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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六羊     传古奇术txt下载     传古奇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血红山川

    

    古傲、吴姨等人,还没看过死了这麽多人的场面,精神上倍受刺激不说,几乎吐完了胃里吐肠里,而且看到被“遣梦丹”洗脑後的术人,对攻入者下手狠辣无比,就劝老太手下留情。

    老太冷冷道:“如果几位谁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就发慈悲吧,外面的人保准让你以最快速度与世长辞。”

    事後,朝歌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残忍,但又想不通,为什麽在当时越是混乱,他越是能冷下心,真不知道是遭遇历练了自己,还是自己的体内本就藏著一个可怕的东西。

    旁观蓄谋已久的周天易,终於带领著一帮人出来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推断除了院里冒烟的黑锅外,楼里一定有很多燃放毒烟的装置,如果想办法把整个燃放装置破坏掉,而又能保全神易後人的性命,用水攻是最妙不过了。

    很快,全镇仅有的五辆消防车被弄来了。水枪高高的架了起来,集中在大门方向,对准了整栋小楼。

    这下可愁坏了楼内众人,一旦高压水柱喷射进来破坏了装置,毒气横冲,不但无法防住周边,恐怕连自己都要遭殃。

    危机时刻,忽然怪现象出现了,消防车司机神经的把车启动撞向民居,其他人有的坐在地上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有的互相攻击残杀,一切都好像失灵了。

    混乱中,更有几个人把周天易架了起来,然後其中一个开车猛力冲过来,所有人一同撞死。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时,老太太说了句:“一定是烟自清来了。”

    果然,烟自清出现了,还是带著他的傻儿子,还是推著他那辆嘎吱作响的小木车。

    他挑旺了炭炉,开始攻击了。

    遍地都是死状恐怖的尸体,烟自清那张清秀的脸映著红火炭,一半明一半暗,看起来诡异非常。

    奇怪的是,随著烟自清的炉火渐旺,楼内的人没发现任何异常变化,直到朝歌感觉到室内的气流有点加快了,这才注意到所有暗道内的燃药都渐渐灭掉。

    原来,烟自清现在所烧的烟,并不是攻击人的,而是利用小楼的流动通风系统,把自己的烟输送进去,然後再通过与各烟药发生反应,最後导致熄灭,整栋小楼的防护系统也就消失了。

    一旦消失,也就意味著可以施展他的毒烟了,联想到中毒时的各种恐怖场面,每个人的脸都青了。

    终於,意志最薄弱的小叶,开始出现幻觉了,她忽然以从没有过的女孩柔情说道:“我给你作饭吃好不好?”

    然後,她就拉著古傲坐在地上,还美美的不断往他面前端著什麽。

    这下把大伙搞愣了。

    房东老太严重道:“烟自清开始进攻了。”

    众人无比惊恐,又不明白这是为什麽。

    房东老太道:“就像那个死了的黑铁匠一样,所产生的幻觉,都是你平时心底最想得到的,或是最憎恨的,或是最爱的。”

    听到这里,古傲不禁心头先是一惊,接著一甜,最後一酸。

    惊的是,小叶竟然心里有自己;甜的是,小叶原来心里有自己;酸的是,此时此地,这是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

    接著出现幻觉的是古傲,他就更离谱了,双眼发直,有种可怕的歹毒,阴笑著从衣袋翻出所有的钱,然後像是擦著火一样,一张张的烧起来,每烧完一张,古傲就发出一阵可怕而又极悲的笑声,没人敢相信这样一个爱钱的人,内心到底埋著怎样的秘密。

    员警老王最辛酸,把临别跟老婆的一番话说了出来,当了一辈子员警,却面临著家庭危机,这次肯降低身价,为有劣迹背景的古董老板出力,也全是为了子女。

    蝎子眼狂哭不止,反覆在说著含糊不清的一句话,仔细听清了,才知道他原来在说的是:“娘,儿子这辈子算是回不了头了,下辈子做牛做马,给您老人家还债!”

    梁库忽然静下来,也不再笑了,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喃喃道:“小轻你回来啦?你别走,我去帮你把朝歌叫来……”

    朝歌听了,心里一阵痛楚,梁库一直很喜欢小轻,但更高兴见到她和朝歌两人的幸福,朝歌开始隐隐觉得,其实,他欠了梁库好多兄弟债。

    最後出现幻觉的,是房东老太和朝歌,房东老太渐渐感觉到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一直很冷静的她,开始显出恐慌来,她想拼命保持清醒,挣扎著叮嘱朝歌一定不要昏迷,接著就奇怪的像是对谁说:“我的乖孙儿哦,快再叫一声奶奶听……”

    一丝奇怪划过朝歌心头,但稍一深想就感觉头痛欲裂,渐渐的在觉得自己往下沉,就像坠进了自己的意识隧道,往日往事开始不断的从自己身边一幕幕划过,这种感觉很熟悉,有点像当初花娘的命蛊,但又不同的是,好像自己的意识被人操纵和翻找著。

    朝歌觉醒起来,他告诫自己不能消沉下去,烟自清正在利用潜意识,来诱导他想要的神易秘密。

    可这一次完全与花娘那次不同,朝歌的意志力可以说坚强异常,但他忽然发现,这次无论怎样让自己屏除杂念清醒起来,但越是努力就越是杂念纷飞,往事的一幕幕已经越过青年进入少年时代,这段时期,可以说是朝歌最不愿回忆的时期,充满了灰色的自闭场景。

    等进入儿童时代的时候,天空一下子灿烂起来,因为他竟然看到了妈妈,朝歌开始渐渐的放弃了意志抵抗,顺著这个意识隧道一直的沉下去,沉下去,就像沉到了妈妈的怀里。

    这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很快也划过去了,接下来就是除了自己幼儿时的几个场景外,便越来越少有的见到任何东西了。

    朝歌还在不断的往下沉著,过了幼儿马上就是婴儿,那是一种奇妙而古怪的感觉,没有几个人能回忆到自己婴儿的时代,但朝歌现在千真万确的回到了他的婴儿时代,单纯和谐而又静极的婴儿时代。

    让朝歌开始有点不安起来的是,过了婴儿时代後,自己仍在继续往下沉著,越到後来越黑暗,像是进入到了母体,又像是进入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人世前的最原始状态。

    这种生前的原始状态,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随著身体意识的下沉,虚无飘渺的意识界里,只剩下了朝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忽然下沉止住了,朝歌像是落在了一块地面上,前面隐隐的暗光处有一扇门,门不算大,刚好可以走进一人。

    朝歌像是被什麽牵引著走了过去,迟疑片刻,终於伸手推开了它,顿时一股刺眼的碧光倾泄而出,让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小小的一扇门後,竟然是一片发著耀眼碧光的远阔山川。

    朝歌放眼四周,忽然又觉得这山水大川非常的熟悉,而且让他更加奇怪的是,山川辽阔却一点声音全无,别说是鸟叫,就连半只虫鸣都没有。

    朝歌跟随那个神秘的牵引力,不觉中似乎已经走到了整个山川的中心。

    此时大地忽的一震,不知道什麽时候,烟自清出现在自己身边,正惊恐的看著四周发生的可怕变化。

    遍野的碧光开始被一种暗红色的地光代替,漫山遍野越来越红,连朝歌自己的眼睫毛、瞳孔,都变成了血红一片,那血红色有种说不出的魔力,好像把整个山川都化掉了。

    朝歌的不安,开始罕见的转化成恐惧了,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好像从血到肉到静脉、骨髓,都在一点点的被化成这片恐怖的血红。

    就在朝歌感觉自己身体最後一部分都已经被化掉的时候,自己的心跳也剧烈到了极点。

    忽然,一切都消失了。

    再仔细看的时候,眼前的情景,一时让朝歌不知所措。

    尸体横陈,刀械满处,空地上一个贩卖糖炒栗子的小木车,正在静静的燃著炭火炉灶,一个怪异的老者,和一个有些痴呆的年轻人就在那里,如果还记的不错的话,这里正是旅馆小楼的院外。

    只是不同的是,此刻烟自清已经倒坐在地上,无力的依靠在自己那辆小木车旁,一把钢锥深深的插入在眼睛里,暗红色的血,顺著脸流成了一条长线。

    朝歌又转身看,身後正站著梁库、房东老太、古傲、吴姨等人,此刻正无比惊奇的看著自己,确切的说,好像正惊奇的看著自己的胸前。

    朝歌顺著众人目光低下头,於是他看到了让他更加惊奇的情景。

    一股血红暗光,透过胸前的衣服,正绵绵闪烁著,朝歌伸手入怀掏出了那三片古玉,这血红暗光正是从这里发出,上面的山川图形,也都变成了血红一片。

    天!这不正是刚刚意识隧道中,那扇门後的画面吗?

    究竟发生了什麽?就算是超级镇定的朝歌,此时也惊的脑中一片空白。

    “爸爸,妈妈来叫我们回家吃饭喽!爸爸,妈妈来叫我们回家吃饭喽!”

    忽然,傻儿子无比高兴的喊著。

    朝歌又转过头,看到烟自清的傻儿子,正对著月夜下的暗影,兴高采烈的叫著:“妈妈,今天做的,是不是我最爱吃的青瓜蟹柳啊?哦!好耶!真的是耶!”

    傻儿子高兴的拍手跳了起来,就像真的看到了早已经死去的妈妈,站在了阴影里。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块古玉吧!”

    房东老太已经走了过来,正惊惧的盯著朝歌手中的那三块古玉,此刻玉身的血光已经渐渐退去,又恢复到莹莹的清凉玉光。

    朝歌迷茫的点了点头,然後默默问道:“刚才发生了什麽?”

    老太直直的盯著古玉,足足的凝了半晌後,缓缓道:“虽然我也并不肯定发生了什麽,但一定是这块玉发生了作用!”

    老太又看向了虚弱的烟自清:“我们醒的时候,你已经站在了这里,不知道为什麽,师弟好像中了自己的烟毒,陷入在一种迷乱的意识妄想中无法自拔,那把钢锥是他自己刺的,大概他是想用这种剧痛来唤醒自己……”

    朝歌一下子回想起,刚才门後烟自清和自己一同站在血红山川的情景,难道他在引导我的时候,竟然连自己也陷入到我的意识隧道里了吗?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实的话,那麽深埋在自己最原始意识中的东西,为什麽是这块古玉上的血红山川呢?

    常疯子临终前要传给我的,到底是些什麽?

    朝歌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每每回想到那遍山遍野的血红山川,他都有种窒息得无法呼吸的恐惧感。

    “爸爸,我们快点回家呀!妈妈已经走了哦。”

    这时又传来傻儿子的焦急声。

    朝歌抬头望去,傻儿子正试图往家回去,刚急急的走了几步,却又被系在腰上的绳子牵住,极懊恼的嚷著:“妈妈,爸爸不好,爸爸总是拿绳子捆住我。”

    说著,随手在地上拣起了一把刀,奔到烟自清身边,边懊恼的念叨著“爸爸不好”,边用刀去割爸爸腰间的绳子,胡乱中绳子没有被割断,烟自清的腹部却被切开了深深的几道口子。

    毕竟师姐弟一场,房东老太忍不住走了过去,用拐杖狠敲著傻小子的头:“傻小子!你给我停手!”

    朝歌也赶了过去,但事出突然,一切为时已晚,眼看烟自清伤势严重,已经活不多时了。

    老太缓缓的低下身,哑声道:“师弟啊,我早就劝你收收杀性,最终你还是反伤了自己……”

    烟自清忽然一笑,长长的吁了口气:“能死在自己手上,是我的报应,也是我的最好收场了!这样也好,总算我们一家三口人快要团聚了……”

    说著,烟自清看向一边正摸著自己头喊痛的傻儿子:“儿子,到爸爸这边来。”

    傻儿子边捂著头,边磨磨蹭蹭的走过来,被烟自清拉著手坐了下来。

    烟自清慈爱的用手轻轻抚摩著儿子的头:“儿子乖,让爸爸揉一揉就不痛了。”

    果然傻儿子渐渐的安定下来,傻笑著:“真的耶!不痛了,不痛了。”

    烟自清又在怀里掏出一粒深青色的药丸来:“乖儿子,把这吃了,就更不痛了。”

    房东老太一见那药丸脸色大惊,那药丸正是药性最猛的“遣梦丹”,炼成烟已经剧毒无比,如果直接吃下去,恐怕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可以活命。

    刚要阻止,却看到师弟深深的目光中,透著决绝和坦然。

    老太向尸横遍地的四周望了望,她理解了师弟心情,此时此地,也许他把傻儿子一同带走,真的更好过留在这个是非世界。

    “我不要!爸爸给我吃的东西都是苦的,我要吃糖!”傻儿子极力抗拒著。

    “儿子乖,听爸爸的话,把这吃了,就可以永远见到妈妈了!”烟自清微笑著,就像他也真的看到了自己妻子一样。

    傻儿子一听可以永远见到妈妈了,开心的笑了,一下子就把药丸吞了下去。

    烟自清把渐渐失去知觉、却仍甜美傻笑著的儿子搂在了怀里,轻轻的拍著,就像是在哄他睡觉,每拍一下,血泊中的自己也就虚弱一分。

    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眼神里绽放出一丝异彩,彷佛那里边有一片温馨的夕阳,夕阳下他们一家三口,正快快乐乐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红红的朝阳刚露个头,整个古镇就已经被照的一片血红了。

    它已经完全没了往日那种和谐而又安闲的气息,剩下的除了龟缩在角落阴影里不安的猫,再就是隐藏在死一样沉静下面的四伏危机。

    经过昨夜一场激斗,虽然外界的人没能攻进来,但通过那三块散发出神奇之光的古玉,观战的人更加确定了神易後人就是朝歌。

    现在暂时的宁静,很可能预示著更加大规模的行动。

    而且八门的人始终没出现,应该是在冷眼旁观,他们是想利用杂术界的人,来摸清神易後人的底,一旦八门出手,仅凭现在的朝歌和房东老太,恐怕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突围!

    但说到突围,又谈何容易?

    外无救兵,里无内援,就只是用不上术力的朝歌,带领一帮老弱病残,要想在被身怀各种诡异杂术的几万人包围下突围而出,一句话──那比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不可能完成!

    众人绝望之际,房东老太振奋人心的自称想出一个办法。

    可就在众人急切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办法时,老太却把脸阴了下来:“现在我们的处境大家也知道,有几万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著我们,如果想要突围,不管是什麽办法,隐密行踪都是必须要做到的。”

    梁库已经不耐烦了:“老太太,都什麽时候了,啥办法您就快说吧!”

    房东老太的脸,阴的更厉害了:“难道你们就没发觉,朝歌被发现是神易後人的整个经过,有点奇怪吗?”

    顿时,有关朝歌在古镇的前前後後,在每个人的脑袋里过了一遍。

    梁库:“有什麽奇怪,不就是我教给小闯的隐身步法,被他们瞧出来了吗?”

    老太不经意的扫了眼小闯:“这孩子几乎每年都要独自来两次,每次都要住我这里,每次都要去跟周天易的徒弟比武。大家觉得这正常吗?”

    很明显,老太话里话外,都隐指小闯的来历似乎有些问题。

    梁库也已经听出了话意,眼睛瞪了起来:“老太太你什麽意思,难道你怀疑小闯和周天易是一夥的,合计好了来摸我们底的?

    “你也不想想,这个鸟地方,全镇加起来也没几家住人的旅馆,况且你以为人家愿意住你这里呀?小闯是因为比武才住你这里的!

    “再者说了,教小闯隐身步法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之前小闯连一个字都没提过。照这麽说,你是不是连我也怀疑啊?” -

第九章 突围之前

    

    古傲等人并不太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能做企鹅状,头部左右摇摆,哪里有话声就向哪里看。

    老太“嘿”了一声,说冷笑又带点嘲弄:“正是因为全镇没几家旅馆,这几家旅馆却成了全镇人的焦点所在,因为凡是外来人都要住在这几家,而每个外来人都有可能带来关於神易後人的线索,所以,嘿嘿,别看我这旅店不算大,恐怕吃饭时摔碎个碗,全镇人的耳朵都要颤三颤。”

    梁库忽然不气了:“嘿嘿,我也不气了,你随便乱瞎想,人老了都这样。”说著拍了拍一脸委屈的小闯:“别担心兄弟,到什麽时候都有大哥罩你!”

    老实讲,自从朝歌住进来,就觉得小闯的来历有点奇怪,但并没联想到是术界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现在经房东老太一说,又把所有线索成串的回想了一遍,虽然还有诸多奇怪的地方,但大体上来说,小闯不太可能是怀疑物件,比如他是固定每年的假期来这里的,外人住进古镇的随机性很大,如果以这点来断定小闯有问题的话,的确有点牵强。

    朝歌并没急於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问道:“您的意思是?”

    老太道:“我只是怀疑,并没就说这孩子跟周天易有关。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稍有疏忽我们都可能落入陷阱。所以,我的意思是……”

    老太停了停,看了眼梁库和小闯:“把这孩子留下来。”

    “不行!不带小闯一起走,我也不走!”不等众人表态,梁库就第一个大放火炮了。

    朝歌也觉不妥:“您曾说过,八门为了孤立神易,也是怕有关宝藏的消息泄漏出去,对接触过神易的人格杀勿论,留下小闯,恐怕很危险。”

    梁库一听,老大都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心下更有底气了。

    房东老太缓和道:“当然不能就这样留下这孩子,我这里有个隐蔽的地方,把他藏起来。而且我们又趁夜出发,他又是个孩子,外人就很难留意到我们没带走他。”

    朝歌暗想著此事的可行性,一时无语。

    小闯脸憋的通红:“你们不用争了,我也不当你们的累赘,你们走你们的,我一个人走!”

    说著,小闯就气横横的向院外走去,却一把被梁库拽住。

    小闯虽然年龄不大,但从小就练拳,一身的蛮劲,梁库险些拉不住了。

    房东老太走过来,用手在小闯的鼻子前一晃,没挣扎两下,就昏迷过去了。

    梁库急忙用手拍了拍小闯的脸,没什麽反应,对老太吼道:“你把他怎麽了?”

    房东老太不紧不慢道:“那只是普通的迷香,可以让他安静点,好好睡一觉。”

    梁库又吼:“老太婆,如果我兄弟有事,我跟你没完!”又拍了两下,见小闯鼻息均匀舒畅,看来的确是睡了的样子。

    梁库大手用力把小闯抱回房间的床上,边走嘴上边骂骂咧咧:“靠!什麽鬼店,连迷香都有,简直就是一间标准黑店……”

    眼看此事不解决,老太就不说出那个可以突围的救命办法,古傲有些忍不住了:“各位各位,虽然你们说的我还没太清楚,但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实情。

    “老奶奶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先不去怀疑小闯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如果有我们来转移外界的注意,从另一个角度看,留在这里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古傲停了停,对众人道:“如果大家同意的话,我不介意跟小闯一同留下来。”随即马上又道:“不过我在古镇的曝光率太高,留下来恐怕会坏了事。”

    古傲一出口,就先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有利的中间位置上,一是这样对两方面的不同意见来个中和,从而让老太太快点说出突围办法;二是他一旦觉得这里的藏身处的确隐密,他正好可以藉机留下来。

    当然,他并不把话说死,毕竟他还不敢断定哪种办法更安全。

    紧接著,吴姨也出来跟著古傲打圆场,如此一来,梁库还真开始有点动摇了。

    於是,房东老太在全部视察了遍小楼的防御系统没有漏洞後,可以放心房内的举动不会被外人窥见,就把众人领到了位於小楼一角的厨房里。

    厨房不大,又布满了锅碗瓢盆,看起来空间更小了。

    梁库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像是能藏住一个人,古傲更有点搞笑的,掀开煤气灶上的一口比脸大不了多少的小奶锅,看了两看,引来众人的一顿鄙视,古傲忙解释道:“我是顺便想看看,还有什麽可吃的没……”

    老太太等众人都没发现有藏身的机关後,不无得意的用拐杖敲了敲一口看上去已经久久不用的大黑锅。

    这口锅直径足有一米长,是典型乡镇用柴火烧饭作菜的厨具。

    前五年古镇的居民还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在用,到现在大多都已经改用煤气灶了。不过还有人保留著它在自家厨房里,人就这样,用久了的东西,都有几分感情留在了那里。

    不过显然房东老太留下它,好像另有用意。

    在老太太的指示下,几个年轻人动手把大黑锅从砖砌的灶台上抬了出来。底下是用砖砌的炉膛,本来是红色的方砖,早已经被年深日久、烟薰火燎的黑如炭块了。

    众人不禁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藏身之处就是这里?

    梁库嘿嘿坏笑:“老太太,您这里还真够大的,估计藏两只猫是没问题了,嘿嘿……”

    古傲两只手扶在灶台边,像只瘦狗似的把头探了进去左右瞧看,他想起以前搜古董时去过的几个村子,过去的很多大户人家,都喜欢在房子或是墙基底下挖些地洞或是暗室,把金条银砖还有祖传宝贝什麽的藏在里面。

    老太太自称是什麽炼烟氏,这更有可能藏些什麽稀奇古怪的宝贝了。难道她把暗室修在这里面了?嘿嘿,亏她也能想得出来!

    可几乎蹭了一脸黑灰,也没发现有任何机关的痕迹,炉膛底下还残留著一堆陈年灰烬,稍一吸气就像有了魂似的往鼻孔里钻,古傲实在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出来,立时如同引爆了一颗灰弹,再抬起头来时,又立时引爆了全场笑弹。

    老太太也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走近前来,用烧火棍似的拐杖,在那堆灰烬里捅了捅,当啷一声,一个已经被烧得黑中带锈的铁环,露了出来。

    这下,全场都静了。

    果然这底下有机关。

    古傲顾不得擦去一脸黑灰,伸手就想去拉,忽又意识到什麽,回头问:“烟奶奶,这里不会射出什麽暗箭飞刀的吧?”

    要知道,梁库对这类暗室地洞的兴趣,完全不亚於古傲,因为在他眼里,这跟埋著金银财宝的古墓是划等号的,他早忍不住了,一把将古傲推开:“就这胆量还敢出来混!”

    梁库拽环使劲一拉,哗啷一声,就在炉膛底下出现了一个半米宽、黑幽幽的洞口。

    洞内空间不大也不算小,可以站直身子,但可以活动的大范围还不足三米,刚好勉强够一个人下来。

    梁库、古傲先後打著电筒在里面探测了一遍,结果双双失望而出,里面除了一些泄落而下的那堆灰烬外,乾净的像是被打劫了五十遍後,又被拿去清洗了八十遍。

    不过两人还不死心,几乎上来後同时问了句话:“里面的东西呢?”

    好嘛,两人摆明了认定这里曾是藏宝的地方。

    老太道:“这里很久以前听说是一户土财主,我搬进来前,已经换过好几个住户了。还是一次修灶台时发现的。你们问我里面的东西哪里去了,我却不知道问谁好呢。”

    梁库一跺脚:“您怎不早点搬进来啊!”失望之情,痛心彻腹。

    古傲表现的则文雅得多,就只是用手指,默默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朝歌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残留在洞口还没掉落下去的一些细灰,好像随著气流纷纷的飘向洞内,空气只有在对流中才可能出现这种现象,难道洞内设有通风口?

    这一发现,顿时把原本失望的梁库、古傲挑的兴致勃勃,二话不说又争著下去仔细搜寻了一遍,竟然真的发现了两个通风口,不过这两个通风口的位置并不在正常的高处,而是在室内地面的角落处,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是很难发现。

    古傲找了一块木头,开始沿著四壁敲击,他怀疑这暗室後面还有暗室,但就连地面也全都敲过了,仍然没听到一声异常发音。

    朝歌沉思不语,这通风口究竟通到哪里?

