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温暖
贾环自然不知道他刚走不久,官路上发生的事,他此刻正脱那身灰土色的破衣服呢,然后随手将衣服丢给小吉祥,道:“去吧,把这衣服还给郭狗子他娘,这可是人家郭狗子过年时才穿的衣裳。”
小吉祥嫌弃的翘着手指拈着衣服的一角,打算就这样提溜出去扔给人家。
结果被贾环一个屈指不轻不重的扣在额头,笑道:“小吉祥,我们可以不喜欢别人,遇见看不顺眼的可以不理人,但我们不能嫌弃别人,更不能羞辱别人。这不是为了他们好,而是不能让我们自身的格调变得庸俗。”
小吉祥能听懂个屁,噘嘴嘟囔道:“什么嘛?让我好好给衣服就说好好给衣服就是了,说那些听不懂的,都怪那个小狐狸精,把三爷迷的怪怪的……”
说着,朝贾环做了个鬼脸,然后迈着小腿儿“蹬蹬蹬”的跑了。
贾环见状,哑然失笑……
“哟!环哥儿,回来了?”
赵姨娘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门口,而后毫无阻碍的推门而入。
贾环无语的看着赵姨娘,道:“娘,我正准备换身衣服去见你,你怎么能先来见我这个当儿子的呢?传出去像什么样……”
不是贾环变庸俗了,实在是在这个礼教森严尤甚律法的时代,若是在孝道上落人口实,那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姨娘却毫不在乎,鄙夷道:“怎么着,贾三爷,回府了一趟,成贵人了?少跟老娘装蒜,你爹说什么了?”
贾环懒洋洋道:“父亲说,他会抽时间来庄子上看我们的,让娘你注意身体,不要牵挂。对了,他还给你写了封信,咦,丢哪儿去了……”
本来贾环还准备和赵姨娘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可是看到赵姨娘满脸的不善,一双杏眼眼眸中尽是杀意时,他立刻干巴巴的赔笑道:“娘,开个玩笑,我父亲写的信,对儿子来说,那和圣旨也没什么区别!你想啊,丢了圣旨那是要杀头的。”
赵姨娘脸色好了些,不过语气依旧不善道:“少扯你娘的臊,快拿来!”
可贾环又嘿嘿干笑了声,在怀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赵姨娘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次可不是贾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了,他真忘了把那封信随手放哪去了……
就在赵姨娘要爆发时,贾环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信在包裹里。”
说罢,连忙偏身上炕,从炕头拿下一个绿色包裹,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份被压的皱巴巴的信。
赵姨娘见状又要发怒,贾环连忙道:“娘,你说父亲是不是快老糊涂了,你说他给你写信有什么用?你又不认识字……”
“啪!”
“环哥儿,你今儿是不是中邪了?娘怎么觉得你总是在作死呢?”
赵姨娘阴测测的道。
贾环干笑了两声,道:“可能是离府时,府上人民对我挽留太甚,让孩儿我心神有些不宁吧。”
“得得得,少瞎扯,谁稀得你,赶紧拿来!”
赵姨娘不耐的右手一伸,道。
贾环一怔,莫名其妙道:“信不是给你了吗?”
赵姨娘啐了他一口,道:“老娘说的是银子!你小子回府前专门跑庄户家借了那么一身破皮,不就是为了多骗点银子?你能瞒的过老娘?真没想到你小子比我还精,老娘只打算让你顶着一个黑炭头回去,谁想你居然能想到这么一出……”
贾环客气道:“娘,这值不当个什么,跟您相比……”
“淡话少说,赶紧拿出来,到底有多少?”
赵姨娘今天可能火气也很大,不配合贾环活跃气氛了,直接进入主题。
贾环将装银子和银票的包裹往桌子上一丢,道:“都在这了,一共两千多两,咱娘俩要是省着点花,能花上百八十年。”
赵姨娘罕见的没有扑向装银子的包裹,而是满脸怀疑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今儿个,可真不大对劲啊。怎么着了?在府上被人笑话挨骂了?
不是老娘说你,你在府上本来就是破鼓万人捶的货,如今再挨一顿就挨一顿呗,至于吗?咱们现在有自己的庄子,还有那么多自己的银子,你个兔崽子连小妾都准备俩了,让人骂骂就骂骂呗!闹什么心?”
贾环真是又气又好笑的看着赵姨娘,道:“娘,儿子就是觉得自己又长大了点,准备换种风格,走成熟稳重路线,没什么。”
赵姨娘眼泪都快下来了,泫然欲泣道:“环哥儿,你可别吓娘啊。这是出门一趟中邪了,还是失心疯了?你一个七岁的孩子,成熟稳重个屁啊!成熟稳重的那都是大官老爷,为娘不期望你为官作宰,只要你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的,高高兴兴的,高高壮壮的活一辈子就好。”
贾环闻言心里一暖,而后哈哈大笑道:“娘,你是不是高兴坏了,儿子知道上进你还不满意?”
赵姨娘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你这叫知道上进?你这叫心如死灰。我以前听马道婆说,好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这个心如死灰后,才去剃度出家的。”
贾环闻言更觉好笑,道:“娘,你儿子我今年才七岁,后备小妾都找了俩了,这还叫心如死灰?”
赵姨娘不服气,道:“那你怎么会把那么多银子都给娘?前几天夜里你还每天半夜三更的跑我房里想偷银子,怎么这才没两天,见了这么大笔银子都不动心了?你这不是那什么心如死灰是什么?”
贾环笑道:“娘,儿子只是缺少一点启动的银子而已,敲了钱启一笔,这两天他还要再送过来一笔,差不多就够了。这些银子娘你就收着吧,闲的没事就喊上小鹊带上几个婆子去城里逛逛,买点首饰什么的。若是懒得动弹,就把银子交给白荷……”
“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她算哪个牌位的,让老娘把银子交给她管?!”
贾环话没说完,赵姨娘就生气道。
贾环无语道:“我的意思是,白荷她懂得设计首饰,你想要什么样的可以给她说,什么三步摇五步倒的,她都懂。她设计出来后,咱们庄子上还有会雕刻首饰的银匠。你这叫私人订制,比上城里的首饰铺子去买还高档的多。”
赵姨娘闻言两眼放光道:“白丫头还有这个本事?”
贾环呵呵笑道:“怎么样,你儿子的眼光不错吧?”
赵姨娘哼哼了两声道:“你最好先别把她的身份告诉你爹,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对了,既然你不缺银子了,干吗还回府要银子?”
贾环无语道:“娘,明明是你催我回府扮可怜要银子的。你儿子我这样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个痛快,能多要自然要多要一点了。”
赵姨娘柳眉忽然蹙起,道:“儿子,我听小鹊还有几个婆子说,你那一套好像还真不赖,弄好了说不定真能赚银子。你现在从府上拿钱,万一你以后买卖做大了,他们会不会……”
贾环闻言诧异的看了赵姨娘一眼,他真没想到赵姨娘能想到这茬。
“看你娘看!”
见贾环的眼神古怪,赵姨娘没好气的骂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娘,我是在看你啊!咳咳,娘,你就别操这些心了,好好的当你的当家享福老太太吧。不管我拿不拿这份银子,日后他们若真要想打我的主意,娘以为有什么难度吗?父亲开个口,老太太开个口,我能说个不字?”
赵姨娘闻言更加急了,道:“凭什么啊?明明是……”
贾环无奈摇头道:“娘,因为儿子我姓贾,如果我想做出大成绩,就离不开这个姓。你以为钱启为什么愿意给我银子?还不就是想继续用儿子额头上的这个贾字。不过你也不用操心,短期内他们不会打儿子的主意的。这些贵族,自恃身份,好面子,暂时还不会打我的主意的。”
赵姨娘忽然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贾环道:“儿子,娘还是那句话,娘不用你为官作宰,也不用你大富大贵,就像现在这样就挺好。咱们有吃有穿有银子使还有人伺候着,如今也不用再看人脸色给人立规矩。你若想读书,就读点书认个字,若不想,老爷离的远,也管不着你。天天耍子去,只要人好好的娘就满足了。你小小年纪,不用想那么多事。”
贾环闻言心中又是一暖,拉起赵姨娘的手,温言道:“娘,难怪人都说慈母多败儿……”
“啪!”
“老娘打死你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老娘不管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不过老娘给你提前说好,出府时你爹给的那两千两银子的主意你可不要再打,那是为娘给你准备的压箱底儿的银子。万一娘有个……你也好有个依靠。行了,老娘不和你瞎扯了,回房间还要去给你这个蛆心的孽障做鞋去。”
说罢,赵姨娘扭着腰肢朝外走去。
贾环连忙喊道:“娘,银子你还没拿呢。”
赵姨娘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骂道:“留给你吧,不让你败个干净,老娘担心你个兔崽子还是不知道死心。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遇到这么个没造化的种子……”
再次听到这么一句熟悉的骂声,贾环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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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新庄子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的很快了。
贾环每日清早和焦大锻炼身体,随着那套喘息法门越来越娴熟,以及每日晨跑的长度和时间越来越长,贾环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的越来越健康,强壮。
伴随着的,是他的饭量也越来越惊人,赵姨娘每每见之都要骂一次饭桶……
庄子里的景象也大为改变了
两个月过去,在关中第一场冬雪降临前,所有的农家和匠户,都住进了新屋子里。
新屋子自然不是贾环设计的二层小楼,依旧是平房。
不过与其他庄子平房不同的是,贾家庄子新盖的平房并非是瓦顶,也不是茅草顶,而是用一种叫水泥的东西棚的平顶。
今天是搬家的日子,老庄户郭三壮带着儿子郭狗子还有媳妇郭李氏齐齐动手,终于在天黑前将老屋里的东西搬完了,破家值万贯哩,啥也丢不得。
搬完摆好后,一家三口人一起站在篱笆扎的小院儿里,咧着三张嘴,傻乐傻乐的看着这座从此以后归他们住的屋子。
啥都好,啥都好,就是屋顶有点怪,是半弧型的平顶……
这还不算完,听说三爷还派人从神京西坊市的西域胡商手里寻到了一种叫沥青的东西,虽然胡子的手里没多少,全加起来也只刚够三爷的屋顶,但不要紧,胡商知道哪里大量有,三爷好像也知道,说是在一个叫什么可拉蚂蚁的地方遍地都是。等来年春天就能大批运来,价钱也不算贵,只要要的量大,也就是个车马运费钱。
日后再维护屋子,就不用隔几年就要换一批瓦了,只要烧一次沥青重新倒到屋顶就好。
屋子里的地面,也不是寻常庄户房里的土地了,而是用上好的水泥铺成的光溜溜的地面。
看着比以前庄头屋里的青砖地都好,赤着脚走在上前也不脏,凉丝丝儿的……
还有宽大的窗户,采光可好了,哪怕是冬天和阴雨天,屋子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阴暗昏沉。
三爷还说,等白姨娘把透明没泡玻璃烧出来后,屋子里会更亮哩!
天哪,玻璃,听说现在只有宫里的皇上和太上皇才用的起,还不是咱大秦自己造的,是从什么欧什么巴大陆运回来的,贵的很……
再看看如今庄子里的路,虽然都是羊肠子一样弯弯曲曲的小道,可那也比以前平整多了咧,还直接通到每家每户的门口,三爷和白姨娘说,冬天还没啥,可等到了春夏,道路两边种的花儿一开,嘿,漂亮的很!
不过最受庄户和匠户们喜欢的,尤其是庄户媳妇和闺女喜欢的,就是三爷出钱,买了一批生铁回来,让匠户里的三个铁匠,打出了一批闭拢的铁水箱来,水箱外面刷了一层黑色的沥青,然后接了根水管子,有太阳的时候,晒一白天,夜里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一回热水澡了。
尤其是大冬天,洗热水澡可真舒坦啊!
搁以前,庄户家一个月能洗一次澡都不错了。这还是那些赔钱货丫头片子穷讲究,咱爷们儿,一冬天不洗都么事……
其他的都好,都满意的很,就是……就是靠在灰石头山周遭的那一大片地可惜了。
生生让那群孙子给挖出一个大坑来,还是三爷有办法,从村口的嘎子河里引了一股活水过来,硬是把大坑儿给灌成了一个大湖。
三爷说,等来年,大家可以在湖里种一些莲蓬荷花啥的。
庄户们明里不好说啥,可私下里都撇嘴,种花儿有个屁用,到时候把鸭子和鹅往里一撒,就等着收蛋吧!
只是,本来就一百多亩地,如今生生少去了一半,也不晓得来年咋办。
念及此,郭三壮忧愁的皱起黝黑的额头,几道深深的皱纹浮现……
……
“老王,你瞧瞧,李万机他婆娘她们这帮子女人,了不起啊,手多巧,瞧瞧,这些花纹图案雕刻的,多精美啊。”
原本的庄主大宅的后面又套了两套大屋子,作为后宅,赵姨娘还有小吉祥、小鹊、白荷以及伺候她们的老妈子,都在后宅的二三房里待着。
原来的宅子就成了贾三爷的书房和会客厅。
贾三爷如今看着匠户婆娘们雕好的一些床啊窗啊桌啊什么的,赞不绝口。
不是贾环土包子,没见识,实在是他没想到,这些寻日里见了他畏缩的都要下跪的婆娘,会有这般手艺。
桌是八仙桌,椅是八仙椅,桌的四边和椅背上雕刻着八仙过海的云纹,非常讲究。
床叫八步云床,床榻表面有各种精美的雕花镶嵌,比如仕女图和一些水莲花什么的。
都非常好看。
不过,贾环的赞不绝口,却让一旁的王贵甚至李万机都哭笑不得。
李万机咳嗽了声,恭声道:“三爷,咱们本来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值不当三爷如此夸赞。”
王贵也不以为然道:“是啊三爷,这些东西平常大户人家里不都有吗?”
贾环瞪了二人一眼,道:“你们懂什么?这些是不是好东西?精巧不精巧?好东西就该赞扬,而不能不以为然。就像王贵你一个庄户,大家都种地,为啥别的庄子就能出产丰富,你种的刚好糊口?”
王贵闻言老泪都快下来了,老脸挂不住,尤其是竞争对手李万机还在一旁,他腰都要弯到地上了,诉苦道:“三爷诶,不是小老儿我无能,实在是……”
贾环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又是那一套车轱辘子话。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别管这是不是女人做的,但只要做的好,你都要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老李,你回去代我谢谢她们,她们有心了。”
这下李万机又站不住了,躬身道:“三爷,这话我哪里能转诉,能给三爷做点事,是她们的福分……”
贾环有些挠头的看了看不安的李万机,又看了看苦着脸的王贵,气笑道:“我真是……行,那就不口头表扬了,你从王贵那里支点银子,打发人去买些花布回来,让她们给自己和孩子们都做一身新衣,快过年了,也算是你们辞旧迎新,和过往告个别。这是你们来庄子上过的第一个新年,算我这个做庄主送你们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礼物。”
李万机躬下的腰,迟迟都没有抬起来……
贾环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劝,让他自己平复也好,贾环看着王贵道:“你们五家跟新来的人手艺学的怎么样了?”
王贵闻言,面色又是一苦,摇头道:“三爷,我们几辈子都是种地的人了……”
“胡扯什么?你爹是种地的?你兄弟是种地的?”
贾环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王贵闻言,老眼忽然黯淡下来。
他的父兄,那都是好汉呐,可惜……
“行了行了,日子总要往前过,想太多没一点用。这都已经干了两个多月了,你们还不能上手?”
贾环皱眉道。
王贵收了愁容,苦笑道:“咱爷们儿还好说,跟着搅沙子,和水泥,精细活儿干不了力气活儿没问题。可娘儿们些个,真做不了那些细活。雕花儿刻人什么的,她们实在来不了。”
贾环咂摸了下嘴,道:“那就没法子了,夏天她们还能种个地,冬天干什么?就这么闲着纳鞋底?”
王贵颇为羡慕的朝刚刚直起腰,眼睛还微红的李万机看了眼,道:“三爷,我们也想让她们有个活计做做,补贴点家用啊。就因为她们手笨,被家里的爷们儿收拾了不是一遭两遭了,可是揍了也学不会,没用。”
贾环好笑的瞪了王贵一眼,道:“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朝女人动手……这样,既然精细活儿干不了,那就只能让她们做粗活儿了。庄子里的大牲口有男人专门喂养,但鸡鸭鹅之类的,还是交给你们婆娘去做。另外就是,下雪了,新来的庄户们以后可能每天都要忙,没时间扫雪,你们老庄户的婆娘们就负责整个庄子的卫生清扫工作,每人每个月也有五百钱的月例。”
王贵闻言顿时嘴咧到耳朵根儿了,胸脯拍的啪啪响,保证道:“三爷,您瞧好哩,老汉我保证,庄子里的路一定溜光溜光的。这又不是以前的破路,坑坑洼洼的,现在的路多好清扫啊!”
