轻许于人……
念及此,隆正帝愈发恼火的看着贾环。
贾环也日了狗了,敢情那些人做错了,犯了罪,还不让说?
不忿之下,就想用正义之名,和隆正帝怼一怼。
赢祥却看出隆正帝心情是真的不好,倒不是因为贾环,而是那些潜邸旧臣伤了他的心。不过贾环一定不会做一个亲近的受气包,赢祥赶紧岔开话题,没让贾环开口,而是问道:“贾环,你之前说的法子,果真能奏效?
就我所知,下面的百姓,似乎更信士子读书人的话……”
贾环嘿嘿笑道:“王爷,您不是百姓,所以不了解升斗小民的心思。
抛开同情弱者,也就是那些家破人亡的人,且兔死狐悲的心理不谈,只说那些市井百姓,他们愿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些又清贵又有钱的官老爷会贪.污腐.败?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而且,其中又涉及到高层斗争……
嘿!别的地方的百姓怎样臣不知,但天子脚下的百姓,个个都是地下吏部尚书。
谈及高层之事,兴致别提有多高。
那些卖嘴皮子的清流们,就是利用这一点在四处半明半暗半真半假的散步谣言。
效果颇佳……
如今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不奏效的道理!
再说,那些人说的是谣言,咱们让人说的可都是事实!
待百姓们相信了事实真相后,朝廷再将清缴上来的赃银,全部用来给都中百姓铺路,恩惠于民。
以此告之天下,收拾那些人不是为了他们的家财,而是为了给受害百姓讨回公道!
如此,大事必然可成!”
赢祥闻言,缓缓点点头,道:“可先试为之……”说着,又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皱起眉头,道:“清缴的赃银全部用来铺路?”
贾环忙道:“陛下,如今您的名声……咳咳,您名声确实有些问题。
都是那起子小人造谣的,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尤其是百姓之口,越不让说,他们越会暗地里说。
所以,想止住谣言,挽回陛下形象,不能不作为,也不能胡乱作为,以免弄巧成拙。
除了要摆脱黑锅外,还得给百姓来些实惠的。
就臣所见,大秦神京几条干道,尤其是朱雀大街,自然是石板铺路,干净整洁。
可其他地方,稍微偏一些的坊市里,下点雨就要臭大街了。
早晚都得铺,干脆趁这个机会做些好事。
也让百姓知道知道,陛下您不是那些谣言里造谣的那般,您其实爱民如子,关心他们生活呢!
老百姓最看重的可不是读书人嘴里造的谣,造谣都是动嘴皮子的,可实惠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受惠于陛下,自然会说陛下的恩德。
您觉得呢?”
隆正帝想了想,道:“也好……不过也不用一次全铺,朕知道,你们西城多为权贵所居,路还是不错的。
就先铺南城吧,这样……
清缴的银子应该用不完,还可收入户部备着……”
“这个,陛下……”
贾环笑道:“清缴出来的银子,臣要占五成……”
“贾环,你怎么不去死?”
隆正帝闻言愣了下后,用极其疑惑的目光和语气对贾环问道。
眼神凌厉!
朝廷缺银子缺的快逼得隆正帝去当皮裤了,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二两花。
又怎么可能让贾环收走一大笔抄家得来的银子?
赢祥也皱眉道:“贾环,你要这些银子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缺银。”
贾环无语道:“我要这些银子做什么?臣的意思是,臣要五成银子,将其用起来。却不是为臣个人……
再说,臣建议,这笔银子除了修路外,最好别用在朝廷上,更别收入国库。
否则,那群人就更有的造谣了。”
“你想做什么?要用这么大笔银子?”
虽然还没清理完毕,但整个神京都中的钱庄,及他们背后东家的财力,加起来,是何等恐怖的一个数字?
赢祥粗略估计,收上来这笔银子,哪怕不用贾环那还没影儿的银行相助,朝廷也能轻松度过难关。
不过……
贾环说的也不无道理。
若是让那些人将这次清理行动,和国库缺银挂上勾,再坐实了……
那朝廷之威望和面目,将会变得无比可憎!
甚至,上行下效,下面各省各府各县的主官们,会用这种法子,在地方上肆意搜刮剥削,以弥补这次的损失。
千万不要低估他们的下限,那比人们想象的还要低的多的多……
只是,贾环却解释道:“陛下,王爷,账不是这样算的。清缴上来的银子,并非全是赃银。还有大部分,是别人存在他们钱庄换成了银票的银子。
这部分银子,待那些人持着银票前来,并能证明来路清白后,要还给人家的。
否则,是真要出大乱子的。
抛除这些外,能收上来的银子,最多不过一千万两。
当然,这里指的是现银。
若是连他们的宅第门面古董田契都算上,三五千万两都打不住……
臣只要现银就好。”
“不可能!”
隆正帝断然拒绝道,许是觉得力度不够,又咬牙切齿的补充了句:“绝无可能!”
贾环不乐意了,道:“陛下,臣不是不知您为何忍了他们那么久都没动手,您不就是怕担心得罪太多人吗?
那些人的力量和势力大到陛下您都为之忌惮,可臣却不避艰难危险,一举干翻他们,您真当臣是二傻子?
臣这样做,还不是一心为了朝廷,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
若真只是为了臣自己,为了筹备银行,臣哪儿不能去赚银子?
因为今晚的勾当,贾家日后至少要缩头缩脑的委屈三五年甚至更久。
就是臣,处理完都中事务后,也得自己把自己流放到外面好几年。
直到他们忘了臣的存在,才有机会回来。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您觉得臣就是为了这笔银子吗?”
隆正帝闻言,顿时不吭声了。
眼神依旧冷冷的盯着贾环,但比之前却和缓了许多。
当然,话依旧不可能有好话:“怎么,给朕做事,委屈着你了?”
贾环无奈苦笑,道:“陛下,若臣真觉得给陛下做事委屈,这会儿还在家里陪娇妻。
以臣的性子,若非感念陛下这些年的看顾,绝不会掺和这些狗皮倒灶的破事。
天下不平的事多了去了,又没惹到臣头上,臣管那么些做什么?”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眼睛盯着贾环,不说话……
贾环郁闷,成不成给个准话行不?
一旁赢祥却知道隆正帝心里又被感动了,只是还是舍不得银子……忙解围道:“贾环,你总要说说看,你要那么些银子做什么?”
贾环忙道:“臣要用它们办一件大事……”
赢祥听他说的不详不尽的,皱眉道:“什么大事?可是为了筹备银行?”
“不是……”
贾环道:“和银行有关,但关系不算太大。
臣现在还不能透露机密,但臣敢保证,办成这件事,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所耗费的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干干净净的回到国库。
还不用担心被人造谣说嘴!”
“果真?”
“当然!”
“这样的话……”
赢祥看向御案后的隆正帝。
论经济手段,他还是颇为相信贾环的。
隆正帝也信,只是……
“五成绝不可能,最多两成。”
隆正帝沉声道。
贾环伸出三根手指,比划道:“最少三成……外加南城兴化坊的杏花街。”
兴化坊其实原本就叫杏花坊,只因坊内多杏树,每到春秋,都因杏花或杏子香美的不可方物。
只是后来不知哪个老夫子上书朝廷,以为杏花坊不够庄重肃穆,与神京不合,所以改名为兴化坊。
甚至,还将大多的杏树砍伐……
但兴化坊中,却留下了一条街,街两边的宅第里尚存不少杏树。
故名杏花街。
隆正帝似允许了贾环要走三成银子的意思,只是好奇道:“你要一条街?做什么用?就朕所知,杏花街内如今住着的都是……”
他知道个锤子,整日里满天下的灾祸都不够他操心的,哪里会知道小小一条街道上住的什么人?
好在,一直做木头人的张廷玉知道,他道:“陛下,杏花街住的都是都中纺户和绣户。”
所谓纺户和绣户,就是专门以纺织和刺绣为生的百姓。
神京都中,煌煌百万民众,每日消耗的布匹和刺绣不知多少。
但纺户和绣户却不是为普通百姓准备的,而是为了宫里……
虽然宫里每年都会从苏杭或者蜀地进锦缎,但那都是供奉给贵人的。
寻常宫人,却穿不上那种好衣裳。
但为了天家体面,还是要穿锦衣。
也就需要大量的纺户和绣户,专门为宫人服务。
这些人,大都被安顿在兴化坊的杏花街。
贾环道:“陛下,臣会为那些绣户和纺户们另寻住处,安置他们,不会亏了他们。”
隆正帝想了想,又念及贾环方才的委屈之言,到底心软,虽然依旧没好话,不过到底答允了……
冷哼了声,隆正帝道:“左也是你的主意,右也是你的主意,朕看你的心思,比那些书生也少不到哪去,鬼鬼祟祟!
朕警告你,记住你说的话,否则朕绝不轻饶!”
贾环闻言,嘿嘿一乐,知道大事将成,又道:“对了陛下,还有一事。臣想把今日收监起来的年轻女犯人都要了……”
“噗!”
却是一旁忠怡亲王赢祥,一口茶喷了出来。
隆正帝更是黑了脸,指着贾环喝道:“混帐东西,朕忍你很久了,愈发得寸进尺!!”
张廷玉正处于临危受命状态,身兼吏部和户部两大尚书之职,等待继任者出现。
此刻正在忙着一些公务,主要是给今晚的行动擦屁股……
听到贾环的话和隆正帝的斥责后,也不禁顿了顿手中的笔,心里莞尔一笑。
贾环一脸无辜道:“陛下,又不是臣要她们,臣是想把她们送去西域安家。
与其收入教坊司让人糟蹋了去,不如为朝廷做些正面的贡献。
西域流民虽然安置过去了,可要想让那些流民真的在西域安家,就得让他们先成家。
可去西域之人,男多女少。
这不是常法儿。
臣还建议,大秦各地的女囚,都可以打发到西域去。
多生几个孩子,也算是为她们自己赎罪了。”
隆正帝闻言,狐疑的看着贾环,道:“你还惦记着西域?”
贾环无奈道:“什么叫臣还惦记着西域?也算是惦记着……毕竟,臣在西域还有一大片草场和田庄。
陛下,西域收回来了,就得开发。
就算现在朝廷力有不逮,但能开发一点,就算一点。
不是为了臣……不只是为了臣,而是为了让那片故土,永远归秦。
只要西域有秦民扎根在那里,那么西域,便永远是我大秦的。”
隆正帝闻言,眯着眼深深看了贾环一眼,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萧索,他摇摇头,淡淡的道:“此事就这样罢,若无其他事,你跪安吧。”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只要隆正帝答应了就好,他嘿嘿一笑,道:“陛下,那臣就告退。”
说罢,又与忠怡亲王赢祥及张廷玉点点头后,贾环大步出了上书房。
……
“皇上?”
待贾环离去后,赢祥看着面色莫名变得落寞的隆正帝,不安的唤了声。
隆正帝摆摆手,示意无事后,却站起身来,走到雕窗前,负手而立,看着皇庭外的夜色。
赢祥和张廷玉相视了眼后,跟着站起身,走到隆正帝身旁,稍靠后些站住,笑道:“皇上可是被贾环那小子给气着了?
您同那浑人生气却是不值当。
那小子口直心快,心思又简单,说话常不过头脑……”
隆正帝叹息一声,道:“不是被他气着了……十三弟,你可知,贾环谋略西域,还是在经营后路啊。
可见,他还是信不过朕。
李谦,张程他们,都是潜邸旧臣,暗中追随朕数十年。
到头来,依旧有他们自己的心思。
或谋名,或谋利,深失朕望。
朕也看明白了,满朝臣工,再加上宗室皇亲,能全心全意效忠朕者,也不过聊聊数人。
十三弟为其一,张爱卿为其二,朕原本以为,贾环是第三个……
可惜……”
赢祥不得不稍微替贾环辩解一番,他轻声道:“皇上,贾环但凡有一丝不忠不孝的私心,也绝不会做下今日这般得罪人的事。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才会说往后几年,要去外省避祸……”
隆正帝闻言,脸色却愈发激荡,咬牙寒声道:“朕知道!朕知道他没有一丝不忠不孝之心,否则,又岂会答应他那些荒唐的说法?
只是,朕相信他,可他却……信不过朕!
始终都未停止过,为贾家谋一条后路!
朕就不明白了,朕究竟还要如何待他,他才会认为朕不是刻薄寡恩的暴.君!!”
……
ps:状态确实不大好,不知道有没有第三更,要是没有请原谅……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坤宁宫
从紫宸书房出来后,贾环多少也反应过来,隆正帝忽然面色落寞的缘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怕是,还是因为他总想着西域,让隆正帝以为他依旧想往西域转移家业造成的。
其实,隆正帝真想多了……
从始至终,贾环都没想过会有被逼的举家迁移到西域的一天。
这个时代的西域,不是后世的西域。
后世的西域,经过几辈人的开发,已经成了可供人良好生存的熟地。
而这个时代的西域,却是地地道道的不毛之地。
要是带着一家子人去西域,乌仁哈沁肯定会高兴极了,但贾母、贾政、赵姨娘等人,怕没人能在那个干烈的环境里活过三年。
贾环之前之所以不断的往西域转移产业,不是在为了贾家全家跑路做铺垫,只是单纯的为了转移产业而转移。
因为,真到对立之时,对方许是不会冲动的拿贾家怎样,却可能找这些产业的麻烦。
这些产业贾环都有大用,不能拿去喂狗。
至于将都中贾家和金陵贾家的族人往西域迁徙,只是为了磨砺贾族人,希望多出几个人才。
仅此而已。
至于,贾家若真的面临灭族之危时该怎么办?
难道也不往西域迁移?