    本来普通财主大户用来藏宝的暗坑地洞,根本不需要什麽通风处理的。诸多疑问无法解释,一时对这暗室又增加了许多神秘感。

    不过这个意外发现,对小闯却是个好消息,因为有这两个通风口,就不怕被闷得窒息了。

    对於古傲和梁库迟迟不肯出来又没发现什麽新东西,老太有点不耐烦了:“八门跟术界的人随时都可能攻上来,如果在这里耽搁时间长了,我看还是举手投降算了。”

    一提到突围正事,众人纷纷附和。

    梁库恋恋不舍的爬了出来,古傲则打著电筒,还是痴痴的盯著地角处的那两个通风口,忽然毅然决然的抬头,对上面正在催促的众人道:“为了不给大家添负担,为了能让集体轻装突围,我决定做出个人牺牲……同小闯一起留下来。”

    话刚说完,小叶异常愤怒的对著洞底尖声大喊:“别白日发梦了!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个洞口封死,让你在里面待个七、八十年,让你过足瘾!”

    看来,小叶对古傲的这种为了个人癖好、不顾大局的行为,早憋足了火。

    小叶的异常愤怒,一时把古傲震的傻住了,进而差点委屈的哭出来,他实在想不通,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点让他心动的尖酸美女,为什麽忽然对他这样凶。

    梁库抱来一床被褥放在洞中,然後又把昏睡的小闯放在被褥上。

    老太太拎了一个大包袱过来,里面有吃的还有瓶装水,足够小闯吃喝十几天的了。

    梁库还发现包袱里留了一个电筒和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就是告诉小闯一定要把东西吃完了才可以出来,否则外面的危险很可能还没消除。

    梁库不禁笑了:“老太太啊,您虽然有点乱猜瞎想多狐疑,但替我兄弟想的还真周到,就凭这个,算了,我梁库不跟您计较了。”

    朝歌在一旁看的清楚,这麽一大包东西,准备的如此细致,显然老太太对小闯的处理早有准备,还好,从此处可以感觉的出,老太对小闯只限於怀疑而不是敌对。当下也没多想,小心把洞口封住做了番掩饰後,又合力把大铁锅复原。

    一切完毕後,众人汇聚一处,开始商讨突围之计了。

    房东老太想出的那个突围办法,是要去与师兄会合。

    “等等!”梁库一头雾水道:“老太太,您什麽时候又多出来个师兄啊?”

    老太太有点严肃:“时间紧迫,不要打岔,我说你听就是。”

    看看四周纷纷投过来的愤怒目光,梁库“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原来炼烟氏在古镇上,加房东老太烟自霞在内,共有三个师兄妹,大师兄叫烟自熏。

    本来三人中,以大师兄的炼烟术最为了得,但因为他本人天生胆小怕事,更不愿担责任,成家後便逐渐与本是同门的烟自霞和烟自清疏远,於是掌门就落在了房东老太肩上。这也是老太太一直没提有这个大师兄的缘故。

    但不管怎麽说,毕竟大家同门一场,无路可走之际,这是唯一的办法。

    别看大师兄烟自熏胆小怕事,天上落片树叶都怕砸到头,但炼烟术的造诣却非同凡响,而且又在原有的药方基础上,延伸出许多旁门左道来。

    其中以一种名叫“牵机爆”的火药最为厉害。此种火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火药,它是以烟的形式存在的,当这种烟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遇到稍有酸性的物质,就会瞬间燃烧发出可怕的爆炸力。

    如果把“牵机爆”用在攻击上,威力是令人恐惧的。

    它的另一个特点是,化烟的丹丸不需要用火烧,只要有光,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化成烟气,而且此种烟气颇重,生成後很容易在一个预设地区凝结汇聚,一旦有微酸牵动,哪怕是人体汗液中的微酸,都足够引爆它了。

    有了这种攻击性超强的“牵机爆”,再配合诡异多端的其他烟术,或许在古镇中突围有些希望。

    不管这个希望有多大,房东老太讲的这些,还是给了众人不小的希望。剩下的就是商讨如何冲出这个小院,以最快速度到达大师兄住处了。

    要说大师兄烟自熏住处,与这里并不是很远,出了小院儿,径直过两条横街就到了,若是在平时,徒步不用十分钟就可走到。

    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几万术人磨刀霍霍的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如果是硬冲,恐怕任何人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走完这短短十分钟的路程。

    朝歌的想法是,要想顺利突围,第一,时间上要选择黑天,这也有利於缺了小闯不容易被发觉;第二,就是必须制造混乱来分散周边的注意力。

    但关键就是第二条,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周边古镇术界人的手里,我们的人连小院都无法走出,又如何能制造出混乱。

    “嘿嘿……”老太太让人打颤的发出两声冷笑:“制造混乱我倒是有个很好的办法。还像昨晚一样,用最猛的丹料来迷捕企图攻入小院的术人,然後再操纵他们四面放火杀将出去,这样我们就有机会突围了。”

    老太太的笑声已经够让人发寒的了,想出的办法更加寒人。

    不过想一想,这种办法虽然有点不人道,但所迷捕的人都是为贪恋神易宝藏而不择手段的人,反过来为神易的後人出点力,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现在是午时刚过,距离天黑还要等七、八个小时,这段空馀时间,正好用来重新布置小楼的防御系统,而且增强了丹料药性,他们开始等待有人送上门来了。

    一个有趣的逆转正在上演,原本是周边术界的人像猫捉老鼠一样在围攻小楼,现在却成了老鼠捉猫。

    大概是由於昨晚的一夜激战,让周边术人领教了烟术的厉害,院外除了横七竖八的死尸,没发现有任何生人活动的迹象。

    猫和老鼠都在等,等著下一场大战的爆发。

    小叶已经反覆试图连接掌上电脑好几次了,但都没成功,、电话等也都通通没了信号,八门的人几乎控制了全镇,当然,第一时间就封闭破坏掉了古镇与外界联系的各种通讯方式。

    可以这样说,广元古镇已彻底成了一座与世隔绝、貌似桃源的人间地狱。 -

第十章 鲤鱼翻身

    

    一空下来,吴姨母女,还有老王、蝎子眼,就有时间提出有关术界的各种好奇与疑问了,只是古傲还心不在焉,念念不忘的想著厨房里那个古怪的暗坑。

    房东老太和朝歌并没心情和时间,来回答几个人滔滔不绝的疑问,大多数都是梁库全权代办的,屋内一时间众人提问连连,梁库唾沫四溅。

    也可能是为逃避恐惧,等基本弄清了整件事的大致框架後,众人开始各自讲些有关算命啊、风水什麽的有趣故事来。

    最先开讲的是退休员警老王,多年的公差岁月,也经历了许多神奇的事,还有许多神奇的人。

    在老王曾经任职的那个警区里,就有一位远近闻名的奇门遁甲大师,求卦的人不用开口,大师随机起局掐算,便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不但街坊邻里的登门不绝,很多富豪和艺人,都特意从远地来拜见,其实老王的警局,也没少得到这位大师的帮助。

    大师利用奇门遁甲协助警局办案,时常屡建奇功,下面就是其中一例。

    那还是九七年的事,老王接了一个案子,一位开美容院的白老板,焦急的叙述出案情。

    原来美容院的值班小张早晨起床後,一开门就发现了一封信,她把信转交给了白老板,打开一看,信一开头就写著“黑令”两个字,落款是黑社会。

    信上写著──

    限你三日内准备两万元现金,用纸包好,三天後晚上八点,放到附近一个生活小区,一个做了标记的撞球台下,只准一人前往,如果报案或声张,拿你儿子小命来换!

    白老板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为职业关系,保养的很好,本来是个很风姿的人物,现在忽然遭遇这种事情,眼神焦灼,一脸惨白。就不明白,平时对人也算不错啊,招谁惹谁了?这麽折磨她。

    按照正常手续是先备案,然後调配警员侦察布防。但几乎出动了警局里的大半人手,案情还是没什麽进展。

    老王就想到了那位奇门大师。

    大师很爽快,当时就起局掐算出来了,说写信的人与白老板认识,男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一米七二左右,有前科,以前做过案。

    老王差不多把原话告诉了白老板,不过并没说是求一位奇门大师帮忙的。

    白老板急切的问:“能逮住吗?”

    当时已经有过很多次合作,老王对这位大师信心十足,肯定的回答:“能,你放心,这个案子能破!”

    “我小孩有危险吗?”

    “小孩不会出任何危险,这点你放心!”

    白老板看著老王回答的如此肯定,稍稍定了些心,想了想最後又问:“那我有危险吗?”

    老王笑了笑:“我敢保证,孩子和你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接下来白老板又犯愁了,她想不起老王描述的那个人。

    当时,白老板的丈夫也在身边,就问:“会不会是冲著我来的?您可要好好帮忙调查调查,到底是吓唬我,还是存心真要整我。”

    事後老王又去了大师那里,把情况如实反应了。

    大师很肯定的回答:“这是真的!不存在吓唬的事!这人肯定要来,而且是从西边来,往西边去,这人和那位老板肯定认识,你让她好好回忆回忆。也许是在她的美容院里做过临时工。从局上看,此人在经济上,还曾和美容院发生过瓜葛。”

    但老王把话转达後,白老板夫妇还是说什麽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也只好等警局的部署安排了。

    三天後的一大早,美容院的白老板就找到了警局,对老王说:“你们今天晚上八点行动,安排我按照犯罪分子的要求去做,把两万元送到预定地点。并让我打开,随时听候你们的命令行动。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安全吗?”

    老王就又安慰了一番,不过说实话,自己心里也没什麽底,几天来的调查发现,作案人很狡猾,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於是又去找了奇门大师。

    大师告诉老王:“人不会有危险,让她放心的去吧。只是这个罪犯很狡猾,就怕今晚抓不住他,即使抓住了也要跑掉。因为看局中的时辰还没到,如果真想要抓住他,得等到晚上十一点以後才能抓住,你们只有多盯会了!”

    老王就纳闷:“大师开始不是说这案子能破吗?怎麽现在又可能溜了呢?”

    大师:“案子的确是能破,不过时辰没到,恐怕要费些周折。”

    结果,当晚真的让罪犯给溜了。

    经过是这样的,当天下午警局出动了十五名警员,六辆汽车,五点多就化妆埋伏到那里了,罪犯指定的地点在一个娱乐城门前,东侧是一排撞球台,西侧是一个售货亭,亭子里有公用电话。

    晚间七点,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售货亭附近,开始装做闲逛的样子四处溜达,三十分钟左右,在电话亭旁蹲下来。

    这名行踪可疑的男子,早被埋伏在附近的警员盯上了,通过跟美容院的白老板描述体貌特徵,白老板边听边极力回忆著,怀疑像是装修过美容院的一个施工队小工头。

    又过了十多分钟,白老板接到警局让她出发的电话,按部署提了包出了美容院,刚一走到路边,一辆由化了妆的警员开的计程车,就出现在白老板面前。白老板一看就心领神会,上车就走。

    车开的很快,差三分不到八点,就到了预定地点。

    白老板拿著事先准备好的包,走到第一个撞球台前,因为天冷,晚上已经没人玩撞球,掀起盖撞球台的塑胶布,把钱放在球台下边,便乘计程车离开了。

    这边蹲在黑暗处的那个中年男子,一直斜眼盯著白老板的一举一动,计程车一走,他就向第一个球台走过来,但只是在案子底下摸了一把,没拿钱,而後就朝西边走了。

    这小子真狡猾,他在试探有没有埋伏。

    因为罪犯没有拿钱,警员就不能出面抓他,而是用一辆汽车尾随他,可没走多远,是一个十字路口,这名男子刚过路口,由南向北就开过来一辆大卡车,开著大灯,车速也很快,正好挡住了跟踪的汽车。

    等汽车过後,罪犯也不知去向了。

    当晚老王一帮警员,在撞球台旁一直守候到十点多,罪犯始终没再出现,就让白老板把钱取回了,然後撤离了埋伏人员,抓捕宣告失败。

    没抓住罪犯,白老板自然还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特别是对儿子严加保护,一步也不让离开。

    大概过了六、七天,白老板又接到了一封信,急急忙忙的来报案,信上说,两天後把两万块钱放到老地点的第五个撞球台的底下。

    信里还说,因为上次白老板报了案,这次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美容院的大玻璃窗,被半截砖头砸碎了。

    信上还说,如果不执行命令,血洗全家!这可把白老板吓坏了,连家都不敢回了。

    罪犯太狡猾,没办法,老王又去找大师帮忙。

    大师随机又起了一局,眉头一展,断定罪犯在当天晚上七点的时候行动,警员也要同时埋伏,这回一定能抓到他!

    当晚,警局的局长亲率十六名警员,分乘五辆汽车,进入预定地点埋伏下来。

    与此同时,白老板也在美容院里持机待命。

    晚上八点左右,上次那个中年男子又来到撞球台附近转来转去,大概半个多小时後,他来到电话亭边,给白老板打电话:“你今晚来不来送货?如果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去!马上去!”白老板颤著声音回答。

    一切都在按计画进行。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白老板把钱放到指定的撞球台下面,然後转身上车向西开去,约走了两百多米,又转回来,悄悄登上对面的一座三层楼上监视。

    这里早有警员埋伏了,他们拿出望远镜给白老板看,白老板连声说:“是他!在我那干过装修活,叫什麽记不住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可疑男子看看四周没什麽动静,站起身来,慢慢走向撞球台,突然伸手抓到钱,飞快的向西窜去。

    但他并不知道,早在半月前,他的行踪方向就已经被大师预测出来了,而现在的这个方向,正埋伏了最多警员等著他呢。

    那位白老板说出了罪犯来历,这家伙外号张狸子,去年给美容院装修,因为施工品质问题,白老板扣了他一千块钱。结果他怀恨在心,一直图谋报复。

    老王把故事讲完,引来众多回味感叹,原来不说不知道,玄事还真不少。

    先前这些个传说,都是当半真半假的故事来听的,对照现在眼前发生的才终於相信,世界之大,自然之深,作为一个普通人,实在显得太无知了。

    蝎子眼也不示弱,竟然讲了一段更为生动传奇的民间故事。估计是从小乡村里哪位即将作古的老人们讲的,虽说蝎子眼是个粗人,但背起这段回忆却是有板有眼。

    传说,南海县有一乡民,神机妙算,能预知祸福,人称徐半仙。有关他的传说遍及南海一带。

    有一年,外地请了一班有本事的泥水匠、木匠,动工兴建大宗祠。

    宗祠刚建了一半,一天,工头前来巡视,忽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光著身子,正撮土为墙,用树枝作梁,中规中矩地玩著建屋游戏。

    工头有些奇怪,问道:“小阿弟,是谁教你的?”

    那小孩头也不抬地说:“这小把戏比喝碗水还容易,怎用人教?”接著站起来,指著工地说:“这宗祠,正座建得好,可大门的式样、照壁的大小,你们还算不出,是麽?”

    工头听了大吃一惊,暗想:“这小孩不简单,连我心中所想他都能知道。”

    隔天,工头找来乡绅说:“不是我想半途告退,实是我的本领比不上贵乡贤人。大宗祠後座完工後,其馀工程贵乡贤人自建。”

    乡绅以为得罪了他,忙陪笑脸道:“师傅,哪有什麽贤人呢?”

    工头便把经过说了,那小孩就是後来的徐半仙。

    果然过了十年後,徐半仙续建了剩下的工程。

    整座大宗祠全部建成後,徐半仙对乡人说:“我在正厅大梁藏有三个锦囊,到危险的时候便自行掉落,你们可依囊行事。”

    乡人半信半疑,当作奇闻流传开来。後来与邻乡械斗,全乡老少被困在大宗祠内,正在危急间,忽然大梁上掉下一个大锦囊。

    众人忙拆开一看,见上面写著:“夜半推後墙。”

    大家依囊行事,到了半夜众人合力推墙,轻轻一推,竟在後墙推出两道门来。

    原来,石门框是事先砌在墙底的,里面用粗糠塞满後,外面铺一层灰。

    於是,众人悄悄逃出,这门外是一片荒埔,荆棘密布,故无岗哨,乡人全部安全脱险。

    至今,徐氏宗祠後墙的两个石门框仍在。

    徐半仙有几个兄弟。

    那年他母亲去世,按习俗停柩一百天,叫做“企厅”。兄弟们三番五次催他先择风水,他总不当一回事,反随口道:“勿急,慢慢来,时到花自开!”

    到了第一百天傍晚,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半仙对兄弟说:“要得好风水,就扛上棺材跟我走!”兄弟们见他疯疯癫癫,不禁半信半疑,但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只好依言而行。

    棺柩一出乡,雨下得更大,遍地泥泞,行走十分困难。兄弟们扛著棺材边走边怨,他一个人摇摇摆摆,不慢不紧说:“嫌路难走,就把棺材放在这里!”

    兄弟们一看,哪里有放棺材之地,这路面少说有三尺水。兄弟们个个骂他疯癫。

    他说:“要葬就停下,不葬便扛回。”言罢,头也不回自顾回家。

    兄弟们暗暗叫苦,只得将棺材扛回乡边草寮暂放。

    兄弟回家,见他正睡大觉,气得一把将他揪起来。他嘻嘻道:“我选了一块鲤鱼地,时机难逢,刚才大风大雨,那里鲤鱼翻身,现已成鲤鱼窟,还敢来怪我!”

    隔天,兄弟们到了昨夜那地方一看,果然那丘田成了一个大坑。

    兄弟们怨他事先不讲清楚。他说:“天机不可泄漏,各人自有各人福,算了罢!”

    至今,那里有“鲤鱼窟”和“鲤鱼翻身”的地名。

    徐半仙死前,叫来子孙嘱咐:“我即将升天,肉身不用葬了,只葬衣冠。今天你们须当面回答一次,福气厚薄就看你们了。”言罢问道:“子孙们要三年看竖一次旗杆,还是要天天看竖旗杆?”

    大家都晓得,考上举人或当官,才能在祠堂前竖旗杆,便异口同声道:“当然是天天竖旗杆哩。”

    半仙点头,便一一吩咐後事。隔天,人便不见了。

    子孙们按照吩咐,把他的衣冠冢建好,恰好有位风水先生路过,看了墓志後问:“这风水地是谁选的?”

    徐半仙的子孙便把内情告知。

    先生叹息:“以贪致贫,朝廷三年一试,哪有天天封官,这风水只能出渔民了。”

    子孙忙问其故,先生指著出海的渔船船桅说:“这岂不是天天看见竖旗杆吗?”

    古傲本来带搭不理的听众人天南海北的胡吹,但听著听著也来了兴致,毕竟是在大城市里混的,讲出来的故事都引经据典大有来头。

    在丰登县有个叫布衣湾的地方,那里的居民,祖祖辈辈以男人占卜算命、女人看手相为生,传统和风俗习惯大多至今沿袭保留,颇似吉普赛人,所以有人怀疑,他们是流徙到中国的吉普赛人。

    布衣湾有许多传说,譬如清朝的雍正皇帝与算命先生的故事、皇姑落难布衣湾的故事,和周公与桃花娘娘的故事等等。

    关於给雍正皇帝算卦的事是这样的。

    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人,要村里卜术最高明的人,给他们算一卦。

    村里最出名的一位中年能手,出头接待这两个人,他让这二人报出了自己的出生时间,又仔细端详一会儿他们的脸膛,然後十分肯定地说,他们二人一个是当皇帝的命,一个是当宰相的命。

    两人一听,大吃一惊!相互对视了一下,心中暗暗叫绝:“好厉害的卦术!”

    这两个人正是微服私访的雍正皇帝和他的大学士。

    两人又问算命先生说:“你自己是什麽命?”

    算命先生一掐指说道:“兵部侍郎的命。”

    之後,又说他将在某年某月某日进京,某年某月某日见皇上,某年某月某日被封官等等。

    皇上心里想:“你想得倒挺美,我偏不让你当官,看你算得准不准。” -

第十一章 越来越奇

    

    於是,皇上回去,提前一个多月发圣旨,让算卦先生进京,结果遇上了连绵阴雨,耽搁了进京赶路的时间。

    算卦先生恰巧在原算定的时间到北京见到了皇上,皇帝受到感动,真给他封了唯独剩下的一个兵部侍郎的官。

    布衣湾还有一个救助落难皇姑的故事。

    话说同治年间天下大乱,皇帝的一个女儿落难失散,被布衣湾人收留下来。过了两、三年後,又回到了北京。

    皇帝为了感谢这些算卦的人,要封官给他们,但被他们婉言谢绝了。

    “那就分些地给你们吧!”皇帝说。

    “不要,要地没用。”他们也不要。

    後来又要给他们钱,布衣湾人还是不要。

    没办法,皇帝只好说,“乾脆封你们走州吃州,走县吃县吧!”

    於是,这些人从此走到哪里,就到哪里的衙门里去吃住。

    古傲说的兴起,嫌一个不过瘾,紧接著又说个更玄的。

    在清朝中晚期,曾有这样一段公案,桐城有位叫赵应的秀才,年过三十,屡考不中。

    落魄中,一日街上经过,忽被一位当街的算命先生唤住,批头惊说:“公子近日必因诗文之过,苦受牢狱之灾!”

    当街危言耸听、利益惑诱,本是一些没真实本事算命先生的常用技俩,况且古代读书人大多不同程度的读过易经,虽不精深,但也懂得一二,对於当街算命的这种把戏,赵应自然早了然於胸。

    平日全以一笑代过,只是今日有些不同,要说这先生说些别的,赵应都不会心动,他却说出自己的一个真实隐患。

    赵应屡考不中,又有感於晚清政府的诸多腐败,再加上本身性情的冲动,曾在朋友的聚宴上,即兴咏出几首抨击时政的诗文。

    要知道,早在清朝初期,就因为惧怕文人造反,曾大设过文字狱,很多在诗词文章上有抨击时政的作者,被含冤处死。

    虽事隔百年,影响渐渐淡去,但当政者仍时刻注意著文人的动向。

    赵应被勾起心事同时,却也对算命先生另眼相看了,当想再继续深知时,算命先生却道:“我的道行很浅,只能看出些徵兆。不如我向公子介绍一位高人,城东有位隐士张离,不但观人百年命事,而且还能改命修运、解灾消难。

    “如果公子能得到他的帮助,不但可以避除牢狱之灾,更说不定从此功名早成,金玉满堂。”

    赵应虽半信半疑,却也被说的心里痒动。找出几个谢钱,便欲向城东寻去。

    算命先生却又道:“只是这位高人很难请得动,许多达官富贵想谋一面之机都不得入。要看你的福缘了。”

    这样一说有点让赵应怯步,但转又一想,自己虽穷为一介书生,但听这位先生言,那位高人不交权贵,看人随缘,说不定自己真的时来运转。

    於是按算命先生所说,急步向城东张宅寻来。

    赵应刚到张离宅门,就看到有一童子守在院外,见赵应便道:“公子可是自城西来?”

    赵应回道:“正是。”

    童子道:“我家主人清早观得雄鸡立阶,向西单啼三声,断今日辰时,必有应缘之人求入,命我特在此等候,现在正是卯辰相交。”

    赵应心下不禁称奇,这位隐士果然是位高人,且不说时辰说的奇准,而且这“应缘”二字里,正含自己的一个单名。

    难道真如自己所想,时来运转?