李万机在一旁静静的听了会,忽然开口道:“三爷,庄子里的宅子和路都已经铺好了,我们还要忙什么?”
贾环闻言一乐,没有直接回答李万机的问题,而是对一旁的王贵笑道:“老王,最近请你吃饭的人不少吧?”
王贵老脸笑成了一朵老菊花,高声道:“可不是吗?周遭庄子的庄头和管事一个没落,还有几个商人,都想问问咱们庄子上的水泥是咋造的,这路咋铺的。三爷,我在庄子上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这么风光过……”
一旁李万机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你把水泥的方子说出去了?”
王贵不高兴瞪眼道:“老汉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这种秘密也能告诉外人?再说了,就算我想说,也说不出个名堂啊,我又不知道咋烧的,我是真不知道,我一个种地的……”
话虽如此,老头子眼里还是闪过一抹狡猾的笑意。
贾环道:“老王,你去跟之前请过你的人说,就说上次吃了诸位的席,礼尚往来,如今你要还席,地点就在咱们庄子里,让他们进咱们庄子里好好看看,酒宴钱我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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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没反应
“老焦,这也三个月了吧?你教我的那个喘息法,我现在睡觉都用着呢。咱也该更进一步了吧?”
仰着小黑脸儿,穿着一件单衣在雪地里折腾了几公里回来后,贾环对焦大道。
焦大面无表情的看了贾环一会儿,然后漠然的点点头,道:“可以。”
听到这两个字后,贾环那张原本满脸怨气的脸,在一刹那间绽放出极为灿烂的笑容,小嘴儿一张就来:“哟,太爷,您真是这个!”
说着,一只小手竖起了一根黑不溜秋的大拇指。
“太爷,没说的,您屋里还缺家具不?回头我就让王贵给您送一套去。我听说您还爱喝口小酒?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让王贵给您买几坛上好的地瓜烧送屋里去。您缺女人不?我……”
“噗通!”
贾三爷被焦大一脚给踹进一边儿的雪堆里。
焦大冷冷的瞪了贾环一眼,道:“老子希望一会儿你还能笑的出来。”
贾环闻言,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防备的看着焦大,道:“太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焦大很快让贾环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啊!!!”
贾环嘴里发出的喊声比杀驴时王成喊的还凄惨,没办法不惨,他两条腿都快被焦大给掰成畸形了。
老不死的真是往死里整,比劈叉的幅度还大。
老家伙美其名曰开筋骨,这还只是第一步。
贾环哭了,真哭了,疼的。
他觉得两条腿已经不是他的腿了,从撕裂痛,到刀割一样的痛,再到稍微碰一下就火烧一样的痛,再到现在失去了知觉……
“老不死的,我这两条腿要是废了,你就等着瞧吧。三爷我……”
贾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骂骂咧咧道。
焦大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就你这样的还要从武?习武要是那么简单,喘喘气儿,跑跑步,打打拳就成,也不至于就那么点儿武人了。你要是坚持不了,现在就说,以免后面吃更大的苦头时自己先疯了。”
贾环打了个哆嗦,不可思议道:“还……还有更疼的?”
尼玛,这真是比生孩子还疼啊!
焦大漠然道:“你刚才开的不过是腿筋,除了腿筋外,你身体其他部位的筋脉都要拉伸展开。”
贾环怒道:“开筋拉筋不是通过运动来的吗?哪有你这样的?”
焦大依旧漠然,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运动是什么,当年老太爷就是这样锻炼十三……就是这样锻炼人的,老荣国公也是这样教荣国公的,其他从武人家的武人也都是这般开筋的。最后问你一次,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贾环真的犹豫了,这尼玛真的要疼疯了。
可是……放弃的话,贾府……贾迎春、贾惜春、贾探春还有父亲……
到时候,树倒猢狲散,贾府倒了,贾家的对头会放过他这个漏网之鱼?
到时候,赵姨娘怎么办?小吉祥怎么办?白荷怎么办?还有这一庄子将他看成主子的人,他们该怎么办?
贾环忽然想起,前世种地的父亲曾经给他唠叨过的话:男人,什么是男人,能扛起难事的人,能担起责任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贾环自认是一个真男人,所以……
“啊!!!”
……
贾环是被人抬回后宅的,然后在赵姨娘和小吉祥的带头下,整个宅子差点被掀起来,炸了。
哭声、喊声、叫声、骂声,声声入耳。
贾环没觉得烦,而是觉得解气,这些人骂的越狠他越解气。
而且他觉得骂的还不够,因为那焦大真是往死里整他。
开腿筋也就罢了,胳膊和肘部往死里掰也说的过去,可连手指头和脚趾头都一根根的往死里撅算哪门子事?
好,就算这些部位都有关节筋脉相连,松松也就松松吧,也说的过去。
可脊柱和颈椎,这些关键部位,就算贾环前世是工科男,也知道这些部位的神经丛有多丰富。
神经细胞不是表皮细胞和肌肉细胞,神经细胞是不可再生细胞,毁了就毁了,治都没法治啊!
别的地方动坏了顶多不方便一阵,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可脊柱和颈椎这些地方出一点岔子就真要瘫痪了!
但到了这个地步,焦大连贾环声称要放弃的声音都不顾了,强行给他开了筋。
一阵咔擦咔擦咔擦的声音后,从穿越醒来,就一直保持着嬉笑怒骂游戏人生态度的贾环,心中终于有了敬畏感。
因为除了一双眼珠子和一张嘴,他甚至已经失去了对身体其他部位的知觉。
这是瘫了吗?
……
“那个天杀的老东西,简直没了王法,环哥儿,你还不派人去把他绑了,打个半死再送到衙门去,这背主欺主的刁奴,把他简单打死都便宜他了。我可怜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赵姨娘骂一阵,哭一阵,直到有老妈子战战兢兢的前来吩咐,说焦大让把贾三爷送到前院去。
赵姨娘闻言,当真是怒火冲天,就要不顾遮拦,出门找人去灭了那个老王八,最后还是贾环拦住了。
神气的贾三爷如今只能动动嘴,可怜巴巴的道:“娘,咱先等等,先把我送到前面去,那老家伙还要给我泡药浴。要是泡完不好,咱再干掉他。”
赵姨娘闻言一怔,道:“他能治好?你不等郎中了?”
贾三爷哪里知道能不能好,反正全身都没知觉了,要是焦大弄不好,估计就是太医来了都没法子。
他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先看看吧。”
赵姨娘闻言无法,只好一边安排几个壮婆子将贾环抬到前院去,一边吩咐人到庄子里找人,先把宅子围住了,一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就进来拿人,先打个半死再说。
不提赵姨娘的动静,贾环被几个婆子用木榻抬到前院后,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一片白气环绕,看不清东西。
焦大面无表情的在那里搅动着什么,不停的往里面加着料,看样子和煲汤似得。
几个婆子都退下了,可小吉祥却死活不肯出去,白荷虽然不说话,却也不愿意出门。
焦大懒得理会这些俗事,只是对冲他怒目而视的小吉祥和白荷道:“帮他把衣服脱了,一会儿不能出声。”
原本怒火万丈的小吉祥和白荷闻言,脸色都红了红,可看到贾环如今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而焦大又不像真的凶狠坏人,好像还真有些门道……
两人对视了眼,然后一起上阵,小心翼翼的将贾环身上那件被汗湿透了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焦大没有理会两个黄毛丫头的羞涩,上前粗鲁的捏住贾环的脖子,拎着他将他随手丢进了木桶。
可怜贾三爷进入木桶后,连个泡都没冒,就沉到水里看不见了。
“啊……”
“闭嘴!”
小吉祥和白荷两人只惊呼了一半,就被焦大厉声喝断:“他现在到了最关键时候,稍有差池连命都不保。你们要想他死,尽管叫唤。”
小吉祥和白荷两人的眼光如果能杀人,焦大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焦大哪里会在乎她们的眼神,又开始往木桶里扔东西了,一包一包的,最让小吉祥和白荷惊骇的是,他居然在木桶底下升起了火……
这是要炖了贾三爷吗?
小吉祥一边流泪,一边死死的看着焦大,心里打定主意,要是三爷有个好歹,她一定要像戏文里演的那样,将这个老狗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白荷则是擦干眼泪,转身出门了。
她信不过焦大,也信不过赵姨娘,她去召集她的师兄们。
让他们在外面等着,等消息。
如果贾环有个好歹,想来,不用她开口,李万机和胡老八等人,就能一片一片的将焦大拆掉,吃掉……
他们才从地狱爬出来,刚刚品尝了天堂的滋味,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他们的天堂,毁了他们的家。
焦大没有理会小吉祥的眼光,自然也不会理会白荷决绝的离去,他面色肃然,一丝不苟的看着木桶里的贾环。
这一套工作,他做的无比娴熟,因为他六十年前帮老太爷做过,而在之后的六十年中,又在梦里无数次的做过。
所以,他绝不会出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木桶下的柴火已经烧光,木桶里的水汤也不再冒热气了,一旁站着的小吉祥目光已经呆滞起来,而门外,则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片人头……
焦大的面色也严肃到了极点,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木桶中。
如果失败了,他根本不用别人来杀,袖口藏好的匕首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死根本不可怕,他怕的是,辜负了老宁国公的嘱托。
他叫焦忠,他这一辈子,都要忠于老太爷。
对于老太爷的命令,哪怕只是让他尽力而为不必强求的命令,他都要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哪怕耗尽一生的生命。
桶里平静的水面没有半点反应,乳白色的水汤渐渐冷却,而焦大的心,比水汤还冷。
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
第九十二章 悲伤
静。
很静。
这间原本是当做书房用的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很久之后,木桶内依旧没有反应,水汤已冷,雾气散尽,透过淡白色的汤水,隐约可以看见一坨黑,静静的泡在水里……
焦大的脸色也渐渐变成了死灰之色,一双老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嘴里不断无声的喃喃道:“怎么会不上来?怎么不上来?怎么会……”
左手麻木的松了松袖口,露出半截麻布缠绕的铁柄。
“三爷呢?”
小吉祥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焦大,稚嫩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沙哑。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好好的日子,快快乐乐的日子,好好的三爷,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的成了这样?
先是瘫了一般的被人抬了回来,然后就这样在她眼前,被人丢进木桶里给煮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三爷呢?”
小吉祥仰着满是泪痕的脸,再问,沙哑的声音高昂了些,门外微微发出些凌乱的骚动。
焦大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嘴里依旧无声的喃喃不断道:“怎么会不上来,怎么会不上来……”
他曾经帮助宁国老太爷前前后后给十三个人做过今天这样的事,他们毫无例外,全部都上来了。
凡是能坚持喘息的,凡是能将喘息练到连呼吸都是那样喘息程度的,没有任何理由上不来。
这是宁国老太爷说的,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我问你,我的三爷呢?”
小吉祥忽然抬高嗓门,冲明显乱了分寸的焦大嘶声喊道。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白荷当先冲了进来,身后李万机、胡老八还有刘竿子等一众匠户帮的大汉,都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小吉祥,你怎么了?三爷呢?三爷怎么样了?”
白荷弯腰抱住已经哭的发软站不住脚的小吉祥,连连问道。
可是小吉祥哪里能回答,她一双眼睛充满悲伤的看着平静的木桶。
连个“咕噜”的气泡都没有再冒出一个的木桶里,盛着的是她最心爱的三爷。
那个总是一脸坏笑,逗她欢乐的三爷。
稚嫩的心脏犹如被尖刀狠狠的刺入,眼前一黑,小吉祥就歪了下去,临昏迷前,她最后嘶喊了一声:
“三爷!”
白荷见状,连忙将小吉祥抱住,而后交给了身后的婆子。
她满脸木然的一步步走向木桶,每走一步,脑海中都会出现一副她和贾环相处的画面。
“现在广播找人,现在广播找人,李万机和胡老八的师妹,李万机和胡老八的师妹,白荷同学,白荷同学在不在……”
“本来我是不准备跟外人说的,但小姐你不同,实不相瞒,那幅图正是不才小生所画……”
“白荷,你就是我人生的知己,革.命的伴侣……”
“白荷,一个人是否低贱,是看她是否自尊、自爱、自立、自重,有的人身份高贵,但他其实很卑贱。而有的人,虽然外在强加给她的身份卑微,但她自尊、自重、自爱,那么她就值得我尊重……”
“摸摸,就摸摸,真的就摸摸,我听说有的人不是圆的,是梨形水滴形的……”
……
一幕幕的画面飞逝,白荷一双修长的柳叶般的美眸中,如同剪断了两串串起的珍珠,一滴滴晶莹无声的洒落。
焦大身边,此刻已经站了两个人,死死的盯着他。
他现在想自尽恐怕都不成了……
白荷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一步步走近木桶后,贝齿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双不是很白皙但很干净光洁的手,颤抖着,但非常坚定的探入水中。
当她的手接触到一团冰冷的湿滑时,白荷整个人不可自抑的颤了颤。
可是有些女人的性格,有时候比男人还要坚韧。
此刻白荷不去想,她手中的可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只是在想,那是她的主子,是她的三爷,是她的男人……
红唇被咬的发白,而后又变红,因为嘴唇被咬破了。
白荷鼓起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将桶中冰冷的人儿一点点抱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双手中的小人儿身上,此刻大家多么希望,这只是庄主又一次给大家开的玩笑,多么希望此刻庄主突然从白荷手中跳下来,指着大家仰头大笑,你们又上当了!
可是,他们只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被水泡,被水煮的发白的脸。
“啊!三爷……三爷,环哥儿!!”
小吉祥不知何时自己醒来了,此刻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白荷手中抱着的贾环,嘶哑着稚嫩的嗓音喊道。
此情此景,此言此声,闻者伤心,催人泪下。
李万机整个人如同一头瘦虎一般,一双原本很平静的黄褐色眼眸,此刻绽放着瘆人的凶光,死死的盯着焦大。
生在北城那种地方,没有人敢在明面上作乱,但是暗地里,那是整座神京最混乱的地方。
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孔夫子都说,仓廪足而知礼节。吃饱饭后才有心情去说什么礼,饿着肚子,谁他娘的管狗屁礼仪是什么?饿急了他们连律法都不认!
若非大秦律法实在严苛,对匠户贱籍尤其如此,乱一则诛百,甚至诛千。
那么北城绝对连明面上的安宁都无法保持。
有阳光的地方必然就有阴影存在,这是一个亘古不破的真理。
有吃白的,就一定有吃黑的。
白荷的父亲是大匠,他的二十三个徒弟个个手艺精湛。
在一些人眼里,他们就是北城最肥美的羊祜。
然而,北城里敢打白系人马主意的好汉却很少。
原因很简单,第一,李万机会来事。他们赚的并不丰厚的银钱,至少超过八成以上都让他打点给了匠户贱籍所的官差们,一个都不漏。这就是所有北城匠户中,白系一脉从未有过被强逼卖女到青楼的原因所在。
第二,李万机敢拼命,够狠,对敌人够狠,对自己更狠。
正是靠这两个原因,他才能在北城那个地方,庇佑住了白系六十八口人不被凶徒欺负。
如果此刻脱下他的衣服,脱下胡老八的衣服,甚至脱下老实巴交的刘竿子的衣服,就会发现,他们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新伤盖旧伤,旧伤盖老伤。
刀砍的,枪捅的,竹竿子刺的,甚至还有火烧的,石灰烫的……
各种伤,都有。
一个男人,在那种地方,想要保护住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族人,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唯有拿命去搏。
这也是北城很少有男人能活到老的原因之一。
原本,这个跗骨之咒就要被摆脱了,他们就要爬出地狱的门口,迈入人间,甚至迈入天堂。
可是,现在却又被人生生给毁了。
这个皓首匹夫只是坏了三爷一个人的性命吗?
不,他坏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白系匠户六十八口人的性命,还有他们子子孙孙永坠阿鼻的悲惨命运。
如此大仇,岂能饶他?
岂能饶他?
“砰!”
身材高大的焦大,被李万机这忽然一拳生生打的飞离地面,撞倒了墙壁边的书架后才狼狈落地。
然而,焦大却毫无所惧,也没什么感觉,死灰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都未变一下。
见到此种状况后,暴怒的李万机眉头微微皱起,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恢复了点理智。
他看的出,焦大应该不是故意害人。但,这不是他收手的原因,他收手,是因为贾家的人还没出现。
李万机深深的看了焦大一眼后,转身回头道:“派人去请的郎中还没到吗?”