不迁移。
贾环和隆正帝他们想的并不完全一致。
他并非真正纯孝至忠之人。
他毕竟是后世的灵魂,虽迫于现实,不得不融入这个时代,但却无法完全做到视忠义如信仰。
因此,也做不到刀斧加身时,还惨笑一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远没有忠孝到这个地步。
真到了那一天,自有那一天的法子。
不管哪个皇帝,若看贾家不顺眼,想顺手抹去时,贾环保证,一定会先发制人……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造成山河动荡,人心不宁,甚至烽烟四起,贾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敬重隆正帝爱民如子,也因此愿意做出许多妥协。
他知道,也能感受到,隆正帝待他如子侄般的感情和喜爱。
这也是他愿意为隆正帝效忠的原因。
但他不是圣人,还做不到舍小家为大家……
若是连家人都保护不了,他又何必在乎洪水滔天……
但不管是何种情形,都不会出现隆正帝心伤的那种情况:带贾家全家跑路西域……
只是,贾环实在没想将这些想法告诉隆正帝。
否则,怕这位帝王会提前除害……
……
皇城,坤宁宫。
贾环笑呵呵的被一名穿着彩衣宫妆的昭容引了进来,看到的,除了董皇后和一众宫女昭容外,还有董剡董国舅。
与董皇后行礼罢,贾环又与面色尴尬的董国舅打了招唿。
董剡自己在坤宁宫时,都有些束缚,毕竟是国母之宫。
所以看到贾环这般轻松自在,不禁有些侧目。
“贾环,你做的好事!”
董皇后今年刚刚四十出头,虽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但并不显老,反而添了抹妇人风韵。
雍容之余,艳色未失。
此刻却咬着银牙,杏眼含煞的怒声道。
董剡在一旁看着,心里终于踏实了些,心中冷笑了声:真把这里当你宁国府了?
嘿!还东张西望。
我爹国丈爷在此,都要规规矩矩的恪守臣子本分!
你倒不见外……
再怎么说,董家都是皇后的娘家,你砸破了董家大门,皇后岂能饶你!
只是,贾环的表现却有些让董剡失望。
他非但没有诚惶诚恐的请罪,反而似没脸皮一般,笑嘻嘻道:“娘娘,臣今儿做了好些好事,不知您说的是哪一桩?”
董剡忍不住插口提醒道:“贾环,你打破我董家大门,还险些杀了董成,娘娘都知道了……”
贾环奇怪的看着董剡,道:“国舅爷,这件事国丈老爷子不是都解决了吗?”
“国丈老爷子?呵,我父亲是如何解决的?”
董皇后听这称唿眼睛微眯,轻笑了声,问道。
贾环道:“老爷子罚董成去跪祠堂去了,因为他私自扣下了臣的拜帖,还指使门子不让臣进门,也不往里面通报。
娘娘知道,上回您侄儿董成就蛊惑五皇子,谋夺臣家产业。
被您和陛下收拾了顿后,便记恨到臣头上了……”
“没有没有……”
董剡面色骤变,连连否认道。
董皇后脸上也无光,狠狠瞪了董剡一眼,显然,方才进宫告状的董剡,并没有说实话,或者,没有说完整。
董皇后对她这个弟弟道:“没事就出宫去吧,回家后好生管教成儿。明日本宫派人带他去白家旧址看看,问问他,是不是想让董家成为第二个白家!”
董剡闻言,脸上彻底没了人色,似极怕他这个长姐,三十多的人,唯唯诺诺的被昭容送出宫去了。
临出宫门前,就听到身后笑语声传来:
“你这皮猴,真真是没治了,你仔细着吧,早晚本宫将你圈在景阳宫,让你和皇子皇孙们一起读书……”
董剡不知贾环最怕读书,心里一时间差点没崩溃掉。
和皇子皇孙们一起读书,这是何等的恩典?
皇后难道已经厌弃自己的娘家了吗?
送董剡出门的宫女,乃是皇后心腹,见董剡面色惨然,步履踉跄,心生不忍,小声道:“国舅爷,陛下和娘娘待宁侯如子侄,宁侯前日大婚,陛下和娘娘还亲自去给他做父母高堂。这个时候,您和宁侯过不去,那岂不是……”
话未说尽,但董剡却听明白了。
这个时候和贾环作对,那他娘的不是在作对,是在作死啊!
悔恨不已的董剡拱拱手,匆匆回家。
宫女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
倒不是心疼董家父子,而是担心他们给皇后惹祸……
……
“嘿!娘娘,您甭这样看臣,您放心,对董家臣绝无半点不敬。和董成打闹过招,不过是耍耍罢了。
真的,因为有您和国丈爷严加管着,他想给臣添恼,都没那能为。
顶多被臣抽两下子,也就老实了。”
见董皇后坐在凤榻上,嗔怪的看着他,贾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人家前儿才去宁国府,送了贾环天大一份大礼,以皇后之尊,做臣子高堂,自古而今都没听说过。
结果转过身来,贾环就打上皇后母族家里去,还破了人家的大门儿……
不过让贾环低头说软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显得太不诚心。
索性,贾环就直白说道。
果然,在宫里打熬了半辈子的董皇后,可以听出贾环到底是虚情还是真意,眼睛一亮,道:“果真?”
贾环笑道:“娘娘,只看董家那门风之清正,臣就佩服不已。对国丈爷的气度和行事法子,也极为钦佩。
娘娘又有一代贤后之名,臣怎敢欺您?
对了娘娘,您将善德钱庄交给臣吧,日后您和陛下也就用不上了。
臣收了善德钱庄,兑换成银行股份给董家。
别的臣不敢保证,但只要董家守住这份银行股份,不卖出去,那么董家世代都不会为银财发愁。
国丈爷也可以在大宅子和园子里,安享晚年。
都是合情合理的收益。”
董皇后闻言,唏嘘倒吸了口气,道:“你那银行,到底是个什么物什?有这般聚财之能!”
贾环嘿嘿一笑,道:“娘娘,过些日子,臣还要求娘娘一桩事……您放心,绝对是奉公守法,利国利民的好事!到时候,您就能清楚的看明白,臣筹备的银行是什么物什了。”
董皇后看着贾环,缓缓一笑,道:“既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本宫去看看也无妨。不过,你要是敢煳弄本宫,那你就准备和昼皇儿一起去景阳宫里读书吧。不读到进士水平,休想出宫。”
贾环脸色微变,干笑了两声,道:“娘娘说笑了……不过,臣不怕,因为臣并未说谎。”
董皇后哼哼一笑,道:“瞧你那脸都唬白了,还说不心虚?
好了,闲话少说,本宫还有一事问你……
那甄家四姑娘,这两天可还好?”
贾环闻言一怔,挠了挠头,道:“娘娘,臣这两日有些忙……想来应该还好,管吃管住……”
董皇后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如此就好,贾环,你如今不比从前了,已经成了亲,纵然陛下和本宫当你是孩子,可外面却当你是大人了。
甄家四姑娘住在你家,本就容易出闲话。
寻日里,你最好少与他见面。
本宫不是在要求你,而是建议你,谨言慎行,明白吗?”
贾环点点头,正色道:“这是自然,臣向来最知礼了!”
董皇后闻言,面色古怪的看着贾环,道:“怎地本宫听你这样说,总想笑呢?噗嗤……”
贾环:“……”
“呵呵呵!”
看着贾环幽怨的眼神,董皇后用绣凤锦帕掩口轻笑起来。
笑罢,叹息道:“怪道陛下这般宠爱你,你果然不同别的。难得一颗赤诚之心,还懂得忠孝。
好了,夜深了,你不好在宫里久留。
本宫派人送你出宫,再送些回礼给荣国太夫人和你两位夫人。
昨儿收你一车白瓷,本宫很喜欢。”
“那回头臣再送两车进来!臣这个人,最是大方豪爽!”
贾环呵呵笑道。
这是极好的广告效应,送十车都不赔本。
董皇后却又笑个不停,挥手道:“快走快走,笑多了,本宫怕夜里睡不好。”
贾环挠挠头,笑道:“如此,臣就告退了!”
……
神京西城,荣国府。
今夜神京震怖,但居深似海的荣国府内宅荣庆堂内,却依旧静谧安详。
今日是三天回门日,贾母并未放林黛玉和史湘云去她们未出阁时的闺房中过夜,而是留在了荣庆堂的暖阁内。
祖孙三人,睡在一张炕上。
拇指粗的牛油小蜡,晕染的东暖阁内一片宁寂。
贾母偎靠在一叠锦被上,满面含笑的看着含羞坐在一旁的林黛玉和史湘云,道:“这有什么害羞的?都已经是诰命太太了。”
二女都穿着里面小衣,此刻面红耳赤的垂头听着,并不言语。
一旁,一直在服侍着三人的鸳鸯则悄悄的抿嘴笑了笑。
贾母忽地压低声音,道:“你两个可别大意,之前环哥儿没和宝丫头要孩子,那是因为我早早就同环哥儿说了,他第一个孩子的母亲,要么是玉儿,要么是云儿,否则,我可不依。
你俩要是因为害着臊,要面子不肯奉承他,结果让头个孩子给别人得去了,日后可怎么好?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环哥儿虽不是皇帝,也是世袭的爵位。
日后,多半是要传给长子的。
你俩不拘哪一个先生了长子,都是好的!
也不枉老太太我偏的这份心。”
林黛玉和史湘云闻言诧异,不想其中还有这等典故。
羞涩之余,就又是感动。
不管怎么说,能有一个外祖母或是姑祖母这般为她们没爹没娘的孩子着想,都让人心里温暖。
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齐道:“谢老太太关爱。”
贾母闻言,心里大悦,笑的愈发慈爱,道:“你俩能明白我这份心,就是极好的。
不过,不能光明白我的心,还要抓住环哥儿的心。
虽然你俩都是一品诰命,可我看,你们的性子也不喜欢迎来送往。
与外面诰命迎合的事,你俩都来不了,索性,就不管这些,全让公主府的那个大的去操心。
你俩做什么呢?你俩好生和环哥儿他娘学学!
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女人家,什么名分什么出身,都是虚的,只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爷们儿的心!”
听贾母给她们传授妇人经验,林黛玉史湘云两人的俏脸一直红着,心儿也一直砰砰的跳,既紧张,又兴奋。
眼睛和耳朵却不舍得垂下,一直看着贾母,听她讲解……
贾母极满意她们的态度,讲的愈发尽心,道:“瞧瞧太太和赵氏的下场,你们就该明白我为何这般说了。
再看看凤丫头和链儿外面养的那个……
若不是有我和环哥儿压着,凤丫头的下场比太太也强不到哪去。
还有小吉祥和宝丫头……
宝丫头和她娘也是聪明人,见势头不好,赶紧变了法儿,不再执拗环哥儿的意,这才有了今天的气象。
若不然,分明又是一出太太和赵氏的下场。
论出身,论学识,论身份相貌,小吉祥哪一样能比得上宝丫头?
可她被赵氏教的好啊,一心一意侍奉环哥儿,才换来环哥儿疼眼珠子一般的宠爱。
所以啊,你们要走赵氏的路,好生将环哥儿的心拢紧了,早日生出孩子来,就更万事大吉了!”
林黛玉和史湘云闻言,一双冬泉般灵动的眸眼,一双明亮如灯火般的大眼睛,都愈发动人起来……
真真是……
听老太太一席话,胜读国子监啊!
……
ps:捂着热水杯暖胃,居然还写出了第三更!
我已经沉迷于码字无法自拔了……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福气
从皇城出来,贾环并未直接返回西城宁国府,而是去了东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神京格局,是东富西贵,南穷北贱。
大富之家,多落第在东城。
当然,这里的东西南北,多指的是远离皇城脚下的方向。
若是靠近皇城脚,那不分方向,全是贵地。
不说南城的朱雀大街,就连贱籍云集的北城,在靠近皇城处,也大都是宫里公公的外宅,多修的富丽堂皇。
不过今夜,皇城四周,皆有乱事。
东城,宣平坊。
海家大宅。
海闻此老,极有经济手段。
海家的四海钱庄,为都中十大钱庄之一。
每年进项,即使抛除给各种关系的上供,也依旧是金山银海。
所以,海家的大宅,极为奢华。
且此人虽已年近七旬,却依旧每年纳新妾,是士林中,出了名的一树梨花压海棠,颇有盛誉,传为佳话……
因此,此刻海家,半个宅第里,都是年轻女人的惊慌哭啼声。
若按常理,这等被抄家入罪人家里的内眷,都是要被罚入教坊司,调.教好了后,出去接客的。
这也是朝廷创汇的一种手段……
海家女人们许是也知道这种情形,心知要从良籍落入贱籍,所以才这般惊恐。
不过,等她们发现,前来捉拿她们的,并非是黑冰台的锦衣番子,也不是刑部或者县衙的捕快,而是一些女扮男装的雌儿时,就变得茫然了。
“月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
海家大门外,贾环看着马背上坐着笔直,双手抱于胸前静候着的董明月,笑问道。
董明月看到贾环忽然到来,也是非常惊喜,原本肃穆的脸色,瞬间明媚起来,不过惊喜之余,似还有些别的神色……
她抿嘴笑道:“我听说,环郎要将今夜抄家府上的年轻女子都收集起来,便想来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好苗子?”
贾环笑问道。
董明月道:“青隼的人,不大够用了呢。”
她说的是最核心成员。
大秦都中有密探的府第不少,黑冰台、中车府就不必说,像镇国公府、武威公府、奋武侯府等府,也都有暗卫,做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比如往宫里插人……
但像贾家青隼这般,核心成员全是年轻女子者,一个也没有。
董明月手下最得用的,也是最信得过的人手,都是当年她做白莲圣女时,白莲教从最虔诚的教民信众家中,为她挑选培养出的白莲侍女。
这部分人,自幼便接受培训,满脑子里都是忠于白莲圣女,随时为圣女献生的思想。
所以,忠诚度极高。
原本也算够用,二百人的队伍为核心,再扩展到外围,足以为青隼囊括上千,甚至数千人马的盘子。
若只守一个神京都中,自然是够用了。
可贾环的脚步,眼看就要布局整个大秦。
那么现在的青隼,就差的太多了……
最重要的,就是核心成员。
外围暗线,只要有银子,就很容易发展起来。
但核心成员,却需要有足够的忠诚度。
这点却不容易。
只是……
“她们行吗?”