    寻思间,随童子走入亭院,拜谒隐士高人,这张离虽不如赵应想像中的仙风道骨,却两眼炯烁,谈吐不凡。

    更让赵应惊服五体的是,只面谈几句,这隐士张离便把他这些年来的生活波折、仕途不利等等不如意处说的分分明明。赵应也就越发的深信不疑了。

    谈的投机,赵应便表出相求之意。

    张离略微沉吟,然後道:“我本不轻易为人改命,但见公子为人情善,又卓具才华,只是运有不济,能帮这个忙,也算是做一善事吧。”

    赵应听言大喜,拜谢过後便依张离所嘱,先把祖坟迁了,再把八字交於隐士作术燃符,然後又在自己生日那天,自掘一土穴埋睡其间,至下生时辰留下衣冠冢,自此方为全命改过。

    其後不久果如张离所言,不但没有遭受牢狱之灾,而且再次赶考中得了进士,并且因为年轻才俊,被当地的一位乡绅看中,把自己闺中小女许配赵应。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明清小说,但这种现象确实在古代屡为常见。

    真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喜事连逢,让赵应春风得意、心花大盛。不禁想起高人张离改命一事,看来果真是自己时来运转了。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喜气云霄、笙歌彻夜的当晚,赵应却暴毙身亡。如同一株正勃勃生发的嫩笋,被人生生一刀拦腰切断了。

    事有蹊跷,四方言传,引起了一位隐居术士的注意,辗转得来赵应八字,打开一看不禁惊在当下,至此赵应奇祸才被得以披露於世。

    术士打开赵应的八字竟然发现,此命之人不但不是暴毙之鬼,更完全是个大富大贵之命。但为何就在刚刚开运之际却忽然终止了呢?

    术士私查之下,才揭露了事情真相。

    原来一切祸端,都出在赵应的祖坟风水上。

    赵家世代虽从无显赫之人,但自始却都是读书门第。所以在族谱和宗亲上颇为讲究,祖坟也就自然一脉相承。

    赵应的祖坟初看上去,本也是个平平之相,但只有明眼人仔细才能看得出,这是一块运势虽迟、却注定出大官大贵之阴宅吉形。

    而经过几代人的流转,正巧这大官大贵的运势落在了赵应身上,从赵应考中进士便可窥见一二。

    但坏就坏在,赵应家的祖坟北向不远处的一小山坡上,正葬著桐城本地孙姓豪族的祖坟墓。

    这孙性豪族三代都是钜贾,富甲一方,人间的事几乎都享受尽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孙家祖代从无一个考得一官半职的读书人。

    平时虽挟富一方,但总好像比人低了一等,这大概也是中国古代官本位的一种普遍现象。

    於是孙家请人来看,才发现原来是祖坟出了问题。就在正南方向,自然流转间,被赵应祖坟给压住了官脉文向,所以导致孙家只富不贵。

    但如果强行霸占赵家祖坟,恐又怕在当地引起民愤,毕竟孙家平时还是以善士乡绅自居,从渴望氏族能出一位读书官贵之人,便可看出其虚伪心意。

    於是有术士出计,勾合算命先生和邪士张离,以改命为由,设下迁坟灭祖之局,从而打开孙家南向文脉,一改只富不贵的祖坟偏局。

    而一直被蒙在局中的赵应,还以为是自己时来运转,却不知他那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的旺运,全都是祖上坟脉最後运力所成,就在到达高潮的当晚,运力冲到了最後,无以後继,再加上张离的改命化术,两煞相交,所以令赵应突然暴毙。

    此为风水、术数公案,衙门厅堂无从考证,再加上赵应已死,孙家又是富甲一方。这位发现此中隐秘的术士,只是把真相在民间流传,以慰赵氏在天冤灵。

    後有术人对此公案做了考证,那桐城孙家後辈果然出了位大官,不过因为朝廷上的朋党之争,而被诛灭九族,所受惨果,甚过赵应十倍。

    而那个算命先生和邪士张离,因不知所踪无从考证。

    不过根据民间流传,就在桐城以南七十里,有个叫白家集的小地方,有位曾专为人看运改命的张大师,因为唯一一个幼孙被野狗分食,而变的疯疯癫癫,最後竟然把自己活活焚烧而死。

    至於这位张大师是否就是邪士张离,的确没办法证实了。

    但从同为擅自违逆术理而遭恶运上看,此人即便不是张离,恐怕真张离的命运,不会比张大师好到哪里去。

    接下来讲故事的就是吴姨了。

    做为母亲,她大概是想努力让自己的女儿,暂时逃避一下恐惧,毕竟她们这一天一夜来的遭遇,实在太过突然、太过惊惧了。

    吴姨虽然不懂得什麽风水堪舆的,但家乡世世代代都流传著很多跟风水有关的风俗,比如最普遍的,就是死去乡人的葬地有“得位”、“得时”、“得主”的说法。

    据老人们讲,很久以前乡里有个叫钱文卓的秀才,从小就对相地风水什麽的很在行,他家女人死了,秀才就在乡头大悲寺旁的一松林里,选了一个好地穴,准备给自己的女人下葬。

    寺里有个僧人就告诉他:“你选的这处地穴的确是个好地方,但遗憾的是,此处底下已经有远古圣贤安葬了,不可再葬。”

    秀才表面答应,但心底下却窃喜,这不更证明了自己选对了穴。

    於是他敷衍了几句把僧人糊弄走,等到晚上夜黑人静,叫上一个亲侄悄悄的把地穴挖开,却发现一层石板下还有一层石板,等挖开了第二层石板,竟然又发现了第三层石板。

    虽然累的秀才连气带喘、汗如泉眼,但越是如此越是心里激动,因为像这样的厚葬,一定代表埋在此处的人来历了得,来历了得,也就自然证明此处地穴风水超凡入圣了。

    这麽一想,秀才也就不觉得累了,正得意间,第三层石板缓缓撬开了,忽然从撬开的石板缝中,嗡嗡的飞出一只黑蜂样的虫子来,对著秀才的右眉就是一螫。

    起初就只是火烧火燎的疼,还以为是只普通的蜂子并没在意,就继续往下挖。可没多久,秀才就觉得自己头内发胀、眼冒金星。

    在一旁的侄子更恐怖的发现,夜光之下,自己这个叔叔的头,肿的像是比原来的大了一倍,一脸黑气,只有眼睛是红的,感觉随时都有凸出来的危险。

    又没多久,秀才就暴死在坟边了。

    寺院僧人又把挖开的坟复原回去,从此乡里人没人再敢动那古坟的主意。

    这就是葬要“得位”方为安。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这句话同样也适合风水。

    风水宝地也并不是时时都会对人施以福枯,这要等待机会,也就是三得中的“得时”。

    吴姨的那个乡,百多户人家都住在一个村子里,此村群山环抱,如屏如障,很古远的时候,就有途经的风水师预言:

    “此地必然出宰相。但由於不久後的山洪倾泄,冲破了风水之气,非要等几年,地气凝结复原,才有大贵出世。”

    当时,整个乡虽然有那麽一个半个的秀才,但如果说出丞相那样的大贵人,乡人是说什麽都不敢相信的。

    虽然乡人很快忘记了这位过路风水师的预言,但细心的人注意到,就在这年的夏天雨季,爆发了一次罕见的山洪。

    洪水由山上滚滚而下,在山谷处汇聚,然後气势汹汹的灌向村乡。

    洪水过後一片狼籍,於是就有人记起了风水先生的预言,开始纷纷的骂起来,说这位风水先生简直就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却全应验了。

    随著乡居重建,叫骂风水先生的越来越少,同时记得他预言的也越来越稀。直到很多年後,这里真的出了一位宰相,乡人才对诸多异象啧啧称奇起来。

    据当年许多亲身经历那次大山洪的人,都还清楚的记得,出丞相这家乡人的房址,正是当年山洪退去时,留下的唯一一处水窝,水窝里面趴著一只巨大的老山龟。

    龟富灵气,乡人不敢冒犯,恭敬放生。没想到灵龟出现之地,竟然是山洪後的宝穴。

    乡人也就自然想到了那位过路风水师,此时再回想他的预言,一一应验眼前。

    风水三得中,“得主”是最後一种说法。

    风水宝地不是人人都可享受的,土地各有其主。

    乡里从前有个土财主,花重金买了一块风水极好的葬地。但自从把祖坟迁到此地後,族中子孙晚辈不是多病就是夭折。

    有风水先生就知道说:“这块地应当卖掉,才会断除病根。”

    土财主开始还不舍得,但眼看族中多事束手无策,最後狠了狠心廉价让出。结果祖坟迁出葬地卖出後,族中晚辈的病都好了,而且繁茂旺盛。

    买这块葬地的那家人不但家中无事,而且子孙代代都有出贤人富士。这正是风水中所说的“地得其主”。

    吴姨的故事终於讲完了,场中一片安静,众人都已经被带到吴姨的故事里,还没出来。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杂沓人声,房东老太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来到门前,静静说道:“他们终於又开始攻进来了。”

    这一次进攻,术人不但数量上超出了前几次的总和,而且吸取了数次进攻失败的经验,各种防范烟毒措施完备不说,而且还达到了某种暂时的默契,互不争吵协同作战,黑压压的近千人,就像静夜中发起的海啸,静悄悄的向小楼扑来。

    这阵势连老太都有点心底打鼓了,虽然加大了烟丹药量,但从术人们的防范措施看,烟毒只能依靠渗透毛细血管来起作用了,而这种方式却是颇缓慢的。

    况且,为了更多迷捕术人为己所用,所增加的药量全是发作较慢的丹锅和丹丸。

    丹锅是为了控制术人的意志,丹丸是利用产生的超恐惧感先击溃术人的心理,从作用上是为了配合丹锅的。

    这两种烟毒都不是直接对人产生杀伤作用的,一旦没能及时控制住术人,或是控制的数量很少,潮水般近千人的涌入,除朝歌外,恐怕小楼内包括蟑螂在内的任何生物,都要被灭杀一绝。

    古傲、梁库等人已经不能依赖理性来判断形势了,此刻的他们只能拼命的骗自己,眼前黑压压扑过来的术人,就真当作海岛夜潮来观赏的,手中各自紧握著能搜出来的任何菜刀、铁器,瑟瑟发抖。

    连老太太厨房里唯一一把西洋餐叉,也被吴姨母女摸了出来双双抱握手中。

    惊恐的眼神中,似乎正努力把场景幻想成海边自助大餐,没有术力,没有武功,没有任何可以自信的防身手段,他们此刻所能做的,只有自我欺骗式的逃避。

    就在一片无声的窒息之中,朝歌忽然“啪”的一下推开了楼窗,望著黑夜中刀光後,密密麻麻挤压在一起的无数双狼眼,冷冷的道出一声:“我是牧朝歌!”

    就只这一句话,好似静夜中的一道撕冰霹雳,当时就把摸进的千多术人全都震在当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二楼窗後立著一位冰山似的青年,双目深邃宁静,彷佛世上没任何事情可以撼动他的内心。

    所有术人心中都齐齐的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

第十二章 开始突围

    

    朝歌说完那句话後,大概沉默了几分钟,一句话不说,哪怕是嘴唇动一动也没有,就那样冷冷的看著眼前已经被他超常气质震得有点发傻的术人。

    黑压压的术人,也一声不响的抬头望著朝歌,有震惊、有畏惧、有贪婪,有说不出的仰慕,也有说不出的憎恨。

    什麽都有,可就是没有出声的。

    又过了片刻,朝歌才又冷冷道:“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无论发生什麽,我都与小楼共生死!”

    声音清冷,好像暗夜中正在裂开的冰纹。

    朝歌此番话,是在与整个术界宣战同时,也在尽力鼓舞著身後正陷入恐惧中的人们。

    记得类似的话,他曾经在带领两族人与土家人生死决斗时说过,现在重又响起,立时让梁库气血翻涌。

    梁库手里拎著一把厚背宽刃的特号大菜刀,那是老太平时用来剁骨头的,他一步窜到朝歌身边,一拍胸脯大声吼道:“我就是梁库,有我在,你们这些鸟人休想动朝歌一根毫毛!我梁库今天是刀在人在,刀毁人亡!哈哈,哼哼,呵呵,吼吼……”

    豪言壮语间,梁库还嫌不够威猛,边连声怪吼,边狠劲用刀身往窗框上敲,一不小心用过了力,菜刀“当”的一声震飞出去,“扑”的一声,楔入到院中的地砖中。

    菜刀楔入的地方,正巧临近攻进来的术人,刀势锋利,顿时让一众术人向後退了退。

    梁库稍稍一愣,马上又对楼下众人招手:“嗨!前排的爷们帮个忙,把刀给我扔上来,这东西现在正紧俏著呢!”

    梁库的一脸正经,却没把众术人的鼻子气歪,刚才被朝歌气势镇住的气氛,一下子全没了。

    其中一个彪汉怒著眉:“好!我就送你一程!”

    说完抬起一脚,把楔入地砖的那把又厚又利的特号菜刀踢飞起来,“嗖”的一声,带著骇人风声,直直劈向窗内梁库。

    梁库下意识的一缩脖子,眼还没来得及眨,那把特号菜刀从头顶呼啸而过,带著一路碎裂声,穿过後墙楼窗,速度仍是不减,直听到院外远处发出一声惨呼,想是不知道砍在了哪个潜伏著的术人身上。

    刚才被朝歌气势稍稍震慑暂停的术人,又开始进攻了。

    重新开始攻击的术人,黑压压的越来越近了,暗影里的房东老太,却相反没开始那麽慌了。

    因为就是刚才朝歌的那两句话,已经有足够时间,让烟药顺著众人的毛细血管,渗透进神经组织。

    房东老太占据了一个有利地形,这是一楼通上来的阶梯拐角处,只听声音就可以知道上来了多少人。

    这是全楼通口唯一没有设置丹香的通道,她要专心致志的对付攻上来的术人,用最快的速度,迷捕尽可能多的人,制造混乱。

    可老太疏忽了一点,敢於舍命攻进来的术界中人,无不是心狠手辣、意志超强的亡命之徒,尽管这些人都多少中了丹锅之毒,但要想用意志力控制他们,控烟之人本身如果没有超强的意志力,恐怕也很难得心应手。

    之所以第一次神经猫和死八婆等人被迷捕成功,那是因为这批人没有足够心理准备,先是自己内部一顿狂杀乱砍,心智早已到了崩溃临界点,所以一经老太引导,便很容易的操控手中。

    而这次却完全不同了,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上,术人们都有了相当充足的准备,所以,当第一批术界人从楼道冲上来的时候,老太太觉得有点不对头了。

    这批人也看不清有多少人数,黑茬茬的前後挤满了小小的楼道,当看清最前面的四、五个人的时候,老太太倒吸了口凉气,这些人不是鼻子没了,就是耳朵被生生的割了下来,有的则混身是血,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地狱式的厮杀。

    但从他们嘴上正流著长长口沫,还有点痴痴表情上看得出,这批人都已经中了烟毒,神志都开始出现了恍惚。

    但他们想拼命保持住清醒,於是就用自残的方法产生巨痛,只有巨痛,才可以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回归清醒。

    可炼烟氏的烟毒又是何等了得,饶是这样的亡命之徒,用了这种骇人听闻的方法,仍是勉强处在半迷半醒之间。

    可虽然表面上看行动迟缓有如行尸走肉,但老太太根本没办法彻底实施操控。

    也就是说,此时像风中残烛一样的老太太,正面对著一群如狼似虎的野兽。

    “喀嚓”一声,第一个就要对老太太挥刀落下的痴汉,脑袋被一记铁棍砸的粉碎,血浆四溅,有一滴落在了老太太的眼里,眼前一切立时变得血红。

    当第三个半迷半醒的术人,被铁棍砸倒的时候,房东老太终於看清了,像门神一样正抡著铁棍的,正是黑道过气大哥──蝎子眼。

    如果非要问蝎子眼究竟出於什麽理由,临危之际挺身而出,他一定回答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老太太救过大家一命,也许是正躲在房间角落里,几乎吓的忘记了如何哭的吴姨母女,也许只是埋藏在年轻时代那种血性的爆发,也许只是觉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紧接著,出手的是退休员警老王。

    他跟蝎子眼从某种意义上很有共同处,比如都曾杀过人,只不过员警杀的是不法分子,蝎子眼杀的是黑心员警。

    一个是黑道过气大哥,一个是白道退休员警,此刻一个抡著铁棍,一个挥著菜刀,并肩一处阻挡著源源不断冲上来的术人。

    幸亏此刻,术人因为中毒而处在半迷半醒状态,行动缓慢,反应迟钝,否则就算十个蝎子眼和老王,此刻也早无一生还了。

    即便是这样,老王和蝎子眼也感觉到越来越支撑不住了,毕竟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况且如果不是对著术人要害全力痛击,根本无法放倒已经处在不知痛楚、痴迷状态的术人。

    十几个下来,蝎子眼握铁棍的两手虎口处都已经裂开了,血顺著铁棍长流而下。

    老王就更惨,一把菜刀已经砍的卷了刃,怕刀飞脱出手,用铁丝把刀柄和手掌紧紧的绑丝一起,铁丝已经深深陷入肉里,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骨头。

    而此时,己方阵营的几个有能力拼杀的年轻人,又各有状况,古傲虽然没中烟毒,但大概因为极度恐惧,缩在吴姨母女的身边,好像已经是半迷不醒了。

    朝歌、梁库虽然经历过牧家村惨烈一战,但像眼前这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原始杀戮,还是平生第一次,几次想上前帮忙,但都无法狠下心来。

    蝎子眼和老王的处境更加不妙了。

    蝎子眼几乎已经到了体力极限,每抡倒一个术人,自己都跟著摔倒在地,紧跟著利用老王挥刀砍杀那一刻,忙又站起来,准备来第二次。

    就这样,两人此起彼伏的配合著,但一次比一次艰难,一次比一次缓慢。

    可冲上来的术人,好像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断的往上涌,後面就踩著前面死人的尸体往上爬,很快,小小的楼道里,到处叠满了横七竖八的死尸。

    眼看老王和蝎子眼坚持不住了,两人都脱力累倒在地上,从死尸楼道里爬出来的几个术人,对著老王和蝎子眼,同时高高举起了屠刀。

    尽管因为药力的作用,几个术人举刀的动作,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但因为体力过度透支,老王和蝎子眼还是没办法站起身来还击。

    此刻,两个老家伙只能那样对望了一眼,蝎子眼用尽最後力气,呸了一口:“呸!没想到老子混了黑道大半辈子了,临了却和臭员警死在了一起。”

    老王嘿嘿一笑:“你就知足吧,没准国家给你评个烈士。呵呵……”

    说完,一个退休员警,一个过气大哥微笑著缓缓闭上眼睛,他们都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自己最想念的亲人。

    朝歌终於出手了,他绝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怯懦,而眼睁睁的看著身边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

    时间紧迫,稍一拖延,术人的刀就会残忍的把老王和蝎子眼分尸八块。

    朝歌心定力生,抄起术人丢在地上的一把长刀,就脱手飞了过去。

    刀子毫无规则的旋转而出,刀风裂空发出骇人的啸声,旋转的刀把,最先砸开了其中一个举刀术人的前额,几乎与此同时,旋转而过的刀身、刀头,齐刷刷的切去了另两个术人的脑袋。

    这骇人一击,不但看呆了旁边颤栗的梁库,更让睁开眼的老王和蝎子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了什麽。

    他们并不知道,别看因为地脉被封,朝歌无法施展术力,但浑厚的术力囤积体内,就像一个飞机引擎,一旦爆发起来,当真力量无比。

    此刻,朝歌就像是一匹被激起神力的天马,挥舞著手中的长刀,在术众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朝歌就像梁库的导火索,在朝歌出手不久後,梁库也拣起一把长刀,开始拼杀起来,不消片刻,被两人砍倒的术众,已经完全堵死了整个小楼通道。

    山一样的术众尸体,暂时把试图攻上来的人挡在楼道外,楼道里到处都飘散著刺鼻的血腥味。

    梁库稍一松弛,脚下一滑,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手下一摸,这才发觉整个地板都已经漫了一层厚厚滑滑的血浆。

    幸亏这是夜里,如果光天化日的,胆子再大的人,猛然间看到如此一幅血天血地血人的惨烈画面,恐怕都要当场惊死过去。

    梁库不无害怕的抱怨道:“靠!还以为老太太的烟药有多麽厉害,怎麽一次不如一次啊!”

    一场血拼後的短暂休战,老王和蝎子眼只顾喘气养神,真恨不得倒地不起,痛痛快快的睡他几年,哪里还有功夫,想什麽烟不烟、药不药的问题。

    朝歌却仍体力充沛,深邃的眸子里闪闪隐光,似乎也正在想刚才失误在哪里。

    “凭我个人的意志力,还不足以控制他们。”忽然,老太太的声音,阴冷冷的从暗影里传了出来。

    “靠!是人还是鬼啊!”

    梁库发现老太太的声音,是从她最开始藏身的地方传出来的,经过这一场血战,她老人家竟然原地纹丝没动,真让他不得不有此怀疑了。

    老太太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要想利用烟丹完全控制住越来越防范的术人,必须要有一个意志力超强的人才行。”

    梁库眼前一亮:“要说这意志力超强,哈哈,恐怕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了!”说著,极得意自豪的看向朝歌。

    房东老太点点头道:“嗯,的确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了。至少现在几人中,是唯一人选。”

    朝歌:“我也一直在想,拼命攻上来的术人都是亡命之徒,要想利用意志来控制他们,必须自身素质超强。

    “虽然我个人意志勉强过的去,但对烟氏一族操控引导意识的手法完全不知,恐怕短时间内无法派上用场。”

    房东老太:“嗯,炼烟氏的各种手段中,就属操控意识最为难练,每代弟子大多都是从幼童就开始了诸多冥练,往往十年功夫用下来,最後掌握此中诀窍的也没几人。不过就在刚刚,我想出了一个速成大法子。”

    不管是什麽,只要是速成,梁库都感兴趣,急忙催问:“快说快说,什麽速成法子?”

    房东老太道:“要说这速成之法也简单的很,还是朝歌和烟自清的那次决斗中让我悟出的。

    “其实,虽然操控意识的手法奥妙无穷,但总归起来却有一个核心,那就是先要摸清对方藏在心底里的喜好厌恶,然後再通过把自己的意识与对方契合,接下来便是顺势利导的加以牵引了。”

    梁库看了看楼道里的尸山急道:“我的老太太,都什麽时候还有闲空废话,赶快说点有用的,究竟怎麽个速成法?”

    朝歌接道:“现在众人的喜好厌恶已经很明显了,众几代人都是为了神易的那个宝藏而来,现在的关键,应该是如何迅速与中毒术人的意识契合,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

    老太太难得的赞许道:“不错!难得你想到这一层面。我的这个速成之法,正是解决了这一难题。只不过……”

    老太太欲言又止。

    梁库:“只不过什麽?快说快说!”

    老太太:“只不过这样的尝试我还是第一次,不敢肯定究竟能否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了,也不知道是否会产生什麽无法预料的副作用。”

    梁库一听到无法预料的副作用,对这种速成之法便失去了一大半兴趣,看来天下真的是没有任何便宜事可占。

    朝歌想了想道:“如果能解危急,试试无妨。”

    梁库想阻拦,但知道朝歌的性格,话一出口,万难再改了。一笑道:“都是生死兄弟,我就不拦你了。反正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

    他接著看向房东老太,又补了一句:“不但是我,如果我兄弟朝歌有半个闪失,这里没一个人得了好去!”

    房东老太最後看了眼冷静而坚定的朝歌:“好!事不宜迟,那我们就试试这个炼烟氏的速成之法。”

    房东老太的这个速成之法的确很简单,同时又充满了不确定性。

    为了能让并无具体意识冥练的朝歌,迅速与术人契合在一个意识流上,首先也要让朝歌迷於烟毒之中。

    但这个中毒程度,一定要是恰到好处,过重会导致朝歌迷失自我意识,过轻又无法进入到术人的意识流中。

    这个高难动作,就要看房东老太的功力了,她必须把烟药配制的精准无误,否则不是毫无用处,便是不敢想像。 -

第一章 大开杀戒

    

    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口精致的小锅,透过窗缝照进来的夜光隐约可见,锅体内圆外方,锅底有三只脚支柱,锅身生了一层绿锈,一看便知大有来历。

    梁库含着口水问:“这东西,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五口祖师锅吧?”