正搂着小吉祥不住安慰的一个妇女连忙回道:“李爷,已经招呼人骑马去请同生堂的郎中了,只是同生堂在城里……”
李万机闻言闭目,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走到白荷身边,从她手中接过了看着似乎已经开始僵硬的贾环。
饶是李万机经历了无数世事,可此刻看着贾三爷那张毫无生气惨白的脸,还是忍不住双眼一酸,掉下了几滴热泪。
虽然相处不过数月,可贾环给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活下去的希望,还有作为一个人的尊重。
尊重,对于一个贱籍,对于一个匠户,对于一个从出生就被不停灌输生而有罪,生而低贱的人来说,是怎样的恩典,是怎样的恩德?
恩同再造都不为过!
李万机此刻恨不得以命相抵,代贾环而死……
三爷,您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三爷,您不是说要带我们打下一座大大的金山吗?
三爷,您……
“咦?不对!”
原本满满沉浸在悲痛中的李万机忽然大声惊呼出来,让周遭不断抽噎的人都惊吓了一跳。
李万机整个人激动的抖了起来,他嘴唇哆哆嗦嗦道:“不对,不对,你们看,三爷的胸口还在动!!真的还在动!!三爷没死,三爷没死啊!!”
“哗!”
所有人都惊呆了,然后跟着就沸腾了。
原本瘫软如泥,整个人魂儿都丢了一样的小吉祥,忽然一蹦而起,就冲了过来。
白荷也激动的围了上来,胡老八等人则拼命的阻挡想要上前瞻仰三爷一面的众人。
“出去,都出去!小师妹留下。”
胡老八费尽力气都挡不住,但李万机冷喝一声,不管甘不甘心的,全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关上门后,围在门口等候着。
“小师妹,你当初不是跟师娘学过一些救急的手段吗?快来看看。”
等人都出去后,房间里就剩下李万机、白荷和小吉祥,至于角落里的焦大,大家已经将他当死人了。
白荷此刻正死死的盯着贾环的胸口,发现那里的确是有轻微的起伏时,她整个人都惊喜呆了。
听到李万机的话后,白荷脸红了红,却没有犹疑,她道:“大师兄,你先把三爷放在书桌上,放平了。”
李万机闻言连忙照做,将光溜溜的贾环平放在书桌上。
白荷深吸了口气,道:“大师兄,你带着那个人先出去吧。”
李万机闻言一怔,但没有说什么,转身伸手就抓向焦大。
此刻的焦大也已经回神了,他避开李万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最后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大步走向门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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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失误
等房间内处了小吉祥再没有别的人后,白荷再次深吸了口气,然后在小吉祥大眼睛骤然圆睁的注视下,俯身趴了下去。
吐气,吸气,换气,挤压胸肺……
一次。
两次。
三次。
……
白荷自己也不知到底做了多少遍,只是看着贾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有力度后,无论多少遍,她都愿意继续做下去。
直到,直到不知何时开始,一个王八羔子会在她吹气时,突然将一条恶心的舌头度进她的口中……
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
他爱闹,就让他闹好了,只要他没事就好。
只是,当一只胳膊反搂着她的脖子不让她抬头换气时,一旁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
砰!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群人涌入。
“谁他娘的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三爷我都走光啦!!!”
然而贾环气急败坏的声音,对众人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大家宁肯事后被三爷狠狠的责罚,也不愿移动一步,只是傻乐傻乐的看着贾三爷。
贾环没有再开口的机会,小吉祥如同一个小飞弹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抽泣不止。
而门口处,又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嚎啕声,那是赵姨娘的声音。
方才,大家都以为贾环不成了,就有婆子赶紧去后宅传话,要让赵姨娘再来看贾环最后一面……
总之,一阵乱七八糟的闹腾,只闹的贾环头大了三圈。
穿好衣裳,好容易才让赵姨娘带着白荷和小吉祥离开后,看着死死盯着他不放的焦大,贾环眼神不善道:“老焦,别看了,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小爷我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好在白荷有脑子,还知道出手把我捞出来,不然三爷我就要被你活活溺死在木桶里了。”
焦大的脸色青一块红一块,还有一处是肿的,那是李万机动手的地方,听到贾环的话后,他眼神有些茫然道:“不应该啊,你应该可以自己上来的,没道理你上不来啊。”
贾环闻言气的跳脚骂道:“你准备那么高一个桶,倒进去的水比我还高,我站里面头都露不出来,我爬个鸟毛啊。还有,桶底那么烫,站都站不住,你让我怎么爬?你个杀千刀的老糊涂!
开始的时候在里面煮着倒很舒服,可舒服久了我也没力气了,胳膊软的抬不起来……娘的,今天可算是亲身经历了一遭生死,明白什么叫生死间有大恐惧。要不是还有一个明白人把我捞出来,你他……”
一直以来,焦大都是拽拽的,酷酷的形象,贾环也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
可今天贾环真是有些怒了,从前世来到这个世上,是因为一通醉酒活活醉死的。
虽然也经历了一遭生死,可那是无意识的,没有知觉的。
但今天不同,贾环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过离死亡是那样的近。
那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那种绝望无助感,那种黑暗死神临近的恐惧感。
所有的这些感觉,让贾环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感到后怕和惊恐。
穿越前辈赢志的血泪教训告诉他,带有主角光环的人未必就一定能善终。
然而人家赢志好歹还做了回太祖皇帝,完成了驱逐鞑虏的丰功伟绩,还上了历史名人孝庄。
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贾环现在要是死了,可就要真正成为穿越史上最大的笑柄了。
被一个八旬老汉给折腾死的……呕!
焦大脸色也非常难看,自责,羞愧。
好在贾环知道他也是无意的,不愿再刁难他,转移话题道:“这次搞完算是可以了吧?以后不用再这么折腾了吧?”
焦大面色变了变,用低沉的声音道:“这只是第一次,日后的两年内,每一个月都要继续一次……”
“什么?绝对不行!”
贾环闻言虽然也变了脸色,但没等他开口,一直在角落里默默无声的李万机突然站了出来,一脸厉色的怒视着焦大,厉声道:“这次能将三爷救过来,都算是三爷天生命大。下一次,下下次,谁敢保证三爷每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焦大,你到底是什么人,打的什么主意?”
焦大对贾环或许心有惭愧,但对李万机,他正眼都不带搭理的,冷声道:“李小子,焦太爷是什么人,不是你有资格问的,太爷我打的什么主意,三爷能知道,你还不配知道。”
李万机闻言大怒,黄褐色的眼珠子里发出的光泽像是要择人而噬,一般人见了都会畏惧。
可焦大什么没见过,死人堆里不知爬进爬出过多少遭,还会怕这个把戏?
刚才会被李万机打一拳没反应,只是因为当时以为贾环失败了,死了。
他心如死灰,了无生趣,被打也就被打了,怎样都是个死而已。
可现在不同,现在证明,刚才那只是失误,并非错误。
失误和错误,是绝对不同的两个概念。
前者只要认真修正后就能继续走下去,能走通。而后者,代表的是无法悔改,因为那是条走不通的路。
既然如今路可以走通,再想让焦大低头,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别看老头子今年已经八十三了,真论体格儿和胆魄,他还真不觑哪个!
“行了,别争了。老焦,你别告诉我,以后每一次都来这么一出,三爷我真玩不起的!”
贾环很严肃的说道。
焦大皱眉,声音淡淡的道:“在桶里面药浴的效果怎样你自己有体会,不用老头子再多言。至于没能及时将你拉上来,要打要罚随你的便。只是想来你也明白,这条路,究竟能不能走通。”
贾环道:“我说的不是木桶里的事,我说的是你之前给我开筋的事。胳膊腿什么的也就罢了,可颈椎和脊柱……”
贾环真的不放心,万一老头子手松一下,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焦大虽然脸上肿着,可气度还是老样子,一脸的淡漠,看着贾环道:“最关键的就是第一次,最危险的也是第一次,只要熬过去了第一次,就没听说谁栽倒在后面几次的。”
贾环闻言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又活动了下肩膀,冲李万机点点头,示意稍安勿躁后,沉声道:“焦师父,如今我身上担着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和我娘的干系,还有很多人,包括贾府里的姊妹,庄子上的庄户……”
听到贾环这般说,焦大的脸色顿时变得黯淡下来,他以为,贾环这是要放弃了,他被吓住了。
这种事并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太多本可以从武之人,都是在这一关败下来的,败给了自己的畏惧之心。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在水里煮的时候没被救上来,而是被开筋时的惨痛和绝望给吓住了。
然而,贾环的话并没有说完:“我听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所以,我希望焦师父日后能够再用心一点,不要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疏漏了,我赔不起,你也赔不起。”
“三爷!”
听到贾环说还要继续,李万机大急,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贾环摆摆手,道:“不用劝了,山高九仞,我不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万机,为了让我们的亲人活的很好,为了我们日后的事业,我不得不搏一把。因为,仅仅贾家庶子这一个名头,是护不住我们的未来的,没有力量的我也护不住你们。”
李万机沉声道:“三爷,我们不需要多大的事业,只要三爷无恙,只要庄子无恙,只要我们能在三爷手下有一席生存之地,我们就足够了。三爷,您要三思啊!万机虽然卑贱,可也曾听闻从武之道,难如登天,稍有不慎,就,就……”
贾环看着李万机诚挚恳求的眼睛,心中微暖,笑了笑,道:“是啊,是难如登天。今天除了差点要了我的命外,还花了三百多两银子的药材钱。这还只是第一次,日后每一次的花费都要比前一次多?”
后一句话是看向焦大说的。
焦大点点头,道:“你需要的药量一次比一次大,老参的年份也一次比一次高,所以花费银钱也一次比一次多。还有,你的饭量……”
贾环闻言苦笑了下,对李万机道:“听到了吗老李?别啰嗦了。你要是想帮我,就好好的干,咱们得抓紧赚银子了。钱启送来的那三千两银子,撑不了太久了。”
李万机见贾环主意已定,暗自叹息了声,也就不在这上面继续啰嗦了,只是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忠心报效。
想起贾环刚才的话,李万机又忽然笑道:“三爷,那位钱启还真是难得……他本是东城的一个小富户,也算的上是体面人了。居然这般能拉下面子,放着当铺的掌柜的不当,跑来咱们庄子上来打理茅厕。真是难为他了。”
贾环闻言冷笑了声,道:“你以为他有其他选择吗?只要我放话出去,以后和他再没有干系,你看他那个铺子能不能守住三天?当铺,哼,当铺本来就是黑了心的人才能开红火的铺子,没有贾家的旗号,他不被人吞的连渣都不剩才怪。”
李万机点点头,叹息道:“即使如此,他也算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了。寻常人的话,就算知道开不下去当铺,也拉不下脸面来做这个事的。”
贾环一边感受着身体的各个关节处的力量,一边道:“要不是他给我娘跪下来磕头,哭的要死要活的,让我娘面子过不去,我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他。
老李,不要放松对他的观察,每天让人仔细检查他的工作做的怎么样。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如今甘愿忍辱负重,一心想重新攀附上来,所图的无非是利益。
有所图不要紧,真要什么都不图我还不敢用。但是,先让他好好把那一身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茅厕里磨尽了再说!三爷我什么人才都要,唯独不要自作聪明的人才,因为这样的人,是最经受不住诱.惑考验的人。”
ps:修改一下第二章的发书时间,提前一点吧,被同行嘲笑了,说哪有在人家吃饭的时候发书的……
第九十四章 主意
“环哥儿,你是说,本来都挺好的,你也不瘫了,是最后那个老杂毛忘了把你捞上来,你才差点溺死的?”
赵姨娘满脸怒气道。
一旁白荷和小吉祥还有小鹊都听呆了,而白荷则忽然变得满脸明媚。
小吉祥在旁边看的满满都是嫉妒:小娘皮,不就是仗着个儿高,提前一步将三爷捞出来吗?
要不是自己还没长大,轮得到你?
赵姨娘也醒悟过来了,拉起白荷的手亲热的不得了,虽然没说出一个谢字,但许诺了很多好处。
比如说她穿剩下的衣服啊,她戴过的首饰啊,她没用完的胭脂啊……
这都是她从贾母和王夫人身上学到的本事。
几番客气后,赵姨娘看着狼吞虎咽的贾环,道:“环哥儿,你今后可别再折腾了。今儿可真是快要将人吓死了,你看看我们娘几个的眼睛,都快为你哭瞎了。”
贾环抬头扫视了一圈,见众人眼圈都红肿着,心头温暖,赔着笑脸道:“娘,日后你们就这样想,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觉得你儿子是好人还是祸害?”
“你是大祸害!”
不止赵姨娘、小吉祥和白荷,连小鹊都异口同声的说道。
贾环瞥了眼她那双微红的眼睛,微微一怔,随即又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几个娘们笑了一阵后,赵姨娘还是不放心,道:“环哥儿,你就不能不去练武吗?娘听说,练这个比读书进学中进士还苦。你说你这是何苦来?有这个志气,好好读书,日后不也能做大官?你爹也高兴……”
贾环暗自叹了口气,又没法和她们说日后朝堂的局势是如何的风波恶,别说他成不了文官,就算成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处,文官想要高升,那是要用时间熬资历的……
贾环道:“娘,如今儿子最危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现在放弃,前面的亏不都白吃了?你放心吧,要是有丁点儿危险,我也不会再练下去了。如今往下,那是一马平川。”
赵姨娘摇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语重心长道:“环哥儿,你就算练成武,那又能有什么用?那个位子,哪里又是你能惦记着的?娘不过是个……”
“娘!”
贾环打断了赵姨娘的话,接过白荷递来的帕子,擦干净嘴角后,抬头露出一张阳光的笑脸,道:“娘,儿子什么都没想。这个世上不管什么东西,也都不是靠想来的。要是想想就能得到,大家每天什么都不做,只去用脑子想好了。”
说完,话音又一转,劝道:“娘,我向你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再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老焦年纪大了,脑子不大好使,不过这种事情最多也只能发生一次,我也只允许他发生一次……往后的路不会再这么难了,娘,你就安心做你的当家太太吧。”
赵姨娘闻言,看着贾环稚嫩的脸上与年龄极为不符的成熟坚定的神情,心里只觉得难受。
心里想着不能再给孩子添难了,可是……
见赵姨娘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小吉祥,见小吉祥无声的说了句后,贾环眉头微皱,不悦道:“娘,钱启家的那个女人又来找你了?她这么不知死活?”
赵姨娘闻言直掉泪,泣道:“环哥儿,你要是不喜欢你大舅舅……你要是不喜欢钱启,就让他回去吧,何必让他来庄子上受这个罪?你舅母……刘氏说,钱启每天回屋后都会吐,苦胆都快被他吐出来了,吐到最后都是绿水儿。再这样下去,钱启非吐死不可。环哥儿,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他也是娘的亲大哥啊。”
贾环拉着赵姨娘的手,道:“娘,钱启这个人小买卖做的太久了,本性又太油滑,重利轻义。如果他愿意和我们划分开界限,以后不要再打着我贾家的名号做那无良坑人的买卖,他爱哪儿哪儿去。
可是没有我们贾家的名头,他别说继续做买卖了,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他这些年靠着贾家的大旗,利用那间当铺赚了太多昧良心的银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敢在西城公侯街的胡同里收东西,只贾家的倒也罢了。可是除了我们贾家,他还在其他几家公侯府里收东西,娘你说他有多不知死活?
他自己也知道,也明白没有贾家的庇护会是个什么下场。所以,他宁愿来庄子上做那些脏活,也要死乞白赖的和咱们搭上关系。
正因为他是娘的同胞兄弟,儿子看在娘的面子上,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做一些脏活,磨一磨他的油滑性子。否则,儿子哪会管他的死活,尽管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好了。
若不磨干净他那身贱骨头,我日后哪敢用他,还不转眼就被他卖了?”
赵姨娘哪里懂那么多,此刻听贾环这么一说,顿时呆了,想了片刻后,讷讷道:“他不敢吧?他敢卖了你?”
贾环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冒险。为了一个钱启,也犯不上冒一次险。娘,我现在说多了你也不会信。只是你想想,我若是出了些岔子,有多少人要跟着一起遭殃?娘你是第一个跟着遭殃的。
儿子是在用命去拼,为了娘,为了父亲,为了姐姐,为了小吉祥和白荷,还有很多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信我,服我的人。
娘,本来我不愿意和你说这些,这些都是支撑门户的男子汉应该做的事。只是我怕你心太善心太软,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到头来害了咱们自己,悔之晚矣啊。”
赵姨娘怔怔的看着贾环,没有像以前被拒绝那样骂他“蛆了心的孽障”或者“没造化的种子”,她真的觉得儿子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有担当了,能支撑起门户了。
不知是欣慰还是酸涩,总之,赵姨娘的眼泪滴溜就流了下来。
贾环见状顿时头大了,他以为他的话让赵姨娘伤心了。
正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赵姨娘忽然在他脑袋上敲了下,接过小鹊的帕子擦干净眼泪后,道:“你小小年纪,别那么多想头,不然早早的就掉光头发成了秃子,娘给你找媳妇都不好找了……小吉祥你个小蹄子挺什么挺,再挺也屁都没有一个,黄毛都没褪干净的丫头,还挺胸,呸!