贾环瞄了眼被青隼人手带出来的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虽然多只有十四五,甚至十二三岁,但多已经知人事了。
光忠诚度,就很难在培养。
因此怀疑问道。
听贾环这般说,董明月却忽然犹豫了下,目光有些闪烁的看向贾环,道:“也并不是让她们都去学杀人的法儿……”
贾环闻言一怔,又道:“刺探消息也难吧?她们怕是做不来密间。”
董明月轻轻摇头,目光愈发闪烁,道:“她们也不做密间……”
贾环与董明月所言的密间,就是以普通人身份,进入目标府第暗藏,做一眼线,往外传递消息。
目标府第可以是寻常大臣的府第,也可以是勋贵豪门的府第,还可以是……皇宫。
在这样的人家里,尽量要低调些。
千万不要想着去得到重用,从而窃取重要的信息。
这几乎不可能,也极易引起怀疑,为密间大忌……
而这样的密间,心性也要坚韧。
就好比贾府里那些,不知是哪些势力塞进来的人。
她们明知贾环会不断搜查调查她们,却不得不装成清白人,继续潜伏。
这就需要一颗大心脏。
而海家门前这些哭啼不休的娇弱女子们,显然都不是这样的人。
听董明月说,连密间都不是,贾环就更奇了,忽地眉尖一挑,乐呵呵道:“你不会是想用她们去施美人计吧?”
董明月闻言,面色登时涨红,不是羞涩,而是惭愧。
她知道贾环并不喜欢这样的手段,甚至从前还专门与她谈过,不要让她手下那些人,为了目标不择手段。
卖艺可以,但不能卖身。
但是如今,她却希望寻一批可以卖身的人……
看到董明月的模样,贾环岂会不知他猜对了,有些挠头道:“月儿,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董明月似做了错事被抓了现成,羞愧不已,轻声道:“环郎来年就要下江南了,我素知那里形势之险恶,所以便与卿眉意商量,多招些力量。
只是,一时间好手不易培养,才想到了这条路子……”
贾环道:“是卿眉意的法子吧?那妖婆子,若是让索兄知道她的想法,看还要她不要她!”
董明月闻言,面色却一白,小心翼翼的看向贾环,眼圈有些发红。
见她这幅怜人模样,贾环忙笑道:“明月不要多心,我说的不是你。”
董明月心里又委屈又自惭形秽,道:“我也同意了这个法子的……”
不是董明月小题大做,暗卫密碟虽然权重,但却是见不得光的。
不只是她们工作的性质见不得光,在人们的目光中,也往往都是畏惧和邪恶的混合.体。
用寻常的话来说,并不是正经人该做的事。
只看看百官们对黑冰台和中车府的厌恶,就能明白。
而逼迫良家,即使是就要被罚入贱籍的良家,去做皮.肉之计,就更显得下作和卑劣。
这件事若是在贾府中传扬开,从上到下都会对董明月“另眼相待”。
贾母和贾政甚至会逼贾环休了她!
这绝不夸张。
所以,当贾环说出“若是让索兄知道她的想法,看还要她不要她”这句话时,董明月的心里就勐然一揪。
一来,这件事的确是瞒着索蓝宇的。
卿眉意也确实不敢让索蓝宇知道。
二来,董明月也担忧贾环的态度……
尽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幸好,看着就要落泪的董明月,贾环忽然笑了。
他甚至不顾周围士卒和青隼人手就在附近,在马背上一个起落,就落在了董明月的座马背上,从后面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耳朵,柔声笑道:“你真是傻的可爱,纵然这件事是你做的,那又如何?
我虽不喜这样的手段,却爱煞你的心意。
你甘愿背负骂名也要为我谋事,我又岂能怪你?”
“环郎……”
自身心意被爱郎所知,董明月直觉的一切委屈和压力都是值得的,一时间快要醉了,呢喃了声。
目光却瞥见有几个青隼的小蹄子偷笑的目光,登时清醒过来,羞恼的瞪了眼,让手下人老实做事后,她又道:“环郎,那……你不怪我?”
贾环笑道:“自然不怪,不过,这件事却不必急着做。而且,还要注意甄选。”
不必急着做董明月理解,可甄选?
选什么?
贾环笑着解惑:“咱们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圣人。世上女儿家千千万,有心思贞烈的,自然也有心思虚荣轻佻的。
贞烈的女子,还按老法子,送往西域,好生做事或者再成家过日子吧。
而心思虚荣轻佻,愿以自身身子为本,去爱慕富贵的,咱们也不能拦着,可以成全她们,对吧?”
董明月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回头看着贾环,道:“对!还是环郎了解女儿家!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是自尊自爱的哩!
那些愿意嫁给一七旬老翁做妾者,不是图慕富贵,又是为了什么?”
贾环见她嘟着红唇,有点以同为女儿家恨其不争的立场说道。
这幅小女儿模样寻日里可是不容易见到的,因此贾环忍不住在她嘟起的红唇上亲了口。
董明月大羞,嗔怨的白了贾环一眼后,道:“我知道怎么做了,环郎你先回去吧。待我忙完这段,就回去了。”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看贾环见她做这种事。
而且……
她是女扮男装,且身形气度颇有英姿。
所以,在稍远处的士卒们看来,贾环此刻正与一年轻俊俏的男子共乘一骑,亲密无间,方才还嘴儿了一个……
这限制级的一幕,对士卒们的冲击不算小。
尽管这个时代,多有红相公和兔爷。
书生的书童多半都是这个作用……
可他们大都是在密室中完成的,像贾环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上马的,万中无一。
因此,周围颇有些喧嚣声起。
董明月江湖出身,并不在意这种目光和打量,却不舍得贾环让人指指点点的非议。
贾环也知道周围人的动静,浑不在意。
不过听董明月说罢,他又亲了下后,还是回到自己马上,笑道:“那你也早点回家,我再去旁处转一转,然后回来接你。”
董明月闻言,笑的愈发甜美,但还是摇头道:“今晚真是没时间回去了,今晚是最能看出她们心性的时候。
我和卿眉意还有白鸪几个,要趁机挑选出人手。
抱歉啊环郎……”
“这样啊……”
贾环笑了笑,道:“那你明儿可不能再累一天,不然我可不依。”
董明月抿嘴一笑,点点头,眼睛闪亮。
贾环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月儿明天见!”
“环郎明天见!”
董明月学着贾环的动作,也招了招手,笑盈盈的道。
心田里,满满都是幸福的福气!
……
“三爷来了?这样晚了……”
蘅芜苑守门的嬷嬷打开小门后,惊讶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没心情和一个五六十的老太婆夜谈,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嬷嬷看清贾环脸色后,忙提着灯笼让道,不敢再多言半句。
贾环是贾府仆婢界公认的最不好说话的主子,可不敢得罪了去。
不过,外门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里面。
贾环刚上了抄手游廊,就见短短的游廊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一手披着外裳,一手提着灯笼的丫头。
不是莺儿又是哪个?
“呀!三爷来啦?”
听着莺儿的惊喜声,贾环心道,怪道贾宝玉最喜欢女孩子,而不喜欢老婆子。
还是有道理的,刚才那老太婆就极不会说话。
瞧瞧小丫头子,多会说话!
贾环也给出了一抹笑容,道:“宝姐姐可睡下了?”
“没呢没呢!正和琴姑娘说话哩!听到外面动静,就打发我来瞧瞧,三爷快进去吧!”
莺儿一脸喜色道。
贾环点点头,轻笑一声,道:“好。”
说罢,就着莺儿举着灯笼的火光,进了蘅芜苑。
甫一进门,就见薛宝钗身着一件常服,温婉端庄的站在门口处,笑盈盈的道:“爷回来了。”
贾环“嗯”了声,薛宝钗便上前替他解下披风,又交给莺儿。
又有一丫头端来铜盆热水和脸帕来,薛宝钗服侍着贾环净了把脸。
薛宝钗给他擦干面上的水后,贾环笑问道:“莺儿不说你正和琴儿说话吗?琴儿呢?”
薛宝钗面色不变,笑道:“方才就猜到是爷来了,她前些日子给爷做了身衣裳,就回她屋里去取了……这不,来了。”
贾环回头一看,就见薛宝琴捧着一件宝蓝色的衣裳,俏脸微红的走了过来,抿了抿红唇,笑道:“环哥儿,我送你的。”
贾环接过来,展开一看,脸上笑容深了些,不过又怀疑道:“我这个年纪穿这样的颜色,是不是太鲜亮了些?”
“噗嗤!”
薛宝琴本来还担心不入贾环眼,可听他这个理由,登时笑喷了。
贾环今年才将将十五……
薛宝钗脸色更不好,嗔怨道:“爷比我还小几岁呢,按爷的说法,我岂不是连红都不能穿了?”
贾环忙道:“不是不是,钗儿穿大红赏最好看,你皮肤白,衬着好看!”
薛宝钗俏脸登时刹红,一双杏眼水盈盈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环在人前从来都只叫她“宝姐姐”的,如今在薛宝琴面前,称唿她钗儿,这却是以往只两人在一起时才叫的。
薛宝琴乖巧,送了衣裳后,打了个哈欠,道:“夜了,环哥儿,姐姐,我先回去休息了。”
贾环和薛宝钗一起点了点头,薛宝琴转回了西暖阁。
薛宝钗见贾环一直看着薛宝琴窈窕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笑道:“爷何时娶了琴儿妹妹?”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再等等吧……”
薛宝钗又道:“爷怎地这晚来这里?”
贾环斜目觑视,道:“你不喜欢?”
薛宝钗笑道:“这怎么会?”
贾环嘿嘿笑道:“今儿爷在外面大杀四方,染了一身的煞气,所以,要回来用钗儿的福气中和中和……”
薛宝钗闻言,一张雪白的俏脸登时变得深红,羞恼的看着贾环,嗔道:“爷啊!!”
当初薛姨妈为了让薛宝钗嫁给贾环,勾连了清虚观张真人,以金戈良缘及一通福气论,说服了贾母和赵姨娘,最终促成了亲事。
虽然后来妻变成了妾,可这种做法,到底不光彩。
贾环此时以之打趣,薛宝钗岂能不心虚羞恼?
贾环却哈哈大笑一声,在薛宝钗的惊唿中,一把抱起她,道:“好钗儿,爷今日就看看你的手段,到底能不能中和了爷这一身的煞气!”
薛宝钗羞涩的环抱着贾环的脖颈,看着他炙热的眼神,轻轻呢喃了声:“爷啊,轻些哩……”
……
ps:古人幸福不幸福?放在今日,妥妥的渣男。
可放在古代,居然毫无违和感,还是顾家好男人……
第一更!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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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搂着浑身呈瑰红色的薛宝钗,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轻抚着她丰润的香肩。
过了好久,等薛宝钗差不多品味完余韵后,贾环才低头看向依旧闭目微喘的薛宝钗,笑道:“钗儿,刚才可还满意?
最近虽不能去草场骑马了,可钗儿的骑术功夫却眼见大有增长!
我有大功吧?”
薛宝钗闻言大羞,轻轻咬了贾环一口,闷哼了声,以示抗议。
分明是这坏人强迫她,非要她在上面的,这会儿子却来取笑,可恶!
贾环看她娇羞的模样,得意的哈哈大笑,却不再逗她,轻轻在她湿漉漉的额前吻了吻,品味了点咸味后,道:“钗儿,之前劳你做的事,办的如何了?”
听贾环言,薛宝钗登时睁开了眼,杏眼中的媚意还未散尽,但也起了正色,道:“我前些日子就同妈和哥哥说了,妈让哥哥速速去办。
昨儿我还催了哥哥,他说就快了。
爷,你要寻那么些会做生意的妇人上京做什么?
我哥哥似乎有些为难,毕竟,那些妇人大都是他人妇,又多有孩子。
让她们抛家舍业,远离乡土来京,怕是不容易。”
贾环仰头看着头顶纱帐上的荷花纹路,轻声道:“有大用,说起来也是没法子。
北方比起南边来,风气还是太保守了些。
若非如此,园子里的船娘,也不用专门从苏杭扬州去雇佣。
专门培养的话,一时也来不及。
所以只能打南边的主意,人才难得啊!”
薛宝钗闻言,轻轻咬了咬红唇,道:“如此,明儿我再去催催我哥哥。”
贾环见之一笑,道:“也不用那样急,这几天还用不到。你可以告诉薛大哥,不用用强,让他连那些妇人的家人也可一并带来,我负责帮他们在都中安家落户,孩子的读书问题也不是难事……
今年江南遭水灾,想来总有人过的不如意,愿意来京讨生活。
对了还有件事……
薛家是百年老族,世代经商。
想必,应该积累了不少极有经验的老掌柜。
我需要借这些人一用。”
薛宝钗闻言诧异,有些为难道:“爷,你用他们?他们年纪都极大了,若想再让他们做掌柜的,怕是为难。”
贾环笑道:“不是用他们做掌柜的,而是想要他们毕身经商的经验,汇集在一起,出本书,培育咱们自己的经商人才。”
薛宝钗闻言怔了下,却愈发为难,道:“爷,这种手段,都是掌柜的传给儿子,儿子成了掌柜的,然后再传给孙子,却极少传给外人的。
就好比……就好比外面师爷的行当,也多是如此。
想让那些老人家说出他们吃饭的本事,恐不容易……”
薛家掌柜的在上一世,也就是红楼原着世界里,在薛家举家进京后,便开始大肆蚕食贪.污薛家留在江南各地的商铺。
不知是做假账的缘故,还是薛家太大意的缘故,总之,薛家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一直到薛蟠再次杀人,需要银子周转,去调银子时,薛姨妈才发现,曾经偌大家业的薛家,居然亏空的差不多要倒闭了。
但这一世,因为薛宝钗嫁给了贾环,薛姨妈薛蟠二人又将薛家丰字号相托,贾环常派人去严查和监控的缘故,薛家至今依旧良好运转,极少出现亏空和坏账。
因此,薛宝钗对薛家的掌柜的,尤其是几辈子老陈人,一直十分敬重,真心不愿逼迫他们。
贾环格局自然不会那么小,他笑道:“他们以之传家,是为了让子孙能有口饭吃。
你让薛大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的经验,能帮我编制出一本满意的书,或者教导出一批满意的学徒,我许他们的儿子或者孙子,至少一个九品官位。
教的极好的,七品都不是问题。
何去何从,让他们自己选择。”
贾环还真不信了,这个时代,有人能拒绝这种交易的。
士农工商,这四大行业,不管在任何时代,也不管后三位的顺序如何改变,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士,也就是当官,永远排名第一!