    老太太自顾自地,把调配好的丹料放入锅内,又取了两截精炭燃在锅底,然后吩咐各人都暂时闭住呼吸退入房间,只留下朝歌一人在锅旁,准备开始切入朝歌的意识流了。

    一听到祖师锅三个字,古傲立刻从半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死盯着老太太手中的那口古锅,马上把此锅的特点,与那五口锅的故事一一对照一遍,结果对来对去,也没发现一个相似的。

    古傲表情不免有些失望,忽听到楼道死尸山那边传来拉扯尸体的声音,知道术人又开始进攻了,当下眼皮一翻,又真真假假的昏死过去。

    术人的再次进攻,来势更加凶猛狡诈。

    后面中毒不深的清醒术人,竟然利用第一批处在半朦胧状态的术人继续猛攻,自己则做足了保护措施,一部分在后面督战,一部分潜进楼道,往外拖走堆积如山的死尸,为进攻的术人清出道路。

    很快,楼道内塞满的死尸,被拖去了一半,有的术人已经开始往上爬来了,只短短不到十级的台阶上面,老太太的丹锅还在慢幽幽的飘散着烟气,朝歌双目微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梁库躲在门后,双手紧紧的握着两把刀,心里早打定了主意,一旦术人登上第五级台阶的时候,不管老太太的方法顶不顶用,他都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砍杀术人。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保住朝歌。

    一级,两级,三级……楼道里一片漆黑,梁库完全是凭术人缓慢而笨重的脚步声,来判断他们已经登到第几级台阶。

    听脚步声,术人马上要登到第四级台阶了,距离梁库底线只剩下一级台阶,因为只要迈过第五级台阶,术人稍稍越前,臂长加上手中各种利刃武器,就会随时伤到似乎已经处在朦胧状态的朝歌。

    终于,术人们的脚落在第四级台阶上,可朝歌好像还是一动不动的,没什么反应,房东老太也跟朝歌差不多。

    梁库站起了身,就在他准备趁术人们抬起前腿落向第五级台阶,便砍他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忽然为首的一个术人脚下不稳,向后栽倒,只听得一连串的撕掳跌倒声,楼梯上竟有一半的术人被撞落下去。

    梁库长长的吁了口气,用手抹了一把从额头滴落在眼睛上的汗珠,但发现汗水越抹越多,原来刚才高度紧张中,手心手背都渗出一层厚厚的虚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背对楼道的朝歌已经转过身,刚刚微闭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缝,迟缓的样子竟然与被迷术人有几分相像,看得梁库不免心中发颤。

    更让梁库发颤的是,朝歌竟然缓缓的迈动步子,向下走了一级台阶。

    这下梁库实在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就想拉住朝歌,可就在他要拽住朝歌手臂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只手拽住,回头一看,正是闪着秃鹫一样目光的房东老太。

    从逼视的眼神中,梁库看出了老太的大概意思,他也能从朝歌的神情举动中隐约判断到,朝歌似乎已经进入状态了,但他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担心。

    幸好朝歌只下了一级台阶就停住了。

    说也奇怪,此时刚才跌下去的一众术人,像是僵尸般,木立在楼下狭窄的厅堂里不动。

    为进攻者清理尸体的清醒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傻傻立在那里,看看半迷半醒的同伴,又看看楼道上如刀一般身影的朝歌。

    忽然,被迷术人们一同举起了刀,随着楼下狭窄昏暗的厅堂内寒光一灿,仅有的几个清醒术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差不多在同一瞬间惨被分尸。

    房东老太的冒险实验奏效了!

    小楼内差不多所有处在半迷状态的术人,都被朝歌的意识所捕获,不自觉间,这股由朝歌和术人们共同组成的意识频率,像滚雪球一样,迅速交织成汹涌强大的意识流,暗暗的向各个角落蔓延。

    房东老太不失时机的调整了小楼的通风系统,把暗格内的迷香,更大范围的向四周散发,配合朝歌以及众术人的意识流。

    只要发生再次进攻,被迷捕的术人将成倍增长。

    自那一阵寒光暴灿后,小楼内外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望着黑幽幽静悄悄的小楼内堂,周边术人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相持了一会后,周边术人终于组织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结果这批为数不多的小分队,在经过院中烟毒的层层折磨,好不容易摸进小楼后,就像是一滴可怜的水珠,被吸进了巨大的海绵,毫无声息的成了朝歌的僵尸团。

    又是一段相持,没人再敢贸然入楼了。

    现在被朝歌意识俘获的术人,已经接近上百了,他们一个个紧挨着,挤在厅堂的狭小空间内,拥塞却无杂声,似乎都在等待他们的主宰─朝歌,来给他们下一步行动的指令。

    是时机安排突围了,按照老太太用丹香把朝歌导入半迷状态前就灌输好的行动计划,现在朝歌应该是引导众术人从不同方向冲出去,放火的放火,厮杀的厮杀,只要周边一乱,楼内中人就有机会突围了。

    果然,朝歌有了动作,他缓缓的又向下迈了一级台阶,随着他的脚步落定,厅堂内拥塞的被迷术人们,竟然自觉的列成了数队横排。

    梁库和房东老太,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刚刚发生的神奇变化,也同时注意到周边术人聚集的越来越多,相持中,他们开始了更大规模的进攻。

    这一回,光是从院子正面摸进来的术人就有上百多名,其他几个方向的术人,当受到丹香的恐怖杀伤后,也很快会转移方向而涌到正门来,届时势必将有上千人压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拖过去,几次的失利已经让他们不耐烦,他们准备要用人海战术,不惜一切代价,尽最快速度把小楼淹没。

    随着术人们的步步逼近,老太的神情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一百人对上千人,一对十的比例,况且这一百多个被迷术人,都拥塞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厅之内,连举手抬足都相当困难。

    一旦对方杀进来,除了周边的几个术人可以出手抵挡,其余的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排人被杀而无法还击。

    朝歌必须尽最快速度,催赶被迷术人,一鼓作气朝四面杀出去,眼前时机稍纵即逝。

    可是越来越让老太担心的,是此时的朝歌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术人们已经逼近院子中央了,终于,朝歌迷茫的双眼一颤,双脚轻抬又下了一级台阶。

    就在朝歌的双脚刚刚落定时,厅堂内列在首排的术人犹如被遥控般,极有秩序的鱼贯而出,在距离楼门十步远的院中立定,每人间隔一步排成了一个半弧。

    跟着又一组十名被迷术人相随而出,在首排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就那样表情痴呆的望着面前只有几步远的进攻术人。

    远处望来有如古代军士对阵般,充满诡异的肃杀之气。

    这变化不但让周边术人摸不着边际,连房东老太也看不懂了。

    朝歌完全没有按原计划,催动被迷术人冲杀出去制造混乱,看目前的状态正相反,大有打一场正规持久战的阵势,是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的朝歌另有想法,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变化?

    院中的围攻术人也停了下来,看着不言不语、静立不动的两排本属同一阵营的被迷术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几次交锋后他们已经觉察出,小楼散发的毒烟不但可以伤人,而且似乎还可以迷惑人。

    虽然还是不敢十分肯定,眼前这两排神情古怪的术人已经完全被操控,但从他们紧握的各种枪刃中可以感觉得出,一股莫名的杀气正对准着他们。

    周边术人里,有部分是在刚才一轮进攻中侥幸逃离的,其中一个是玄空大枪派的掌门师兄。

    玄空大枪派的掌门师兄一眼看到,首排被迷术人中有个矮胖子,正是本门中人,他平时欺软怕硬惯了,对弱势同门从来都是呼来喝去,当即破口大骂道:“矮冬瓜,你他妈是不是喝了迷魂汤?趁早给我滚出来,晚一步,老子扒了你的……”

    一句还没说完,只听到“嗖噗”两声,一杆红缨大枪从掌门师兄的嘴巴掼入,锋利的枪尖从脖子、脊椎处一破而出,正对准后面一位的眉心,只差半毫米就一枪穿俩了。

    枪尖上一滴腥红缓缓滴下,正落在此人的鼻尖上,还以为是自己中枪,他眼白一翻,活活惊死过去。

    众人呼啦啦的往后一闪,玄空掌门师兄张着嘴、瞪着眼轰然倒地,虽然他眼睁睁看到了,但他还是到死也不相信,这枪是从平时懦弱卑躬的矮冬瓜手里飞出来的。

    矮冬瓜此时的一张呆脸上忽然抽搐了两下,没人知道他飞枪那一刻的想法,也没人来得及去分析他的想法。

    在经过一刹那极短促的死寂之后,周边术人开始疯狂进攻,玄空门的一杆大枪,拉开了今夜最为惨烈的一幕。

    近千疯狂术人挥着刀、舞着枪,海啸一般向两排被迷术人压来。

    但令所有术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只这排成弧形,守护在楼门前的十个人,如同十根巨柱连成的大坝,一滴不漏的把成千上百的术人挡在身前。

    此时被迷术人已进入全迷状态,最大限度的调动了体内潜力,不但力猛招快,而且已经丝毫不知道疼痛和恐惧,常常在三把刀同时插入身体的时候,这三人的头颅也几乎在同时,被迷中术人一刀挥断。

    十个岿然不动的术人,只有倒下的,绝没有退后半步的。

    而后面一排的术人并不急于上前,只等前面十人中有倒下的,后排中便相应走出一位替补在空缺上。

    一时间,小小的楼院内砍杀声、惨叫声撕心裂肺,残指断臂、烫人腥血横舞空中,不消片刻,楼门前已经残尸如山。

    厅堂内列队而出的术人也已经换了五排,每出一排,朝歌就会走下一级台阶。

    当第七排列出的时候,朝歌步入厅堂。

    房东老太仍在揣摩着事态发展,厅堂内被迷术人已经只剩下三排了;但此时的周边术人也损失惨重,况且厮杀间又有相当一部分术人中了迷香,行动开始迟缓。

    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把剩下的三排术人全部放杀出去,也一并引起大乱,朝歌会不会是在等待这个机会呢?

    一直在观战的梁库、老王、蝎子眼三人,被眼前的场面几乎震傻了,他们无论是在看电影还是做梦中,都无法想像出如此的惨烈杀阵。

    一阵夜风吹来,梁库顿觉脸上微微一凉,顺手抹去,一层血雾化成一手的腥血之水。

    房东老太过去一脚把古傲踢醒,然后吩咐众人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预料不错,接下来朝歌就要催动术人制造混乱了,大家扶在一起,我开头,梁库殿后,一等场面乱起来就一同冲出去!听清楚了没有?”

    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动地,老太几乎是嘶叫着说完这番话,听起来仍微弱得有如残烛。

    她见众人中,唯独古傲看起来恍惚恍惚犹在梦中,抄起拐杖上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下,打的古傲差点真的昏过去。

    房东老太又对众人重复了一遍后,组织好队形,带领大家摸下楼道,潜伏在门后,等待朝歌发起最后催动。

    看样子,朝歌真的发起最后一次催动了。

    仅剩的三排术人倾巢而出,围成了一个圆圈,把朝歌护在中心。

    外面尸堆如山,朝歌有如僵尸元帅般,面无表情的立在术人中央。

    围攻中的术人终于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传说中的神易后人,满脸血污中,双眼射出兽一样的利光。

    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朝歌一圈人紧紧围在当中,似乎随时都会发起吞噬一切的最后进攻。

    楼门后的房东老太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催动术人、催动术人!快!朝歌,快催动术人!”

    此时的朝歌已经完全进入到全迷状态,即便房东老太拿着超大扩音器喊,也没办法让他清醒过来,所以,她也只能依靠神经质似的念叨来排解担忧。

    可让房东老太彻底绝望的是,一直等到周边术人发动了最后总攻,朝歌仍是静立不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差错?如果这样下去,被迷术人很快就会拼光,到时候那可真是插翅难逃。

    梁库等人也意识到危急,纷纷向老太投来惶恐目光。

    正在众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老太太终于意识到,可能是朝歌在迷捕众人的时候,也同时被术人的杀性所薰染,所以表现出嗜杀成狂,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糟糕情况。

    梁库大声叫:“不是说很少副作用的吗?最多只是没效果而已,现在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古傲更是欲哭无泪,本来朝歌算是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他出了事情,自己这帮子人,百分之二百是没活路了。

    情况还在继续恶化,被迷捕的术人就像赶死队一样,痴痴的呆笑着,与数不清的术人展开惨烈厮杀。

    他们身后已经没有了替补队员,每倒下一个,就意味着离全军覆没近了一步。

    无奈之下,房东老太决定用自己来控制朝歌的潜意识,这样也许能停止住当前的恐怖局面。

    众人纷纷期待中,梁库抓住老太的手:“这回该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吧?”

    在众人的复杂注视下,房东老太慢慢道:“不管结果怎样,这都是唯一的办法。”

    梁库的担心被证实了。

    当房东老太闯入……确切说,应该是当她被卷入到朝歌意识流中的时候才发现,她所面临的不单单只是朝歌一人的意识流,而且还有成百个被迷捕的术人。

    本来一个意识超强的朝歌,就已经够可怕了,现在又多了这些术人的干扰。

    老太立时像是漂浮在大海之中,想脱身已经来不及。

    老太索性集中全力对朝歌进行渗透,虽然有点冒险,但现在只有控制住朝歌,才可能渐渐控制住其他术人。

    但老太说什么也没想到,当她试图强行控制朝歌意识时,她竟然无意间打破了朝歌与众术人之间脆弱的平衡,一下子,三方意识混乱的交杂在一起,组成一个恐怖的崩溃效应。

    所有被迷术人都失控了,更加意想不到的是,这种崩溃效应也以迅雷之势,摧毁了迷香蔓延范围内的所有中毒术人。

    他们不但开始杀外人,而且同时自相残杀起来,见人就斩,碰人就杀,其疯狂状态无以复加。

    梁库等人立时陷入到危急之中,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中。

    老王、蝎子眼强打精神再次拿起了战刀,不过这次情况不同,被迷术人已经不是行动迟缓,而是疯狂了。

    刚一交上手,两人一个被震飞,一个险些丢了条胳臂。

    幸好术人间是没目的的互相残杀,两人才在关键时刻得以生还。

    吴姨母女就更加危险,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横竖左右都是死。

    看着小叶恐惧无助到极点的一张惨白俏脸,古傲终于挺起精神,开始担当起保护爱人同志的重担。

    一次偶然中发现,地面是疯狂术人的盲点,于是古傲就手握双刀匍匐在地,左爬右滚间专门砍杀术人的脚,虽然样子狼狈,但效果奇佳。

    危急无奈之下,梁库等人也学着古傲的狼狈像,匍匐在地,穿插在术人的众脚之下。

    几个没来得及逃出被围困的清醒术人,也发现了这种妙法,为了生存,他们竟然暂时和古傲、梁库联合在一起,边打边匍匐着退向小楼一角。

    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但如此下去还不是办法,目前首要的是如何唤醒朝歌。

    此刻的朝歌和老太僵持在场中央,因为他们是意识流的中心,术人无论如何疯狂,都不会伤及他们。

    从刚才的几次经历中知道,要想唤醒深陷迷香中的朝歌只有一个土办法─剧痛!

    万般无奈下,梁库决定冒险上前。

    古傲大惊失色,如果朝歌清醒过来,也就意味着术人也会醒来,那岂不是更惨?

    梁库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至少清醒的朝歌更让他心里有底,他开始艰难的靠近朝歌。

    老王和蝎子眼已经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吴姨母女就更别提,几个暂时联合起来的术人,又贼眉鼠眼、各怀鬼胎。

    梁库一走,保卫众人安危的重担,一下子就砸到了古傲肩上。

    没了退路反倒豁出去了,古傲眼珠一转,趁几个术人不注意,在小楼烟道里抄起两大把香灰撒向术人,并威胁道:“你们已经中了烟氏奇毒,只有我和老太有解药。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要你们好好和我联手,完事一定给你们解毒!”

    几个术人被古傲一顿加油添醋的恐吓,再想想这一夜来所经历的种种恐怖烟毒,心理作用下,更暗暗感觉到脸上烟灰隐隐作痒,哪里还敢不信?

    他们只得紧紧护在古傲等人左右,更是万般小心他的安危,因为如果没有解药,自己的死状将是无比的惨绝人寰。

    虽说地面是术人的盲点,可单身匍匐在地的梁库,不但要费力爬过尸山血海,还随时都有被术人一脚踩爆的危险,左右躲闪中险象环生,爬进速度简直比蜗牛还慢。

    梁库明明只与朝歌相隔不到十步远,可就是望断秋水也难进一步。

    正急切间,梁库忽然听到“噗嗤”一声,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地狱似的疯鬼院子哪来的笑声?

    可准备再爬行前进时,又听到“噗嗤”一声。

    这回梁库听清了,这诡异的“噗嗤”笑声,就来自身下一具尸体。

    梁库差点被吓的弹起来,他***!难道诈尸了不成?

    他连忙滚到一边,看都不敢看一眼,恨不得一步飞离这所疯魔尸院,可身前左右都横七竖八堆满了尸体,滚到哪里无非都是死人堆。

    更没想到的是,从刚才“噗嗤”笑的尸体滚到另一个尸体,马上又听到一声像是踩到老鼠尾巴的痛叫声。

    梁库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用手一摸尸体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正跳的欢。

    梁库立时被气坏了,原来这几个清醒术人,为躲避疯狂术人的乱相残杀,竟然倒在这里装死!

    刚才一定是梁库在他们身上爬行时,触到了痒处,才让装死术人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

第二章 怒不可遏

    

    梁库心脑一亮,顿时有了主意,用手探在装死的术人腋下痒处一顿狠搔。

    装死术人闭着眼睛咬着牙,但奇痒难耐,没几下便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身体边扭动边嘿嘿笑起来。

    可一等梁库住手,术人又马上僵直不动在那里装死。

    梁库一耳光煽了过去,对周围几个术人狠声道:“他***!再装死,老子就大声喊,把术人全招过来,把你们几个龟孙子砍成尸酱!”

    这一招果然有效,假尸马上睁开了一只眼,用手拽拽梁库的衣角,悄悄求道:“爷!我的亲爷!只要你不出声,你让我怎么做都行!”

    梁库把眼一瞪,装出一副狠状,威胁几个装死术人掩护他靠近朝歌,否则他就大喊大叫把疯狂术人引过来。

    偏巧梁库运气好,这几个术人正巧是同门,虽然武功不弱,可胆子小得没盲肠大,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就教人给唬住,梁库可谓天生福大命大造化大。

    在术人的开路掩护下,梁库终于靠近了朝歌,在地上摸了一把尖刀,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制造剧痛。

    屁股肉最厚最没危险了,但剧痛效果又不是很好;十指连心效果最好了,但又怕一时失手,把朝歌整只手伤了。

    犹豫间情况更加危急了,几个疯狂术人,已经发现躲在楼角的古傲几人,正拖着血刃步步围逼过去。

    而梁库这边因为几个术人开道,不可避免也引起了疯狂术人的注意,纷纷挥刀向地面的几人乱砍,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急中生智,梁库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朝歌的掌心就是狠咬,朝歌身体一震,终于惊醒过来。

    这一刹那,由于意识流的核心突然清醒,全场猛的静了下来,刚刚还疯狂无比的被迷术人们同时一呆,就趁这个间隙,梁库和古傲早商量好了,夹着朝歌和房东老太,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刚刚脱离没几步远,身后就传来一阵凄惨无比的叫声,所有尚处在半迷半醒中的术人,都被残杀一尽了。

    由于刚才双方的疯狂杀戮,在通往烟自熏家门的路上,形成了一段暂短的真空,即便偶然看到几个人,也无法辨清彼此。

    古傲和梁库本想还是继续威胁利用几个术人,但全给房东老太迷倒了,毕竟留在身边总是隐患。

    男女老少一行人走在一起,目标太大,怕引起术人注意,八个人分成两伙,前后往烟自熏处去。

    因为吴姨母女还有老王、蝎子眼都需要人来照顾,所以朝歌、梁库带着他们;古傲和房东老太带着吴姨母女。

    可途中不久,便遇到了一次突发事件。

    朝歌和梁库各扶着老王、蝎子眼走在后面,怕被人怀疑,特意跟房东老太等人拉开些距离,没想到,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房东老太和古傲四人先过去,横向路口迎面走来了十几个提着弯背短刀的术人,与朝歌四人擦肩而过,忽然被其中一个叫住了他们。

    这可惊坏了梁库,还以为是被发现了呢!但一说话才知道,那术人是打听小楼方向的。

    梁库眼珠子一转,骗道:“我还是劝你哥几个别去了,那里死的人太多了,看见我们扶的这两人没有?还没进院子就已经成废人了!”

    梁库说话的时候,术人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边听边用贼眼睛上下打量梁库几个人,朝歌也在不动声色的盯着他。

    尖嘴猴腮中年人一双三角眼,在朝歌身上转了一圈后,道了一声谢,便向同伙使了个眼色,于是一伙术人一齐转身往梁库指的小楼方向走。

    就在双方各自刚一转身时,那几个术人便猛的回身,一齐把手中的家伙往梁库和朝歌身上招呼。

    变化实在太快,幸亏朝歌早有提防,本就不会武功,也不讲什么章法,只用足了劲把手中的一截钢管,向术人抡了出去。

    只听得短刀与钢管发出短促的两声撞击后,紧接着,又是两声肉中骨碎的闷响,两个靠前的术人,猝不及防地被击飞了出去。

    朝歌虽然没习练过武术的攻防技巧,但饱含术力的这一抡之势,着实惊人,立时把剩下的八、九个术人逼退了两米多。

    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变化,让梁库搞不懂哪里让术人看出了破绽。

    原来是梁库的外地口音,引起了那个狡诈中年人的注意,再上下打量朝歌,隐隐跟传闻中有几分相似,于是决意动手,反正已经天下大乱了,杀错人也没所谓。

    三角眼虽然不是首领,但显然起着军师作用,刚才进攻就只他一个人旁观,一见朝歌出手就看出,他只是力大惊人却丝毫不懂什么武术。

    他和剩下的术人私语几句,马上又重新把朝歌、梁库四人围了起来。

    趁术人耳语空档,朝歌向房东老太等人去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

    老太几个人已经走的不见身影,看来这里的突然遭遇,并没让他们察觉。

    朝歌心中一定,希望他们走的越远越好,事情毕竟是因自己而起,如果有机会能让他一人承担,那将是他最欣慰的事情。

    这八、九个术人再次围上来心里已经有数,只要他们不跟朝歌硬碰硬就成了。

    朝歌让梁库把老王、蝎子眼搀到墙角,自己上前一步,把两米钢管往地一拄,大有一人当关、万夫莫闯的气势。

    术人中一个瘦子“嘿嘿”一声阴笑,脚下一搓便窜向朝歌。

    朝歌不由分说,搂头盖脸的就是一钢管,怎料对方肩头一斜,碰巧让过钢管,像泥鳅一样欺近身来。

    朝歌不懂攻防,这一抡用力过猛,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旁边看的梁库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不料那术人却只是用刀背,轻轻在朝歌脖子上一滑,便又跳了出去,“嘿嘿”又是一声阴笑。“我怎么舍得伤了这么一个宝贝,还要等着他告诉我们那宝藏秘密呢!”

    梁库狠骂道:“靠!早说嘛!害得我差点心爆!”

    刚才这一惊险也让朝歌心中不免一跳,深知单凭蛮劲已经无济于事。自己落入术人魔掌倒没所谓,身为神易后人,这是他必须要承当的,只是害得旁人无辜受累,尤其是梁库,日子越久,越觉得自己亏欠他兄弟情太多。

    危机时刻不容分神太多,刚一想远,朝歌又马上把思绪拉了回来,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只有冷静,才可能在众强环伺中想出脱身办法。

    蝎子眼虽然是混黑道的,但却是个典型的血性汉子,深知术人手上功夫的厉害,如果只是朝歌一人,独自放手一搏,也许还有冲出去的机会,但要顾及到自己和老王两条半废的人,恐怕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了。

    于是他把心一横,对朝歌背影道:“小兄弟,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烂命一条,今天也杀的够本了,再拼他几个都算是赚到了!”