行了,老娘走了,环哥儿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老娘就说一条,要是今天的事再有一次,你就再也别说练武的事了,除非你先用你爹送你的刀把老娘给杀了,也强过我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罢,赵姨娘扭着腰肢,带着小鹊离开。
贾环看着赵姨娘的身影,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老娘扭屁股的姿势已经没那么风.骚……没那么夸张了。
“哎哟!”
等赵姨娘走后,贾环看了看白荷,又看了看小吉祥,忽然往炕上一倒,“惨”叫道:“白荷,小吉祥,三爷我又要晕倒了,快,快,谁来给三爷我来个急救……”
白荷闻言,俏脸登时煞红,羞恼的嗔了贾环一眼。
可小吉祥却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忽地脱鞋上炕,一下扑倒在贾环身上,“惊慌”道:“三爷,三爷,你怎么了,你怎么样了?要做急救吗?”
贾环真想继续下去,不想是孙子,可是小吉祥刚才扑的太猛,差点把他真的压昏过去。
没功夫理会小吉祥媲美八流影后的表演演技,贾环惨叫了声,朝白荷伸手道:“白荷,救命啊!”
一场风波过去,贾家庄子又恢复了正常秩序,该干嘛的干嘛。
只是闲暇时,总有几个不正经的妇女私下里悄悄的讨论,贾庄主那只的小小,小小,小小鸟……
……
“哟,这不是赵管事吗?您也来了?”
贾家庄子门口,一辆精致的马车上走下一位中年男子,冲他对面另一位中年男子拱手问候道。
“刘管事,这王管家也邀请您了?”
被称作赵管事的男子见到这人后,也乐呵呵的拱手回礼笑道。
刘管事道:“可不是,说是要回请一次。不过不是在会全楼,而是在他庄子上。”
赵管事皱眉道:“我听说他们庄子里埋汰着呢,满庄子都是牲畜的臭粪味……”
刘管事哈哈大笑道:“嗨,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据说已经大变样了。我估摸着,这次那王老头儿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见识一下……”
赵管事不屑道:“这有什么可见识的,不就是一座破庄子吗?就算修了新宅子,那又能怎样?我们在主子府上,什么样的豪宅没见过,还稀罕他们那几座破农房?”
刘管事摇摇头,眼神看向脚下平坦齐整的水泥路面,赞叹道:“话也不是这样说,宅子起的怎么样且不说,只是这铺成的水泥路,就值得我们好好看一看。赵管事,你说说看,贾家这位三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想要卖水泥?”
赵管事想了想,摇头道:“不会不会,他要是想卖的话早就卖了,上次那几个商人就开口,想要帮销水泥,可不是被拒绝了吗?刘管事,您是镇国公府上得用的人物,见多识广,您说说,这个被荣国公府赶出来的三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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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较真儿
“三爷,您这是……”
站在主家大院里,透过照壁和大门的夹缝处,可以遥望到王贵家的热闹景象。
车水马龙。
李万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哪有管家大宴宾客,主家在屋里坐冷板凳的。
贾环呵呵笑道:“老李,王贵今天宴请的都是什么人?”
李万机不假思索道:“都是周遭庄子上的管事的……”
贾环道:“所以,王贵宴请他们正合适。”
李万机“啪”的一声敲了下脑门,苦笑道:“三爷您瞧这,我真是空活三十多年。”
贾环轻轻摇头,道:“这不算什么,反正这种疏漏你也只会有一次……你知道我什么让王贵请他们来赴宴吗?”
李万机想了想,道:“三爷是想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的新庄子,看看水泥的功效。”
贾环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庄子就是最好的样板。”
李万机疑惑道:“三爷,上回庄子口的路铺好后,他们不是已经上赶着想要买咱们的水泥了吗?当时怎么不卖给他们?”
贾环笑道:“当时就卖给他们,好东西卖不出好价钱,也容易被糟蹋。得到的太容易,他们也不会重视,更不会珍惜。”
李万机恭敬的看着贾环,叹服道:“三爷真是生而知之的贵人,这种手段都能运用自如。”
贾环哈哈大笑道:“万机,我们是自己人,要多说真话,不要随便拍马屁。再英明的人,马屁听多了也会飘飘然,然后出岔子。”
李万机正色道:“三爷,我不是拍马小人,刚才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啊,我……”
贾环摆摆手,说道:“没说你是小人,我的意思是……以后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不用说出来。我要是听习惯了吹捧,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我反而听不进去了。据我所知,凡是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离败亡也就不远了,明白了吗?”
李万机闻言脸色变了变,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愈发恭谨,沉声道:“三爷,我明白了。”
贾环最后看了眼远处王贵家门口的盛况,而后道:“走吧,王贵在忙他的事,咱们去干咱们的事。”
李万机闻言,立马笑道:“三爷,这段时间小师妹可是把我们好一顿指派,她听了三爷您说的玻璃造法后,都快入魔了。每天不停翻来覆去的试着,不停的找失败的毛病。要么是陆师弟的窑没搭密实,漏气有气泡了。要么是胡老八的火力不够,偷懒了,所以颜色杂了。要么是李五的铁模子没做细致,不平有小坑了……哈哈!最近我那伙儿师弟都是远远的躲着她走。”
贾环也笑了,道:“哪有那么简单,咱们汉人两千年前就能烧出琉璃了。可从琉璃到无色无气泡的玻璃,需要的不仅是工序的改变,还有其他各方面的要求,我也只能给她一个粗劣的概念罢了……不过白荷在这方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虽然现在还有些瑕疵,玻璃里还有一些气泡,但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李万机摇头道:“师妹就是太较真儿,烧水泥的时候,她就要求我们必须将石灰石都敲碎到拳头大小,还是她的拳头……烧熟后,她又要求我们要将熟料磨成粉末状,越细越好。
可是熟料到了那个地步,再想提高细度,每提高一个度,就至少要增加五个工,但是效果除了让路面更细腻一点外,也没有其他太大的效果。
我就给她说,咱们铺三爷屋里的地面要求这么严也就罢了,可咱们铺庄子里的路,牛踩驴踏车轮滚的,要这么细腻做什么?
结果小师妹将我好一顿训,说做工自然要精益求精,哪能得过且过,敷衍了事?训的我这个当大师兄的在大伙儿面前是颜面扫地啊,哈哈!
好在最后还是三爷您发话了,不然,我看再过两个月,咱们庄子也起不来。”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就你挨训了?”
李万机瞠目结舌道:“三爷,小师妹她还敢训三爷您?”
贾环乐呵呵道:“也不算训,她是给我讲道理,也是你刚说的那一套……不过万机你要明白,她的任务和咱们不同,她是研发人员,在研发具体可行的工序,这般严谨较真自然是应该的。我们不仅不能阻拦,还应该大力支持。当然,在具体工作中,我们也要见机行事。就像你刚才说的,庄子里的路可以稍微铺的粗一点,只要结实平整,就不需要像屋里那样的细腻。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万机闻言连忙躬身道:“请三爷指示!”
贾环摇摇头,认真道:“也不算指示,就是看看可行不可行。这样,咱们把水泥根据细度分成不同的等级。比如说一级水泥,就是专门铺屋里地面的。二级水泥的细度差一点,则是铺就院子里地面的。三级水泥再粗一点,可以铺庄子里的地面。你觉得这样可行否?”
李万机闻言眼睛一亮,喜道:“三爷,这主意真是太好了!您真是……”
贾环笑着打断他的恭维,继续道:“还有,不同等级的水泥,价格自然也不同。至少一级水泥的价格,要比寻常的砖贵一些。”
李万机大乐道:“自然如此,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皇宫里的金砖铺地。普通红砖,烧的再细腻,终究还是有些糙,远不如金砖。
皇宫里的金砖是用江南大运河边上的河土烧制,非常讲究。每一道工序都要经过严厉的审查,就这样,一窑里顶多也只能十得其二,稍有瑕疵就要毁掉,而且一窑金砖就要烧大半年。
不过虽然费事,可那金砖确实好,我以前随师父见过一次,真是明如镜、声如磬。铺到地上,中间根本不需要再用黏土黏连补缺,就能对的齐齐整整的。非常细腻,还很沉,人走在上面,连个声都没有。
不过除了皇帝老子能用金砖外,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别的砖烧的再好,也总要用稍许黏土勾连。而且砖也没金砖细腻,走的时间长了,起土不说,还说不定哪里就会出现不平,比起咱们的一级水泥差远了。”
贾环正色瞧了瞧李万机,道:“老李,你行啊,连皇宫里的金砖都见过,有见识。不过这话出去别说,要是让别人听到你拿皇宫的金砖和咱们水泥相比,恐怕咱们就有不小的麻烦了。”
李万机歉意道:“三爷,是我大意了。不过三爷也不用在意,用青砖或者红砖铺地,可以说是富贵人家几千年来的祖法,轻易哪里能变改?用青砖或者红砖铺地,一来寓意青云直上或红红火火,二来,砖块通常都烧的方方正正,寓意主家家风清正。而咱们的水泥就算再实用,估计也只能在东城富户和城外庄户里得用。一般的做官人家,可能都不会用咱们的水泥……”
贾环闻言楞了楞,道:“还有这么个说法?”
李万机笑道:“三爷,屋子里的讲究多的很,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再有,咱们水泥虽然很平整细腻,但颜色多是深灰色和灰黑色,颜色不正。所以就算是那些御史老爷,也万万没有说咱们僭越的道理。”
贾环皱眉道:“那……咱们的水泥还能卖出好价钱?”
李万机笑的很灿烂,道:“一定能。三爷,咱们要是卖水泥的话,多半是卖给商户和庄户,还有普通百姓。这些人要么用不起好砖,要么身份不配用上好的砖,怕僭越,平日里他们用的都是粗砖。
现在咱们的水泥出来了,又细实又平整,他们哪有不用的道理?三爷您瞧好吧,只要您开口说卖,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新开一个火窑了。”
贾环闻言放心了,他摇头轻笑道:“先不急,先不急。地方到了,走,咱们先去看看你小师妹把玻璃捣鼓的怎么样了。”
李万机看着贾环略显单薄却笔挺如松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气,双眼流露出的是兴奋的光芒。
良木耶?
明主耶?
……
“王管家,您这庄子,可真是……可真是让我等开了眼了。居然,居然……”
赵管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贵家的水泥地面,脚还轻轻的在上面研磨着,震惊道。
其他人也纷纷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还有人站起身,推开窗子,细细的观察着刚才走过的路面。
哪怕是冬天下过雪,可清扫过后的水泥路面依旧能清净干爽。
这对大部分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
这种景象,他们只在城里主家的宅院里见过。
然而即使在城内主家的宅院里,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中间勾缝里依旧会残留一点扫不净的冬雪,被太阳晒化了后,还是有一些泥水。
但是在这里,却完全见不到半点污泥垢水,他们从庄子口一直走到王贵家,一路数百米远,脚底下却依旧是干干净净。
要知道,这里不是神京皇城,这里只不过是城外的一座最不起眼的农庄而已。
这水泥,当真是好东西啊!
第九十六章 求购
王贵老头儿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
在以前,他虽然是这座庄子的庄头,也算是个管事的,可在周遭农庄管事的眼里,王贵这个管事的连他们庄子上的下人都不如。
一个百十亩地的破庄子,主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下榻一次的破地儿,有什么地位可言?
寻常庄子之间的联谊活动,譬如年节时相互间的走动啊,吃请送礼啊,通通没有王贵什么事。
这些管着成千上万亩大庄子的管事的,估计连认识都不认识他王贵是谁。
地位相差太远。
可如今不一样了,首先,荣国府的三爷,荣国公的三孙子……
虽然话听着有些别口,可事实就是如此,荣国府的三爷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但是就算是发配,可不还是荣国府的三爷不是?
自己人可以欺得,换个人去欺负欺负试试!
只要这位三爷没被从贾家族谱上除名,冲着他的姓,别人就得给起码的面子上的尊重。
所以,如今这座破庄子的分量已然有些不同了。
其次,如今这座庄子已经不能用破庄子来形容了,这位新来的贾三爷,居然捣鼓出宝来了。
水泥!
一种前所未闻的建筑材料,瞧瞧,这路铺的多好,多光洁。
还有这宅子,和以前普通的宅子完全不同了。
虽然屋顶有些怪,但……看着好像更结实了。
好东西啊!
他们这些管事的,虽说只是农庄的管事,但和普通没见识的泥腿子们不同。
这里就算是农庄,也是神京近郊的农庄,而他们能在这里当管事,之前大都是公侯府里得用的管事,可以说见多识广,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强。
如今见了水泥居然有这般神奇的效用,他们自然不会想不到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意义……
他们每个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说起好话来能让人如沐春风。
每个人夸一句,就把王贵夸的晕晕乎乎合不拢嘴了。
只是……
“王管家,您能不能和贵府三爷说一声,给咱庄子上也卖点这个水泥。您放心,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一个大钱都不会少!唉,看看你们庄子这条路,干干净净,又平整。回头再看看我们庄子,虽然也使人专门清扫着,可再怎么扫也扫不出这个样子啊。王管家,您年纪比小弟年长,容小弟孟浪,喊您一声王老哥。还请王老哥在三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日后小弟必有厚报,必有厚报。”
赵管事满面笑容的说道。
一旁镇国公府庄子的管事刘管事也微笑道:“赵管事说的在理,王管家,咱们几家的庄子都挨着一条官路,过路人路过,这一眼望去,只有贵庄的路平坦齐整,光洁无尘。可咱们的庄子就……这面子上实在不好看。日后府上主家下来查看,定会责备我等无能……
这些且先不说,单说咱们几家的渊源。王管家,这荣、宁、镇、修,缮、治、齐、理,可是开国太祖亲封的八公,其中又以荣宁二公为首。
咱们是正儿八经的一荣俱荣啊!我们府上的伯爷至今都时常感怀先荣国公的丰姿伟态,以为是世间第一等的盖世豪杰。
这水泥你可别藏着掖着啊……”
王贵听到刘管事念及荣国公,哪里还敢坐着,连忙站了起来。
不止是他,就是刘管事本人,还有其他所有人,都纷纷站起身来,以示恭敬。
王贵苦笑道:“刘管事,谁都知道您是镇国公府里最得力的管事之一,见多识广。和您相比,老汉我就是一个泥腿糟老头子。我瞒不了您,也不瞒您,这水泥是我家三爷亲自发明出来的。卖不卖,小老儿实在做不了这个主。”
刘管事闻言,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语气微微阴沉道:“王管家,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要是做不了这个主,三爷恐怕也不会让你请这一遭东道。你再推脱,可真是见外了。”
王贵闻言,老脸一阵青红,正要开口解释,却见他儿子王成呼哧呼哧的推门跑进来,王贵见状大怒,就要破口大骂个驴日的,却听王成粗喘气道:“爹,三爷说了,今天你请的人里要是有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六个公府上的管家,还有平原侯、定城侯、景田侯、襄阳侯等侯府里的人,就代三爷给他们说一声,如果他们看上了咱的水泥,就对他们说,咱们勋贵之家同气连枝,要用水泥万万没有买的道理,不过一点子玩意儿罢了。三爷还说,如果哪家府上的庄子要用,只管打个招呼,到时候咱们庄子上的工……工程队会过去帮忙修建,他们自己可能不会用这个水泥。呃……就这些,爹,俺说完了,俺走了!”
说罢,也不顾一屋子人的精彩表情,转身砰砰砰的踩着重实的脚步跑了。
他还急着去看那透明的玻璃究竟是怎样造出来的哩!
……
“呼!服了,真是服了。呵呵,王管家,有机会的话,在下还是希望能给贵府三爷请个安。”
刘管事面色变幻了一阵,长出一口气后,叹服道。
其他人亦是苦笑着连连摇摇头,再点点头,均表示若有机会,想给贾三爷请个安。
至于水泥一事……
“王管家,这件事我还要回去请示一下我家伯爷。不过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王管家,我可说好了,贵府的工程队,可要先紧着我们镇国公府先用,我是第一个报名的。”
刘管事正色道。
“诶……刘管事,你这就不地道了。大家都在跟前,怎么就是你第一个报名的?我们也没落后啊!”