在古代,商贾就是贱业,前明初期,商贾之家连丝绸都不许穿,家中子弟也不许投身科举。
大秦虽没这么严苛,宽松许多。
但商贾之道,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依旧不算高,远远低于做官。
贾环许出这样优厚的条件,那群老头子非得疯了不可。
薛宝钗一怔之下,也是睁大眼睛,道:“真的?”
她可不是内宅的无知妇人,知道九品乃至七品官是个什么概念。
九品且不去说,七品,那至少是二甲进士才能得到的品级。
二甲进士,需要经过多少场考试才能得来?
大秦不知有多少人,皓首穷经,读的头发白了,都还是童生。
这些读书人拼了老命读书,所为者何?
真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屁!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做官?
只为贾环编纂出一本经济之道的书,或是教出一批能得用的掌柜学徒,贾环就可许下一个官位,哪怕只是九品。
薛宝钗相信,也会让家族中那些老掌柜们聊发少年狂,疯狂为贾环卖命。
见贾环不在意的点点头后,薛宝钗再次体会到了枕边人滔天的权势,她想了想,道:“若真能如此,不止我家的掌柜的,还有琴儿家以前的一些老掌柜的,再加上一些世交家的掌柜的,都是极好的,经验极老道的,想来能帮爷做好事。
只是……有那么些官位吗?
而且,那些人能做好官么?”
贾环嗤笑一声,道:“大秦最多的就是官,最缺的,还是官。
这些人的后代都会经济之术,不是吃干饭的。
我将他们荐给张廷玉,张廷玉怕要请我吃酒席。
如今都中各个衙门堂口都在清洗忠顺余孽,不管哪个堂口,都需要会计算银子的人才。
张廷玉正欠我人情呢,放心吧,只要真有才华,位置管够。”
薛宝钗道:“若如此,肯定没甚问题!只是……爷,你为何不直接用那些老掌柜的后人?他们不是更合要求?”
贾环笑道:“那些人可不行,已经被涂了颜色,有了心思,若让他们学习新的规矩,怕不容易。
而且贾家的生意明年就要十倍百倍的扩大了,需要大量掌柜的,你家那些老掌柜再能生,也没那些后人。
全家男女老幼一起上阵都不够……”
薛宝钗闻言,眼睛却忽然一亮,坐起身,不顾一身炫目的肌肤白的贾环耀眼,激动道:“爷,我想到了,那些掌柜家里的内眷,多也会些经济之术,能做些小买卖哩,好比胭脂水粉和绸缎什么的……
这岂不正合爷的要求?”
贾环哈哈笑道:“若如此,的确是最好的,省我好大气力,薛大哥也不用作难了。
好钗儿,说说看,帮我大忙,想要什么赏?”
薛宝钗闻言,抿口笑道:“我讨什么赏,能帮到爷就是极好的。”
贾环作苦思状,寻思道:“这不成,总要赏你些什么,有功必赏嘛。只是,赏你些什么呢?
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首饰头面你又不爱……
算了,爷豁出去了,还是赏你一顿蟠龙棍吧!
小娘子,接招!”
说罢,狞笑一声翻起身,在薛宝钗又一次的惊唿声中,架起一对白皙笔直的腿弯,俯身压下……
……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大观园蘅芜苑的大门再次被人拍响。
没一会儿,莺儿就噘着嘴,带了一人进了外间,没好气的叮嘱道:“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三爷。”
来人也不恼,乐呵呵的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贾环才在薛宝钗的服侍下,一边穿衣戴冠,一边往外间走来,看了眼来人,被她面上的笑容感染,笑道:“小吉祥,一大早就顽皮,来做什么?捣乱么?”
来人正是小吉祥,她听到贾环的话后,咯咯一乐,不过忙又收敛起来,正经道:“哪里是捣乱,是家里来了好些人要见三爷你哩!西府的老太太那里也派鸳鸯姐姐来寻三爷,说是来了不少诰命夫人,哭哭啼啼的好不烦人呢!”
薛宝钗并不知贾环昨夜做了什么,整个贾家昨晚也没被人侵扰。
因为有秦梁率领二万京营人马,在神京一百零八坊间都布了防,列了宵禁。
纵然有人想登门,也无法。
这会儿,一夜醒来,听外面有这样大的动静,薛宝钗心里有些不安。
对小吉祥一大早就来捣乱的厌恶淡了些……
贾环闻言,倒不在意,只冷笑了声,道:“他们速度倒是快。”
等薛宝钗服侍他戴好紫金冠后,贾环道:“你继续去休息吧,昨夜累着你了。我和小吉祥先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
薛宝钗面色羞红,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后,道:“爷别忘了吃早饭呢。”
小吉祥笑嘻嘻插嘴道:“忘不了,我都让人准备好了!黄羊大骨汤和牛肉大包子!”
薛宝钗闻言,抽了抽嘴角,只觉的一夜的幸福都被这股妖风给冲散了许多。
贾环却哈哈一笑,一只胳膊搂过小吉祥将其揽起夹住,不顾她的挣扎,与薛宝钗和听到热闹赶出来的薛宝琴挥挥手作别后,就出了蘅芜苑。
“哇呀呀!三爷,快放我下来!”
小吉祥张牙舞爪的挣扎着,贾环愈发笑的开怀,道:“再不给你些颜色看,你愈发没规矩了!”
小吉祥忙道:“不是我使坏,是真的家里来人寻三爷哩!”
贾环笑了笑,胳膊一甩,在小吉祥的惊笑声中,把她甩上肩头坐稳了后,道:“你这小家伙,以后别太顽皮了。
人家都不和你作对了,你怎地还专门作弄人家?
你有我护着,娘也疼着你,连老太太都拿你没法,可你也不能再捉弄别人。
记住了吗?”
小吉祥抱着贾环头,嘟嘴道:“记住了,我也没想作弄她嘛!”
“好了,不提这个了。今儿怎么就你一个,香菱呢?”
贾环舍不得真批评她,笑问道。
小吉祥咯咯笑道:“香菱是个大懒虫,我出门时还没起床哩!她没有习武,比不得我,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她!”
贾环笑道:“你还在和闲云小娘皮练武?”
小吉祥笑的愈发大声,银铃般的笑声在深秋的大观园里回荡着。
不远处正在清扫园中道路的嬷嬷们听到这笑声,再看小吉祥竟坐在贾环肩头,无不艳羡,巴不得自家女儿也能如此受主子宠爱。
小吉祥得意的看了那几个嬷嬷一眼后,对贾环道:“当然练!师父说我极适合练武!上次那个坏蛋用邪法害我,让我全身精血汇聚于百汇,但是最后被蛇娘给救了,她用她的功力帮我将精血送回奇经八脉和心窍,相当于彻彻底底的洗筋伐髓了回!
所以,如今我的身子比师父还适合从武哩!”
贾环闻言哑然失笑,怪道贾母老说小吉祥是有大福气的,如今看来,可不是吗?
别说别人,就说他自己,当初为了从武,差点没开筋锻骨差点没疼死过去。
再看看小吉祥,做了次好人好事,就全都摆平了。
见她眉飞凤舞的得意模样,贾环笑道:“你这般喜欢练武?”
小吉祥重重点点头,道:“我要练武,还要练到武宗哩!”
“为何?”
贾环奇道。
练到武宗可不只需要一副好根骨,还需要艰难的练。
即使是他这样如同开挂般的进步,也是每每在险死还生后才取得的。
贾环却不会舍得小吉祥经这些。
小吉祥握着小拳头挥舞了下,口气坚毅道:“我听师父说,武宗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我要是不练成武宗,就活不了那么久,又怎么陪三爷?
我可不能让三爷一个人过那么些年,那怎么成?我舍不得哩!
所以,我一定要成武宗!”
说着,还小猫儿一样的用脸亲昵的蹭了蹭贾环的脸。
贾环闻言,只觉得一颗心都快暖化了,他心疼的拍了怕小吉祥的小脸儿。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若是林黛玉和史湘云在此,听到小吉祥和贾环的对话,就会愈发清楚,贾母昨夜对她们传授的人生经验,真真是真知灼见。
在如何与自家爷们相处方面,得到赵姨娘真传的小吉祥,功力愈发炉火纯青……
当然,与赵姨娘对贾政一样,都是发自真心的。
“咯咯咯!”
被贾环拍了拍后,小吉祥欢快的笑出声,然后一个漂亮的凌空翻,从贾环肩头翻落在地,看着贾环笑道:“三爷,你去忙正事吧,我回家去,把黄羊大骨汤和牛肉大包子给你再热一热,一会儿三爷忙完了,别忘了回家吃早饭哟!”
贾环呵呵笑道:“好!”
……
ps:奇怪,上一章有书友说污,可我看了几遍,没发现哪里污啊!
连手以上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没出现……
嘿嘿!
其实是你们太污了……
另外,谢谢大家关心,胃痛好些了。
我努力第三更,十一点前有就有,没有就看明天,状态不好,强写很水的……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孙子,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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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挑起棉帘,满脸笑容的走进。
无视满堂面带悲戚的诰命,给贾母行礼道:“老祖宗,孙儿给您请安了。”
贾母面色极好,看到贾环又堆起笑容,道:“怎地来的这样早?”
贾环并没说是你打发人叫的,只是笑道:“昨儿个孙儿有点子公务,忙了小半宿,又进宫和陛下打擂,回来后太晚了,在老祖宗庭院里瞧了眼,见里面已经熄了灯,就没再给老祖宗请晚安。
所以,今儿就早早的来了。”
贾母闻言,笑的面上带光,道:“都说了不知几百回了,你外面忙,晨昏定省哪里就非要在乎这一天?大晚上回来还要过来一回,也不嫌累。”
一旁一衣冠齐整气度不凡的老妇人插言道:“怪道外面都说宁侯最是纯孝,往日里不知就里,如今一看,果真不假!贾家以孝治家,当真好家风!”
贾母见贾环眼睛一眯,忙介绍道:“环哥儿,这是保宁侯府太夫人。”
保宁侯府,便是原与王子腾女儿结亲的那家勋贵。
如今只剩下一亲贵爵位,便是这位太夫人的孙儿,身上挂着三等将军爵。
不过,因为这位白发苍苍的一等保宁侯太夫人尚在,所以门楣倒还支撑的起。
贾环微微躬身行礼道:“贾环见过太夫人。”
保宁侯太夫人杨氏见贾环竟像她行礼,一点不像传言中跋扈的敢和隆正帝怼一架的模样,顿时喜欢道:“宁侯好俊的相貌!”
贾环轻笑,这些年,还真没几个人夸赞他的相貌。
倒不是他生的丑,恰恰相反,他生的极好。
容貌肖母,再加上从武带来的坚毅和英气,相貌极佳。
当初赢杏儿能一眼相中他,交流之后,便托太上皇说亲,除了贾环白手起家,确实出色外,不俗的相貌,绝对占了一半功劳。
只是后来,随着他地位名声一步步如日中天。
再敢点评他相貌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有资格的,没这份闲心。
没资格的,没这份胆量。
却不想,今日这位保宁侯太夫人会这样说。
不过,她身为一品国候夫人,身份是够了,说说也并不妨事。
贾环只笑了笑没有说话,贾母便在一旁笑道:“他生的随他姨娘……”
众人恍然,却不好再接话下去了。
姨娘生的,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好话。
贾环面色淡淡,道:“老祖宗,若无事,孙儿就先回东边儿去了。那边还有人寻……对了,林姐姐她们呢?”
贾母道:“你林姐姐和云儿一会儿去园子……环哥儿,今天太夫人和其她几名诰命,是特意来寻你的,想寻你求个情。”
贾环眉尖一挑,笑道:“太夫人是来求孙儿的?不知所求何事……”
说着,他又看向保宁侯夫人。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忽然红了眼圈,落泪道:“宁侯,老身今年七十有六了,一生里有二儿三女,如今除了一女外,都先老身一步走了……
就只一女,嫁给了缮国公府,如今却也守了寡。”
“太夫人所言,可是石守珠的母亲?”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杨氏点点头,急道:“正是,不过她与石守珠并非亲生母子。她一生命苦,生了两个都未长成。石守珠是从一位姨娘房里抱过来,养在膝下的。”
贾环闻言,道:“那太夫人想怎么办呢?”
杨氏愈发落泪,道:“老身儿女都没了,只剩下这一个女儿,所以想跟宁侯求个情,看能否将她赎出来……”
贾环闻言,想了想,有些犹疑。
贾母在一旁叹息了声,道:“环哥儿,外面的事,我理应不该说话。可今天在家里的,都是几辈子交情的世交,还有的是老亲。你若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若实在帮不了,她们也不会怨你。”
贾环闻言,看向其她五六位诰命,多是白发,道:“诸位老夫人,亦都是这般情况吗?”