    说着,蝎子眼歪歪斜斜的站起来就向术人走去,看样子要与术人拼个鱼死网破,可就凭现在连走路都费力的架式,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老王也发话了:“蝎子眼,你不是一直都在恨我吗?如果就这么走了,我怕你死不瞑目啊!”

    老王说完,也摇晃着站了起来走前几步,紧紧握住蝎子眼伸过来的一只手,两个老家伙互相搀扶着,走向群狼术人。

    老王并没蝎子眼那样血性冲动,他之所以这样做,也许出于对现实的一种绝望,忙活了大半辈子的他,不但没能力功成名就,就连小小的家庭也照顾不及,当了几十年的员警,临退休了还要为黑道老板去拼命。

    轰轰烈烈、痛快痛快的死去,对于无路可走的他,应该是种解脱。

    老王和蝎子眼并肩歪歪斜斜的走向术人之际,忽听得身后梁库一声暴喝:“靠!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老王、蝎子眼被骂的莫名其妙,对望一眼,回头一齐看向梁库。

    此时的梁库眼睛几乎都要冒出来了,正怒不可遏的瞪着两人,厉声喊:“我问你们,是谁不顾个人安危,把你们一步步扶到这里来的?”

    老王和蝎子眼不知道梁库要干什么,两眼发蒙的指着梁库:“是你。”

    梁库更加声嘶力竭了:“对呀!我拼着小命,累死累活把你们俩搀到这里来,现在可倒好,想甩下我一个人走啊?我告诉你们两个老东西─没门!”

    说完,梁库几步上前,左扶老王,右搀蝎子眼,两老一少三人并肩,义无反顾向术人们走去。

    此情此景真是怒骂中带嬉笑,悲壮中有欢声,竟把术人们看的目瞪口呆,更有一个感情脆弱型的,忍不住感动的哭出声来:“好悲壮!好感动哦!”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看不顺眼,骂道:“别他妈像个娘们似的在这丢人现眼!”

    他说着转过头,对着走来的梁库三人邪笑道:“要逞英雄是不是?老子成全你们!”手中短刀一挺,恶狠狠的迎了上来。

    一方凶神恶煞,一方悲壮英雄,黎明前的古镇夜街上,正上演着一出荡气回肠的感人大戏。

    可就在梁库三人一脸英雄、两眼悲壮的挺进中,却被朝歌横起的一条钢管拦住去路,大戏暂停。

    朝歌冷冷望了一眼,估计已经快激荡得忘了自己是谁的梁库,只这一眼,就像三九严寒,把他赤条条扔进了雪地,一下子清醒过来。

    梁库止住脚步,咧开嘴向老王和蝎子眼呵呵笑了:“看来,还有救!”

    梁库早和朝歌默契非常,刚才一个眼神,他已经看出朝歌想好了对应之策,至于这个对应之策究竟是怎样个策法,并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一是把两个从没做过英雄,却很想过把英雄瘾的老家伙弄回墙角,二是等着看好戏。

    三个肉弹的临时退去,让横肉汉子多少感到有点失落,对他来说,毕竟这是在同门面前逞威风的机会。

    不过横肉汉子马上笑了,他又找到了一个更大逞威风的机会─神易后人,朝歌。

    说实话,包括镇上的所有术人,在心里对神易后人都抱着一种畏惧心理,大概是几百年前的神易太神了,让他们不争气的祖先丢尽颜面,以至于他们这些后辈,有了这种遗传式的惧神症。

    不过经过刚才一番对斗后,这种与生俱来的惧神症,得以相当程度的缓解,甚至可以痊愈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如果面前这位酷哥就是神易后人的话,除了他的惊人蛮力,实在没有其他什么地方值得畏惧。

    此时横肉汉子看着朝歌的表情,就好像正看着一块煎得香油直冒的夹肉大馅饼,只要他稍动动手中的短刀,这馅饼便会任他宰割饱餐。

    也可能是横肉汉子过于理想主义,他竟然把冰山一样的神易后人,看成是块夹肉馅饼,他至少应当注意到,朝歌的手里还有根两米长的钢管。

    如果事后能采访到这位冒失的横肉大哥,对此次进攻有什么感想,估计只有两个字:后悔!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当横肉汉子挥舞着狼牙般的锋利短刀,效仿着第一个攻击得手的同门手法窜向朝歌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明明刚才真真还在,冰峰似的那小子,竟然一下子在他面前消失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一阵比台风还要恐怖的风声,他下意识举起刀往来风处一挡,“铛、噗、哢嗤”几乎四种声音,是一同发出的。

    “铛”是钢管与短刀的撞击声,“噗”是短刀被猛力的反撞回去,导致刀背切到自己肩膀皮肉里的声音,至于“哢嗤”,当然是肩胛骨碎裂的声音。

    朝歌这一钢管的余势未消,横肉汉子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被平地击飞了起来,飞起的那一刻,感觉大概很美妙。

    旁观术人的惊呼声和梁库的欢呼声,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内容颇不同的是,术人惊呼的是“阵衍”,梁库狂喊的则是“隐身术”。

    没错,冷静后的朝歌,终于想到了可以弥补自身攻击缺陷的隐身术。

    梁库咧开大嘴、口沫横飞、大雨滂沱的,开始给老王和蝎子眼,吹嘘起玄得不能再玄的隐身术,而当初的小闯也正是在他的传授下,利用这种玄术,打得八卦门鬼哭狼嚎。

    对方的术人们则是另一番景象,原本以为痊愈的世代惧神症,现在又加倍回来了,看脸色之惨状,应该到了无药可治的晚期。

    三角眼又是一阵聚众耳语,接着还剩下的七、八个术人,两个一对的配成搭档互为犄角,因为他们世代都深知阵衍的厉害,虽然还没彻底看懂朝歌的诡异步法,但隐约明白,阵衍大多是针对不同人的命局,并结合地势施展,两人一组互为照应,多少会减轻威胁。

    一场出乎意料的对决后,术人们学乖了许多,再攻上来的时候,无论是神态和脚步,都谨慎至极。

    这对朝歌的考验更加高难了,原本以为术人们没那么快摸出阵衍的路数来,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几乎所有术人,都世世代代研究破解阵衍之法,几百年下来虽然还谈不上破解,但多少还是有点收获。

    朝歌迅速观察了一下形势,选准了左侧尾部的一对偏弱术人,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各个击破。

    但朝歌很快发现,情况比他预计的要糟。

    对方任何一对术人都早有默契,无论是谁看到朝歌现身便出刀,并大声喊出位置。

    而另一个被隐身术避开视线的术人,立刻也向搭档喊出的方位出刀,这样就大大削弱了朝歌隐身术的优势,再加上术人们都是技击高手,攻的快、守的严,朝歌连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几个回合下来,众术人越发有信心了,竟然分出几对人手,趁朝歌忙于应付的时候,对梁库等人大打出手。

    术人们阴险至极,对梁库三人也不下死手,好像有意折磨,薄薄的雪刃短刀就像凌迟一样,一片片、一条条、一点点的在他们身上削割。

    因为术人们很清楚,梁库等人就是朝歌的包袱,一旦包袱没了,就凭这几个人要困住朝歌还真没十分把握。

    腥风血雨,血肉横飞中,蝎子眼大呼痛快!

    梁库则变了音的嘶喊:好久没洗过这么舒服的澡了!

    朝歌眼睛有点红了,对方占尽了天时地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朋友任人宰割,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而且更糟糕的是,一旦时间拖长,很可能把大量术人引过来,虽然这种情况也不是对方所希望的,但却是朝歌更不希望看到的。

    三角眼嘿嘿一笑:“你也不用抵抗了,只要你答应肯留下来与我们合作,我就放走你的朋友。”

    朝歌嘴角微微一翘,这种套路见的实在太多了,现在整个古镇的人都已经疯了,可以肯定的说,只要朝歌一停手,管保几个人一个全尸都不会留。

    正在相持难解之际,忽然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燃香味,紧接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手中还掐着几支燃香,像个街里邻居的老太婆般,嘴里念念有词。

    房东老太出现了,当梁库看到她手中那支,正冉冉生出霞烟的丹香时,几乎要跟她叫声亲奶了。

    三角眼感觉出其中必有古怪,又一时摸不准到底哪里古怪,可等到他感觉出那烟里有鬼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

    几乎所有术人先是觉得眼中一热,然后迅速奇痒刺痛,接着他们就眼前一黑,眼珠化成一股脓水。

    十几个围攻的术人纷纷捂住双眼,其他的看事不妙,拔腿就跑;更有心横的用手指生生把自己的眼珠抠了出来,跑着跑着却一头撞在墙上,脑浆一地,眼见活不成了。

    房东老太用丹香解了围,因为朝歌等人都吃了酸草枝,十二个时辰内都可解烟毒,所以闻烟无事。

    老太太能及时返回,是因为走出一段后,发现朝歌等人没跟上来,找个隐秘处等了一会还是不见人,就感觉到可能出事了,于是把古傲和吴姨母女,安顿在一处刚刚起建一半、还没封顶的新屋里,自己则原路寻回,结果就真的发现了情况。

    老太太边说边引领大家往古傲、吴姨母女的藏身处走,相隔不算太远,就只是七拐八扭的。

    可终于到了那所只建了一半的新屋时,却惊然发现,古傲三人不见了。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不像是被劫持,那到底是发生什么情况?

    梁库一脸不屑:“就古傲那熊样,给他把刀都不敢使,还需要什么打斗啊?肯定人家一瞪眼睛,他立马跪地求饶。”

    朝歌仔细观察后道:“没可能被劫持,环境这么乱,天又黑,围着小院的知情术人不可能来的这样快,何况就算被劫持,也一定会留下接应的人来要胁。唯一可能,就是自己走的。”

    梁库马上破口大骂:“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胆子还没老鼠大的衰人,竟然脚底抹油开溜了。”

    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呵呵,他这么一走,还真让我们轻松多了。”

    梁库正笑着,但马上感觉不对,拍着蝎子眼的肩膀:“呵呵,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那小子跟你们老哥俩可不同,你们是功臣一对、功臣一对!”

    朝歌稍稍皱眉,眼看天快亮了,穿着上,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三个人是外地人,此时此刻的古镇,恐怕对外地人几乎是一个都不能放过。古傲好说,真不知道吴姨母女又当如何?

    梁库看朝歌脸色不对,也想到了这点,安慰道:“咳!别操心了,这里距离老太太的大师兄家这么近,说不定他们已经先到了呢!”

    他本是随意乱说,但一出口还真觉得有理,几个人都点点头,一起朝烟自熏家的方向走去。

    朝歌猜对了一半,古傲和吴姨母女的确是自己离开的,但并不是完全自愿,而是和梁库刚才遇到的情况一样,古傲在角落里往外探头探脑时,被一伙赶往小楼路过的术人发现了。

    毕竟是地区首骗,论打架肯定不是梁库的对手,但论心计,两个梁库却不如他一个。

    古傲深知,此刻绝不能让古镇术人发现自己是外地人。

    还是他这小子反应快,不等悄悄摸上来的术人出声,先一把将吴姨母女推到角落暗处,示意不能出声,然后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往脸上一抹,接着裤子一脱,在屋架的地中央蹲了下来。

    借着微弱夜光,衣着已经模糊看不清,但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却清晰的呈现在几个术人眼前,而且还是个正在解手的流浪汉。

    顿时几个术人大呼晦气,其中一个狠狠吐了口唾沫:“妈的!原来是个臭要饭的!半夜跑到人家的新房基来拉屎,真***没公德!”

    说罢,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向小楼方向走去。 -

第三章 没有门的大院

    

    古傲就那样蹲着,一直完全确定这伙术人走远后,才悄悄舒了口气,回头一看角落处的吴姨母女,立时又是吓了一大跳。

    只见黑暗处两双眼一眨不眨,精光四射的眼睛,正盯在他那白生生的臀部上。

    吴姨眼神更多的是惊讶跟佩服,的确,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如此绝妙无赖反应的,全天下也许只有古傲一人。

    小叶则复杂的多,一双大眼睛中有惊有喜、有愤怒有害羞,又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怦怦心动。

    要是放在平时,古傲这无赖小子,准还要蹲在那里大大的作番个人秀,但现在他实在没这个心情,站起来边提裤子边小声道:“看来这地方不能再留了,反正那个什么大师兄烟自熏已经离这里不远,不如我们趁天还没亮先过去,也许更安全些。”

    吴姨想了想也不无道理,眼看天就要亮了,如果朝歌几个人再不回来,他们三个就算长出翅膀,恐怕也飞不出上万术人的手心。

    按房东老太的描述,古傲三人很快摸到了大概位置,但一个难题摆在他们面前,房东老太说的只是方位,却并未具体说到是哪一栋房子。

    黑灯瞎火的,在古傲三人眼里,此刻一座座院落看起来都差不多,又不能挨家敲门去问,搞不好烟自熏没找到,却把自己送进了术人火坑。

    围着几所院落七转八转,眼看星星渐稀,天色渐亮,却仍无法肯定哪一栋才是,古傲急的像只屁股着火的猴子。

    “咦?”吴姨忽然指着近处的一座院落:“你们有没有发觉,这家院子有点怪?”

    古傲连忙顺着吴姨手指的方向左右瞧看,半天却没发现任何怪处。

    吴姨:“这院子的围墙好像没有装门。”

    没有门的围墙,这的确不是一般的怪异,为进一步证实,古傲快速绕着围墙走了一圈。

    让他惊奇的是,围着院子的一圈围墙,不但没有安装一扇院门,而且严严实实连半个狗洞都没有。

    再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又发现了一个惊人之处,这围墙除了没开院门外,还比周围几家院墙高了许多,但如果不是仔细看,给人的错觉竟然没什么差别。

    整座院子设计的极为巧妙,院内房屋实际高度就比周围的几家高,正常比例上,围墙自然也要相应的高出一格,所以单独角度看来没什么不同。

    再利用周边不同角度的几棵大树参照物,把人视线的对比度分散开,这样一来,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出这家院落的围墙,比其他的要高出许多。

    没有院门,高大围墙不现山不落水的,把院内房宅掩护起来,不要说是贼,恐怕连只猫都无法钻进去,再对照房东老太曾形容大师兄胆小怕事的个性,古傲嘿嘿阴笑:“应该就是这里了!”

    为了以防万一,古傲没敢向院内喊名字,三个人就紧贴在墙边,竖起耳朵听。

    如果确定院子内有人,判断出最近位置后,再想办法悄声联络。

    静夜屏息下,三个人几乎同时听到了几丝若有若无、缥缥缈缈的人声,可也就在同时,三个人都惊讶的愣住,因为完全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听到的,似乎是三个年轻女孩窃窃私语的说笑声。

    按常理推算,炼烟氏房东老太的大师兄,首先一定是个男性,而且不比老太太年岁小,至少是同岁的老年男性,还是个性怯懦、少言寡语的老年男性。

    可对比刚刚听到的,似乎不是差了一点,简直就是杨贵妃大战柯林顿。

    就当三个人交换眼神后再仔细听时,那本来细弱的少女私语声忽然消失了,静悄悄黑洞洞的,只剩下一座深不见底的空宅。

    古傲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从小到大记忆里所有灵异传说都统统的翻涌出来,该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在童年记忆以及成年幻想里,本来女鬼,而且是漂亮的少女鬼,在古傲的意识里还是满美好浪漫的,但发生在此时此地,充满诡异血腥的广元古镇,他实在美好不起来。

    “可能是别处传过来的,夜里声音传的远。”

    吴姨的分析让古傲和小叶舒服了许多,经历了一整夜的死去活来,他们实在不希望再出现什么异变了。

    可也不能一直就这样耗下去,古傲在地上摸了几颗小石子,投石问路的往院子里扔,可一连扔了几颗进去,除了清晰听到小石子落地滚动的声音外,半点跟人有关联的动静也没听到。

    古傲又摸了几块大一点的石块往里丢,结果还是只闻石子声,不见有人来。

    于是石块越投越多,体积越来越大,落地声也越来越夸张,哪里还是投石问路,简直快成乱石场了。

    可即便过分到这种程度,院子内仍是没什么反应,三个人真开始怀疑里面没人了。

    古傲摸出一块砖头来,足有二斤多重,这一扔进去,估计连老式的青瓦屋顶都要被砸个窟窿,古傲用手掂了掂:“嘿嘿!这一块下去,如果院子里真有人,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吴姨有点担心:“这砖头有点太大了吧?如果里面真要有人,别砸伤了人家。”

    古傲阴笑:“他老人家如果那么容易受伤,还怎么配当老太太的大师兄啊!”

    说着,古傲运足了劲,抡开膀子,准备做最后一投。

    就要出手之际,猛然听到“哗啦”一声,就在三人紧贴的围墙上,蓦地出现了一个小窗大的方孔,顺着方孔望进去,看到了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头。

    这一惊,差点把三个人的心从嘴里吓出来,不约而同向后跳了开来。

    “你们扔够了没有?”

    鬼头张口说话了,三个人这才又稍稍放了点心。

    古傲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仔细打量下,可以断定,此人长的虽然有点超级对不起观众,那张脸看起来活像是块陈年腊肉,但从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嘴边几根随说话抖来抖去、稀疏到可怜程度的“胡须”,可以断定此人为人类,而非鬼物。

    古傲强堆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阿叔,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炼烟氏烟伯伯吧?是您师妹让我们来找您的。”

    不想,腊肉脸眼睛一翻:“什么炼腌氏?什么伯伯叔叔的?你找错人了!”

    说完“哗啦”一声,又把方孔拉上了。

    古傲赶忙用手敲墙:“阿叔阿叔!我说的就是烟自熏啊!”

    “哗啦!”方孔终于又拉开了,腊肉脸老大不耐烦:“费了这么多话,早说嘛!”

    此话一出,连吴姨母女都喜出声了,和古傲一同的说:“可算找到您了!”

    谁料,腊肉脸色一沉:“他搬家了。”

    三人正欢喜着呢,一下子像是被点了穴。古傲有点口吃:“搬……搬家?”

    腊肉脸:“三个月前搬的。”随又道:“离这也不远,直达火车,用不了五天就到了。”

    古傲差点把胃吐出来,靠!这还不远啊?再多点时间,估计就能开出地球了。

    但古傲心性机巧多疑,马上怀疑腊肉脸在说骗话,很可能他就是烟自熏,因为整个古镇已经传开朝歌住在小楼的事情,烟自熏不可能不知道,大概是怕连累自己才如此推说。

    可再仔细观察后又有点动摇了,面前这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阿叔,看起来顶多也就五十开外,房东老太都已经六、七十了,这样的大师兄好像有点不配。

    难道炼烟氏有什么神奇的驻颜术?

    可一副人见人吐的腊肉脸,又有什么好保养的?再说,老太太曾说大师兄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听语气看长相,眼前这位爷好像都不太合,难道烟自熏真的搬家了?

    古傲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一时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正想着,忽然眼前一亮,就在腊肉脸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三个春花怒放的少女,跟腊肉脸形成了强烈对比,那真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她们的窃语笑声,立时让古傲想起了刚才的幻觉,难道是自己又在发春梦?等听到三少女跟腊肉脸喊爹的时候,古傲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中的春梦,而是现实中的春梦。

    古傲恶狠狠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在吴姨和小叶看来,古傲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大概是懊恼眼前的腊肉脸的确不是烟自熏,因为按照常理来看,烟自熏有这三个出众的女儿,身为师妹的房东老太,不可能不加以描述,三个少女的出现彻底让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但只有古傲自己知道这咬牙带跺脚的意义,完全跟吴姨母女想的是两回事。

    他的确在懊恼,在超级懊恼,为什么这样超级可爱美丽的女孩,会有这样一个超级牛粪似的老爹!

    更叹苍天不公的是,为什么像他这样有才华的杰出青年,为什么这么晚才遇到她们?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在他胸怀里已经事先有了个小叶,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每每想到小叶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感,如同脖子上套了一圈玫瑰刺,左右不得自由。

    一时间,古傲懊恼翻涌,春情氾滥,脸上阴晴不定,竟大有几番沧桑之色。

    小叶还以为古傲真的失望之至,安慰道:“人不在就算了,一个大男人的要愁成这样吗?”

    小叶尖酸刻薄惯了,本来是有心安慰古傲,可一说出口就成了带刺的话语。

    吴姨本来有心和腊肉脸商量,暂时让他们进院躲避躲避,但当看到他还有三个这样娇不经风的女儿时,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就怕连累了他们好好一个家。

    她抬头看着渐渐天明的东方地平线,暗自叹了口气,拉着还在犯花痴的古傲,和小叶一同离开了。

    三人别无去路,又唯恐与朝歌和房东老太失去联络,只能回到刚才那个起建一半的屋架,可当三个人凭着感觉按原路返回时,却不安的发现,原本印象中过一条街就是的屋架,现在已经连走两条街了,竟然还没找到。

    吴姨先停了下来,重新仔细辨认了一下四周,一丝恐惧袭上心头。

    黎明前的黑夜中,规则的古镇街道房屋,看起来处处竟然有说不出的相似,再加上全城停电暗无灯光,连一点点不同的区分标志都无法分出。

    很显然,三个人迷路了。

    眼看天光渐渐放亮,焦急之下,三人又凭直觉往刚才腊肉脸的没门大院返回,结果越走越慌,越走越迷,一点点露出形迹的太阳,像一只无情的巨手,正缓慢而不可逆转的把夜幕揭开,暗影像潮水一样渐渐退去,突出的房角墙沿已经开始浮现在光线之中。

    如果再找不到藏身之处,几乎等同于待宰羔羊一般的三个人,就要赤裸裸展现在全镇术人的锅釜之中了,到时候是清蒸是红烧还是爆炒,已经半点主权都没有。

    慌不择路中,路经一所服装店,古傲看了看自己三人典型的一副外地人装扮,心眼儿一动,就打起服装店的主意。

    小叶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朝歌他们,你竟然还有心思偷盗!”

    古傲一脸委屈:“朝歌还有烟奶奶,能不能马上找到很难说,可天很快就要亮了,我们这身装扮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到时候躲到哪里都会被人看到。”

    吴姨道:“嗯,说的有理。可这店门已经上锁,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找朝歌,或是返回原地方吧。”

    古傲嘿嘿鬼笑:“不就是把破锁吗?今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天才!”

    古傲边说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根牙签,先鬼头鬼脑四处巡视一番,然后迅速窜到店门前,两根牙签一挑一压,没两下那店门锁头竟然“喀嚓”一下打开了。

    小叶瞪大一双眼:“坑蒙拐骗偷你都五毒俱全了,真不知道你老爸是怎样把你培养出来的?”

    古傲一脸坏笑:“很简单,因为我老爸比我还天才!”

    小叶立时小嘴一撇:“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

    古傲刚想再回嘴,吴姨把两人一推进门:“都别贫嘴了,抓紧时间换衣服。”

    一进店里,古傲傻眼了,撬门的时候没注意,这家店原来是家女性专卖店。

    这正好适合吴姨和小叶,母女俩如鱼得水,没两下从上到下都已经换好,衣服虽然有点新,样式有点土,但正是本地风味。

    再看古傲,正立在胸罩柜前发呆。

    小叶没好气的走上前:“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快找两件换上!”