理国公府的赵管事不满道,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刘管事矜持一笑,道:“没法子,你们大概也都知道,还有一个来月就要过年了,每年年前半月我们府的伯爷都要在庄子上来过,一直到年三十夜里祭完祖后才会回城。所以我想,在伯爷下来前把庄子里的路都修好,还请诸位体谅一二。”
听到刘管事这般说,众人还有什么法子?最多也只能腹诽镇国公府忒不讲究,堂堂祖祠就建在城外庄户里,哪有这样的……
不过也顶多只能在肚子里腹诽一二。
今日前来的人家里,甭管祖上如何显赫,可如今府上承袭的爵位就数镇国公府的那位最显赫。
堂堂一等伯!
其他人了不起就是一个子爵或者男爵,要不就是一堆宗亲之爵,不值钱的将军爵……
所以,刘管事将他主子抬了出来压人,别人还真没法说什么。
现实就是如此,否则的话,刘管事也不会这般矜持,即使面对王贵,也不过泛泛而谈。
荣国公的确是八公之首,荣国府地位尊崇。
可那又怎样?
荣国公已经仙逝了三十年,而今在荣国府内当家做主的,不过是一个区区一等将军罢了。
……
从贾家庄子的后面庄墙一处小门出去,有一条笔直的水泥道,这条水泥道直通一座院落。
这座院落与庄子内的院落都不同,它的围墙非常高,足有六米多高。
而院落的大门也非常厚重,门口还一直都有人守候……
进了大门,就可见一排高大的屋子。
这些屋子虽然高大,但很简单,没有雕梁画栋,也门廊处也没有什么花鸟鱼虫点缀,只是干净整洁。
不过,院子中间却堆积了很多灰色的石块,以及一些说不出名的材料。
若是此刻推开正中间的那间房屋的屋门后,定会感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尽管房间内热气铺面,让屋里的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可在最里边的一处熊熊燃烧的火窑旁,白荷却穿着厚厚的皮衣,手上也戴着厚厚的皮手套,顾不得满头大汗以及汗湿后沾在额头的头发,她面色凝重,戴着皮手套用铁钳从一个锅一样的火窑上取下了一个小锅,然后将小锅里的“汤汁”小心均匀的倒在平坦的案板上,再用一面铁架子从一头缓缓的平拉到另一头,铁架子的底部和案板之间有一个很狭窄的一个缝隙……
“呼!”
热的煞红的脸上,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眨了眨,长呼了口气后,白荷轻轻的退出了操作间。
“三爷!”
白荷看着一脸关怀的看着她的贾环,甜甜一笑,然后喊了声。
贾环皱眉埋怨道:“具体操作你就不能让别人去做?你可知道,这玻璃溶液有多高的温度?一旦崩出来一滴,落在脸上,那就是一个永远去不掉的黑疤。你让胡老八这样的丑男去做好了,反正有没有疤痕他都一样丑。”
“噗嗤!”
看着贾环身后欲哭无泪的胡老八,白荷抿嘴一笑,然后接过贾环递给她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道:“现下还在调配方,交给别人做我不大放心哩。等到配方调好了,把规矩都定下了,再让别人去做吧。不过八哥还是不成,他烧火在行,烧玻璃不成。十三哥以前是烧琉璃的,交给他做正好。”
贾环顺着白荷的目光,回头看了眼一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多理会,又对白荷道:“怎么样,这次成功了吗?”
白荷展颜一笑,道:“这次增加了纯碱的比例,降低了些硼酸的含量,看玻璃液的情形比上回强了许多,想来问题不大了。不过想要成规模的制作,目前这个熔窑实在太小,最多一次也只能熔二十来埚玻璃液。我在想,能不能像烧砖的隧道窑那样,也改进一个能连续熔炼玻璃液的火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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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感谢诸位投推荐票的书友,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本来历史就是有名的小众文,架空红楼则是小众中的小众。
看红楼原著的都不算很多,这个基数就决定了本书的成绩和数据……
但是,能看到每天都有书友打赏和推荐,真的很感动,也促使我认真写下去的动力更足了。
谢谢你们。
第九十七章 你说什么?
听着白荷一开头就没完没了的讲解,贾环听的脑仁疼。
白荷将传统的烧制琉璃的技术和贾环记忆里模糊存在的烧玻璃的几点印象结合起来,搞出透明玻璃后依旧不满足,因为这样制玻璃的速度太慢,产量太低。
如今居然还想着要像隧道窑烧砖一样,可以昼夜不停,连续不断的进行烧制。
老砖还没完全出炉,生坯已经又送入,最终达到连绵不绝的产出目的……
“荷啊,咱先不急,啊,慢慢来,一步步来。你想再弄一个隧道窑……”
贾环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荷一脸严肃的打断,道:“三爷,玻璃液和生坯砖不同,所以烧玻璃的火窑不能也叫隧道窑,我打算叫它池窑。”
“好好好,池窑就池窑。”
贾环苦笑着投降道:“不过这个池窑,估计也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完成,我却等不及了。小荷,等配方固定下来后,你先使人用现在这个法子烧出几百块来,三爷我急着用呢。至于池窑,你慢慢试验就好。”
白荷闻言,虽然满脸不情愿,可还是知道轻重,点头应承了。
然后不理众人,又转身回操作间去了。
等白荷离开后,李万机在贾环身边赔不是道:“三爷,对不住,小师妹从小被师父和我们娇惯的有点……但她绝对不是不敬重三爷。”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李万机一眼,道:“我媳妇我不知道,还用你说?”
听到贾环的话后,李万机讪讪一笑,胡老八等人则轰然大笑,对顶头上司贾庄主愈发亲近了。
玩笑一通后,众人又从实验房里出来,只留下两个随时给白荷打下手的人。
“三爷,您怎么让王成给王管家说,那些人要用水泥不谈钱,还派人去帮他们修路呢?这……”
李万机可能憋了很久了,刚一出房间,就忍不住问道。
他也知道,贾环有刻意栽培他独当一面的用意,所以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时,他都会问,不用担心僭越身份。
没错,他的确是在北城那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厮混了几十年了,可就算再厮混几十年,他能学到的除了手艺外,也就是拿命去搏平安。
除此之外,他所在的层次太低,能看到的层面太低,有太多事看不透。
好在,他悟性很高,不仅能一点就透,还常常能举一反三。
再加上表现的忠心耿耿,贾环手中又没其他人用,所以也愿意栽培他。
贾环闻言笑道:“老李,和高门贵户谈买卖,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李万机苦笑着摇头道:“三爷,虽然我跟着师父连皇宫都进过,做过工,但从来没和贵人照过面,更不用说打交道了。贵人们是怎样个想法,我实在是想不出。”
贾环嗤笑了声,撇嘴道:“你也别把他们想的有多厉害,贵门的确有不少良才,那是因为他们获得的各种成长资源多,层次高见识的自然就多一点。但更多的,还不如你们……而且不管是不是良才,只要你能理解了他们之间流通的法则,以你的资质,一定会混的如鱼得水。和高门贵户做买卖,最重要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个面子罢了。
咱们卖水泥,他们要水泥。可怎么开价呢?开的高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八成不乐意。要的低了,你也别想得到他们的感激,他们只会觉得理当如此,用咱们一点水泥,还是给了我们面子。
所以,无论我们怎样出价,都达不到最大的收益。索性,我们将选择权交给他们!”
李万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道:“三爷,您的意思是说……他们肯定不会白让我们做?”
贾环哈哈大笑道:“你这样想,如果三爷看中了他们庄子上的东西,结果他们不仅不要钱,还派人来帮我把东西弄好,弄漂亮了。等弄完了,难道我就好意思让他们吃亏?”
李万机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那传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哦,哈哈,着啊!”
很少见李万机这般失态,想来他已经体悟到了内中妙处。
不只是水泥……
贾环也不出声,只是乐呵呵的继续朝后走去,绕过“研究所”,再往后走上一段路就是烧砖的隧道窑,再往南走,则是烧水泥的立窑了。
每座窑都被围墙包围着,门口也有门子十二个时辰守着。
李万机和胡老八等人落后贾环半步,紧紧的跟着。
李万机脸色激动的通红,道:“三爷首先让咱们去的,一定是一个大户。想来门户越高的人家,等完工后越讲究面子,给的银钱定然不会少。有一个打头的,规矩也就立下了,以后的人再用,也就是这个数字了。
咱们既能得了实惠的里子,还不失面子。而且,就算有人日后觉得价高了,也不会骂咱们心黑,只会说……
哈哈!好一个颜面,好一个颜面,受教了,受教了!”
“竿子,大师兄疯了吧?”
胡老八如今是负责砖窑的把头,被贾环戏称为窑哥儿,因为这个和窑姐儿相对应的称呼,胡老八成了贾家庄子无人不知的“明星”。
而刘竿子如今则是负责烧水泥立窑的把头,忠厚本分的他,很得贾环器重。
听到胡老八的话后,刘竿子呵呵一笑,也不理会他。
不动声色的回头瞥了眼胡老八,让他安静下来后,李万机冲贾环抱拳请罪道:“三爷,是我孟浪了,让三爷见笑了。”
贾环摆摆手,道:“你能自己想明白我很高兴,万机,好好做,好好领会,日后会有用武之地的。”
李万机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泽,狠狠的点点头,沉声道:“一定不让三爷失望。”
贾环闻言只是一笑,抬头看了眼已经到了眼前的隧道窑,昂首而入。
……
“你是说,他不要银子,还要派什么工程队来帮我们铺路?那个水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神京西城,镇国公府,书房内,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看着下头低眉顺目的刘管事,玩味的问道。
刘管事毕恭毕敬道:“回伯爷的话,千真万确。小的亲身去贾家庄子里走了两遭,每一处都认真瞧了个遍。那水泥铺的路,看着比青石板铺的还齐整,而且非常结实。贾家庄子里庄户们的屋子内,都用水泥铺的地面,看着比用红砖铺的地面还好……”
这个魁梧中年自然就是镇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人,承袭一等伯的牛继宗了,听了刘管事的话,他摇摇头,道:“屋内就罢了,祖宗的规矩不好随意改变。不过路嘛……对了,陈生,你打听的怎么样,贾家的那个老三什么情况,怎么会被发配到那里去了?”
陈生站的位置要比刘管事靠前的多,相比于刘管事身上土青色的衣服,陈生的衣裳是淡蓝色的,多了几分贵气,显然是镇国公府管家之流。他听到牛继宗的话后,恭声笑道:“老爷,打听清楚了。这位贾三爷是荣国府政老爷的庶子,排行老三,今年才七岁……”
“什么?才七岁?”
牛继宗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了,他浓眉大眼,阔口方鼻,威严天生,这一皱眉,让陈生压力陡增。
而刘管事的头也垂的更低了。
陈生赔笑道:“老爷,确实才七岁。”
牛继宗不满道:“一个七岁娃娃折腾出的东西,连你们都惊动了?”
在外面自持身份,矜持不已的刘管事,听到牛继宗不满的话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却不敢自辩什么。
因为他知道,牛继宗以军法治家,不辩驳什么还好,要是敢狡辩,下场更惨。
管家陈生却好一些,他沉声道:“老爷,在贾府里打听了番后,小的原也是不信,以为刘管事被糊弄了,就亲自到城南走了一遭,贾家庄子口的路,确实有一些名堂,刘管事没有说谎。”
牛继宗闻言,眉尖一挑,道:“哦?真有名堂?那贾家老三怎么会被赶到庄子上去?”
陈生想了想,欲言又止,不过看到牛继宗不善的眼神后,苦笑道:“贾家明面上给出的理由是,这个贾三爷想要从武,城里位置太小,容不下他,就让他去庄子上折腾吧。”
牛继宗听闻“从武”二字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下,而后微微呼了口气,讥笑道:“那贾府内实际流传的原因是什么?”
陈生道:“是那位贾三爷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贾家老太君不愿让这样的人玷污了贾府的门风,所以就打发到了庄子上了。相比于明面上给出的说法,贾府里的人更相信这个。”
牛继宗闻言,脸色极为复杂,道:“有没有消息说,贾家那位老三是不是真的想要当个武人?”
陈生道:“他在府上时好像折腾过两遭,不过具体怎样也没人清楚。出府后,就不大清楚了。不过贾府里还有一个传闻,说的很有些怪异。”
“什么?”
“他们都说,贾老三几个月前曾经遭了晦气,险些被阎王派出的黑白无常给勾去。可后来荣国公忽然显灵,将黑白无常打跑后,才救下了贾家三爷,而且还要求贾家三爷,日后不要进学,要从武。”
陈生恭谨的回道。
“啪!”
一声脆响,牛继宗座下实木太师椅的把柄被他生生捏断,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生,道:“你说什么?”
第九十八章 挨打
“老焦,你这是……”
贾环咽了口唾沫,看着焦大手里拿着的大棒,不解的问道。
焦大淡漠道:“你刚开完筋,所以接下来的训练就是挨打。想要能打倒敌人,首先得学会挨打。”
贾环面色一变,干笑道:“焦太爷,您不是在生昨天的气吧?是,昨天我是骂了您几句,可您自己说说,昨天您的疏忽该不该骂?再说了,打你一拳的是李万机,又不是我,要不,我去帮你把李万机喊来,你俩单练单练?”
焦大没有理会贾环的话,自顾自的道:“战场杀敌,与江湖卖把式之间的争斗不同。江湖卖把式之间的争斗,可以逃跑,可以挪移,可以闪避。可战阵中成千上万的战卒之间厮杀,没有逃跑的后路,后退者斩。没有挪移闪避的空间,因为你的左右都是人。你往旁边闪,不仅会打断兄弟的攻击节奏,而且,你避开了你正面的枪矛,迎向的却是旁边刺来的枪矛,更凶险。
所以,从武之人要谨记的第一点就是,武卒向前,有我无敌!狭路相逢勇者胜,怕死的人必然第一个死。”
焦大说的很有气势,可贾环听的却冷汗淋漓,这他娘的不就是炮灰吗?打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同归于尽啊!
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道:“老焦,你开玩笑的吧?这战阵之中人挤人,又练不成金刚不坏神功,一杆杆长矛刺过来,谁扛的过?练不练武有什么区别?”
焦大哼了声,眼神变的有些悠忽,放佛穿越了无尽的时光,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杀场,良久后,他目光陡然一凝,道:“区别大了,要想不同归于尽或者不先被敌人刺死,你就要更快,更强,忍耐力更足,你要先一步让敌人倒下。习武能让你更快、更强,而练习挨打,能让你对疼痛的忍耐力更足。”
贾环闻言,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焦大手中小儿手臂粗的木棍,还是觉得怕,便笑道:“太爷,您说笑了。如今咱大秦承平安泰,哪里还有什么战事。再说了,就算有战事,也轮不到我冲到第一线去当炮灰不是?这个……我看这个训练挨打,还是算了吧?太爷您先忙,我再去跑两圈,热热身!”
焦大冷笑道:“小子,你可知,要想承袭亲贵之爵,就要参加宗人府的考封。考封一共三项,第一项是开筋,第二项就是锻身。所谓锻身,说白了也就是挨打。你要是只是想练几招把式,日后在外面逞强,那你就不用练了。你若是想……”
“停!好了好了,不就是挨打吗,有什么了不起?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不相干的车轱辘子话干吗?小爷我正觉得骨头酥痒,想要挠挠的,老焦,你尽管召唤就是。人老了就是糊涂,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都敢往外说……”
贾环一副没法子的模样,看向焦大的眼神却凝了一凝。
别看焦大寻常对贾环都是淡漠高冷的姿态,可此刻却被贾环的这一眼看的头皮一紧。
再联想到贾环话里的意思,焦大默然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起木棍,不轻不重的朝贾环身上招呼了去。
“砰!”
“砰!”
“砰!”
……
晌午,贾环扶着墙根儿,一步步的往家挪移着。
路上遇见给他行礼请安的庄户妇人,他还得强撑出一副笑脸,点个头回应一下。
这一路,走的真艰难。
等回到屋里后,贾环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自己甩到炕上,大呼小叫着让白荷或者小吉祥来给他按摩。
他迈着机械步,一步步的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但腰不敢松,脊背挺的笔直。
因为他不能让重心全部集中在屁股部位,太疼……
颤抖着手,贾环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茶盅里倒了一杯茶后,又颤抖着手,送到了嘴边,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等喝完了一杯后,贾环又倒了一杯,这一杯没有再一口一口的喝,而是一饮而尽。
第二杯喝尽后,贾环伸手准备去倒第三杯,可茶壶刚拿起来,眼泪就掉了下来。
焦大,CNMB,你真是往死里打你老子啊……
贾环敢保证,如果他现在脱干净衣服,身上绝对没有一处是好的,没有一处是白的,不是青就是紫,要不就是红肿的。
可是,路是自己选的,怪谁?
焦大不敢说谎,想要承袭亲贵爵位,考封的时候就一定要经历这一遭,考封……
擦干净眼泪,笑了笑。
哭怕什么?哭不丢人,擦干净眼泪继续走下去,咱还是爷们儿!