除了一个哭诉道,是为了她被抓起来的儿子求情外,其她人都点头,称与杨氏类似,不过有的是女儿,有的是孙女。
贾环道:“这样,诸位老夫人的府第,小子已经记下了。一会儿出去问问,能放出来的,一定争取放出来。放不出来的,诸位也不要埋怨小子。
昨夜动手的虽是小子,但拿主意的,却是宫里的陛下。
否则,小子又岂能动一国公府?
除此外,还有几家郡王府,县主府。
宗人府宗正孝康亲王已经得到旨意,此次但凡涉案的宗室,绝不可徇私枉法。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所以,小子只能尽力而为。”
数位老妇人闻言,无不感激连连。
都不是小门小户的,大多见过太多权谋斗争。
也知道些官面上的语言。
贾环虽然这般说,但其实是有把握救出几个的。
若是一个都救不出来,他现在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当然,到底能救几个,却无人得知。
……
宁国府,宁安堂。
贾环在荣庆堂时,要给贾母面子,所以得恭敬些。
可等入了宁安堂,一张脸上再没一丝笑意。
眼神冷冷的看着黑压压一群起身行礼的武勋贵族,和身着戎装的将军。
最后,目光落在了神色有些尴尬的秦风面上……
“风哥?”
贾环纳闷唤了声。
秦风摇头苦笑,眼神往他身边一个铁甲大汉身上比了比。
贾环见之,目光一凝,看着那大汉道:“齐将军?”
此人是秦梁麾下大将,原本黄沙军团的八大金刚,几次大战后,只剩下了三位。
这位齐战,是后补起来的悍将。
秦梁带了三万大军回京阅兵,齐战便为掌二万五千兵马的都指挥使。
可见他在秦梁心中地位之高。
贾环与齐战,也算旧识,因此认得。
齐战见贾环认出他后,黝黑的脸色也有些尴尬。
他本就讷于言,此刻更是满脸羞臊。
贾环见他不言语,又看向秦风。
秦风苦笑道:“齐叔叔的岳丈,是京里人。当初,还是我娘做的媒。”
说着,又用口型对贾环无声道:“续弦娇妻。”挤了个眼色……
再道:“齐叔叔的岳丈,叫海闻。”
贾环闻言,眉头顿时紧紧皱起,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秦风忙道:“是爹让我带齐叔叔来找环哥儿你的。”
贾环呵呵了声,道:“风哥,你别告诉义父让你们来,是让我帮你们解决难题的。”
秦风讪笑了下,道:“臭小子,爹是没说让你解决……当然,你能为大,能解决最好。要是解决不了,也给齐叔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闻言,看向齐战,道:“齐将军,风哥叫你一声齐叔叔,我也得跟着叫一声齐叔叔。
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
关系要么是世交,要么是老亲。
所以,我就不说方才在西府上说的那些客套话了。”
齐战闻言,顿时直起胸膛,沉声道:“宁侯,今日老齐厚着脸上门,实在是因为家里老婆闹的厉害,不得不走一趟。
宁侯拿我老齐当自己人,不说客套话,末将就满意之极了。
您只管说,什么结果我老齐都能接受。”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贾环道:“外面八成都在说,昨夜的行动,是因为朝廷没银子了,所以我贾环为了邀圣宠,行倒行逆施的勾当,搜刮民财。又或是我贾环就要起银行了,怕竞争不过那些钱庄,所以先弄倒闭他们。
这些混帐话,我也就不去辩解了。
孰是孰非,再过两日就都清楚了。
我只给你们一个准信儿,凡是昨日抄家钱庄背后的东家,必杀!
凡是钱庄里充作打手,沾过百姓血的,必杀!
凡是逼迫良家女子为娼,藏入平康坊青楼的,必杀!
只这三种人,是不得不杀的。
其余的,男丁发往西域劳改……就是干活改造。
女眷亦发往西域,与西域流民成家落户。
这是朝廷下的铁政策,连几家王府和县主都一应这般处理。
孝康亲王都没请下宽恕的旨意,你们自己想想吧,你们为之求情的人,是不是比龙子凤孙还贵重。”
说罢,也不理满堂死寂,对面色难看的齐战道:“齐叔叔,我们也不算陌生了,当初我和风哥在西域与厄罗斯血战时,就是你带着兵马在后面压阵的。
我只问你一句,我等舍身忘死,拼死杀敌,阻异族于边疆,所为何事?
就是为了让那些乌龟王八蛋们,在后面造下重重血债疯狂敛财的吗?
海闻,是我昨晚亲自抓的。
他的罪证……大哥,去向索先生要一份四海钱庄的案宗过来。”
门口处的韩大闻言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交给了贾环一卷纸。
贾环打开后,递给齐战,道:“海闻在士林中享有盛誉,颇有名望。近二十年来,进京赶考的寒门举子,不知有多少受过他的恩惠。
可是,他施恩德所用的银子上,却沾满了普通百姓和普通商人的血泪。
四海钱庄和黄家的君子钱庄,每年往平康坊的青楼里,输送过百名良家女子,都是因为还不上他们放的印子钱被强迫卖去的。
有些女子刚烈,进了平康坊,不出三天就会自杀。
一年到头来,只他们送去的,就有一二十个自杀的。
齐叔叔若是不信,一会儿我可派人送你去平康坊逸云阁的后花园里看看,昨夜才挖出的尸骨,足足有十七八具。
这样的人若是都不杀,齐叔叔,我们当初在西域的舍身忘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齐战闻言,一张脸涨的黑红,眼睛都微微充血,拳头攥紧。
尽管明知此人就算发难也绝不会奈何的了贾环,可韩大还是往后比划了个手势,不一会儿,道成真人就出现在门口,随时以防不测。
乌远守在城南庄子后,道成真人就负责在贾府护卫周全。
秦风看了眼韩大的动作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黄沙系的将军哪怕杀自己,也不可能对贾环不利。
果不其然,齐战闷声低吼一声,道:“却不想,齐某这等清白之人,却娶了恶贼之女!!”
秦风闻言无奈,道:“齐叔叔,谁能想到海闻竟是这样的人?他以前是都中出了名的大善人,名望之好,满大秦都找不出第二个。我娘也是上了别的诰命的当,才……”
齐战一摆手,道:“风哥儿,我齐战又岂是是非不明之人?焉敢错怪夫人!齐某只恨造化弄人……
罢了,正如宁侯所言,若这等恶贼都不杀,天下何人还可杀?
春娘若是……那贱妇若还是寻死觅活,那就……那就去死吧!”
“齐叔叔,先别急……”
听齐战说的决绝,秦风忙劝了句,然后看向贾环,道:“环哥儿,当真没一点法子?”
贾环笑道:“昨夜在上书房,吏部尚书张程、户部尚书李谦给黄理求情,因为黄理是儒教大家,坏了他的名声,对整个儒家都不利。
张程和李谦是拉上满天下的读书人给黄理求情,结果,一个大秦天官,一个大秦计相,一个去职回家,一个干脆被打入了天牢。
环哥儿,你难道还看不出朝廷和陛下的决心吗?”
“风哥儿,不要再说了,否则,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宁侯,末将多谢宁侯直言相告,告辞!”
说罢,齐战对贾环行一军礼,然后大步离去。
秦风见之,忙唤了声“齐叔叔”,然后在贾环肩头捶了拳后,追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听出这件事的棘手性,不再心存侥幸,纷纷告辞。
最后,却留下角落里一个身着士子服的年轻人。
一派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坐在那里喝茶……
贾环见之一怔,看向韩大。
韩大细细瞅了瞅那人,眉头皱起,对贾环摇了摇头。
贾环顿时乐了,韩大身为贾环第一家将,尽忠职守,平日里对都中数得上号的衙内都熟知。
竟看出这个,还堂而皇之的坐在角落里。
最荒唐的是,他穿的居然是士子服!
满神京衙内圈里,谁不知贾环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这身衣裳。
这身谁啊?
“孙子,你哪位啊?”
“噗!”
正做遗世而独立之绝代高人的年轻人,一口茶喷出,还呛入鼻腔,一时间,鼻涕眼泪煳了一脸……
“我……我乃李元,乃……乃礼部侍郎李峥之子,今为宁侯献银行大计而来!”
……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奇才!
“李元?李峥那老小子的龟儿子?”
贾环看着这狼狈之人,不无鄙视的笑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宁侯,起码的口德还是要有的吧?我若说你是贾政的龟儿子,你乐意?”
别看方才李元狼狈不堪,一副装世外高人露馅后的窘状。
可当贾环侮辱到他父亲时,李元还是正色起来,直起腰身,眼睛直视贾环大声道。
如果不看他哆嗦的两手,单凭这幅敢在煞气之名传神京的煞星权贵面前大声反驳的作态,就是好样的。
当然,即使哆嗦着双手,李元能有这等勇气,也是不俗。
贾环眉尖轻挑,侧目看着他,笑着点点头,道:“你小子说的对,是得有点口德。
不过……
本侯和你爹李峥是同僚,同殿为臣,更一起共事过,自然是平辈论交,叫他的名字,没有不妥吧?
倒是你……
你什么身份?敢直称我爹的名讳。
信不信本侯把你屎打出来,再让你吃下去?”
“呕……”
只想想那画面,李元就干呕不止,面色如土,连连作揖道:“宁侯,是在下无礼,我……我同您道歉。”
贾环嘿了声,笑道:“倒是能屈能伸……
说说看,老子在你们读书人心里,怕是不比狗屎强多少。
你就这样不避嫌,跑来给我献策?
别是想着给老子使坏吧!
再者,你老子李峥看我不顺眼,老找我事。
你敢跑来跟我做事,不怕回去挨家法?”
李元已经缓过劲来,掏出帕子擦净了脸和衣裳,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做派,听到贾环之言后,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笑道:“宁侯不知,小可在都中士林中的名声,也不怎地……”
贾环抽了抽嘴角,道:“你可有功名?”
李元闻言,面色一滞,嗤笑了声,道:“区区功名,于在下而言,触手可及。
只是,李某何等人物,虽不及宁侯英雄,但又岂能受一功名所诱,去钻那酸臭无比的八股经义?”
韩大这时从堂门口处接过一纸卷,略一看过后,嘴角抽了抽,回到贾环身后,交给了贾环。
贾环看过纸卷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李元,字汉卿,三岁启蒙,八岁进学,考了……考了十二年,连生员都没考上,至今无秀才功名。
被夫子视为学堂之耻,被李峥视为李家之辱……
噗!
哈哈哈!”
贾环笑的前仰后合,李元一张脸却成了虾爬子,怒吼道:“宁侯,咱俩半斤对八两,你有甚资格笑我?”
贾环又笑了几声后,摆摆手,又指了指这间宁安堂。
李元登时明白过来贾环的意思,贾环是告诉他,就凭这贾家的富贵……
反应过来的李元,面色颓败,叹息一声,无力道:“不瞒宁侯,在下幼时亦被认为神童,三岁已可识千余字,可背三百诗。
只是……说来不信,我竟不能看那四书五经,八股文章。
每每入目时,便头疼欲裂,只欲作呕。
故此,杂书读了千万本,正经书却……
家父曾以为是我顽劣,不愿行正道。
随以荆条家法相逼……
可,纵然被打的皮开肉绽,只要嗅到经义文章的气息,我就呕吐不止,几欲送命。
有一回,竟吐的三天三夜昏迷不醒。
如此,家父也就彻底放弃在下了……”
贾环知道李元说的都是真的,随口劝慰道:“天下奇人无数,你小子想来也算是个奇人。
再说,不能科举就不科举罢了,你老子是礼部侍郎,位高权重,随便给你找个官做做不就得了?
投奔我能有什么前途?”
李元闻言,却勃然大怒,道:“宁侯焉敢侮辱我李家门风?宁可直中取,不求曲中来!
李家世代清名,岂能毁于我手?”
贾环点点头,道:“好好好,你李家世代清名,你回家好好守着吧。
本侯公务繁忙,况且声名狼藉,你还是离远些比较好,免得坏了李家的清名。
到时,你爹也饶你不得!”
李元闻言,面色一滞,忙道:“宁侯,你怕是误会我爹爹了。今日我前来宁国府,我爹爹也是知道的。”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好笑道:“怎么可能?”
礼部,素来是六部中最清贵的部堂。
为天下读书人养望之最佳地,也汇聚了极多儒教大家。
想入内阁,礼部尚书几乎是最佳的跳板。
张廷玉在太上皇在时,便一直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养望。
他为天下文宗桐城四老顾千秋的弟子,出身不俗。
自身又是进士及第……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他会再在礼部待上十年,或是二十年,直到名望厚重名动天下时,便晋升内阁阁臣,乃水到渠成之事。
而所谓的士林清流,礼部便是他们的大本营。
李元的父亲李峥,如今便是礼部侍郎。
贾环先杀顾千秋,又抓了黄理、海闻,他在士林中的名头,真真是迎风臭三里。
可谓儒教死敌!
李峥居然会让他的独子,与贾环来往,甚至投效于贾环?
他这是自绝于士林吧?
就像如今的张廷玉……
怎么可能!
李元却解释道:“宁侯,家父与黄理、海闻等人绝非一类,甚至与张程、李谦等人也大道不同。
钱庄害人之罪行,家父早在多年前就数次上书太上皇和陛下,只是背后牵扯太大,始终无法解决。
若非看家父赤胆忠心,因此太上皇和陛下屡屡关照,李家怕早就因此事被打压败亡了。
半年前,家父还上过一道折子,诉君子钱庄和四海钱庄之滔天罪行。
然后,就被打发去了西域谈判……
若非宁侯一路照顾,以家父的春秋年岁和身子骨,怕早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虽然家父亦看不惯宁侯种种所行,但却以为,此类皆小节。
虽不能苟同,但无关大义正道。
家父还说,宁侯这半年来,为国征战,还捐赠举家之财,为国难分忧,昨夜更是横扫神京各大钱庄势力,功德无量。
为此,多年不饮酒的家父,昨夜破例痛饮三海碗!