    古傲则幽怨的向五颜六色的四周望了一眼:“好像尺寸不太适合耶。”

    小叶气的直跺脚,吴姨却手脚超快,只瞄了下古傲身量,拣偏中性样式挑了一件上衣让古傲穿上,钮扣扣齐,衣领翻开,新衣在古傲身上装备齐整后,吴姨母女强忍着笑往外走。

    古傲知道,一定是这件衣服惹的祸。

    暂时忍忍吧,反正自己的形象自打生出来就从来没被认可过。

    等三个人走出店门的时候,天几乎彻底亮了。

    更要命的是,正当有如惊弓之鸟的三个人,左行不是右走不成的时候,从街角处拐出七、八个人来,各个血污满身,手持利刃,一看便知是昨晚小楼之战中幸存下来的术人,一定是发现小楼已空,开始逐个角落搜捕他们。

    在对视的一刹那,双方瞬间神情都凝固了片刻,接着七、八个血兽一样的术人逼了过来,他们每走前一步,都好像重重的踩在古傲三人脆弱不堪的心房上。

    逼上来的七、八个术人,迅速把古傲、吴姨母女包围起来,为首一人阴阴道:“你们要去哪里?”

    不能说话,因为一说话就暴露了身分;但又不能不说话,因为狡诈的术人,正在等着应答。

    世界在经历了七分之一秒的瞬间停顿后,古傲在众兽目的逼视下,忽然灿烂一笑,配合美妙手势说出了八个字:“阿吧,阿吧阿吧阿吧。”

    古傲一张口,后面本来已经紧张到极点的吴姨母女,差点晕倒在地,不是吓到,而是实在佩服古傲的急智反应─他竟然装哑巴,这坏小子实在太牛了!

    要是换个没人的地方,说不定小叶会对古傲大声尖叫:“我爱死你了!”

    古傲一顿指手画脚的阿吧阿吧后,把问话术人整的有点迷糊,一时还真难以判断这三个人是何来路。

    因为黑暗混乱,昨晚一场恶斗中,除了朝歌还有房东老太,围攻小楼的术人,并未看清其他人。

    但问话的术人就是盯着古傲不放,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别扭。

    古傲被盯的也开始发毛,脸上虽然还笑着,心里却狂嘀咕:这家伙看着他的上衣没完没了,不会那家服装店是他老婆开的吧?

    正紧张,街角处又拐出一个人来。古傲定睛一看,牙缝里都快乐出花来了,此人其貌不扬,头顶秃光,就属那双浓缩的小眼睛还有些形状,但好像昨晚没睡好,此时已布满血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和古傲惺惺相惜的真古斋老板,如果他能帮忙说两句好话,一定很有用。

    可一等老板走近,所有人都低头跟老板行礼,原来这一行人的首领竟然是他。

    他原先之所以有意拉拢古傲,完全是因为发现古傲要找的东西隐隐跟古玉有关,才想留住他欲进一步套话。

    此时已经走近的真古宅老板龇牙一笑:“年轻人,我们真是有缘啊!”

    古傲不禁仰天一叹:“天啊!天啊!难道真是天忌英才吗?”

    古傲正极投入的对天感叹着,忽听到真古斋老板大声向几个手下怒斥:“谁说的?谁说的?谁说的天忌英才?”

    看样子真古斋老板怒斥的过于认真,又让人摸不着意思,古傲左看看右瞧瞧,悄悄的闭了嘴。

    其中一个术人献媚笑道:“谁说天忌英才了?我们老板最重人才了。”

    真古斋老板停了停,转向古傲语重心长道:“是啊!当天一见,就看出兄弟是位难得的俊才,一位难得识时务的俊才!”

    真古斋老板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众人都盯着古傲,等着他的回答。

    古傲沉吟良久,痛苦万分状,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好!难得你老板这么看中我古傲,如果再不给面子,那可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表情沉郁的真古斋老板,一听此话顿时现出笑容来,于是率领几个手下,极为赞许期待的等着古傲回答。

    吴姨母女却暗暗着急,看样子,古傲真的像是要把朝歌等人的行踪出卖给术人了。

    虽然母女和朝歌等人萍水相逢无亲无故,况且就只相处了这么一天一夜,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就这么短短的一天一夜,朝歌等人的拼死相护,已经深深感动了吴姨母女。

    小叶忍不住厉声警告:“古傲你听好,如果你说了不该说的话,这辈子我都不理你了!”

    一个术人嘿嘿阴笑道:“没人理,总比没命强!”

    古傲回头深情而又似乎含着一丝愧疚的望了一眼小叶,然后毅然回头对真古斋老板道:“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

    真古斋老板似乎早有预料,微笑道:“请说。”

    古傲:“现在镇上很乱,我答应你后,你不但要保证我的安全,还要保证她们俩的。”说着向身后吴姨母女一指。

    对即将不仁不义的古傲恨归恨,一听他这时候还没忘了她们母女,小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甜。

    真古斋老板不无感叹道:“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俊才啊!好!没问题!”

    古傲终于最后决定了:“好!我答应你……”

    所有人都在等着古傲的下一句。

    古傲:“我答应你……加入真古斋,一同振兴造假事业!”

    一脸严肃认真的古傲,差点把包括真古斋老板在内的几个术人,气得当场把肺吐出来,恐怕就连瞎子,也能看得出真古斋老板在问什么,这小子却硬是扮傻充愣,简直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吴姨母女并不知道古傲当初与真古斋老板的一段识玉佳话,听古傲忽然这样说,先是双双一愣,接着又暗暗吁了口气,明白古傲在装糊涂。

    其形象顿时在吴姨母女心中急速提升,尤其本已经情愫暗生的小叶,她眼中的古傲,此时此刻周身都镀了一层光环。可要是这母女俩真知道他此时心里的真实想法,恐怕要把肺吐出来的,就不只是那几个术人了。

    古傲这坏小子哪有她们想像的那样高尚英雄,朝歌与他一不是亲人,二不是情人,三又不是女人,他古傲凭什么冒着宝贵生命替他保守秘密?

    他此刻的扮傻充愣完全是另有用意,因为作为一个骗行里打滚的人,他深深知道一个道理─当一个秘密过于轻易地泄漏出去的时候,有两种可能:一,这个秘密是假的;二,这个秘密不值钱。

    他古傲当然要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好好利用一番再说,不但可以保命,说不定还能狠狠的敲他一笔。 -

第四章 只咬不叫的狗

    

    真古斋老板真的不高兴了:“你让我很失望!非常的失望!”

    他说完叹了口气,一副好像死了儿子的表情,转身背过头去。

    一手下术人嘿嘿阴笑着摆弄手中的快刀,向古傲走来。

    “我听说脂肪多了容易让人昏沉,为了兄弟能清醒点思考问题,我来帮忙你减减肥。”

    古傲硬撑着道:“什么?我还不够清醒吗?我还需要减肥吗?”边说边往后退。

    术人越逼越近,刀上反光的影子,在古傲身上明来晃去。

    古傲估摸着拿捏的火候差不多了,正准备进一步讨价还价,明确出卖朝歌的时候,忽觉眼前影子一晃,还以为是术人逼上来下杀手了,忙双手抱头连声大叫:“等等……”

    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闷响,古傲顺着手指缝,看到逼近自己的那个术人,不知道为什么僵立不动了,当看到一行血顺着头顶流下来的时候,术人缓缓的瘫软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又听到一声闷响,接着就听到小叶兴奋叫声:“朝歌!”

    古傲张眼外望,一座冰峰样的身影,正手持提棍左冲右突,不是朝歌又是谁?他不禁用手抹了下鼻尖渗出的冷汗:“好险!”

    不知内情的小叶,还以为古傲说刚才术人的刀好险,却不知道他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

    如果朝歌晚出一步,他可就要全盘出卖了,这要是被朝歌等人听到,那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原来朝歌等人在熟悉街道的房东老太带领下一路找来,刚巧在关键时刻发现古傲等人的危急。

    朝歌顾不上许多,展开隐身步法冲上前去。

    吸取经验教训,与术人对阵,必须出其不意,手脚干脆,否则时间一长被对方摸透路数,那可就没赢的把握了。

    术人们被打的措手不及,刚看到几道人影,便纷纷被击昏在地。

    可等一清点才发现,他们的首领真古斋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溜掉了,还不知道手上功夫怎样,却先见识了他脚底抹油的惊人速度。

    光天化日下又露了行迹,此地更不宜久留了。

    房东老太不主张再直接去投奔烟自熏,此事若被术人发现,众人在古镇突围的最后希望也要破灭。

    一提烟自熏,古傲连哭的心都没有:“我说奶奶唉,您就别提您那位大师兄了……”

    古傲简短把刚才的经过说给众人听,说完最后还哭丧着脸补了一句:“我算明白了,那不是希望破灭,他压根就没有过。”

    别看形象不怎么样,可身为地区首骗的古傲,口才上确实有料,再配合一张像是被踩了几脚的烂柿子脸,八人中顿时大半僵在那里。

    房东老太听罢盯着古傲问了句:“你看清了?一个老头和三个姑娘?”

    古傲有点哀怨的叹了口气:“哎,我真宁愿看不清,那样的爹,怎么可能生出那样的女儿呢?不可能,不可能……”

    房东老太哼的冷笑了半声:“搬什么家!他就是烟自熏。”

    话一入耳,古傲像是被狠抽了两记大耳光,激灵一下子从倩女幽魂式的回想中清醒回来。

    “什……什么?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那老头虽然一张腊肉脸,可看起来还是没您年长啊,怎么可能是您的大师兄?再说,那三个靓妹又是哪来的?难道真的被我撞到了……是倩女幽魂吗?”

    古傲一双死鱼眼少见的泛出了点烂漫之光,痴痴的望向天际,食指咬在嘴角,似乎自己已经变成宁采臣了。

    房东老太道:“谁规定大师兄就要比师妹年长?我大师兄两岁就入门了。至于那三个花儿似的姑娘,就是他女儿。”

    宁采臣又变回了古傲:“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不合乎遗传基因……”

    房东老太神情阴郁的自言自语着:“嘿嘿,师兄啊师兄,怕担事就直说,何必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糊弄人。”

    事情已经很明白,烟自熏胆小怕事,拒绝收留朝歌等人,但因为只是跟古傲这样说,同一师门的房东老太还没出面,所以这个希望并不能说完全破灭。

    众人商议,先找个地方躲到晚上,再由房东老太亲自出马去找烟自熏面谈。

    但如果烟自熏那里暂不可去,此刻哪里又是安身之地呢?顿时众人像是被下了油锅。

    朝歌眼看这一大帮子人困在这里走投无路,自己心里也暗暗着急,虽说最初各有起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这个所谓神易后人。

    他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八个人,一个不少的安全带出去,可眼下又想不出半点法子来。

    “跟我来!”

    房东老太略一寻思,想到了一个暂可躲避的地方。

    众人毫无争议,行动一致紧紧跟在房东老太身后。

    幸亏有个熟悉道路的老太带路,拐弯抹角的尽量避开人流,所有人像是商量好似的,紧紧相随中,没有一个说话,只听到刷刷的脚步声。

    不一会,穿过最后一片令人提心吊胆的民居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像是公园的外面。

    高大长长的围墙,一眼看不到尽头,房东老太抬头,看样子大概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也不说话,便顺着围墙就走。

    紧随其后的是吴姨母女,她们两人搀扶着老王,接下来是半搀不搀着梁库的古傲,朝歌扶着蝎子眼走在最后。

    见出了最危险的居民区,梁库早憋不住一张嘴了,看看这么长的一道围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猜道:“嗯,围墙高大,面积广阔,看这腐败气势,该不会是镇政府吧?”

    古傲立时一脸鄙视:“你见过哪个政府机关,建在偏离镇中心,又不是交通要道的地方?”

    梁库:“废话!你见过哪个镇,像这里这样古怪透顶的?那你说,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古傲撇了撇嘴,还真不好猜,怕猜测错了又被梁库抓到把柄,最终没说出自己的猜测,再撇了撇嘴,却把脑袋一歪,摆出一副不屑回答的表情来。

    梁库身上有伤,嘴上活力却丝毫不减,骂道:“别动不动跟我摆出你这副烂柿子脸,我跟你讲,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这里大概是个公园吧!你们看围墙后面,种了一圈修剪整齐的树。”

    走在前面的小叶,也小声的加入进来,梁库注意看了看间隔一致、品种相同的树。

    他笑道:“呵呵,没听说过公园的树还需要修剪的,真是越说越像腐败的政府建筑了!”

    朝歌也觉察出,这里很可能就是房东老太要带众人躲避的地方。

    他边走边仔细观察,里面绝不是政府建筑,因为据房东老太讲,广元镇的所有政府机关,几乎都被八门掌控了,如果来这里藏身,岂不是自投罗网?

    公园也不像,因为刚刚向这里走近的时候,朝歌隐隐见到围墙后有排列整齐的建筑群,更像过去一座侯门深似海的大宅院。

    到底是什么所在?不在常理之中的整座广元古镇,还真让人不好推测。

    顺着围墙走了好一会,房东老太带领众人,终于停在有着两扇紧闭大铁门的门楼前。

    房东老太抬头看了看门楼上,挂的一块古香古色的牌匾,只说出两个字:“到了。”

    “到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不明中,众人纷纷抬起头看那块牌匾,牌匾黑漆,木纹镶边,白底中间方方正正书写着三个大字:殡仪馆。

    众人一时变了哑巴,估计就算各自的祖宗十八代出来一起猜,也绝猜不到房东老太带领众人躲藏的地方,竟然是殡仪馆。

    朝歌暗暗点头,此时此地偌大的古镇中,也的确只有这个地方暂时最安全了。

    两扇大铁门是反插着的,按惯例,殡仪馆里一定有守夜的人,但隔着门听了半天,也没任何声音。

    梁库就喊了两嗓子,房东老太和朝歌已经做好了应急准备,如果一旦里面的人意图不轨就立刻出手,可等了半天还是没声音。

    古傲扒着铁门缝往里看,发现门房是开着的,好像有人是刚刚出去。

    院中有几棵枝叶参天的老槐树,但院子却干净极了,竟然找不到一片落叶,显然有人时刻在打扫,可就是没发现有人。

    门楼通道后面是个大院子,院子的正面好像是个宫殿式建筑,视角有限,只能看到一角。

    古傲嫌门缝太小,又使劲把眼睛贴近了小小的门缝往里看,就在全神贯注查看里面情况的时候,忽然一堵黑影带着风势,悄无声息的堵在细小门缝后,也就是他的眼前。

    黑影来的太快,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古傲,在他视觉神经的瞬间传导中,显示出两只像是滴着人血、闪着阴冷邪光的眼睛,也正在门缝中盯视着自己。

    他还没来得及产生恐惧反应,身上已经翻起了一层冷汗毛浪。

    等他分辨出这两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是属于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背狼狗时。狗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刀牙,已经狠狠扑在门缝上,厚重的大铁门发出阵阵撞击声,可想而知这条黑背巨犬的重量。

    古傲早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人色,瞳孔散光。

    梁库没忘了及时开心两句:“我说小古同志啊!看来你虽然胆子小,但肾还不错嘛!不然恐怕早吓的尿裤子了!哈哈……”

    小叶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古傲用手不停抚摩着前胸:“我算发现了,每次为大家着想,我都没好果子吃,这就是做好事的报应啊!报应啊!”

    吴姨笑着上前,把古傲扶了起来:“大家伙可都要感谢小古,要不然冒失进去,被来上这么一口,后果不堪设想啊!”

    正当大家伙注意古傲的时候,朝歌却发现了一个怪异处:“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条狗自始至终都没叫出一声。”

    被朝歌这么一说,众人真的才注意到,除了扑门的阵阵闷响,这条来势汹汹的巨狗,真的从头到尾没叫过一声。

    梁库大觉有趣:“哦?真的哦!没听说过,狗也有哑巴的!”

    老王伤势很重,但也被眼前之事挑起精神来:“一直听说有句俗语:”咬人的狗不叫唤‘,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

    此时巨狗停止了扑门,透过门缝,一动不动的立在门后盯着众人。

    人要说是倒楣,那可真倒楣透顶了。

    从昨晚上就踩着刀山火海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个暂时安歇的地方,却又被两扇铁门、一头巨犬给挡住了去路。

    如果再耽搁下去,他们随时都有被发现,而深陷围攻的危险。

    “活人还怕被尿憋死!”

    梁库捋胳膊挽袖子说:“老太,你用点啥烟啥药的把它弄昏,我梁库爬墙跳过去开门。”说着一歪一斜的就真要爬门。

    房东老太白了一眼梁库:“你以为我炼烟氏是开工厂的,烟药用不完是不是?连只狗也要劳我出手。张眼看一看,狗拴着链子那!”

    众人再仔细透过门缝看,果然看到狗脖子上,拴着一条指头粗的大铁链,狗稍一往前探,那铁链就绷的笔直,看来铁链刚好到门的距离。

    梁库咽了口唾沫:“老太太,它拴了条铁链没错,可门插就在狗鼻子底下,咬我是一点都不耽误啊!”

    朝歌经过昨夜一场激战,对如何把术力运转到手劲上越来越熟练,也更加对它瞬间所产生的爆发力信心倍增。

    他仔细看了看门插铁栓的粗细后,从蝎子眼手中,拿过他仍死攥着不放的一把开山刀,左手握柄把,刀身顺着门缝插入,刀刃抵在铁门栓上。

    他右手抡起铁棍,瞬间加力向刀背砸去,“呛啷”一声,铁门栓被齐刷刷削断的同时,他手中的铁棍也弯成了一个九十度角。

    大铁门被徐徐推开,刚才削断门栓这电光石火的一劈,没一个人不眼前一震的。

    可这条巨犬不但没有丝毫惧意,一双狼眼反而更加噬意逼人,两腿站直足像一头小牛犊那样大,脖子后的钢环链子被挣的哗哗直响。

    众人在朝歌的领头下,紧贴着靠左的一扇慢慢蹭进来,链子是拴在右侧靠围墙的一棵大树干上,所以可以刚刚好限制住巨犬的扑咬范围。

    梁库经过狗头的时候嘿嘿笑。

    “我说哥们,幸亏你不叫,再加上昨晚老子杀人有点杀过数了,不然真要把你炖一大锅狗汤好好补一补喽!”

    等所有人都进来后,朝歌又把铁门关上,用那根弯成九十度的铁棍,顺着栓孔用力一掰,比原来的门闩还粗了一圈。

    那条黑背巨犬,还是一叫都不叫的绷着一条直直的铁链,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门房通常又叫门卫,在大城市里几乎都是要请保安来负责的,白天登记人员,晚上看管财务。

    但这里是偏僻而又古老的广元镇,估计还是像二十几年前的老样子,雇了位五、六十岁的老大叔,白天登记、晚上看院都是他一人。

    门房虽然不大,却还是个里外套间。

    摆设简单,外面的房间,除了用来登记写字用的一桌一椅外,就没什么物品了。

    里间是看门人连吃带住的地方,同样简单规整,就只是床、一个饭桌和一些简单的厨具。

    此时早晨刚过,里间还到处飘着股白粥、馒头的香气,惹的众人饥肠辘辘。

    古傲终于露出英雄本色,像只已经八百年没吃饭的瘦狗,一步上前直奔小煤灶上的白铝锅,可掀开一看,失望的差点将眼镜片瞪裂。

    锅里锅外洗的一样干净,哪怕可以让他泛起美好联想的粥粒,都没见半颗。

    再以更快速度,连连翻开一切有储存食物迹象的锅碗瓢盆,结果终于让忍无可忍的他忍不住了。

    他扶了扶眼镜,还很斯文的骂了句:“妈的,连个屁都没有!”

    全镇已经乱成这个模样,估计是没人再来上班了,再加上平时谁家要不是死人,巴不得一辈子都不来这种地方。

    殡仪馆几乎快成了一块被遗忘的角落,紧闭的大铁门,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了以防万一,众人还是全都进了里间,把梁库等三个重伤号放在一张床上,外屋只留下朝歌一人。

    他们在等,等这位殡仪馆看门人的出现。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没见半个影子,有人就怀疑是不是几个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看门人,说不定早就跳墙去拉人来了。

    朝歌并不赞同这种猜测,如果说看门人跳墙去拉人来,前提是这个看门人也是术界之人,而且非常熟悉小楼之战的术界人,只是隔着门缝就认出了朝歌。

    但从房间内的细节来看,不但四平八稳的做完且吃完早餐,而且更是一丝不苟的全都清洗规整。

    再看看一尘不染,连片树叶都扫的精光的院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围攻小楼或是四处打探的术人。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况且梁库、老王、蝎子眼三人的刀伤严重,需要及时消毒止血,朝歌就与房东老太太商量,这里由老太太负责,自己到整个殡仪馆里去探探底。

    临走,古傲还没忘了自己肚皮:“老大,要是有什么吃的,麻烦顺手带回来。”

    梁库笑道:“殡仪馆里能有什么好吃的,除了骨灰就是骨灰盒,哈哈……”

    没笑两声,把伤口牵动了,梁库颤着收了声,疼出一脑门子的汗珠子。

    浑身伤口的三个人,不一会就已经把整个床单染红,小叶小脸吓的都白了,吴姨更是急得直叹气。

    房东老太也怕三人失血过多,从贴身的小木匣里,取出已经所剩不多丹丸中的一颗遣梦丹,小心分成三份捻碎了,从灶台上取点火,慢慢在三个人的鼻前化成烟。

    梁库下意识把头往后一躲大声叫嚷着:“老太,你想干嘛?”

    古傲和吴姨母女也跟着大吃一惊,都搞不懂房东老太要干什么。

    这一天一夜的激斗,可都见识过丹香的恐怖,难道房东老太嫌这三个重伤号太累赘,想甩掉他们?

    房东老太冷冷道:“我要想干嘛,恐怕早就干了,需要等到现在吗?你给我老老实实别动,好好做个梦,对你的伤有好处,别浪费了我的宝贝丹丸。”

    小叶记性好,一听到做梦,再看看老太手中的丹丸,想起了小楼中房东老太曾讲过一种可以操控人梦境的丹丸,脱口而出:“遣梦丹?”

    这一提醒,众人也都想起有关遣梦丹的功用,虽不至于杀人,但可以通过睡前的意识管束操控梦境。

    就不知道此时对三个重伤号有什么用意,可不管怎样,从老太刚才话中能听出来,她并无歹意。

    房东老太怕浪费她的丹丸,也不加解释,干脆用手用力按住梁库的头,他本已经受伤严重无力反抗,吃过的酸草枝已经过了时辰,失去解药功效,没一会就进入到梦前的半朦胧状态。

    此时靠在一起的老王和蝎子眼早已经进入状态了,房间没了梁库的挣扎乱叫,一下子静了下来,古傲和吴姨母女三双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房东老太忽然以一种非常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道:“睡吧,睡吧,你们根本没受过任何伤,你们比任何时候都健壮,去回到以往最快乐的日子吧……”

    真想不到,孤寡阴郁的房东老太会发出这种话声,充满了安详宁静,就连没闻到药的古傲和吴姨母女一听此声,也立时有种非常想睡的欲望。

    吴姨顿时明白房东老太的用意,她联想到了催眠。

    人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意识往往对身体起到不可思议的奇妙作用,在医学上又叫作心理疗法。

    曾有人做过实验,当医师告诉催眠状态下的实验者他的身后是把沙发椅,可以放心的向后倒时,实验者就真的会笔直向后倒去,而且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实验者的身体已经倾倒超过四十五度角,竟然还是如在太空中悬立不倒。

    骗行里也曾经就有人以催眠治病为名,暗行操控诈取钱财,但有关此种,大多只是传闻,今天却就要真真实实发生在吴姨眼前。

    果然没过多久,随着梁库三人的鼻息越来越重,他们身上本来流血不止的刀口,开始渐渐收拢凝合。

    更奇的是,入睡前刚刚还一脸凝重的老王,此刻竟然露出笑意,蝎子眼就更加投入了,梦中咧开嘴呵呵的笑出声来。

    显然房东老太睡前那段极具磁性的引导起了作用,看样子两人好像真的在梦中,回到了曾经属于自己最快乐的时光。

    不过梁库的表现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他死闭着眼,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正当包括房东老太的几个人,都有点纳闷纷纷靠近他中,他忽然双目暴睁,直愣愣瞪着棚顶大叫一声:“中了!”