缓缓的站起身,想出去找个嘴巴严实的人给他擦一下药酒,要是被赵姨娘她们发现就糟了,到时候还不知怎么聒噪呢。然而贾环刚一回头,就看见赵姨娘不知何时起就直直的站在门口那里,满脸泪水的看着他。
……
“娘,别哭了……”
贾环趴在炕上,身后赵姨娘正拿着一壶药酒,一边给他擦拭着伤处,一边流泪,一边还不停的咒骂着焦大。
“别叫我娘,老娘没你这么不孝的孽障儿子。临出府时你爹说的话你都忘了,身体毛发,都是爹娘给的,不敢毁伤,这才是大孝。可你看看你,三天两头弄的不是死就是伤,你是想要吓死娘啊?真不知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
赵姨娘手下不停,嘴里也不停,碎碎叨叨的念叨着。
贾环脸上一抽一抽的,道:“娘,你要哭也成,就是能不能别把眼泪滴到我身上。那泪里面都是盐分,蛰死我了诶!”
“啪!”
往贾环脑门儿上抽了下后,见他那副鬼脸皱巴着,赵姨娘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帕子擦干净眼泪后,骂道:“蛰死你活该!好好的贵门公子,不好好读书识字,整日价在外面疯,晒的跟黑碳球一样不说,还成天把自己弄个半死不活。那焦大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的老杂毛,他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贾环用下巴支着脸,笑道:“娘,这话真解气。那老杂毛的来历还真说不清楚,不过八成是老宁国公留下的后手。要是一般的仆役,再给他十八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折腾小爷。哎哟哟……嘶!娘你轻点……不过娘,话又说回来,有这么一个老家伙在也是咱的运气。不然的话,儿子还真找不着比他更放心的人来当师父。就这,估计也当不了几年了。”
赵姨娘眼睛一闪,道:“怎么说,他还想回宁国府去?他的身契不是在咱手里吗?”
贾环摇摇头道:“不是,老焦也就这两招散手了,开了筋骨,练完挨打后,他的能耐也就用完了。对了,还没学跑路……总之,都学完之后,你儿子我就该头疼找谁去继续学喽。不过还早,至少还要学两年呢,这还得是你儿子天赋异禀,骨骼清奇……”
赵姨娘将最后一点药酒倒在手里,然后在贾环的小腿上不停的揉搓均匀后,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和肩膀,看着贾环光溜溜的屁股蛋,道:“环哥儿,老娘最后再劝你一次,府里那两个爵,你最好不要再想了,先不说大老爷和东府的珍大哥儿能活多少年,就算他们现下就死了,那也没你的事。大老爷下面有链二排着,珍大哥儿下面还有蓉哥儿等着呢。连宝玉都未必能挨的上,又何况是你?”
贾环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后,才翻过身来,得了赵姨娘几个讥笑的白眼后,笑道:“娘,这些事不用娘来操心,都是儿子的事。总之,你现在就安安心心的在庄子上当你的管家太太就是。”
“呸!”
赵姨娘啐了贾环一口,不屑道:“还管家太太,老娘我管谁的家?统共也就三个丫鬟两个婆子。庄户里的那些婆子们又轮不到我来管。”
贾环无语道:“娘,那些婆子都在给儿子赚银子呢,你管她们干什么?”
赵姨娘闻言,顿时来精神了,试探道:“环哥儿,你最近赚了多少银子?娘看你买卖好的不得了啊。每天一大早,庄子里就开始不停的轰轰隆隆的往外运东西。你大舅……钱启说,那些东西都是银子!给娘说说,你是不是发大财了?”
贾环闻言,皱眉看向赵姨娘,有些不满道:“娘,不是说了嘛,你离钱启远一点,你不嫌他臭啊?”
赵姨娘哼了声,不过看到儿子的脸色确实不大好,就讪讪一笑,道:“开始的时候确实不愿搭理他,臭倒是不臭,就是膈应的慌。不过后来他隔三差五的就给娘送礼,看着也就不那么恶心了。环哥儿你放心,娘可是什么都没应承过他,他也没让娘像你求情,就是絮叨絮叨,说说话。”
贾环眼睛微微眯起,叹服道:“还真是一个人精啊,知道打感情牌,目光还放的长远。这王八羔子到底想……”
“啪!”
贾环还没来得及深思,脑门上就挨了赵姨娘一巴掌,抬头看去,只见赵姨娘满脸不善,道:“环哥儿,钱启是王八羔子,那你姥姥是什么?你娘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贾环闻言自知失言,苦笑着想辩解几句。
就见赵姨娘认真道:“环哥儿,娘不知你想干什么大事,唯恐钱启坏了你的事。可你想想,说到底他和娘也一样,不过一个奴几辈的,就算有点小聪明,有点花花肠子,可就他这个身份,又能真干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就是想靠在你这个外甥名头下,赚一份家业罢了。你要是信不过他,就不要大用他好了。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他和娘毕竟都是同胞兄妹,你这般作践他,又将娘的颜面放在何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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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的内容不能太多,汗……
第九十九章 史家
“三爷,三爷,我们回来了!”
李万机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贾环眉尖轻挑,他可是愈发少见李万机有这般激动失态的时候了。
“进来吧。”
随口应了句,贾环就继续低头临摹起字帖来。
这是半个月前贾政来庄子上,看过他们母子后,留给他的作业。
想起贾政看着如今庄子的脸色,贾环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不过,随即他又笑不出了。
贾政临走前,贾环提议,将出府时以及上次回府时贾府众人赠他的银两还回,因为他如今已经不缺银子了。
却不想,本来已经为儿子骄傲了一天一夜的贾政却陡然变色,厉声问他,欲自绝自外于贾家耶?
啧啧!那怒火……
其实贾环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老头子这般敏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贾环也不是真的想要彻底和贾家断开关系。
且不说贾府上还有太多让他牵挂不舍的人,单说离开贾府后,离开荣国府头顶那朵黑云的庇佑后,他手里的买卖能不能支撑过一天都是一个问号。
自从一个月前李万机等人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替镇国公府的庄子上铺完路,并且得到了整整一千两银子的赏钱后,贾环这短短月余时间内,当真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庄子上组成了两支工程队,四处出击,而后白银滚滚而来。
当那日李万机拿着一张一千两银子的大龙银票回来时,贾环都有些怀疑,这张银票是不是伪造的。
不过自他亲往镇国公庄子上拜会了牛继宗后,就明白了原因。
虽然牛继宗没有和他说几句话就把他打发出来了,可还是给他说明,这一千两银子不是为了那几条路,而是为了资助他从武之用,也算是帮他的买卖开个好头。
当然,这一切都是看在已故荣国公的面子上。
不然的话,区区一个贾老三,人家恐怕眼皮子都不会夹一下。
而且,如果贾环不姓贾,那么就算他能造出水泥,像镇国公府这样的门第,顶多派一队家丁上门,扔下几两碎银子,也就取回来了。
镇国公府的确开了一个好头。
镇国公府的一等伯都亲自开出了一千两银子的价码,那之后的那些府第,尤其是和镇国公府门第差不多的府第,开出的价码好意思低于这个数?
至于比镇国公府第低的门户,就更不会了。
人家贵为一等伯,都干不出仗势欺人的事来,你们不如人家,难道就能干出这样的事?
再说了,人家贾家庄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欺负的不是?
想动歪脑筋前,总要考虑考虑自家的大门,能不能扛住贾府的那朵黑云。
于是,就有了李万机一日比一日高兴的局面。
因为贾环将两支工程队的管理权交给了他。
看着每隔几天就收回来一张大额的银票,李万机心里别提有多熨帖。
“三爷,我回来了!”
李万机的声音打断了贾环的畅思,回过神的贾环,低头看了眼桌面纸张上滴成一团的墨污,郁闷的扔下毛笔,将纸张抓起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然后才看向李万机,道:“保龄侯府上的庄子也铺完了?”
经过刚才一遭,李万机冷静了下来,道:“回三爷的话,铺完了。”
贾环皱眉道:“你收他们银子了?”
李万机很少见贾环对他皱眉,此刻一见,骤然有些发慌,连忙解释道:“三爷,我给他们管事的说了,说您交待过,咱们两家是世交至亲,不收银子。可那管事的也说,他们侯爷亲自吩咐了,正是因为是世交至亲,才不能厚着面皮占三爷您这个后辈的便宜。所以……”
说着,李万机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递给贾环。
贾环眉尖一挑,奇道:“他还给了两千两?”
李万机苦笑道:“不是,三爷,是两张五百两的。”
贾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接过银票后看了看后,冷笑道:“真是佩服这些人的做派,嘿!”
李万机纵然最近接触了不少高门大户的管事,也摸透了一些贵族之间的礼仪,可此刻还是不解的看着贾环。
贾环将两张银票往桌上一丢,有些厌恶道:“你当他为什么给两张银票?他们这是在给我哭穷呢。而且,他明知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绝不可能收他的银子,最后还是要转交回去。他却偏偏非要给你银子,为什么?”
李万机脸上一阵惭愧之色,若非已经熟知贾环不喜请罪那一套,说不得此刻他就要跪下请罪了。
收拾了内疚的心情后,李万机开始思考,蓦然,他猛然抬头,惊道:“三爷,他是看上了咱们的水泥了?”
“很惊奇吗?”
贾环不屑的嗤笑了声,道:“最近不知有多少人拐弯抹角的来打探咱们烧水泥的方子,多他们史家一个不多。”
李万机脸色有些发白道:“三爷,这史家可不一般呐,他们可是一门双侯,显赫非常啊。”
史家如今不仅有承袭先祖保龄侯爵位的史鼐,更有一位亲自开辟出另一支侯爵之位的大佬,忠靖侯史鼎。
在如今朝堂勋贵里,史家按理说应该是最拔尖儿的第一流人家。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原因很简单,史家兄弟不和。
想要承袭亲贵之爵,就必然要从武。
然而想要练武,根骨什么的自然是首要的,可还有一样和根骨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那就是银子。
贾环如今一个月光药材耗费就要上千两,而且在未来的一年半十八个月里,每个月的消耗都要比前一个月多一成。
这还只是药材的耗费,除此之外,他如今真正成了一个大饭桶了,还是肉食饭桶……
这银子进的快,花的更快,当真如流水一般。
若非有砖窑和水泥撑着,而最开始镇国公府又开了一个很高价位的开门红。
贾环估计连半年都支撑不了。
贾环如此生财有道,才勉强支撑,史家兄弟却没有这个生财的能耐。
原本一个保龄侯就已经将史家消耗的差不多了,若是就此打住,史家就真是隆正朝一等一的豪门了。
可偏偏史家不止史鼐一人有习武的根骨,他弟弟史鼎的根骨更甚于他。
再加上史家上一代当家人偏爱幼子,不顾家底已经快被史鼐耗尽的事实,只是逼着史鼐想办法,或贱卖祖业,或与同僚亲友借贷。
总之,史家费尽力气,终于又造就出了一个忠靖侯,史鼎。
然而,史鼎在老子的帮助下,耗尽了史家的人脉,成就了忠靖侯后,上一代保龄侯也终于瞑目而终了,留给了承袭保龄侯的史鼐一个又臭又烂的摊子。
最让史鼐恨的牙疼的是,上一代保龄侯在临终前,将最后一点家底都给了忠靖侯。
于是就出现了本朝最大的一个笑话。
堂堂侯府,超品亲贵,却出现了侯府一品诰命夫人和侯府的小姐们亲自动手做针线活以维持府内生活的滑稽局面……
若不是真的困顿到了非常地步,但凡有一点余地,史家的侯夫人们也不会不要面皮的让史湘云去做针线活……
那忠靖侯自幼受宠,性格自然难免嚣张,占尽便宜不说,还常常讥讽保龄侯无能,不能维持祖业。
至此,二人之间的矛盾渐渐明朗公开化,最终有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而外人自然乐得见到这一幕,若非如此,史家岂不是太过强大?
于是,推波助澜者不在少数,史家兄弟俩也就愈发成了仇寇……
对于这两个不争气的侄子,连贾母史老太君都已经恨铁不成钢的放弃了。
所以,史家远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只看保龄侯今天的这般手段,就知道他的格局有多大。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保龄侯史鼐,还是忠靖侯史鼎,他们能够承袭或者获封贵爵,都是走的忠顺亲王的路子。
他们的确都是武人,可他们的武道和军功,都远远还没有达到能获得侯爵之位的地步。
因此,史家虽然贵为一门双侯,但在勋贵之族内部,名声并不好。
就算史家一门两侯爵,可真论起来,在众人眼里,他们远不如只承袭了一等伯的镇国公府有威望。
就连至亲贾家对他们都没什么好感……
所以,如果保龄侯若是想打着贾母史老太君的牌子来问他要水泥的配方,却是打错主意了。
简单的将内中缘由告诉了李万机后,很有头脑的李万机没用多长时间就领悟出了内中情形,也就揭过不提了。不过,他还是禀报给贾环一个令贾环瞠目的消息:“三爷,我回来时,有一个史家的婆子跟着一起来了……”
贾环无语道:“不是吧?老李,你口味那么重?去干个活把人家管家婆子给……”
李万机哭笑不得道:“三爷哪里话,我……我真是……是史家的大小姐,让那婆子来给三爷带个话。”
“谁?”
贾环闻言一怔,疑惑道。
李万机道:“我也不知道是谁,那婆子说了,是史家大小姐。”
“啪!”
拍了一下脑门儿,贾环道:“想起来了,去,把那婆子叫进来。我倒要听听……”
待李万机出去后,贾环嘿嘿笑了起来。
前两月又回府了两遭,他也听贾迎春、贾宝玉和林黛玉们提过,每次他回去,都刚好和史家大妹子岔开,这令史大妹子很不爽,让他们给贾环放了好几次话了。
红楼一书中,贾环对这个史家大妹子史湘云,可是很有好感呢。
读红楼让贾环最心痛的女子只有两人,一个自然就是“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的贾迎春。另一个,则是这位侯府千金史湘云。
在曹公的前八十回红楼书中,并未给出史湘云的结局,当然,判词是有的,但并不详细。
而在高鹗叙写的后四十回中,给出的结局又太过粗糙。
贾环记不大清了。
但有一个很早的电视剧版本给出的结局,贾环却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观看时,画面给了贾环很深很沉的震撼。
史家被抄家,未免被连累,史湘云被夫家所休,而后发卖到青楼画舫上陪酒。
最后她看到同样落魄的贾宝玉时,史湘云在船边一遍又一遍的声声嘶喊:“爱哥哥,赎我……”
爱哥哥……
赎我……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无过于斯。
……
第一百章 风凉话
“奴婢见过三爷。”
一个中年妇人做福行礼道。
贾环笑的很灿烂,道:“嬷嬷请起,不知嬷嬷是……”
妇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番贾环后,赔笑道:“回三爷的话,奴婢姓周,是保龄侯府跟着大小姐的奴婢。”
贾环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周嬷嬷,不知云姐姐可还好?前几遭回府,恰恰都和云姐姐岔开了,甚是遗憾。”
周嬷嬷闻言亦笑道:“谁说不是呢?云姐儿去了府上两遭,好像是听府上的哥儿和姐儿唱了什么小曲儿,回来后整天念叨。这不,听说三爷手下的人来给我们府上的庄子做事,就特地让奴婢跟着来见三爷,说是约定一起去贵府的时间,再不好走岔了。”
贾环闻言大笑起来,道:“云姐姐有心了,这样,劳烦嬷嬷转告,就说我年三十中午会回府,下午祭完祖后要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初一早晨要去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之后给大老爷、老爷和东府珍大哥儿拜完年后,我们兄弟姊妹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唔,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可以在府里待两天。我想,这回再没有错过云姐姐的道理了。”
周嬷嬷闻言笑道:“是呢,云姐儿向来都是初一就去给本家姑奶奶去拜年。既然话带到了,三爷的话我也记下了,那奴婢现在就回去了。”
贾环眉尖一挑,道:“这么急?在庄子上用一顿晚膳再回吧?不然见了云姐姐不好交代。”
周嬷嬷笑的愈发柔和了,道:“不了,三爷是不知我家云姐儿的性儿,急的不得了呢。奴婢要早点回去,不然她在家等消息,定然等不及了。”
贾环闻言哂然,然后对一旁一直垂头不言的李万机道:“万机,既然嬷嬷赶着回去,那你就带她去王管家那里,封一份银子,给嬷嬷在路上喝茶使。”
李万机闻言,低头恭声应“是”,而后不动声色间朝书桌后贾环的手看去,贾环的手在那里比划了个三十的手势。
而下方周嬷嬷闻言顿时站不住了,连连摆手道:“三爷哪里话,不过是带个话,哪里还用……唉,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啊。”
贾环对周嬷嬷摆了摆手,然后对李万机道:“再让厨房准备一些咱们庄子的特产,带给我云姐姐尝尝鲜。另备一包,让嬷嬷在路上垫垫饥。”
说罢,又对周嬷嬷笑道:“嬷嬷,我们庄子上出产一些酱驴肉,虽然上不了什么大台面,不过味道却着实不错。我们府上的姊妹兄弟们都很喜欢吃,连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乐意尝几口。劳烦嬷嬷带回去给云姐姐尝尝,若是想吃,就随时派人来取就是。就算是,我这个当弟弟的给姐姐的一点孝敬。”
“哎哟!这真是……这传出去,都算是一段姐弟相得的佳话了。三爷,奴婢替我家云姐儿谢谢三爷了!”