并不再阻拦在下投奔宁侯,共立经济大道!
对了,家父还让在下带一句话给宁侯:
这普天下的儒生,或许蝇营狗苟,一心钻营者繁多,但也绝不乏敢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儒家风骨者!”
贾环听着李元慷慨激昂的陈词,面色却没什么改变,也没想去争辩什么,只淡淡的道:“小李子,你说有银行大策要献给我,说说看,什么银行大策?你知道银行是做什么的?”
李元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里叹息一声: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被自己带着节奏走?
这种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喜欢掌控主动。
不过,若非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出这样大的事业。
只说昨夜那番惊天动静,若非心性坚韧如钢,又兼怀大心胸、大气魄、大担当者,便绝无可能敢为!
当然,这样极好……
李元收起折扇,插在腰间,正色道:“就我所闻,宁侯所筹备之银行,虽比钱庄更进一步,但大抵仍旧是钱庄一类。”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性质是差不多。”
李元闻贾环认可,轻轻一笑,道:“那么宁侯也当知道,如今外面,虽无明言,但都在暗中相约抵制宁侯行事。
其实就算宁侯之前没有收缩贾家的产业,贾家的产业在都中,尤其是在江南,都会大受影响,寸步难行!
不知宁侯可知缘由?”
“因为我杀了顾千秋?”
贾环呵呵笑道。
“正是!”
李元道:“在文风满地的江南,文宗顾千秋影响力之大,就好比宁侯在军中的地位。
江南富庶,故而家家户户都有子弟读书。
但凡读书者,就无有不敬当代文宗者。
宁侯于祭天之日,斩杀顾千秋,便已是江南之敌,甚至是天下读书人之敌。
这个时候,宁侯想推行银行之道,几无可能!”
贾环想了想,道:“倒是在理,那你有何法,可解此难?”
李元闻问,面浮笑容,不在乎已是深秋,从腰间抽出折扇,再次摇开,笑道:“此事不难,可以利诱之,以名破之!”
“什么利,什么名?”
贾环眉尖一挑,问道。
李元道:“都中钱庄,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十大钱庄,多有银票发行,其中以大龙钱庄,四海钱庄和君子钱庄三大钱庄的银票,最受欢迎。
大龙钱庄为孝礼亲王府门生陈梦雷陈家所有,四海钱庄、君子钱庄则为海闻、黄理两家所有。
此三家,皆海内外闻名之儒教大家,在江南也颇有文名。
故此,三家钱庄的银票,得以流通江南各地。
昨夜宁侯雷霆扫穴,大破三大钱庄。
虽然除了大恶,却也让不知多少不相干的人受到了牵连。
因为钱庄被查封,那么这三家钱庄发行的银票,便成了废纸。
持有银票的人,倾家荡产者都有。
如此,银行便可以利诱之!”
“怎么诱?”
贾环再问道。
李元笑道:“待银行建立后,宁侯可张贴告示,凡持这些钱庄所发行银票者,皆可在银行开办户头。
待银行清理工作完毕后,可逐步发还银票存银。
如此,他们所谓的抵抗,就成了笑话。
这便是以利诱之。”
“可他们要是兑换完银票银子,再不来了呢?”
贾环问道。
李元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
宁侯当知,那些人之所以将银子存入钱庄,除了贪图方便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损耗,也就是所谓的火耗。
他们做事,携带大量银子行动,运送途中有被劫的风险且不说。
只磨损所耗一项,就是了不得的损失。
所以,才有了钱庄的生意。
但是,他们现在发现,将银子存入钱庄,随时都有可能将手中银票变成废纸的可能,他们就不会再存入钱庄了。
银行,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当银行将已经落入口袋的银子,发还给存户……
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哪!
银行能不为这么一大笔银子所动,还发还给存户,可见银行信誉之好!
绝不会贪不义之财!
这就是万金难买的好名声!
再加上银行的东家,既有内务府,又有宁侯这样的勋贵,再稳定不过。
不虞担心会落个钱庄的下场。
所以,愿意将银子存入银行的人,必将越来越多。
他们的抵制之局,也就不攻自破!”
贾环闻言,看着李元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个法子和本侯之前想的一样……你别撇嘴不信,昨夜本侯便与陛下说过,清缴的银子里,大都是存户的银子。只要能说的清来路的,日后就会发还回去。”
话虽如此,贾环心中却一阵震惊!
他先前的确想着要将放回民众存在各大钱庄的银子,但他只是怕出大乱子。
根本没李元想的这样多,这样深,还能因势导利,为银行造势!
李元一个当代“土着”,竟能想到银行信誉的重要。
这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了,目光何等犀利长远!
李元闻言,尴尬一笑,以为贾环真的和他想的一般,悻悻道:“宁侯能想出这点,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有良策!”
话音一转,李元再次自信的摇了摇折扇。
贾环好笑道:“这天儿越发清凉了,一大早,你摇个锤子的扇子!”
李元干咳了声,强撑道:“宁侯,这叫真名士,自风.流!”
贾环哈哈笑道:“你流感吧,还风.流。真风.流,有种你别抖啊!我方才还以为你是怕的,现在才看出来,你他娘的是冻的!”
“呵呵呵!”
连韩大这般沉稳的人,看着李元那张青脸,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李元闻言,也不装了,将手中折扇丢一旁桌几上,干笑了声,道:“见笑了,我原是想做羽扇纶巾的诸葛亮的,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咳咳,闲话少说,宁侯且听我第二策!
当今钱庄的经营之道,我以为太过粗陋。
靠发行银票收的那点手续费和火耗银子,再加上见不得光的印子钱,虽然能赚不少,可难有什么大出息。
所以,我认为,银行换新名,就不可走老路。”
说着,李元眼睛紧紧看着贾环,道:“在下以为,银行当以银行之银,成百行之资,助其扩大经营,银行也可分其红利!
此乃在下观察多年,所得区区心得,宁侯以为如何?”
贾环仰起头想了想后,又垂下看着李元,道:“你可知道在永安坊和永宁坊经营的兴业钱庄?”
李元闻言,面色骤变,看着贾环颇不自在的结巴道:“宁……宁侯知道李威?”
贾环好笑道:“你这个点子,可是观察兴业钱庄所得?”
李元闻言,顿时垂头丧气,点点头道:“正是,却不想,宁侯竟然已经发觉……”
贾环却摇头正色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能观察到这点,并且你想的比李威还深一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真心话,都中有名号的钱庄都有五六十家,其中大多都比兴业钱庄名声大。
李元能在这么多加钱庄里,观察到兴业钱庄的不凡,并想的更透彻,引为己用,绝对不俗。
李元闻言,又登时直起腰身,得意道:“我何曾妄自菲薄,此策虽好,但吾还有良策!”
“哦?”
贾环笑道:“你主意还真不少,那你再说说看。只要好用,我都算你大功。”
李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然后沉声道:“想要将银行做大,有一事,宁侯心中当需有数。”
“什么事?”
贾环问道。
李元乐呵呵道:“宁侯当听过一句话,叫财不露白!”
贾环闻言,心里忽地一沉,眼睛微眯,道:“什么意思?”
李元回来踱步道:“凡国人者,少有不仇富者。
气魄大些的仇富者,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念。
而普通的仇富者,则是不患穷而是患旁人富。
这样的人,有时会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如此,便有了财不露白的经验之道。
所以,纵然大富之家,储存银子,也大都喜欢深挖地窖,将银子铸成银冬瓜。
只要寻常注意些,就不会被人惦记。
宁侯,不解决这个问题,银行前途,却是极难做大的。”
贾环闻言,脸色凝重了许多,他还真没想过“财不露白”的说法。
如今这样一听,确实有些道理。
尤其是对那些身家深厚,但有些见不得光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放心的下,让人知道他们有这么多见不得光的银子……
想了想,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贾环看向悠然自得的李元,道:“你有什么法子?”
李元呵呵一笑,不自觉的又拿起了身旁桌几上的折扇,摇了摇后,冷风让他清醒过来,见贾环和韩大都目光怪异的看着他,干笑了声,忙丢下折扇,回归正题道:“很简单,只要银行注重保密原则即可!
要让人知道,注重保密,是银行存世的行事底线。
只要让人们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朝廷,在没有给哪个人定罪前,都不能调查此人在银行存了多少银子。
那么我相信,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将手中的银子,存入银行。”
贾环闻言,再次上下打量了李元一番,缓缓道:“想法不错,李兄的确大才,可愿随本侯做一番事业?”
李元闻言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李兄可先去前厅书房,与索先生和李威一起商议都中银行筹备事宜。
到晚上,我再为李兄的加入,摆宴接风!”
李元闻言,笑了笑,又正色道:“这些年来,元一直不知自己该做何事,能做何事。
读书不成,习武又吃不得苦,经商家里还不许……
一事无成二十多年,沦为都中笑柄。
今日得遇宁侯,愿自此能一展心中所学,成一番大事业,方不负平生之志。”
贾环上前搂住他的肩膀,笑道:“用心做事,时间长了你就明白,在我的地盘,说的多不如做的多。
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事业会小。
自贾某出府谋事以来,何曾做过一件小事?
未来银行,会遍布大秦二十四省,二百……
咦,李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正说着,贾环见李元脸色有些惨白,似乎还极想摆脱他的亲近,好奇问道。
李元强笑了声,道:“宁侯,在下……在下只喜女色,不好……不好龙阳……”
“我艹!”
贾环傻眼儿骂道:“你他娘的这是什么意思?哪个王八蛋好龙阳?”
李元想挣脱贾环搂在肩头的胳膊,可却被贾环死死扣住,挣脱不得。
脸色愈发发白,畏惧道:“宁侯,您放心,我并非是瞧不起您这种爱好……
这个,我也是听说的……
昨夜,您不是还和一俊俏男子,同乘一马,还亲嘴儿来着!
多少人都看到了,再不会有假。
宁侯,在下求您了,放过在下吧,我刚刚吐过,臭的很……”
“你……他……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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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风筝
“宁侯,您这是……”
李威有事求见,便在一亲兵护送下,来到了宁安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宁国府前宅,若无贾家亲兵护送,除了少数几人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真正的军法治家。
可宁安堂内的一幕,却让李威摸不着头脑。
贾环正双手举着一身着士子服的年轻男子转圈儿,一脸的狞笑。
贾环见李威到来,这才一脸怒气的放下李元,警告道:“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仔细我把你转的取向不明!”
李元晕晕乎乎的站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平静了好一会儿,眼前才不再地动山摇,虽然对于贾环是否有龙阳之好依旧心存怀疑,但面上却再不敢取笑了……
贾环见这小子老实后,对李威道:“这家伙叫李元,斯文败类一个,考了十二年也没考上个秀才,不过,倒对钱庄事务颇有了解,你的那套法子,也被他暗中学到了。
日后,他和你一起处理都中银行事务。”
李威闻言,顿时对李元刮目相看,然后好言劝道:“这位李兄,俗话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既然李兄于钱庄一道有大才,就不要再去科举了吧,我实在不忍心看你沉沦此道。”
“哈哈哈!”
贾环闻言,看着李元一张黑脸,登时大笑起来。
李元方才被这个不靠谱的“明主”给转怕了,在贾环威胁的目光下,只冷哼了声,没再提他昨晚和一清秀男子嘴儿的事。
贾环嘿嘿一笑,对李威道:“你有何事?”
李威忙道:“宁侯,是这样。银行一开,则需要不少熟知钱庄事务的掌柜的和伙计。
我听索先生说,我们竟没有储备多少?”
贾环道:“的确没有……”
李威傻眼儿了,道:“没有掌柜的和伙计,如何能开钱庄?
宁侯,这不是顽笑的!”
贾环笑道:“我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李威也是极聪明的人,闻言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还没开口,就听一旁李元嗤笑了声,道:“你当宁侯昨夜那般大的动静为的是哪般?
自然不是银子,银子才值几个钱?
那些钱庄的掌柜的和伙计才是最值钱的。
最关键的是,他们现在都成了罪人,入了贱籍。”
贾环侧目看了这个脑筋极灵透的李元一眼,道:“你连这个都能想到?”
李元嘿嘿笑道:“从半年前得闻宁侯对银行的构思,我就想了许多问题。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闹不明白,宁侯从何处来寻那么多钱庄掌柜的和伙计来用。
直到昨夜宁侯雷霆扫穴的动静,我就瞬间明白了许多问题……”
李威似不愿看他专美于前,道:“索先生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让我来见宁侯,请宁侯给个对牌,好让我去挑些人手。”
李元闻言一怔,不信道:“索先生是谁?他如何能想到这个主意?”