    这诈尸般的一嗓子,差点把吴姨几个人炸晕过去,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听到梁库近似痴狂又极端压抑的笑起来,接着就是号啕大哭,手中还不停一张张地不知数着什么。

    不要说吴姨母女还是古傲搞不懂眼前发生什么事,连用活人试药无数的房东老太,此时也有点晕糊,梁库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

第五章 整容

    

    如果此刻朝歌在,一切就明白了。

    他会一眼看出,梁库一定是在梦中,回到他最初中彩票的那一刻。

    的确,对于一个穷了十代的梁库,没有任何时候再比那一刻令他快乐的想哭。

    虽然还不敢肯定梁库在梦中搞什么东东,但从持续的刻骨铭心哭笑中,让众人越来越感觉得出,梁库那段快乐时光,一定大大的与人不同。

    古傲终于见识了炼烟氏除了杀人之外的奇丹妙功,眼珠子盯着房东老太怀中的小木匣翻了几翻,媚出一副比亲孙子还亲的孙子样挨了过去。

    “奶奶,您把那遣梦丹也给我使使,不求别的,您就让我在梦里吃顿满汉全席吧!”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要饿疯的古傲几乎快流出口水。

    房东老太却像没听着,掖了掖怀中木匣,找了个棉垫子铺在地上,倚着墙角坐下来。

    古傲又翻了翻眼珠子:“奶奶,我也知道那东西珍贵,要不您就给我用一点点,满汉全席如果有难度,那来几笼包子也成啊!”

    老太太裹了裹衣襟,开始闭目养神了。

    古傲眼珠子继续翻:“得!您给我来两个粗面窝头,总该可以了吧?”

    老太太似乎已经睡着了。

    广元古镇殡仪馆是兼具半陵园作用的场所,不但规模宏大,而且建筑风格跟古镇的氛围很协调。

    青堂瓦舍,如同进入一座深宅大院,不同的是,这里住的绝大部分不是活者而是死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本来为了迎合全镇格调,偌大园区中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堂一舍,无不都是严格按照清代园林设计的。

    但不知什么缘故,虽然那树还是那树,那屋还是那屋,可就是站在其中让人觉得有点静的发慌。

    尤其是众人刚才一进大门时,迎面看到那座宏伟的殿式建筑,宽阔巨大的厅堂内竖立着一排排黑漆铁架,每个铁架上都有层层小格,小格中端端正正摆放着统一规格的骨灰盒。

    此处正是殡馆陵园的主体建筑:骨灰堂。

    立身其中,成千上万的骨灰盒就在眼前身后,骨灰盒子上的死者照片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黑白或彩色、或静视或微笑,就等你没来由的心里一紧,背后一凉,顿觉外面阳光诡异,堂内阴风飕飕。

    朝歌这次出来搜寻园区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园区还有否他人,顺便摸摸情况;二是为梁库等人,来找些消毒包扎的药品。

    骨灰堂的门前立着一块园区示意图,一条主道贯穿两条边路相随。

    以骨灰堂为首,后面有办公区、墓园、殡仪厅、灵车库等等诸多标注,其中一处标着“尸体整容室”的地方,吸引住朝歌视线。

    顾名思义,尸体整容室,就是给死者进行遗容处理的地方。

    在尸体火化前,通常都有家属要求,要在殡仪厅里举行最后一次告别仪式,让亲朋好友一大堆人来拜祭遗体。

    人虽然是死了,可还是要在面子上过得去,所以这个最后一容,仍是很有必要装点装点。

    更有那许多因为意外事故横死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就更需要作些门面功夫。

    该缝的缝、该补的补,止血镇痛的药不见得有,因为死人不需要那个,但估计清洗消毒用的药水和纱布,还是应该必备。

    朝歌打定主意先去尸体整容室取药水、纱布再说。

    偌大的园区,不是一时半会能走完,还是先把梁库三人的伤势处理了再慢慢探查也不迟,说不定这一来一回,那个唯一可能存在的门卫,自己就回到门房了。

    高高的围墙和排列整齐繁密的护林,把整座殡仪馆园区严实的包裹住,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与纷乱凶险的古镇隔绝开来,就如同一座被遗忘在深山老林里的古宅,在静幽幽的太阳下,空荡荡的只剩下草木青堂。

    朝歌一路按着路标向尸体整容室走来,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连只小虫的鸣叫都听不到。

    他心里暗想,这里做为暂时的藏身之地倒还不错,就算偶尔撞进来几个术人,要想逐一搜遍整个园区的每个角落,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只是门房靠近大门有点显眼。

    朝歌边走边四处仔细观瞧,看看哪里更适合躲藏,等园区情况摸清后,就把所有人安排过来。

    朝歌一路深入,边走边看边想,途经殡仪馆办公区的时候,忽然被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奇怪歌声打断思路。

    朝歌停住脚步仔细静听,那歌声却又没了。

    再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奇怪的歌声就像个魂儿似的又飘了出来。

    这回声音持续较长,朝歌辨明是从办公区里的那排办公室传出来的。

    有人在唱歌吗?不像,听起来似乎是一种很老的录制音乐,谁在里面?会是那个看门人吗?

    朝歌左右看看无人,悄步向办公区走去。

    在殡仪馆工作的人员并不多,所谓的办公区,就是一大间清代风格的青砖灰瓦房,院中是个花坛,房前屋后还移植了许多密竹子,微风一过,竹叶摇曳,沙沙一片。

    整间大房内又平均分隔成十几个小房,中间一条走廊,大门没锁,朝歌小心透过大门玻璃纸往里看。

    因为房外密竹当住光线,走廊内模糊暗淡,朝歌把两手挡在眼睛两旁减弱玻璃的反光,才渐渐看清里面。

    走廊内暗幽幽、空荡荡的没人,只有那古怪的歌声在里面四处飘荡。

    细长的走廊就像一个巨大而封闭的拢音筒,把魂灵似的歌声拘禁在里面,让朝歌听的越发真切。

    那歌声像是从一个老旧的手摇留声机发出的,还可以隐约听到旋转磁片发出嘶啦嘶啦的轻微噪音,与之相匹配的,就是这支恍若从发黄老照片里飘出来的老歌:

    我等着你回来,

    我想着你回来,

    等你回来让我开怀,

    你为什么不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要等你回来,

    我要等你回来……

    想着你回来,

    想着你回来……

    朝歌是修读音乐的,一听便知这是一首早在大上海二0年代就已经风行的曲子:等着你回来。

    因为年代久远,歌声有点失真,加之那个时代的歌女李香兰、周璇等,大多是细着嗓子唱的,听起来真给人一种独特的恍惚感。

    朝歌一点点把门推开,悄悄闪了进去,反手一关,立时置身在一个竹影摇动、鬼乐四飘的深长暗室里。

    如果刚才是一种时光倒流的恍惚感,那么现在更多的是阴森诡异。

    要说朝歌此刻心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假的,再沉着冷静,也还都是肉长的人一个。

    只是一年多来,陆陆续续几乎所有光怪陆离的怪事都让朝歌赶上,一颗肉胆也就逐渐铁硬。

    如果所有的事都一古脑儿的砸下来,恐怕再冷静的朝歌也难以承受。

    还不回来春光不再,

    还不回来热泪满腮,

    梁上燕子已回来,

    庭前春光为你开,

    你为什么不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等着你回来,

    我等着你回来……

    缥缈恍惚的歌声,时而像是周璇白生生的细手在牵着你前行,时而像是李香兰在前面如烟似雾的频频微笑。

    朝歌屏气循声,几乎到了走廊最深处,终于在一扇虚掩的门前停下来。

    歌声就是从这里飘出,可让朝歌有点疑惑的是,这间不是别处,正是殡仪馆馆长的办公室。

    在里面的会是谁?整座殡仪馆最可能仅有的人,大概就是看门人,可一大早,一个看门人又怎么可能坐在馆长的办公室里,悠哉悠哉听着鬼一样的老歌?

    在房间里的究竟是谁?门后到底是什么?

    朝歌再一次遇到不得不做,且又是常人无法承受的选择。

    他握紧拳头,作好面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准备。

    门,被缓缓推开了,一座衣架,两张待客椅,一个写字台,和一部老久的留声机,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闭目靠坐在老板椅上,投入的欣赏他的老歌金曲。

    此刻留声机还在沙沙的转动,歌曲声正绵绵不断从那夸张的黄铜喇叭口传出来。

    中年男人极瘦,即便是房内光线幽暗,也能让人一眼感觉得出他瘦的程度,笔挺的西装里就像撑着一副笔挺的骨架。

    但从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型,还有自然又颇具气派跷起的二郎腿上,还是可以判断出他绝不像个看门人。

    终于,在曲子放完,回味良久的某个间隙,中年人猛然发现门外正凝视着他的朝歌。

    中年人先是一惊,受了极度刺激的表情凝固在瞬间,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魂,只剩下一张包着皮的骨头。

    朝歌并不想吓人,只想让中年人自然的欣赏完金曲,然后再自然的发现他。

    不料这种朝歌式的无声礼貌,却演变成骇人之举。

    朝歌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想到,中年人忽然还魂似的笑了,很和蔼的笑说:“有事吗?这里是馆长办公室,我就是史潜史馆长。”

    一个乱了套的镇子,一座静得骇人的殡仪馆,一条不叫只咬的巨犬,一位嗜好老歌的馆长。

    怎么形容呢?简直就是怪异透顶!

    朝歌完全没料到眼前发生的情况,稍僵了僵便道:“我的几个朋友受了伤,我想找些消毒包扎的药水、纱布。”

    朝歌没编谎,他也不需要编谎,现在全镇的术人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这位馆长是术界之人,朝歌一出口就可见分晓了,即便眼神中一丝的电闪变化,都休想逃过朝歌的凝视。

    如果不是术界之人,一定会多加询问,朝歌做好了两手准备。

    奇怪的是,这位史馆长既没丝毫异常神情,也不多加询问,几乎连想都不想的还是和蔼笑着说:“哦,原来是这样,我让门卫的老张帮你找找吧。”

    说着,史馆长就向走廊喊了两声:“老张!老张!”

    见喊了两声没人应,史馆长向写字台上的一大串钥匙看了一眼,奇怪道:“刚才他还在,这一会去哪里了?”

    这一反应又一次令朝歌出乎意料,面前的这位史馆长,既无异常又不询问,可如此一来,就更加透着一股子怪异反常了。

    “您能不能帮我找一找?”朝歌反客为主。

    “可以可以!药水和纱布是吧!可这里是殡仪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和蔼的史馆长一副认真想办法的样子。

    “您这里有处尸体整容室吧?我想那里应该有这些东西。”朝歌在引导史馆长的思路。

    “哦,那里会有吗?”史馆长微微皱眉。

    “这样吧!不如麻烦您带我去看看。”

    如果说朝歌刚才还是商量口吻,现在这句可就是直接露骨的挟持了。

    因为朝歌觉得,这位史馆长越是正常,就越是反常,说不定是个城府极深的术人,一个人猝不及防、歪打正着碰见自己。

    朝歌现在逼着这位馆长一同出去,是以防他趁机溜掉,再招来大批术人围攻,已经濒临绝境的朝歌等人,那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可以,没问题。”史馆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说。

    史馆长提着那一长串钥匙在前,朝歌在后,两人相继走出了办公区。

    一见阳光,史馆长就显得更瘦了,两只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要不是瞳孔闪烁,看上去真像是两个黑洞。

    一路上和蔼的史馆长就像是位好客的主人,如数家珍地不停给朝歌介绍殡仪馆的花花草草,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果不在这里住上几天,那可真是有违馆长一片热忱。

    不过当你从馆长的职业习惯出发想一想,他的这番好客之词,大多都是对那些丧葬家属兜售陵园时所说的话,你就浑身不自在了。

    朝歌可没心听史馆长职业习惯式的兜售他的陵园,他一路上四处留神,观察提防,不一会两人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

    这栋小楼颇与园区内其他房屋不同,是个平顶水泥建筑,窗子都比普通规格偏高,便于通风,整排房子的门口宽阔,可以进出推车。

    史馆长回头对朝歌道:“到了,这就是整容室。”

    两人走上前,史馆长正想要找出相应钥匙,却忽然发现大门没锁,奇怪道:“咦?有人来上班吗?”随手把门推开。

    门刚刚开了一半,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那是消毒水和一种不知名臭气的混合体。

    朝歌立时用袖口捂住鼻子,这种不知名的臭气,让他想到古墓中的腐烂尸臭,两者不同的是,墓气是种发了霉的老窖,相比之下这里却新鲜的多。

    史馆长却犹若未闻,看见朝歌捂着鼻子才恍然道:“哦,你还是等在外面吧,为了操作方便,这里的整容室是和停尸间连在一起的,都在地下室。

    “可是现在停电了,停尸间的冷藏设备没用了,那种气味就散了出来。呵呵,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没关系,我们一同进去。”

    朝歌摇了摇头,他不能让可疑的史馆长出了他的视线。

    还好,存放整容消毒水和纱布的料库,就在一楼距离大门的不远处。

    朝歌装了一大包,足够梁库三人用一阵子。史馆长又高声喊了几嗓,直到确认整栋小楼都没人后,两人才出来。

    边走史馆长边埋怨着:“一定是最后下班的人忘记锁门,这种工作态度可真是糟糕。”

    按原路线返回,朝歌又挟持着史馆长回到了门房。

    一路上还是那样死静死静的,始终没见到那个看门的老张。

    快到门房的时候,朝歌示意史馆长停下来,躲在人行道旁一丛修剪的灌木墙后,朝歌隐蔽的探出头左右观察,直到确定门房和大铁门外,都没什么异常动静后,才又和史馆长走出前行。

    那条巨犬还是照旧无声带风的扑了过来,刚刚好距离史馆长要迈进门房的那条大腿,还剩不到半米,挣的铁链哗哗直响。

    史馆长立时吓的面无人色,要不是朝歌及时一把扶住他,恐怕史馆长的一副皮包骨就要摊落一地。

    可就当朝歌准备把已经被吓得七魂出壳的史馆长扶进门房的时候,一个有趣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骇人巨犬在闻了闻史馆长的气味后,忽然一改恶态,竟然亲匿的摇头摆尾起来,嘴中还呵呵的流出口水。

    门房中听到声音出来窥探的古傲,也发现这个有趣现象。

    已经恢复了几丝魂气的史馆长看了看朝歌,尴尬笑道:“虽然每天进进出出,这狗早熟悉我了,可我还是有点怕。呵呵,对了,这位就是你的朋友吧?”

    大概是想尽快离恶犬远一点,史馆长快步走进门房,又开始重新摆出那副和蔼笑容。

    没等朝歌介绍,古傲就急不可耐的上前,连接带抢的拿过朝歌怀中塞满药水和纱布的大包。

    他可不管面前这个瘦骨精是谁,他更关心的是朝歌这个大包里,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当然,结果令他不是失望,是很失望。

    房东老太还有吴姨母女也都陆续走出来,朝歌做了简短介绍后就把包裹打开,几个人乱手乱脚的帮衬,给梁库三人的伤口消毒包扎好。

    刚忙活完,几个人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正好门卫老张还有些剩米腌菜,由吴姨和小叶动手做了一顿大餐。

    光是古傲自己就差不多吃了一大半,要不是小叶拦着,恐怕三个伤号的饭分都不剩了。

    其间虽然众人不说,但从房东老太和吴姨的眼神中就可看出,她们同朝歌一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位史馆长有点古怪。

    以防万一,房东老太干脆用药把馆长迷倒。

    饭后,一行人又转移到离办公区很近的车库里,老王和蝎子眼躺在送葬车里,梁库伤势轻些,就与大家躲在一辆小巴中。

    一直到入夜,殡仪馆安静如常,没发生任何异样,就只是那位失踪的门卫老张始终未见。

    朝歌一直觉得整座殡仪馆有点怪,又不能独自去探个究竟,因为此时房东老太已经出去联络她的大师兄了。

    这里唯一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他,如果他离开,一旦有术人闯入,吴姨母女还有三个病号就会危在旦夕,只有等房东老太回来再说。

    白天就已经够诡异阴森的殡仪馆园区,一到了晚上,则更加令人发毛,到处都是摇动的树影和灰暗死气的建筑。

    梁库、老王、蝎子眼三人还在睡梦中,下午吃了点饭后,房东老太又用所剩不多的丹丸把他们遣梦了。

    那位史馆长的情况也差不多,吃了点饭后照旧被放到了,不同的是,他享受的待遇只是迷香。

    车库小巴中,吴姨母女已经相依偎睡着。

    古傲却一反常态大睁着一对死鱼眼,本来他是睡着的,可太阳一落山,他就又清醒了。

    据他温柔媚意的表达说,这是为了保护小叶,因为女孩子是不可以熬夜的,况且这两天饱受惊吓的小叶没睡过一刻安稳觉,身为男人的他,有责任让心爱的人好好睡一觉。

    如此露骨的肉麻表达,当然换来小叶的一阵狂呕,鬼才相信他的鬼话。

    话虽如此说,我们的尖酸美女小叶,还是偷偷含着笑入睡。

    古傲的话当然连鬼也不会信,就算不排除他有那么一半心意是为了小叶牺牲睡眠,但相信另一半肯定是因为害怕黑夜。

    因为此刻,他那双望着黑夜发抖的死鱼眼,证明了一切。

    朝歌忽然像是听到了一种细微的金属震颤声,起初还以为是风铃,但整个园区也没有一座悬挂大风铃的塔殿,况且这种震颤持久,在尾音时还拖着长长的呜咩儿呜咩儿声。

    更让朝歌不安的是,震颤每次响起,都在体内引起异样的感觉,而古傲反应的就更大了,先是眩晕,接着就是头痛欲裂。

    吴姨母女也被扰醒,不但头痛欲裂,而且腹脏也跟着那呜咩儿呜咩儿的一同震颤起来。

    古傲抱着脑袋痛苦的卷成一团,双眼中更是充满恐惧与痛苦,颤声叫:“这该不会就是常听说的鬼哭吧?我的大妈呀!”

    女孩本来就怕鬼,小叶一听连惊带怕,感觉更加倍的痛苦了。

    朝歌眼见几个人痛苦非常,唯独自己只是稍稍感应,知道是自己体内的术力起了调节作用。

    如果这种诡异的呜咩儿声继续震颤下去,恐怕除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要严重受伤。

    可又不能循声冒险冲出,一旦有人在外面设好埋伏,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那便不堪设想。

    焦急间,不知为什么,那呜咩儿声渐渐弱去了,最后完全消失,也随之恢复正常的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房东老太一脸疑惑的回来了,她也隐约听到那怪异的声音,显然那呜咩儿声,是因为房东老太的回来而隐去了。

    房东老太带回来不好的消息,大师兄拒绝接受这一行人。

    如此一来,众人也只能暂时躲在这里。

    可无论是神秘失踪的门卫老张,还是表面正常却处处反常的史馆长,再加上刚才这如同鬼哭的震颤声,都显示着,这座如同死园的殡仪馆里隐藏着巨大秘密。

    一刻不探明清楚,随时危机四伏,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尽快弄清真相,房东老太决定用仅剩的遣梦丹把史馆长催眠。

    没人知道被操控了潜意识后的史馆长,会道出怎样的秘密。 -

第六章 抽筋拔骨

    

    经过刚才这一阵折腾,本来沉睡的梁库、老王、蝎子眼已经陆续转醒,被扰了美梦,梁库他老大不爽。

    史馆长醒的最迟,一双骷髅眼还是布满血丝的老样子,单看一双眼睛,活像红眼兔子。

    小叶有点不太理解:“呀,史馆长,睡了这么久,眼睛怎么还是这么多血丝啊?”

    梁库:“靠!不会是红眼病吧?”

    古傲一直困的要死,但怕一闭眼睛就有鬼要掐他,所以半刻也没睡着,有时候真恨不得忘掉所发生的一切,不管天塌地陷倒头就睡。

    此刻,他见到从美梦中醒来的梁库,心里极不平衡,睡觉怎么可能睡出红眼病!嘴里因而嘀嘀咕咕道:“睡觉也能睡出红眼病来,真是幸福啊、真是幸福啊……”

    史馆长刚睁开眼就成了焦点,正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早准备好了的房东老太,把燃着一点遣梦丹的小铜锅,凑在史馆长的鼻子下面。

    史馆长下意识的头往旁一歪:“这……这是什么?”

    房东老太一双幽眼,此刻闪烁出鹰一样的锐光,声音却又再次无比的绵软磁性起来:“你需要再睡一会,好好的再睡一会,放松放松放松……”

    在房东老太极具诱惑力的声声催眠中,史馆长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的瘫软下来,他入梦了。

    经过房东老太的意识引导,史馆长在梦话中道出了结果,不过这个结果,很让朝歌和房东老太失望。

    史馆长只不过是把白天说的又重复一遍:“我一大早就进来了,忘记带钥匙,就让门卫老张帮忙开门,老张离开后就没再出现,然后我就见到了一个站在门口的年轻人……”

    话中的年轻人当然就是指朝歌,史馆长一副梦语的样子,几乎把白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这个结果虽然让朝歌失望,但也由此对这位古怪的史馆长去了大半戒心。

    朝歌是真实领教过炼烟氏丹香的厉害,恐怕天下没几个普通人可以抗拒得了,但这样一来,只是说明史馆长的确不知情,却没有给园区里各种古怪现象提供丝毫线索。

    探测完后药力仍在,史馆长还是没醒,在探测过程中,众人已经知道其中原由。

    古傲见那宝贵的遣梦丹又少了很多,不禁啧啧可惜,嘟囔着要想让人说真话,有很多种逼供手段,何必非要浪费宝贝丹药呢!

    他忽然好像想起什么,凑向房东老太靠近说:“烟奶奶,您教教我怎样操纵这个史馆长的梦意识。我总觉得,这个人的底细,我们应该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比如家庭、喜好、习惯。哦对了,还有就是殡仪馆的保险柜在哪里,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线索呢!”

    小叶没好气道:“恐怕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钱财吧!”

    古傲一脸冤枉:“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样低俗吗?”

    小叶刻薄的笑:“当然不是低俗,你比低俗可还低俗多了!”

    古傲一副强装的悲愤,小叶笑的心满意足。

    梁库接过话来:“我说小古同志啊,你真应该加强道德意识的自我反省,这样可不成啊,死人钱你也敢动?”

    梁库这番话颇有大家风范,众人不禁刮目相看,别看这个暴发户平时的市井嘴脸,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闪烁中众目不禁仰视,梁库加深了批评力度:“你小子一定要给我记住,死人钱是绝对不能动的!”