说罢,周嬷嬷笑的满脸菊花,跪下就给贾环磕了三个头。
贾环见状,嘴角抽了抽,然后笑道:“那就这样吧,嬷嬷和李管事下去吧。”
李万机闻言,身体猛然一顿,随即眼中绽放出两道兴奋的光泽,李管事……好在他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丢了贾环的颜面,便很规矩的陪同周嬷嬷出去了。
……
“李管事,老婆子可是说错了话,惹的三爷不高兴?”
出了门后,周嬷嬷有些不安的对李万机道。
李万机闻言一笑,道:“嬷嬷不用多心,不是嬷嬷的错。”
周嬷嬷还是不安,道:“可是我见……”
李万机低声解释道:“嬷嬷不知,我家三爷最是心善,见不得嬷嬷这样的人给人下跪磕头,平日在庄子里,他就一再要求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得对他下跪磕头,对于这样的老人,三爷从来都是礼遇有加,敬着呢。所以刚才看到嬷嬷跪下后,三爷心里不落忍。嬷嬷万万莫怪才是……”
周嬷嬷闻言大为感动,道:“真真是贵门世家公子出身,就是不凡。李管事说哪里的话,遇到三爷这般懂礼的公子,老婆子我心里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责怪?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给那些没见识的人说说,让她们听了也开开眼界,知道知道书香公子是怎样尊贵的。”
……
待周嬷嬷离去后,贾环这个“书香公子”又临摹了一副字,虽然依旧如同鸟爬的一样,可总算能写全了,不像刚开始那般,总是缺一笔少一画的。
简体字写惯了,再学繁体字,真不是一件轻巧的事。
一副字写罢,王贵敲门求见。
“三爷!”
王贵如今愈发有管家的派头了,头上的裹头也不是从前那块破破烂烂臭烘烘的裹头了,而是极为气派的管家帽。
贾家庄子这几个月赚了那么多银子,贾环也顺势将规矩给立了下来。
所谓规矩,除了一些贾府老礼数老规矩外,就是工钱的发放。
王贵这位管家级别的人物,如今算是彻底摆脱了“底层人民”的阶级,成了有头脸的人物。
穿着打扮也讲究起来了,用他的话说,他不能给三爷丢脸……
看了眼王贵身上**的蓝青色的袍子,再瞅他那一张老菊花脸,贾环扯了扯嘴角,道:“什么事?”
王贵赔笑道:“三爷,最近请我吃席面的人,都排到明年开春儿了。他们都想托我跟三爷打听打听,咱们庄子上出产的水泥,能不能卖给他们一些。”
贾环不置可否道:“他们要铺路?可以找我们的工程队,去李万机那里报名排队就好。要盖房子的话更没问题,我们连家具都可以承包,用过的都说不赖。”
王贵闻言愈发赔笑道:“三爷,看他们的意思……一千两实在是掏不起。而且他们的庄子也没镇国公府的庄子大,路也没那么长。”
贾环一边洗毛笔,一边道:“那可以酌情减价,镇国公府修的路加起来大概是三百多米,不到四百米。我吃点亏,就算四百米吧。折算下来,一米就是二两五分银子。这个价钱已经够公道了吧?”
王贵笑的脸都要酸了,心里无语道:这还公道?公道个鬼啊,水泥的原料就是那一座灰石头山,顶多废点人力。可这个世道,人力又值几个大钱?
铺路的另一主要原料沙石是直接从沣水河边挖的,八水绕神京,沣水在神京城南,有条小支流更好流过贾家庄子边,就是嘎子河了……
所以说,铺路的原料几乎都不花什么本钱,除了人力。
只是,这话王贵哪里敢跟贾环说,只是在那里吭哧吭哧的欲言又止。
贾环见状心情大坏,沉声作色道:“老王,你是不是收人家财礼,跑我这里来给他们当说客来了?”
王贵见状,骇的要命,正要跪下请罪,却见贾环眼中的厉色更甚,弯下去的膝盖又直了起来,躬身作揖赔罪道:“三爷,小老儿我又没吃错药,患了失心疯,去收他们的礼做什么?万万没有,万万没有啊。”
贾环哼了声,道:“那你在这里磨叽个什么?”
王贵苦苦解释道:“三爷,我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三爷您啊。顺着城南这条官路往下走,除了靠近城郊的几个大庄子外,还有不少中小型庄子,尤其是小庄子,打死他们也拿不出一千两银子来铺路。
可是,这一路走来我们几家靠着官路的一段路面着实好看,哪怕是下雪了,只要路面清扫干净后还是亮亮堂堂的,相比之下他们的就难看多了。
这些人府上的主子也是要面子的,这一对比,他们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可又拿不出或者舍不得拿出一千两来铺路,所以好多人明里不敢说,暗里却开始说起风凉话了。”
贾环闻言冷笑了声,道:“他们说什么风凉话?”
王贵犹豫了下,见贾环眼神不善后,一咬牙,道:“我听说,有人暗地里传,三爷手里的水泥方子,其实不是咱们庄子上自己弄出来的,而是府上二老爷从工部弄出来的。还有人说,这不是从工部弄出来的,而是从那些被卖到咱们庄子上的匠户们手里弄到的,但那些匠户以前都是官籍,所以说起来,这水泥方子还是朝廷的。
三爷,我打听了下,好多人都相信这个说法,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三爷我区区一个七岁稚龄的黄毛顽童,哪有这个本事,弄出水泥这种东西,是吧?”
贾环冷笑道。
王贵一脸的尴尬,道:“三爷,这都是那些混账东西混说的,我问过李万机他们了,他们都拿祖宗发誓哩,说绝对不是他们带来的方子。”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王贵一眼,王贵自知失言,他也去问,不说明他以前也这般怀疑过吗?
看着王贵脸上的讪讪之意,贾环叹了口气,道:“我们是要做些准备了,吃独食,果然是最犯忌讳的事。我们要在这股风浪没有起来前,赶紧将它灭下去。”
王贵闻言,一脸的不舍,道:“三爷,真要将方子交出去啊?”
贾环嗤笑了声,道:“怎么可能?从来都是三爷我惦记别人的东西,哪里会让别人从我兜里掏东西。不过是再找几个挡箭牌罢了,三爷我如今的名头还是不够硬,一个贾家三爷的招牌,镇不住人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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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厌恶
“三爷,您新年好。”
天蒙蒙亮,刚一出院门儿,贾环就看见面前这位低眉顺目,点头哈腰的人,皱眉道:“你怎么还在庄子上?”
贾环面前之人,正是赵姨娘的同胞兄长,贾环血缘上的大舅舅,钱启。
听到贾环不善的话,钱启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依旧笑的灿烂道:“三爷,明儿不就是三十了吗?我想着,水莲……不,姨奶奶她一个人在庄子上,可能会太冷清,所以就……”
贾环奇怪道:“太冷清?我娘怎么会冷清?赵国基舅舅不是在吗?”
钱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道:“老……老三嘴笨,二妹……姨奶奶不大喜欢看他。三爷您放心,我一定恪守本分,不会乱想不该想的东西。就是带着李氏和钱槐,陪姨奶奶吃个饭,说说话解闷。三爷您明儿肯定要回府上祭祖,我……”
贾环吐了口气,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车轱辘子话说不完。留下就留下,不过你最好记住你刚才的话,不要忘了本分。另外,过完年你就回城继续开你的当铺去吧,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贾家的旗号你可以使一使,不过钱启你记住,黑心银子最好少赚一点。”
说罢,贾环摇摇头,就要离去。
不想钱启还是跟着,贾环眼睛一瞪,就要发怒,钱启连忙赔笑道:“三爷,那当铺已经被我出手了,不做那生意了。”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正眼打量起钱启来,看着他一脸谦卑的笑容,心里却愈发的厌恶,冷声道:“钱启,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钱启闻言,一脸的冤屈,道:“三爷,瞧您说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贾环摆手打断了钱启的话,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很不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是妄想。
我讨厌你,不只是因为你当初诱骗我娘在府上拿东西,如果只是如此,我还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
可是,你当初居然费尽心思将我娘送到府里给我父亲当小妾……”
钱启闻言,只觉得比窦娥还冤。尼玛,没有老子当初费尽心思送赵水莲当小妾,能有你小子今天?
贾环看着钱启的脸色,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贾环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甚至还会在心里骂我忘恩负义。
没错,给我父亲当小妾的确比给普通人当正室还风光,我父亲对我娘也很不错,按理说我该感谢你才是。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你。
你为了送我娘进入老太太的眼,不惜花大价钱去贿赂赖嬷嬷。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笔钱本来是外祖母临终前留给我娘和赵国基婚嫁用的吧?
而且其中一大部分是给我娘预备的嫁妆,因为赵国基从小就不得喜,他太粗笨了,外祖母担心他要是出府了,恐怕连要饭都要不上。
我还听说外祖母为了让我娘脱了奴籍,当年其实已经求到了恩典,只要等我娘成年,就可以由家里自行指配。
为了让我娘婚后不受欺负,外祖母临终前病成那样都不肯花那笔银子买药,就是为了给我娘留下一份体面的嫁妆。
钱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娘成为贾府的小妾?如果当初老太太不是替我爹在选小妾,而是在替大老爷选,你应该也会这样做吧?
你那个时候想没想过我娘可能会所托非人?你想没想过我娘很可能……府上姨娘不清不楚没了的难道还少了?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想过,就算你想到了,你也不在乎。因为你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你什么都愿意卖,你也愿意破釜沉舟,砸锅卖铁的去搏一把。
当年如是,今日亦如是。
只是,我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是我父亲,我娘说几句就会给你机会,被你利用。
你出手当铺,自然是为了日后更大的抱负,既然你这么有大志,那就先多吃点苦,磨砺磨砺心志,继续在庄子上清理茅厕吧。你当然也可以出去,只是,出去后你若是再敢提半个贾字,长安县的牢房,我会提前给你预备一间。
另外,日后若无事,不要再随便去叨扰我母亲。”
说罢,贾环看也不看如丧考妣的钱启一眼,转身离去。
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却没什么底线,正如方才所言,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
权衡利弊后,只要利大于弊,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卖的东西。
胞妹尚且如此,又何况其他?
……
“哟,老焦,你这日子过的不错啊,昨儿个还去打猎了?不过你也太狠心了吧?这鹿多漂亮,你打它干吗?算了算了,打了就打了,一会儿我抗走一半,晚上给我娘烤点鹿肉吃,再腌点鹿脯。对了,还有鹿茸……”
焦大作为贾环的师父,在庄子里也是有一座小院儿的,贾环甫一进院门,就看见焦大在地坪上打理着一头大鹿,数了数,鹿头上的角有五六个叉呢。
本着有好处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贾环毫不见外的提着要求……
从贾家庄子再往南走一段,就是一望无际的秦岭了,这个时代的秦岭还没有被过度开发,原始森林依旧茂密,内里野物繁多,甚至连熊、虎和野猪这般的大型凶兽都有,野鹿自然也不少。
焦大如今在贾家庄子上的地位超然,自然不会再像在宁国府那般,被人指挥来指挥去,做一些跑腿套车的杂役活计。
如今他除了每天清早训练贾环一回外,其余时间都是富余的,他又是飞毛腿儿,跑一趟秦岭外围用不了多少时间。
老焦听到贾环的声音,连眼皮子都没抬,蹲在那里剥皮。
焦大房屋门大开着,不时有白气冒出,贾环瞥了一眼后,顿时觉得牙齿发凉。
如今贾环的药浴已经进行了几遭了,可除了第一次外,每回都是人山人海的围着。
李万机等人着实不放心焦大一个人做事,每一次都带着胡老八等人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白荷和小吉祥也是每一次都要进屋里,小吉祥还要争抢着和白荷捞贾环……
赵姨娘则每隔一会儿就打发婆子来询问一次。
总之,劳师动众搞的焦大烦闷不已,贾环见后面两次都没出什么状况,也不愿被围观了,他又不是暴露狂……
所以药浴就换了个地方,改在焦大的房间内进行。
虽然知道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可贾环还是怕啊。
主要怕疼!
等了小半个时辰,看焦大将鹿皮剥下来收好,又将鹿肉剁成了几大块,用绳子捆好后吊在一根木梁下,最后还在附近的雪堆里抓了两把雪搓了搓手,发出“嚓嚓”的声音。
干了一辈子的粗活,焦大手上的老皮和锉刀都差不多了。
要是搓在女人身上……
贾环还没来得及乐,又长叹一声。那双锉刀没搓在女人身上,却锉到他身上了,娘的!
焦大收拾利索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了。
挑起门帘儿,在靠南的房间内,水汽弥漫,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低矮的灶头,上面搁置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正翻滚着热浪……
贾环如同就要英勇就义一般,昂首挺胸,紧闭双目,悲愤道:“来吧,不用温柔……”
他在等着焦大残忍的将他全身的关节骨头都拆掉。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动静,贾环睁开一只眼睛看去,发现焦大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在桶边搅拌着药料……
“老焦?”
贾环提醒了声。
焦大没有转头,只是冷淡道:“你自己动手。”
贾环“艹”了声,质疑道:“我自己怎么动手?”
焦大道:“想要习武,就一定要了解身体是怎么个情况,不然的话,到底在练什么都不知道,日后出手也是不明不白……自己拆骨是第一步,日后,还要自己锻身。”
贾环无语道:“就是要自己打自己?”
焦大道:“没错,你也要了解身上的每一块肉是干什么的,是怎样发力的。”
贾环闻言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只是还是觉得很变.态,不近人情。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腿,又想了想每次开筋时的惨嚎,贾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更狠。而且,这也会让你记住一件事,一个道理:习武之人,或许有粗蠢愚笨的,或许有上不了台面无脑的,但,一定没有心慈手软下不了手的,因为慈不掌兵。这是老太爷的原话。”
说罢,焦大又往灶里加了几根木柴,之后便直愣愣的盯着贾环看。
贾环见状,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对自己都能这么丧心病狂的,对敌人更不会在乎什么轻重了。
而且,千万不要指望习武的人会心慈手软,咦,这话好像有点意思……
贾环的眼睛眯了眯,却没来得及多想,因为他看到焦大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耐烦了。
贾环撇了撇嘴,还没动手,就先发出一声惨叫,过了把干瘾,开了开嗓子,然后手中才一用力,咔擦……
“啊!!”
……
第一百零二章 求助
不去做,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不去坚持,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坚强。
第一次开筋拆骨时,贾环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残酷的酷刑了,这怎么可能是人能忍受的了的呢?他觉得他就要死去……
第二次开筋的时候,贾环依旧觉得疼痛难当,恨不得自己直接疼昏过去,然后就可以感受不到痛了。他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再来一次,他一定会疼死掉……
第三次的时候,贾环还是觉得疼痛,不过,似乎也不至于能疼死。而且,开筋后“泡澡”的过程,还很舒服。
原本,贾环以为就这样下去,他会慢慢习惯开筋的过程,直到坚持到最后。
然而,焦大的残酷要求,让他再次,甚至比第一次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疼痛。
别人动手,和自己亲自动手绝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给细小关节如指关节开筋时,焦大要求贾环一定要冷静,要仔细,要小心翼翼的去开……
贾环觉得焦大不是让他在开筋,而是让他在品位疼痛,让他在保持冷静的情形下去一丝一丝的感受疼痛是什么。
贾环一边流着泪,一边紧咬牙关,从下到上,一点点的将每一处关节卸下。
他本以为他坚持不下来,然而,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只是,贾环没有看到的是,一旁处,焦大眼睛里的震惊之色是多么的强烈!
……
“呼!老焦,若不是看在我个头不停的长,力气也不断变大的份上,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几遭了。”
从木桶里出来,活动活动了筋骨,感受着内中的力量后,贾环有些满意的笑了笑,瞥了眼一旁的焦大,贾环撇嘴吓唬道。
焦大自然不会理这么无聊的话,在一旁收拾着药包。
贾环也不嫌无趣,继续道:“老焦,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我是被卸了关节放进桶里煮的,这些关节怎么就能在桶里噼啪噼啪的自己给重新上上的?这么神奇?”