贾环一摆手,阻止了两人的争论,对李威道:“你是做钱庄的,应当知道钱庄这一行那些人最精道。
拿着我的对牌,带上一百亲兵,直接去黑冰台提人。
赵师道不会为难你。
告诉你选中的人,好生听命于你等,日后我自会为他们脱去罪籍。”
李威闻言大喜道:“是,有这句话,万事好办!我自然知道那些掌柜的极好,平日里自然没甚机会。可如今他们都成了罪籍,哪怕为了不牵连到家中子孙,他们也一定会好生做事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又对李元道:“你和李威一起去吧,日后你俩共事的时间极多,趁这个机会,你俩好好磨合磨合。”
李元不知想到了哪去,闻言面色古怪起来,呵呵笑道:“好说,好说!不过,磨合就不用了,两个男子磨合,怪怪的……一起去看看就好,我也想看看黑冰台的衙门内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说罢,见贾环抓起一个茶壶盖砸过来,拔腿就跑……
……
“环哥儿,这个李元,感觉不大可靠……”
李威李元离开后,韩大忽然开口道。
贾环摇头道:“不好说,不过,他之前给出的数条建议,极有价值。
告诉索兄,让他多关注下这个李元。
而且,除了银行事务,其他任何事,都不许李元插手。
这个人,太精明。
李峥那个老顽固,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让人笑不到……”
“是。”
韩大点头应道。
“对了,劳大哥去将缮国公府的诰命太夫人带出来,送去保宁侯府。
再将锦乡侯府的大奶奶从五城兵马司带出来,送去神武将军府。
老太太那边的人情,还是要挑两个送出去的。
不然老太太面上不好看。”
韩大道:“缮国公府的诰命太夫人在黑冰台,不知赵师道会不会放人。”
贾环道:“内眷问题不大,赵师道如今躲着我走,他绝不愿看到我亲上黑冰台。”
韩大笑道:“如此,那我就先去忙了。”
“嗯。”
贾环应了声后,韩大离去。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带煞气的看着内阁传送上来的,几比他人还高的折子。
只看了几本,其余的,就被他一把推倒,如土山崩塌般散落一地。
“这群混帐行子!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隆正帝咬牙切齿道。
赢祥面色也不大好看,道:“怪道连贾环都不敢将昨夜清缴的银子用上,要还给他们。这些人还真是……”
尝过一两银子逼死人的滋味后,赢祥昨夜其实也对那笔清缴银子动过心。
那足足相当于国库一年的收入还要多些啊!
贾环说要还给别人时,他还有些不大乐意。
可看到今天如山的奏折,甚至每时每刻还有奏折飞入宫中,内容都是毫不客气的对朝廷搜刮民财的义愤。
连亡国之兆那些人都敢说出口。
可见,他们都急红了眼……
隆正帝恨的面容微微狰狞,道:“瞧瞧吧,这就是朕的好臣子,大秦的好忠臣。贾环昨夜对张程发怒,朕还不以为然。今日再看看这些奏折……
他们连一点恶名都不肯担,可骂起朕来,却一个个都恨不得指着朕的鼻子骂!
朕何时想过要用钱庄的民财解决朝廷危机?
还说什么指鹿为马,乃秦二世所为。
他娘的,那些钱庄犯下的罪过,难道也是假的?”
气到极致,隆正帝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只是他忘了,他的确动过心,要将清缴上来的银子收入国库……
“赵师道呢?”
隆正帝忽然回头看着苏培盛道:“昨天贾环说的那些法子,赵师道去做了没有?”
苏培盛忙道:“陛下,怕是还没有。”
隆正帝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为何还未去办?本该是你们要做的,你们想不到。
如今人家把法子都告诉你们了,还拖着不办!
非要等到别人将朕刻薄寡恩,贪敛酷残的威名,传诸天下,留名青史后,你们才想起来去办吗?
一群废物!!
朕要你们何用?”
苏培盛忙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
赢祥劝道:“皇上,赵师道昨夜一宿都在忙着抓人,这会儿怕还没抓完。不如。让中车府去办这事。”
隆正帝怒哼一声,道:“中车府要是有这份能为,朕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贾环现在干吗?”
苏培盛闻言,忙出去寻人去问。
中车府大部分力量,如今都掌握在他手中。
对于贾环的动向,自然不会不知……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皱巴着一张老脸进来,不知道该如何对隆正帝道。
隆正帝一看他脸色,眉头就拧了起来,喝道:“说,贾环现在在做什么?”
苏培盛干笑了声,道:“陛下,宁侯现在……宁侯现在在……”
“该死的奴才,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见苏培盛吞吞吐吐,隆正帝大怒道。
苏培盛忙道:“回陛下,宁侯现在正在大观园里和一群女孩子放风筝……”
“他娘希匹……#¥%……”
隆正帝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似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用他平生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脏话,亲切的问候了贾环。
赢祥在一旁都听傻了眼儿……
不过,赢祥也对贾环有气。
昨天分明是他这混帐突然发动,打了隆正帝和内阁一个措手不及。
许多原本要布置的措施都没布置妥当。
只来得及调秦梁封锁神京各坊市,以防不测。
其余的,只等今日再办。
这也罢了,今日能办利落了就好。
可事情刚到棘手之处,烂摊子闹的宫里不得安宁。
张廷玉一干内阁大臣都快坐不住了,赵师道到现在还在抓人……
真真是正需要用人时,这始作俑者的混蛋居然在大观园里和一群女孩子放风筝!
看着脸色涨的黑红的隆正帝用脏话骂个不停,赢祥又好气又好笑。
“苏培盛,你去把这件事告诉贾环,告诉他,皇上命他今日必须办妥当。不然,就让他到景阳宫去放风筝!”
赢祥对苏培盛说道。
苏培盛闻言,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喘息了几声后,见苏培盛没有动静,怒道:“还愣着干吗?没听到吗?”
苏培盛忙领命而去。
……
大观园,潇湘馆竹林前半坡。
贾家姊妹并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还有各自的丫鬟,及贾宝玉、贾兰都在。
各家丫鬟都捧着好大的风筝,也有搬高凳的,拔セ子的。
风筝也是各式各样,有软翅子大凤凰的,有大螃蟹的,有猫熊的,有金鱼的,有小鹿的,有大雁的,还有美人的。
一群人一会儿飞起这个,一会儿飞起那个。
时而惊唿缠住线了,时而气愤挂树枝了,也有抱怨飞不起来的……
好不热闹!
林黛玉圆滚滚的猫熊风筝就飞不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登时恼了,指着那风筝大骂道:“瞎了你的熊眼!也不看看谁在放你,你也敢飞不起来?”
一席话,说的一群人笑倒在地。
林黛玉却羞恼的要撕贾环的嘴,让他胡说。
贾环将功赎罪,拿着风筝一个起跃又连点几下,飞上了一根竹子之巅,摇摇晃晃看着唬人。
他却不在意的大笑道:“林姐姐,快拉着线跑起来!”
林黛玉吓的小脸儿都白了,急道:“环儿,快下来,仔细摔着!你快下来!”
贾环哈哈大笑道:“没事,你跑起来,带风筝飞起来我就下来!”
一旁紫鹃虽也唬的脸色发白,不过她相信贾环,就劝道:“姑娘快跑起来吧,三爷说没事,定是没事的。”
林黛玉都快哭了,道:“紫鹃,我腿软,跑不来。”
紫鹃没法,只好接过风筝,扬声道:“三爷,我来跑,你快下来吧。”
说着,抓着线往一旁坡上跑去。
众人就见一只圆滚滚的熊猫,从竹子上唿唿的飘飞到天上。
然后,贾环一手抓着竹身,轻飘飘的落下。
“环儿!”
方才跑不动的林黛玉,忽然就能跑动了,跑到贾环身边,好歹知道人多不能抱,却一手拎起他的耳朵,嗔怪道:“你疯了?!摔着是好玩的?”
一旁的贾宝玉忽然跑来,看着贾环,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弟,你帮我把美人也放起来吧?这破风筝怎么也放不起,要不是看它是个美人,我一脚踹个稀巴烂!”
贾环正准备答应,却听林黛玉竖起眷烟眉,斥道:“不许!万一摔着了,环儿才是稀巴烂呢!”
贾宝玉闻言,只好忧郁的走开……
贾环嘿嘿乐了起来,冲林黛玉比划了跟大拇指!
这时,却见薛宝钗忽然从莺儿手中接过西洋剪,将手中的线剪开。
她的风筝是七个大雁,正好排成一行,此刻牵绊的线一断,便渐渐飞远了。
贾环奇道:“宝姐姐,你丢了它们作甚?”
薛宝钗好笑道:“放风筝,本就是图一乐,也有放晦气一说。如今剪了飞了去,也把晦气飞走了。不止我要剪,她们也都要剪呢。”
史湘云闻言,从薛宝钗手中接过剪刀,一下就剪开了手中的线,天上的一只小鹿风筝一颠一颠,好似在跑动般,跑向天边不见了。
史湘云高兴的咯咯乐起来,道:“我也放走了晦气!”
林黛玉却有些不舍,道:“我的猫熊风筝是姨妈送的,一时放了固然有趣,却不忍心。”
薛宝钗笑道:“快放走吧,妈那里还有,下回再给你送来。方才若不说放晦气,收回来也就罢了,既然说出口,却是不能再收了。”
紫鹃笑道:“我们姑娘越发小气,她不放我放。”说罢,也接过剪刀,剪了线,林黛玉的那面熊猫风筝,便一晃一晃的飞走了……
众人正一阵顽笑,就见小吉祥从不远处“蹬蹬瞪”的跑来,跑的飞快,好似有人在追她一般。
没想到,还真有。
隔着数十步远,小吉祥就哇哇大叫道:“三爷,宫里来了位公公急着见你,我让他等一会儿都不肯,非要跟我一起来,跑的贼快!
妈呀,他追来了!”
贾环闻言,眉头皱起,往后一看,却见苏培盛大喘气的跟在后面跑,看到贾环时,眼圈都红了!
亲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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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真是一个认真的爷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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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批斗大会(一)
“苏公公,干吗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这幅鬼样子……别吓着我们家姑娘了,有话好好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见苏培盛惨白老脸上眼圈发红,还喘着气儿,满脸皱褶的模样有些吓人,连小吉祥都往贾环怀里钻,小身子颤栗。
贾环知道应是上回夜袭贾府的那个妖人,就有点苏培盛现在这样的模样,顿时心疼起小吉祥来,语气不满的道。
苏培盛好歹平息下来,苦笑道:“宁侯啊,出大事了!”
贾环嗤笑了声,道:“现在能出什么大事?神京城内外的兵权都在陛下掌控中,国朝内外也是四海升平,万事待兴。我就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大明宫都总管这般急……
老苏,我宝二哥有个美人风筝飞不起来,你也懂武功,来帮忙飞一个。
我老婆不舍得我爬高……”
林黛玉在贾环身后,悄悄的掐了他一下,不过心里嘻嘻一笑。
贾宝玉则忙把美人风筝藏在背后,开什么玩笑。
他看着老女人都觉得厌恶,是死鱼眼珠子。
那老男人就是粪坑中的石头……
这样好的美人风筝,让他一个老阉奴碰了,岂不作践了?
苏培盛苦笑道:“宁侯,当真出大事了。满神京的文臣,全往宫里递奏折,要陛下解释昨夜的事。还质问陛下,如何敢指鹿为马,搜刮民财,此亡国之兆,桀纣之行!
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们,马上都要聚集到朱雀街,要敲登闻鼓,面君陈情了!
若再让他们鼓荡起无知百姓,云集皇城门下……
宁侯,危在旦夕,危在旦夕啊!”
贾环眉头一皱,道:“法子我昨儿不是说了,让赵师道赶紧去办不就成了?”
苏培盛急的跺脚,道:“小祖宗诶!赵师道要是能有这份能为,奴婢哪里还用的着来这里搬救兵!
陛下方才雷霆大怒,才骂过赵师道和奴婢。
说我们都是废物,宁侯出了主意都做不好事……
十三爷好歹劝住,这才打发奴婢赶紧来寻宁侯。
这普天之下,除了宁侯,谁能解此危局?”
这话其实是在给贾环戴高帽,也是一种手段。
赵师道不是办不了此事,他如今只是抽不出身来。
而且,他这方面的业务,的确没贾环精熟。
时间紧急,自然贾环出面最有把握。
苏培盛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暗忖贾环少年心性,在女孩子面前夸他,总能讨他喜欢。
也确实如此,苏培盛此番言论一出,贾家女孩子们再看贾环的眼神,就熠熠生辉了。
老天爷!
往日里只知道这环哥儿了不得,是大英雄。
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英雄。
每到危急时刻,宫里就打发人来搬援兵。
真真了不得!
贾环心里暗爽,面上却故作风轻云淡,摆手道:“老苏此话却是过了,不过是一些小手段,你们自去捣鼓就是,法子昨儿都告诉你们了。
我不是不去,我都答应过我夫人和姊妹们,今儿要陪她们放风筝。
岂能言而无信?
去休去休,老苏你去寻别个吧!”
苏培盛闻言,一张脸扭曲成了苦瓜,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环,贾环不为所动,他又可怜巴巴的看向林黛玉等人。
林黛玉心地最软,见一老太监眼泪快流出来了,心生不忍,眼圈都跟着红了,道:“环儿,你……你就去帮帮他吧。”
贾环犹疑道:“可说好了,今日陪林姐姐你们耍子的……”
一旁薛宝钗已经忍了半天了,这会子急道:“我们不过是内眷嬉戏,什么时候不能顽耍?若是让人知道爷……环哥儿你是为了陪我们玩闹才耽搁了正事,我们岂不成了不贤?”
贾环皱眉道:“这叫什么话?陪你们才是正经事。”
“少胡扯!”
史湘云一如既往的大胆豪迈,啐喝道:“快去忙你的正事才是正经的,再敢作怪,仔细我……”
说着,还挥了挥小拳头!
贾环忙干咳一声,道:“云儿,还有外人在呢!”
史湘云闻言一怔,随即羞红了脸,狠狠的白了贾环一眼。
“罢了罢了,既然我的夫人们都这般贤良淑德,心怀慈悲,我就再帮老苏你一回吧。”
贾环无限骚包的叹息道。
苏培盛心里抽搐,面上却不断的赞美着贾环的妻妾们。
他虽是外人,却是宫中中官,并不妨事。
又是一辈子伺候人的,别的不会,赞美人的话,说一钟头都不带重样的。
还好,没说几句,就让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三人的脸晕成了晚霞。
三人一个劲儿的催贾环快去吧,比贾环送她们礼还高兴。
或许,因贾环之故,让她们得到的赞美,对她们而言,才是最美的礼物。
……
“让三哥派兵,带太学和国子监的书生,在西市坊门前列队。敢生乱者,直接拿下,杖责二十!拖去西市!”
出了大观园后,贾环的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散漫?