焦大这次没有理会,他手顿了顿,沉声道:“我也问过老太爷,老太爷说,正是因为这样不断的拉伸,才能让筋脉更加坚韧。具体怎么回事,我没练过武,不知道。”
贾环闻言瞪了焦大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无趣道:“老焦,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本来想让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只是我没想到反对的声音那么大,所以……”
焦大低头干着自己的事,瓮声道:“你焦太爷也用不着。”
贾环嗤笑了声,道:“行了,你老跟我这里还装?你又不是有病,喜欢一个人冷清的过大年。我跟王贵都说好了,明儿夜里就你们仨光棍儿一起凑合着过,有酒有肉,也能热闹热闹。
老焦,你别忙着拒绝,这过日子,冷暖自知,怎样过都是过,但既然能过好一点,就没道理往坏里过。别倔,我还想看你个糟老头子多活几年呢,以后好给我儿子也开一次筋骨。啊?呵呵。
哦对了,还有,虽然你最近是把我往死里揍,可我这人就是有一个坏毛病,心忒善了些,见不得人受穷。我让庄子上的裁缝给你做了两套新衣裳,瞧瞧你穿的这一身,都几年了?太不讲究了。
好了,就这么着吧,我走了,明年见!”
说罢,贾环拍了拍焦大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贾环走的时候,焦大一直没抬头,一直等院子关门声响起,老焦同志才缓缓的抬起头,苍老的手揉了揉眼睛,咕囔着骂了句后,又低下头忙活起来。
只是,从背影上看,老头子轻快了不少。
……
“老爷,贾府三爷求见。”
镇国公府城南庄子内,管家陈生躬身道。
牛继宗一身紫色长袍,手中正拿着一卷古籍细细的看着,听到陈生的话后,他眉头微皱,道:“谁?”
陈生道:“回老爷的话,是贾府的三爷,就是给庄子上修路的那个。”
牛继宗闻言眉头再一皱,道:“是那个娃娃?他不好好在家练武,跑着来做什么?”
陈生想了想,道:“老爷,可能是和最近的流言有关。”
“流言,什么流言?他一个娃娃,能有什么流言?”
牛继宗不解道。
陈生赔笑道:“说白了,还是利益动人心。那位贾三爷如今都快被人当成金娃娃了,他手下两支工程队四处揽活,又有老爷先前开出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成了标杆,所以……现在好多人都在打他手里水泥的主意呢。”
牛继宗冷笑了声,道:“一群不要脸的玩意儿,除了睡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外加不知廉耻的巧取豪夺外,他们还会做什么?只不过都是一群瞎了狗眼的东西,荣国公的子孙,也是他们能动脑筋的?”
陈生跟着赔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外面都在说,贾三爷手上的方子,是荣国府政老爷从工部私自拿出来的。又有人说,是政老爷将会水泥手艺的工匠,私自卖给了贾三爷,所以,这烧水泥的方子应该是朝廷的。奴才猜想,定是那贾三爷吃不住流言,才来见老爷的。”
牛继宗闻言沉吟了片刻,道:“你叫那小子进来见我。”
陈生应了声,便出外去接人了。
“侄儿拜见世伯。”
贾环笑容满面,躬身作揖拜下。
牛继宗的年纪比贾政大,所以贾环才呼其为伯。
牛继宗看着下方的贾环,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你小子不在家好好练武,跑来何为?拜年的话是不是早了两天。”
贾环嘿嘿笑道:“不敢瞒世伯,小子此来,一来是给世伯提前拜个早年,二来嘛,就是来感谢世伯上回的厚赐。”
牛继宗哼了声,上下打量了番贾环,戏谑道:“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谢我?”
贾环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纸,交给了赶上来的陈生。
陈生接过后,又转身交给了上首的牛继宗,牛继宗打开后,眉头顿时皱起。
内容先不说,这一笔臭字,就刺的人眼疼。
抬头看了眼笑的依旧灿烂无比的贾环,牛继宗没好气的哼了声,然后才认真看纸面上的内容。
两眼三行的看完后,牛继宗脸色有些凝重的看着贾环,道:“小子,你这是……”
贾环笑道:“侄儿不敢瞒世伯,一来,的确是为了感谢世伯当初开出的那一千两银子的赏钱,为后来众人立下了一个好标杆,让侄儿着实赚了不少。二来嘛,想来世伯也听说了,最近谣言不少,侄儿年纪太幼,实在扛不住这些言论,更不敢牵连到家父。所以,想借世伯虎威一用。”
牛继宗不屑道:“谣言?区区谣言,会被荣国府放在眼里?别说这只是谣言,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荣国公的子孙,用几个匠人贱户赚点银子,没偷没抢,谁敢多言?”
贾环闻言苦笑道:“世伯,人言可畏啊。”
牛继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贾环一眼,骂了声“怂货”,不过随即又哼了声,道:“知道敬畏也不全是坏事,不过,我堂堂镇国公府的牌子,就值一成五的份子?你小子不懂事,这不是在打老子的脸吗?”
贾环苦笑道:“世伯,侄儿万万不敢骗你,除了世伯外,还有理国公府柳叔父的份子,再加上我们府上的……还望世伯体谅,多少给侄儿留一点汤喝。”
牛继宗一双虎目紧紧的看着贾环,贾环则一脸无邪的眨着眼回视着他。
呼了口气,又哼了声,牛继宗将手上的纸往桌子上一丢,道:“行了,我就收下这一成半的份子。不过,你小子别在心里笑老子没见识、没出息,
你以为这件事只是区区几个蠢货在那里捣鼓?已经有军方的大将开始琢磨,是不是要将你这水泥给征收了,因为水泥既然能铺路,就能用来筑城,也能用来修建军事营地……老子知道你不会真的在乎那几个谣言,可军方的意见你在不在乎?”
贾环闻言傻眼儿了,巴巴的看着牛继宗,道:“世伯,您这……您这可要拉扯侄儿一把,看看能不能压下去……”
“嗤!”
牛继宗看傻子一样看着贾环,道:“无知小儿,这种军国大事是能压的住的吗?再说了,就算现在压住了,可你这水泥的方子一旦外泄出去,落到敌国手中,大秦军方又因为你的水泥而吃了败仗,你觉得你还有脑袋在吗?到时候连老子都要跟着吃挂落。”
贾环傻眼儿了,看了看牛继宗书桌上的纸,又看了看牛继宗,干巴巴的道:“世伯,那您的意思是……”
牛继宗没好气道:“赶紧让你爹把水泥方子交上去,要抢在军方正式开口前,这样一来,你爹还能捞一些好处。老子的这个消息,要价就是你这一成半的份子,至于柳芳那小子那,你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贾环还是傻眼儿:“世伯,方子都交上去了,你还要什么份子?”
牛继宗笑骂道:“愚蠢!方子既然是你爹献上去的,那么哪怕是为了给先荣国公一个面子,圣上也会给个恩典。老子再替你敲敲边鼓,让除了工部工坊外,特例准许你继续生产,只要别泄露了方子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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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每天疲惫的回来,打开电脑点开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家的打赏和推荐,然后整个人都会感到一阵轻松和兴奋。
在我心里,这本书已经不再是我个人的书,它也属于每一个支持本书的书友。
尽管每天回来时已经比较晚了,也有点困顿,但我依旧认为,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认真的写好每一章内容。
不然如何对的起打赏还有投推荐票的书友?
我一向认为,人想要获得尊重,首先就要先尊重他人。
而一个写书的作者,对他人最大的尊重就是用心去写书。
这是我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想法,也是为自己写作树立的准则,愿意并且也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监督。
愿与诸君共同取得进步!
第一百零三章 靠山
贾环苦着脸道:“世伯,这就让小侄为难了,我都把方子交上去了,到时候方子泄露了,谁知道到底是谁泄露的?万一是朝廷工坊那边泄露的,到时候别拿小侄我来顶缸。”
看着贾环的皱巴脸,牛继宗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十分豪迈,声音震的人耳朵疼。
笑了好一阵后,牛继宗才指着贾环笑骂道:“你真是个惫赖的臭小子,胡扯什么,谁敢拿荣国公的子孙顶罪?倒是工部工坊里的官儿们,八成会担心被你拿去顶缸。放心好了,朝廷对工坊管制的很严格,只要你这边不出漏子,那边不用你操心。”
贾环还是不放心,苦着脸道:“世伯,我这边也不是那么安全,谁能保证会不会有胆大包天的毛贼来打主意。”
牛继宗生生被气笑了,道:“怎么着,你还想让老子去给你看门不成?老子当年虽然有幸给荣国公他老人家当过亲卫营的队正,可总不能给你当看门的吧?”
贾环赔笑道:“世伯您说笑了,小侄哪敢有这种想法……”
牛继宗冷哼了声,道:“老子知道你的意思,是想问我借几个亲兵?我告诉你,想也不要想。不是老子不给你小子面子,是我不能丢了老国公的脸面。堂堂军方第一亲贵之门,居然沦落到……我真要给你借几个亲兵,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荣国公府的颜面才真被你丢尽了。
想当初荣国公何等英雄,大秦百万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服?何曾想到……好在,贾家终于又出现了一个带种的。
我看你的骨形比上回见时粗大了不少,开过筋了?开始锻身了没有?”
贾环苦巴巴道:“正在挨打。”
牛继宗点点头,沉声道:“那就好好练,往死里练。不要怕疼,根基一定要打扎实。你不要学那些没用的书呆子,说什么文贵武贱。别人讲得,咱们亲贵之家讲不得。你明白吗?”
贾环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何意,无非还是有关于亲贵爵位的传承,但他脸上却一片茫然,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牛继宗。
牛继宗见状笑骂道:“老子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沾上毛比猴儿还精。滚滚滚,少在老子这里装疯卖傻,荣国公当年何等儒雅尊贵,在军中是媲美军神李靖的儒将!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孙子……我看,你倒是和第一代荣国公更像。哼哼!
行了,日后有事就来寻我,我若不在,你就去找你牛奔哥哥。咱们原是过命的世交,只是到了你爹这一代……
总之,你记住,老子当年是荣国公他老人家的亲卫,这是老子一生最大的荣耀。
至于你那烧水泥的方子,也不必担心会泄露。大秦除了朝廷工坊外,就你一家会被允许烧制。如果方子泄了,除了你那块外,谁敢烧谁就是凶手……
另外,过年的时候,老子就在镇国公府里等你过来磕头,你婶婶和你牛奔哥哥现在都在城里理事,明天才会下来,今天你见不着,也等过年的时候再见吧。
行了,滚吧!回去好好练,往死里操练!”
贾环嘿嘿一笑,又躬身一揖,而后转身就跑。
身后,牛继宗豪迈的笑声传来。
……
出了镇国公府的庄子,上了马车后,贾环伸进怀里,拿出了另外一份契书,然后扯成了碎片。
既然方子要上交,那么再拉人入伙,就没必要了。
当然,牛继宗这个合伙人还是值得的。
贾环现在需要一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做靠山,只靠荣国府的虚名,在巨大利益面前,已经有些镇不住蠢蠢欲动的人了。虽然他们还不敢动手,但只要有了这个念头,总有一天,他们会扑上来。
而这个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牛继宗是最好的人选。
正如他所说,他曾经给荣国公贾代善做过亲卫队正,虽然只做了一段时间,镀了一层金,但显然,荣国公的个人魅力征服了他,成了他的偶像。
因此,牛继宗也愿意庇佑交好他这个荣国公的孙子。
至于为何如今镇国公府和荣国府的关系不是太亲厚呢?
原因也简单,如今一心享乐的荣国府,和以军法严厉治家的镇国公府,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大家理念不同,自然亲厚不起来。
荣宁二府甚至已经有三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武人了,在牛继宗心里,估计早已成了败祖破家之辈。
所以,大家彼此也就是一个敬而远之的局面。
如果贾府有要求于他的地方,看在先荣国公的面上,牛继宗可能会应允一次,应允两次,但却事不过三。
荣国公的情面用尽了,大家也就成了路人。
想来,这也是在红楼中,贾府衰败后那般凄惨的局面,却无人相助的原因。
荣国公的人情,已经被王熙凤之流挥霍殆尽了。
然而,如今情形又不同了。
荣国公的子孙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知道上进的。
哪怕如今只是连头角都还没露出的幼苗,但牛继宗也会为荣国公后继有人而感到高兴。
也因此,牛继宗愿意帮扶他一把,在贾环生意之初,配合他立了一个很高的价格标杆。
然而,牛继宗可能没有想到,贾环居然愿意和镇国公府靠近,甚至是亲近。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选择回荣国府求救,而是找上了他,这让他很高兴,为贾环的眼光和选择高兴。
也正是因为贾环露出了这种亲近的迹象,牛继宗才会与他粗豪相交,甚至之后还让贾环过年时见见他的夫人和儿子。
这就不同寻常了,这叫什么?这叫通家之好,就是世交了。
如果贾环没有主动流露出亲近的意味,那么情形大概还是像上回那般,彼此间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然后给点好处,仅此而已。
这也是牛继宗笑骂贾环精的和猴儿一样的原因之一,因为贾环的表现都是他想看到的。
一次是本性,两次是巧合,但每次都是如此,牛继宗若还是看不出,那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地位了。
不过,对于贾环有意的靠近牛继宗并不反感。
因为,除了荣国公的面子和因那一成半的份子结成利益同盟外,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原因。
可能没有人比牛继宗更明白,如果有朝一日贾环从武有成,并且得到了贾家的一个爵位后,那将会意味着什么。
荣宁二府上空的那朵黑云,尽管已经殁了三十余年,但其影响力却从未在大秦军方将领中消失过。
至于他刚才所说,有军方大佬已经在打贾环水泥的主意了,这话本身其实也没错。
但他没有说清楚的是,打贾环水泥主意的人,正是他牛继宗,而且这个主意是在今天见了他后临时起意的……
为的,就是想看看贾环的心性如何。
还好,牛继宗很满意。
……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后,贾环默默的笑了笑,不过,就像牛继宗不讨厌他一样,他也并不讨厌牛继宗。
甚至,他还有些欣赏外表豪迈,内心有细的牛继宗。
相比于史家那些上不得台面、令明眼人耻笑的小手段,牛继宗的手法无疑让人赏心悦目。
因为他的做法不仅不吝啬贪婪,还能让双方达到双赢的效果。
由此可见,牛家,是一个可以深交的家族……
既然牛继宗发话了,而且还是为他着想,那么理国公府上贾环就不能再去了。
否则会让人觉得贪心不足。
人脉也要花费时间慢慢累积才是,急不得。
因为两家庄子挨着很近,所以马车走了一刻钟后,就停了下来。
贾环下车后,正要朝主家院落走去,却看赶车的帖木儿吭哧吭哧的想说什么,又好像不好意思说。
贾环看着这个蒙古大汉,笑道:“怎么着帖木儿,来庄子上变秀气了?我看你把庄子上的牲口打理的不错啊,这马上过年了,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只要合理,我尽量满足你。”
帖木儿闻言,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后脑,嘿嘿一笑,然后瓮声道:“三爷,我倒是没什么要求。就是……就是……”
听了他两个就是,贾环不耐烦道:“赶紧的,有话就说,再不说我走了。”
帖木儿闻言顿时急了,连忙道:“就是付鼐和森若托人让我给三爷带句话,说,三爷可曾记得当日在马场时,三爷说过的话。”
贾环闻言一怔,道:“什么话?”
帖木儿见贾环忘了,顿时急了,道:“三爷,您忘了,那阵您应承过,日后若您有一个能自己做主的地盘儿,就把我们都收过去。”
贾环眨了眨眼睛,看着帖木儿道:“是吗?”
帖木儿见贾环不信,愈发急了,高声道:“三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当日你说过,要是……”
贾环嫌弃的将头往后仰了仰,骂道:“小点儿声,三爷我又不是聋子,喊那么大声干吗?”
帖木儿闻言,顿时蔫儿了,垂着一颗大脑袋,不吭声了。
贾环站直身后,掏了掏耳朵,道:“这次回府我就去和府上谈一谈,看能不能把付鼐他们调过来。不过你别报太大的希望,我估计有点难度。毕竟你们是荣国公太祖父留下来的人,都扫到我这边,府上的颜面不好看。真要把你们要过来,我怕那边会狮子大开口啊……”
帖木儿闻言有戏,顿时惊喜非常,他抬起脑壳满脸堆笑的看着贾环,点头哈腰道:“三爷,三爷,您放心,我们都很能干,只要您把我们要过来,我们就敢对着长生天发誓,一定誓死效忠三爷,绝对不会让三爷您吃亏的!”
贾环皱眉看着帖木儿,十分怀疑道:“可是,我现在有你一个养马的就够了,我都要过来干吗?煽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