看到韩大、韩让迎来后,对韩让沉声道。
此命令,却让苏培盛脸色骤变,忙道:“宁侯,派兵拿士子,这……”
贾环理也不理,对韩让继续道:“让韩楚带人,列于朱雀门前,但凡有人想敲登闻鼓,不论是官是民,一律拿下,送往西市坊门。
登闻鼓不响,事情就不会闹到不可收拾。
若是登闻鼓响,陛下就得升金銮殿。
要去金銮殿上耍嘴皮子,我们还真未必能耍的过他们。
他们只抓住一点,宫里和我都没权利直接拿人,我们就说不清。
不管怎样解决,都是一出丑闻。
那群人都是惯会耍嘴皮子的,我们不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记下了?”
“喏!绝不会让人敲响登闻鼓!”
韩让领命而去。
贾环又对韩大道:“大哥让人去西市坊口清场,搭建高台。
让索先生将那些苦主寻来,再将黄理、海闻、陈梦雷几个人从黑冰台带过去。
今儿要用他们唱出大戏,好生打掉那群卖嘴皮子的清高德性。”
韩大应声而去。
贾环又对苏培盛道:“苏公公去告诉陛下,在我处理完西市之事前,让他万万不要理会要求陛见的朝臣。
等西市毕后,那些人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让陛下该做什么不做什么,不用管那些蹿上跳下之辈,回头有的是收拾他们的功夫。”
苏培盛听的心惊胆战,小声道:“宁侯,您可千万要掌握好分寸。实在不行,就把银子还给他们。本来就是要还的不是?
您若闹的太大……纵然可以收场,可对宁侯您不利啊!”
贾环闻言,心中一暖,笑道:“放心吧,老苏,我心里有数。”
……
东西二市,是神京城内最大也是最繁华的两个超级坊市。
专门进行买卖交易。
但凡都中,甚至是大秦数得上的老字号,在东西二市内皆可寻到。
除此之外,都中诸多小买卖人,也会在坊市内沿街两旁,摆一些小摊,售卖一些自家产的,或是从别处进的小物件儿。
或是吃食,或是小玩意儿。
自此贾环命五城兵马司不再收这些小摊贩的摊位银子,只收些微不足道的防火钱和卫生银子,加起来不足过往的三成。
使得两市的小商小贩们如雨后春笋般大量冒出。
也因此,使得每日二市的人.流吞吐量,大的惊人。
今日,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张家小二在坊市门口的好位置上捏糖人儿,李家老大则在一个偏僻些的角落里煮卤煮。
各式各样的百姓在坊市里穿流游荡,用二三个铜板给孩子买个火烧,用几十文钱给家里的娘子买些胭脂水粉美一美……
太平世道的百姓,纵然过的苦一些,总还算得上是安居乐业。
更何况,眼瞧着世道越来越好了……
然而就在众人享受着与往日里一般的热闹景象时,忽地,坊市门口来了一队足有千人的五城兵马司士卒。
如今的五城兵马司,可与当初裘良掌管时的五城兵马司截然不同了。
只看士卒的精气神,就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也难怪,裘良掌着五城兵马司时,只顾着给自己捞银子。
上行下效,下面的军官也有样学样。
到了最底层的士卒,虽然一个劲儿的想方设法敲诈勒索小商贩,可搜刮上来的银子多半要孝敬上去。
剩余一点,连养家煳口都难,一群士卒好似叫花子般,谈什么精气神?
如今的五城兵马司,哪里还用敲诈小商贩?
他们都敲诈……不,是跟正经的门面收平安银子。
再加上每年从平康坊里收的大几十万两银子,一年上下,几百万两的出息。
当头的连一文钱都不往兜里装,其他军官也不敢,全用来养兵。
士卒的精气神不壮观都不可能。
这一千五成兵马来了后,迅速在坊市门口清场,清出一大片空地。
然后就有人送来木头、砖石,没一会儿功夫,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高台,便搭建了起来。
两根木杆竖起,中间拉起了一面横幅,上书四个大字:
批斗大会!
围观百姓不敢高声喧哗,却纷纷低语不休。
在议论,这批斗大会是个什么名堂。
各种说法都有,只是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见人出来解释。
又过了一会儿,就见又一队五城兵马司千人营开赴而来,不过这队千人营似乎足有两三千兵马。
而这一营人马却不是只他们自己过来,还押着一群人一起过来。
押带过来的人,让围观百姓纷纷侧目震惊。
五城兵马司押过来的人有数百上千之多,看这些人的打扮,人人璞巾儒衫,竟是太学和国子监的士子书生?!
老天爷!
该不会是要批斗他们吧?
再看看队伍前方,有几个士卒还用木板抬着人,看似被打的不轻,亦是身着璞巾儒衫。
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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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批斗大会 (二)
后来的这一队五城兵马司士卒,由韩让亲自率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是从朱雀街将这群准备上朱雀门,敲登闻鼓,叩阙面君的士子学生押过来的。
有几个想要反抗的,被他当场下令拿下,就地打了二十大板。
决绝之态,让许多人迟疑。
他再说明,宁侯贾环会在西市,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明昨夜之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后,这些人便就坡下驴,跟着来了。
当然,也有人声明,若贾环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们依旧会来敲登闻鼓。
到了西市后,这些士子学生们看到坊市门口的高台,以及那四个横平竖直的大字后,脸都青了。
批斗大会,批斗谁?
不过没等他们发问,韩让就面色肃穆的于马上看着这群天之骄子,沉声道:“自现在起,未得允许前,不准喧哗,不准扰乱会场,不准……”
韩让没说完,下面就炸锅了。
“连陛下都不能阻塞言路,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说话?”
“我等书生,养吾浩然之气!虽身死而嵴骨不折!你敢阻我等言路?”
韩让看着群情愤怒的人群,嘴角弯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贾环曾给他说过,为何这些书生,甚至那些大臣会拼却性命不要,也要犯言直谏。
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知道,他们只有这般,才能引起重视,才能获得权力。
他们若是连说都不敢说,他们也就一文不值了。
韩让厉喝一声:“肃静!”
惊雷般的喝声,暂时止住了下方的聒噪。
韩让厉声道:“没人阻塞汝等言路,只是,总要有秩序规矩才是。若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随便插话,还怎么做事?
宁侯说了,等台上事做完后,任尔等提问,不管任何问题,皆可问,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真?”
有士子大声问道。
韩让点点头,道:“此处有百姓万千,谁敢说谎?不怕民意吗?你们也要明白这点,若是当真百姓的面答应却做不到,需没了面皮。”
“哼!”
此言一出,顿时激的一片士子不满,道:“我等君子,自然言而有信。”
“好!我等就看你们玩的什么把戏,真当天下人眼瞎,任凭你们指鹿为马,肆虐天下不成!”
韩大冷冷的看了那个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书生,眼中只有怜悯。
蠢货!
给人当枪犹不自知。
就在这时,韩大带着百余宁国亲兵,并五百五城兵马司锐士营精锐士卒,押着从黑冰台带出来的黄理、海闻、陈梦雷等十数昔日的大佬而来,送他们上了高台,强押着跪下。
又拖着数十身材魁梧凶狠,但此时都奄奄一息的大汉,捆在高台下的木桩上。
另一边,韩三带着一群足有六七百人,神情激荡,但装束都落魄之极的百姓而来。
还有一百多穿的花枝招展,望之满身风尘,不似良家,但此刻都面带深深的怨恨。
这般大的动静,引来了愈发多的百姓围观。
直到一阵马蹄战鼓声从人群后方激烈响起时,人群才让出了一条通道。
贾环在女扮男装的董明月及董千海父女的护卫下,带着数十亲兵,骑马而来。
董千海是被董明月强行请来的,因为她总是不放心。
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之辈不知凡几。
真要再冒出一个半步天象来,刺杀贾环,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董千海生女不淑,没有法子,只能前来保护贾环这个混账……
贾环甫一露面,人群顿时汹涌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虽然百姓居多。
但也不乏闻讯而来的官员,商贾,最多的,依旧是读书人。
见祸国殃民的“刽子手”露面,破口大骂的不知多少。
对于这样的人,董明月自然大怒不已。
贾环却充耳不闻,面带微笑。
只是这一现象,似乎让人有了无解,以为贾环软弱可欺。
便有人跳出来,拦于贾环马前,要怒骂国贼。
虽然危险,却真真是扬名之时。
只要过了今日,毫无疑问,在士林中便是声名鹊起的新秀。
考个状元可一举成名天下知,榜眼探花都稍微弱些。
然而即使考个状元,待三年后新科状元出炉,前状元也就被人遗忘了。
可若是当街骂了国贼,这个名头足够让他吃三十年!
此人一边庆幸头脑转的快,没让人抢先。
一边又开始幻想,功成名就后的幸福生活。
银子会有的,颜如玉会有的,各家相府高门的座上宾也会有的……
如今唯一盼望的是,眼前国贼还未丧心病狂,对他这样的爱国士子动粗。
想来应该不会,因为他代表着大道和正义!!
只可惜,没等那人张口,一道黑影就出现在眼前。
此人连身家姓名都未来得及通报,就惨唿一声,整个人被凌空抽起,摔落在地,晕了过去。
其他人见他没了动静,只当他身死了,想效仿之人也就偃旗息鼓了。
搏名是好的,可送命却不值当了。
他们的命多贵重……
至于已经死了的,就先死吧。
等将国贼辩败后,再寻个挑夫送回他家,也算是尽了份仁义。
所以,那昏迷过去的士子,就在数万人的注目下,狼狈的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众人的目光,全在一步步入场内,又一步步登上高台的贾环身上。
此刻贾环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脚踏金箭朝天靴,腰间按剑,威风八面。
更兼他面如冠玉,英俊不凡,嘴角弯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幅模样,让围观百姓中的小娘子们,无不眼冒精光……
贾环上了高台后,看了眼正对他怒目相视的黄理、海闻等人,不屑的嗤笑了声后,转过身,蕴着内劲的声音,足以让周围数万百姓都能清晰的听到他的话:
“从来都是官审民,所以,百姓们常说:官字两张口,是非黑白随官走。
也有人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
为了解开这个误会,陛下特意命本侯,也就是公侯街贾家老三贾环,来开一次批斗大会。
让咱都中的父老百姓,也审一回官!
老少爷们儿,你们说怎么样?”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更何况还是这样新鲜的热闹,听贾环一说,四周百姓顿时沸腾起来,齐声叫好。
贾环哈哈一笑,双手压了压,刚要说话,人群中一个身着官服的官员忽然大声道:“宁侯,这不和朝廷规矩!若这些人当真犯法,也当由朝廷三司堂口审问,宁侯更无权利私自拿人!”
贾环料到必有人拿这一破绽说事,若在朝堂上,自然只能打嘴仗,输多赢少。
但在这里……
他冷笑一声,指着高台下一群衣衫褴褛,面色激愤的苦主,道:“这位大人,你可以问问这群百姓,他们上告过多少次?
从长安县衙,到刑部、大理寺,甚至,他们也有人曾想要去敲登闻鼓。
可是,可有人理会过他们?
你问问。”
“没有!”
“没人理会过我们,还将我们打入监牢!”
那群苦主纷纷凄惨哭诉道。
“听到了吗?”
贾环眼神鄙夷的看着那官员,道:“正是因为他们上告无门,连想去敲登闻鼓都求而不得,陛下被屑小蒙蔽,才让事情拖到了今天!
如今,圣天子在宫中已经知道百姓的苦楚,焉能再让你们欺上瞒下?!
陛下今日命本侯举办此批斗大会,就是想让天下百姓知道,陛下,一直都在关心着你们。
也让天下那些贪.官污.吏们知晓,下民易虐,天心难欺!”
不管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以贾环的身份,代表隆正帝说出这番话,都让四周百姓们感觉到心中沸腾激荡!
尤其是那些苦主们,无不涕泪俱下,跪地磕头,大唿“万岁”!
数万百姓们的齐声狂唿,那是何等的声势?
一时间,之前开口的官员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言。
贾环再次伸手下压,平息了欢唿声后,指着那群苦主对人群问道:“可有认识他们的人?”
“有!”
“那不是安业坊李家的李员外吗?哎哟,没想到他在这里……”
“那是昌明坊周家的周员外?他怎么成这样了……”
一时间,人群忽然议论纷纷起来。
不时有人惊唿出声,不多会儿,那群苦主的身份就在围观百姓中传播开来。
当然,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这些人全都能被认出来,青隼的“托儿”,出了大力……
但百姓们不管这些,只要认出来,那就说明是真的。
又过了没多会儿,这些人的遭遇,就在人群中散开了。
“安业坊的李员外家,出了不孝子,其实也不算不孝,就是被娇惯的很了,爱顽些。
却不想,被人设了套儿,哄进了赌坊。
没半年功夫,就欠下了上万两银子的巨债,还是放的印子钱。
利滚利,谁能还的起?
李员外家也算殷实,在安业坊开了家酒楼,还颇有些田庄产业。
可全搭进去,也不够还印子钱啊。
结果,就被逼的家破人亡,妻女都被人拉走卖了。
他那儿子因为自责愧疚,一根绳子吊死了……
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原以为李员外早没了,不想还活着……”
“我怎么知道?我是他邻居,我当然知道。”
“谁坑的他们?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放印子钱的,就是那君子钱庄。他们和赌坊一起做局害的人……”
“嗨!官府哪里能管,那君子钱庄是余姚黄家开的,黄家百年望族,家主黄理更是儒教大家,官府里都是他的人,谁敢管……”
贾环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人群里大部分的百姓眼中都燃起了怒火,他才再次开口,道:“既然大伙儿都认出了这些苦主,那就说明不是我贾环找来人栽赃陷害的。
那就好,那我们就听听他们,都有哪些冤屈!
来,想讨公道的,想报家仇的,想看苍天有眼没眼的,就大胆上台来,把你们的冤屈说出来!
陛下说了,民心即天心!
本侯相信,这天下的百姓,一定会还你们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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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