    梁库稍顿了顿:“不过……不过死了很久的人,就可以考虑考虑了。呵呵,管死人陵园这么久,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古墓啥的,让我探探,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呵呵,呵呵……”

    所有人顿时晕倒。

    你言我语,斗转星移,眼看就要天亮了。

    众人已经一天两夜没睡,这样熬下去,恐怕没被术人抓到,自己会先倒下。

    房东老太取出最后一支烂眼蚀脑的致命丹香来,掐了半截,她要用半截丹香散发的致命烟毒,在车库内设个防卫圈。

    燃香前,她先把车库所有通风的门窗关紧,再把所有人聚在小巴车中,取出最后几根酸草枝让八人分吃了,然后在车外点燃那半截丹香。

    因为不通风,这半支丹香,可以弥漫在车库范围内保持五个小时不散,众人在小巴里,一是为了集中,二是避免因为吸入过多烟香,致使弥漫在车库里的烟力减弱。

    如此,众人可以安心睡五个小时。

    但这也就意味着,唯一具备可怕攻击性的致命丹香,只剩下半支,而且能解掉烟毒的酸草枝也没有了,以后的日子真是过一天没一天了。

    梁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刚一倒头便睡着了。

    紧接着老王和蝎子眼也睡着,没一会蝎子眼还发出浓重的呼噜声。

    要是在平时,这呼噜声能把不打呼噜人的脑仁吵炸,可现在听起来却完全变了意境,给诡异阴森的殡仪馆增添了许多安详,竟比催眠曲还厉害。

    吴姨母女也渐渐闭上眼睛,就连最没胆子的古傲也没能坚持多久,一双眼皮就像缓缓下落的千斤闸,一旦关上,再难开启。

    朝歌倚坐在离拉门最近的座位上,一有情况他可以最先抵挡。

    他总是处在半朦胧状态,不敢睡的太深,而房东老太睡的也轻,稍有点动静就醒。

    一安静下来,朝歌也在不觉中渐渐放松,半闭的视线落在小巴驾驶台的电子钟上。

    黑暗中亮绿色的时间显示,每隔一分钟数字就跳动转换一下,与蝎子眼此起彼伏的鼾声相配合,让人一下子回到从前那种平凡普通而又舒适的生活,困倦不可阻挡的袭来。

    忽然“嘀”的一声,朝歌猛的惊醒过来,警觉中急向四周扫视,却平静如常,蝎子眼的鼾声还是那么动听,所有人的睡态还是那样贪婪。

    原来是那个电子钟,每到正点就轻轻的嘀一声,朝歌不禁哑然一笑,看看显示的时间,比入睡前只走了一刻钟。

    虽然时间极短,却是朝歌少有的深度睡眠,本来平时睡的就少,再经过这一惊,朝歌困意全消,脑海里又一幕幕的演起电影来。

    朝歌是个意志超坚定的人,可自从姐妹花死去后,朝歌曾一度闪念,想放弃对身世谜局的追踪,远远躲避开摆脱不掉的家世之谜。

    自己仿佛成了不祥之物,先是让几乎整个五行族覆灭,现在又掀起这样大的一个乱子。

    可他真能放弃吗?

    从他妈妈去世起,一直到成年,朝歌都在试图躲避摆脱,可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路。

    这些都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半途而废绝不是朝歌的性格。

    况且随着入局渐深,他越来越觉得,不但是牧氏家族和散落余生的五行六甲后人,世世代代困缚其中,说不定有更多的人或家族,都被压在更深更黑的角落。

    所以这是一条不可能回头的路,无论怎样艰险,都注定要一步步走完它。

    朝歌忽然有种非常渴望得到能力的冲动,因为古镇地脉被封,自己的术力不但无法依风水地势施展,连以前那种对周遭敏锐的洞察力也被打乱了。

    在数以万计的术人面前,他感觉到自己太没用、太渺小了。

    而到现在为止,他所遇到的,还只是术界中层次较低的杂术者,他想像不出位居术界首领的八门,又强大到什么可怕地步。

    冲动过后,朝歌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转变,一向厌恶因阵衍导引所引发的异变和邪恶感的他,现在却渴望得到更大的能力。

    难道是体内日积月累的术力,真的导致了性情改变?还是越来越险恶的遭遇,让自己不得不有这种转变?

    无论是因哪种原因而转变,朝歌都得承受,他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注定无法回头。

    矛盾挣扎之下,朝歌开始默默导引起左右大掌诀来。

    意想不到的是,这五行族的导引,平时都是依据风水地气的相生相克原理来运行,现在由于全镇地脉被封,这种相辅相成又互相制约的力量没有了。

    朝歌完全处于一个自我真空状态,术力一下子像脱了缰的野马,毫无羁绊在体内奔腾起来。

    五种力量左冲右突,又互相征战,木行占优的时候,朝歌就感觉自己僵硬的如同木头,铁行犹如冰铁,火行如同烈火,水行波涛澎湃,土行山崩地裂。

    这种没有制约的运行,无意中让朝歌体内的术力急剧增厚,是术人梦寐以求的捷径,但如果是普通人的体质,恐怕早就经焚脉断。

    对于导引,朝歌既没人教,又没长期练习过,对于这种突变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样任由术力狂转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他当下手中停住掌诀,野马般的五行术力才渐渐平息下来,最后不知不觉隐归到五脏百脉中。

    刚刚经历了一场体内折磨的朝歌,感觉到从没有过的舒适,就像忽然在挣扎的炼狱中解脱。

    惬意中,他忽然回想起,曾经在九鹿县运用过的一次大掌诀,当时出现了可怕状况,这不会也对小巴内的众人有什么不良影响吧?

    朝歌意识到危险猛然醒过来,往车厢内上下左右一阵急看后,朝歌愣住了,他并没看到想像中被术力波及得东倒西歪的众人,相反却发现小巴内已空无一人。

    怕自己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朝歌使劲睁了睁眼睛,再次将车厢内看了个底朝上。

    没错,还是一个人影都不见,这下朝歌有点心惊,莫不是自己睡着时发生了什么不测?

    急切中,朝歌转身下了车,正要准备到外面去查探查探,抬头一看,又是猛的一愣。

    距离车门十米外,以炼烟老太为首的八个人,紧紧的站在一起,正神情怪异而又紧张地齐刷刷盯着朝歌,活像是看着一头怪物。

    朝歌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除了身上与术人激斗时粘上的血污,其他上下并无异样。

    他又摸了摸脸,也还是老样子,就不明白这些人在发什么呆。

    朝歌向前走了两步,可八个人竟然惊恐的一齐向后退了两步,惊恐之色更胜刚才。

    朝歌真的想不通了:“你们没事吧?”

    梁库语气闪烁,眼神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朝歌奇怪众人如此反常,怎么却反问自己有事没事。

    他莫名道:“什么事?”

    梁库上下看了一遍两遍三四遍朝歌,看样子确实没发现什么事,长长吁了口气:“啊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叶却嘟起了嘴:“他是没事,我们却差点有事!”

    古傲添油加醋的说:“不是差点有事,是已经有事了!”

    朝歌还是不太明白,不过隐隐已经猜出,一定是跟自己刚才体内的五行失控有关。

    房东老太幽目闪锐:“我们炼烟氏虽然是外丹术士的分支,但也对导引术略知道些。”

    说着,房东老太用眼角,瞥了下朝歌刚刚收起掌诀的手,接着道:“你刚才应该是体内运行失控。奇怪,体内有这么强大的术力,怎么好像毫无驾驭章法呢……”

    房东老太神情疑惑,对这个神易后人有着诸多不解,但又怕泄了身分,毕竟还不能完全确定史馆长还有馆内的情况,于是她没再说下去。

    果然是刚才朝歌术力失控,给车内众人带来极大影响,不过这种影响,对于同处一车的八个人各有不同,而且影响的方式怪异非常。

    八个人虽然没感觉到朝歌强大术力对他们的冲击,但每个人所遭遇的却更加可怕。

    当朝歌体内五行术力翻江倒海之时,八个人差不多同时以不同感觉惊醒。

    有的忽然心脏痉挛,就像在深海冷水中游泳,忽然手脚抽筋,眼睁睁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却是束手无策。

    有的睡得好好的,猛的感觉像是有两只铁钳似的大手,伸进自己的皮肉,狠命的抽筋拔骨。

    有的更离谱,感觉身体百髓、五脏六腑中正在刮龙卷风,用古傲的话来形容:连喊妈都来不及了!

    唯独梁库与众人不同,他的感觉几乎是与朝歌同步的。

    他能清楚的感觉出,朝歌体内一会冷一会热,一会水一会火,每次朝歌的承受力快要到达极限时,就有部分五行术力转换到梁库身上,维持了某种临界状态下的平衡。

    众人七嘴八舌、手脚并用的一阵乱述,朝歌一点一点明白了究竟。

    没想到左右大掌诀培蕴的五行力,在暴涨狂乱时,并未硬碰硬与外界进行冲击,而是在试图改变和扭曲周围的五行格局来发挥作用。

    这种奇力若是作用在人身上,命弱的顷刻有被改变五行格局的可能,或狂乱或晕厥;重则当场毙命,轻则命局紊乱,时而张三时而李四,最终不堪折磨,精神分裂不知所终。

    命硬的则自身的命局中过旺五行,与朝歌发出的奇力产生对抗,结果就会出现各种恐怖至极的痛苦感觉。

    而梁库之所以与众不同,那是因为其命局天生与朝歌相和,当朝歌到达极限时,自然有部分术力会流转到梁库身上。

    梁库此时的作用,就像是一个人体泄洪场,不但自身不受损伤,而且还对朝歌起了绝妙的维持效应。

    朝歌暗暗冒冷汗,刚才如果收诀再迟一点,后果不堪设想,愧疚道:“对不起,是因为我体内术力失控才导致这样,幸亏各位命硬,否则……”

    “命硬?啥叫树……数力?”史馆长一直云里雾里的听,此刻终于忍不住,等了半天却没有一人理他。

    女孩子对于命事最关心也最担心了。

    小叶惊问:“我们的命都很硬吗?会……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朝歌说:“能在这一天一夜刀山死海中冲过来的,无不是万里挑一的硬命,假使命稍弱一点,早已经不测了。至于后果,如果刚才持续的再久些,恐怕真的会有不好的后果。”

    小叶继续不停刨问著有关命的各种担心,问着问着就离题万里了,什么将来她会怎样,让朝歌好好帮忙看看她的面相,是不是有钱有势,富贵双全啊。

    如果不是吴姨制止,恐怕连婚姻、家庭也一并问了。

    众人也乱碴碴的跟着起哄,甚至自动自觉的排好了队,等着朝歌批命,全然忘了刚才还要死要活的惊险。

    史馆长脑袋摇的像是波浪鼓,可还是听不出所以然,最后也死乞百赖的排队等着批命─当然他是排在最后。

    “的确应该好好算算,看看我们各位落在术人手上是怎么个死法。”

    房东老太正在众人兴头的时候,狠狠的泼了盆冷水,场中立时息声下来,静了半天。

    只听古傲幽幽的叹了口气:“哎,烟奶奶,您就不能让我们高兴一会儿?就算骗着自己玩也成啊!”说完,他垂头丧气像只瘟鸡。

    古傲说中了每个人的心事,从前天到现在,整整快六十个小时,每个人的每根神经都时刻处在极度紧张中,刚才好不容易暂时难得糊涂的放松一会,没几句话功夫,又被打回了残酷现实。

    古傲说完,其他人也纷纷无力的垂下头。

    房东老太本是出于好意,却不料惹的众人颓丧,大概也是觉得有点下不了台,毕竟奶奶辈的人了,心上软了嘴上还硬。

    “难道我说错了吗?大敌当前性命攸关,还是省点力气准备逃命的好!”

    不说还好,老太这一补充,众人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梁库忽然哈哈一笑:“光顾着乱吵,差点错过一个重大发现。”

    所有人一愣,梁库凑过来说道:“老大,你刚才是不是说,我们诸多的不良反应,都是因为被你发出的真气所干扰吗?”

    梁库不懂术语,又把武侠小说搬了出来。不过两者也差不多,都是通过吐纳导引培聚的一种能量,只不过术力的五行特性更突出些,而且运用独特。

    朝歌道:“嗯,是五行术力。”

    梁库:“对对,我说的就是五行术力!”他转头像是吃了十颗大补丸似的,兴奋地对众人道:“同志们,老少爷们,我们终于有救了!”

    古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什么什么什么就有救了?刚才差点就被这种五什么什么的力给整死!”

    梁库超级鄙视的说:“说你没文化吧,你又好歹算是个被开除的大学生,你懂得啥叫信号干扰不?”

    不但古傲没有明白,就连朝歌也有点不解。

    梁库又超级得意说:“嘿嘿,既然不明白就给我闭嘴,让本教授给你补补课。我问你们各位,谁家里的电视是用室内天线的?”

    小叶虽然还不知道梁库要说什么,两片薄唇一撇,忍不住酸道:“都什么年代了,有线电视早已经普及,谁还用室内天线。”

    古傲赶紧附和说:“嗯,叶妹说的极是!不过还请理解,我们一夜暴发的梁兄弟,在没暴以前,生活还是相当水深火热的。”

    梁库眼一瞪:“少跟我在这贫嘴,说正经的呢!”

    朝歌道:“你直说就好。”

    梁库清清嗓子:“我想大伙就算没经历过大概也听说过,临街用室内天线收看电视的,经常因为外面经过的机动车辆,导致信号不稳、图像模糊。”

    机动车辆本身散发的电磁信号,干扰电视本是物理常识,众人都点头。

    虽然这是常识,没读过书的梁库,却还是通过偶然机会,在以前缴不起有线电视费的穷邻居那里学来的。

    梁库接着说:“既然大伙都明白,那就再联想联想朝歌刚才发功的经过,不也是一个道理?老大既然能把我们干扰得要死要活,不也同样能干扰外面那些术人?

    “嘿嘿,我早想好了,咱们趁黑就开这辆小巴出去,让朝歌就像刚才那样发功,嘿嘿,这一路干扰过去,五行神力大发神威,就算那些个术人发现了,恐怕还没来得及拦车,就已经命局错乱、神智不清!哈哈吼吼,那可真叫做挨着死、碰着亡!”

    说到得意处,梁库不觉的手舞足蹈起来。

    如此煽动之下,小叶等人不禁也跟着转忧为喜起来,又在梁库的基础上,大大充分延伸拓展了联想力,简直就把自己这方挤在小巴里的老弱病残,形容成天兵神将了。

    就只是史馆长越发的心急火燎,他发觉自己怎么越听越糊涂啊,这帮闯进殡仪馆的男女老少,该不是一群从精神病院集体逃出来的疯子吧!

    正高兴的忘了天忘了地,又忽听得老太一声清咳:“清醒点吧!先不说这办法行不行,只说大家都挤在一块,朝歌一发功让术人倒下,可在这之前,恐怕我们会先疯了!”

    哗啦,又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泼下,之所以这冷水泼得有效果,就表示老太说的有理,只是对于几个年轻人来说有点无情。

    梁库歪着脖子:“我说老太太,我喊你声奶奶成不成?拜托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一想成不成?我就不信没有解决的办法!”

    古傲好不容易看到了点希望,急道:“我们还是先问问朝歌吧,他可是大师,真正的大师!大师,您一定有办法对不?”

    几乎所有人都饱含着一双希望之眼,可怜巴巴的望向朝歌。 -

第七章 中断的脚印

    

    “不成!”

    略加思索后,朝歌只回答了两个字。

    众人失望中,朝歌接着道:“这五种术力在达到相当强度时,的确可以对周围包括人在内的五行格局,进行干扰甚至扭曲,但前提是必须收控自如,我暂时还无法驾驭。”

    “又白激动了,我就说嘛,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古傲连瞥了几眼晒在一边的梁库,嘟嘟囔囔着钻进了小巴。

    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大亮,众人迎来了入住殡仪馆后的第二个早晨。

    虽然整个镇子腥风血雨,但太阳还是那样灿烂,天空还是那样碧蓝,偶尔有阵微风抚过,还能闻到浓郁的树香。

    就只是这树香与往日有些稍稍不同,好像杂了些细微异味,要仔细感觉后才能分辨出,那是飘散稀释在空气中的人血腥气。

    朝歌走出车库大门,立时被暖洋洋的朝阳包裹住,一双眼眯成两道缝,短暂的享受了下阳光后,举目四望并没发现任何异常,才向殡仪馆大门走去。

    殡仪馆的大门还是被朝歌掰弯的那根铁条插着,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那头黑背巨犬虽然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看上去凶狠依旧,一见朝歌出现便猛的扑过来,挣直着一条粗铁链,半声不吭盯着朝歌。

    昨天众人从门房退出来搬往车库时,朝歌是最后一个关门的,他特意在门缝处别了一根草叶,如果夜里有人进来过,一看便知。

    朝歌扫视四周,低头向门缝处查看,那草叶跟昨天一模一样,还是好好的别在那里,看来并没有人进来过。

    朝歌转身往回走,他准备在车库周围仔细勘察一遍,昨晚的怪声就在车库附近,也许那个神秘人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他忽然隐隐觉得刚才哪个细节上有点异常,想了想,回头重新去看那片别在门缝处的草叶。

    很奇怪,昨天下午别的草叶,怎么几乎过了一天一夜,还是跟刚别时一样新鲜绿嫩呢?

    现在盛夏刚过,空气渐燥,断了根茎的草叶,绝不可能保持这么长时间而不枯萎。

    朝歌精神猛的一紧,如果这片草叶是被换过,就证明昨晚或是凌晨一定有人进来过,而且此人一直在暗中密切观察着朝歌等人的一举一动。

    朝歌小心推门入房,阳光随之投射进来,房内摆设跟朝歌等人退出时毫无变动。

    此人不会是己方中人,因为朝歌是等包括那个史馆长在内的所有人,向车库走远后才最后关门的,他们不可能看到朝歌有此动作,况且昨晚一直到凌晨,所有人始终在一起,他们根本没机会出来。

    那悄悄摸进门房的究竟是谁呢?会是那个发出诡声的神秘人吗?但就只这么毫无意义的一进一出,所为何事呢?不会是只因为好玩或是好奇才进来的吧。

    会是那个失踪的门卫老张吗?也不像是,老张是这里的看门人,进来出去理所应当,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

    朝歌也曾猜测过神秘人与老张是同一个人,但没听史馆长说发生了任何异常,就算门卫老张心怀鬼胎,也没必要不打自招的把自己藏起来。

    疑云密布,朝歌一时想不出头绪来,提高警觉下往车库走回,看看这边有无线索。

    近日极少下雨,地表干燥,最容易留下脚印的地方,就属砖地两边的花坛草径了,但朝歌仔细勘察之后,却没发现任何线索。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昨晚在车库外面发出怪声的根本不是人,另一是发出怪声的人对陵园地况非常熟悉,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朝歌从来不信鬼魂之说,很显然只有第二种可能,此人一定对陵园地况非常熟悉,如果按此推测,这个如此熟悉地况的人,一定是馆内人员,这样一来,岂不是门卫老张最有可能?

    真是越查下去越是错综复杂,可越是复杂,就越是意味着潜伏重重。

    朝歌扩大了勘察范围,相信既然隐藏的人,对己方这么感兴趣,那藏身之处一定不会距离车库太远,因为这样可以时刻注意到车库内的一举一动。

    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番细致勘察下,朝歌发现了异常线索。

    这是一颗跟大米粒差不多大小,带刺的野草籽,毫不起眼的静静躺落在一座仓库模样的门阶上。

    本来这颗草籽没有任何稀奇处,之所以能引起朝歌的关注,是因为在经过仔细勘察后,朝歌已经对周围地况植被非常清楚。

    这种带刺的野草籽,只有车库后边的野草丛中才有,再看它的新鲜程度,脱离草体绝不会超过十二小时,完全可以让人联想到,这颗小小带刺的草籽,会不会是被昨晚那人不觉中粘挂在裤腿上带到这里来的?

    朝歌抬头又看了看,这里距离车库仅有二十米。

    虽然中间隔着两排矮矮的灌木墙,但丝毫阻挡不住视线,如果人躲在仓库中,可以轻松透过正面的窗子,对车库一览无遗。

    库房不算很大,是个独立建筑,只有一个门,前后窗子都有铁条防护,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凭普通人想破窗而出还是不容易的,就算手上有些功夫也要费番周折。

    如果此刻人还在,进出只能走这道门。

    朝歌并没有犹豫就进了门,他没任何帮手可以依靠,只能独探险地。

    门是把破旧的暗锁,任何卡片类的东西,都可以顺着门缝把里面的锁捅开。

    朝歌不去费事,手上一运力,固定锁眼的木框便应声而断,门吱扭扭被推开了,顿时一股混合的发霉味,扑鼻而来。

    朝歌微目先适应下库内光线,然后反手把门带上。

    仓库实用面积大约二百多平方米,里面到处堆满了装殓火化用的薄木棺材,还有骨灰盒、寿衣、冥纸类的东西,想必这是殡仪馆用来堆放丧葬用品的,要想每个角落都翻一遍怕是不容易。

    朝歌原地不动的立在门口,向四周看了一圈,暗暗寻思,闻这发霉的程度,还有四处吊挂的蜘蛛网来看,这个仓库很久才被打开一次。

    太平盛世前毕竟不是天天死人,地板上也一定落了层厚厚的灰,昨晚如果真的有人进入,相信一定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想罢,朝歌慢慢蹲下来,仔细观看落满灰尘的地板,果然一排清晰的脚印,逐一呈现在朝歌眼前。

    朝歌一阵莫名的兴奋升了起来,同时又提高了警觉,因为很可能这个神秘人,此刻还在这里。

    沿着脚印一路寻去,那串脚印歪歪斜斜,好像走路之人身体极虚。先是在离门最近的一扇窗户前停下来,脚尖正对窗外方向,且印记较深。

    顺着窗子往外看,这个方向正是车库,此人一定是进来后先在这里伫足许久,对车库以及周遭情况进行窥探,确定安全无异后,才又向里面走去。

    歪歪斜斜的一行脚印,几乎顺着仓库内墙走了一圈,好像是在寻找什么,然后就在快要走到大门时又往回走,最后在一堆高高摞起的冥纸前消失了。

    朝歌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一堆高两米宽三米的冥纸堆,一摞摞叠放整齐,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朝歌觉得有点奇怪,脚印到这里就忽然消失,按正常推测,神秘人一定是搬开纸堆藏在后面,但尘灰蛛网密布的大堆冥纸,却根本没有人动过。

    朝歌又向冥纸堆左右看了看,一边是高高叠起来的薄木棺材,一边是成捆成垛的寿衣,都无法看到后面的情况,而且也都尘灰厚积。

    难道神秘人拔地而跳?

    不太可能,先不说看此人走路犹如重病,光是这冥纸堆就有两米高,看脚印长度宽度,此人身高不矮,又不是纸做的,怎可能轻松越过呢?

    可此人就是偏偏不可思议的凭空消失了。

    朝歌重新蹲下身来,仔细观察那最后一双脚印,视线游移中,隐约发觉在脚印左侧一米多距离外的地面,似乎有些异常。

    朝歌凑近过去低头仔细观察,借着窗子投射进来不是很充足的光线,朝歌看到这里的灰尘明显比别处厚出很多,但正巧隐在阴影里,不仔细观察真的是很难发现。

    奇怪,为什么此处的灰尘如此之厚呢?而且一块块的向外延伸。

    朝歌俯下身对厚灰轻轻吹气,覆盖的厚灰渐渐飞去,渐渐的竟然露出一只脚印来。

    朝歌星目爆闪,继续吹第二个尘块,又是一个脚印现出来。

    真没想到,此人竟然在别处搜来灰尘把脚印盖住,莫非他早料到会有人寻进来?

    想到这,朝歌不禁暗暗心惊,正思索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身侧后窗子的光线一暗,在地板上投射出一个扭曲的影子。

    朝歌猛的转身站起来,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赫然就站在朝歌的身后。

    “你们的处境很危险!”

    想不到中年人先开口了,而且还如此开门见山。

    “哦?”

    朝歌不敢确定对方是否在试探:“您指的是什么?”

    中年人下意识地向窗外车库方向望了一眼:“你知道昨天在办公室遇到的那个人是谁吗?”

    朝歌还以为对方要说古镇的围攻杀戮,再或是殡仪馆暗藏的杀机,不料他指的却是史馆长,顺势答道:“这里的史馆长。”

    虽然窗子光线只一条条的照在中年人身上,朝歌还是隐约能看出,中年人的脸部有一阵抽搐。

    中年人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恶魔他究竟想干什么……”他随即又抬起头向朝歌凑近一步:“你知道我是谁吗?”

    朝歌重新仔细上下打量:“门卫张师傅?”

    但他见中年人一身西服革履,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说什么也不太像是个看门的,于是颇迟疑:“再或是……”

    朝歌本想说,再或是昨晚那个神秘人,但情况不明,此说不妥,最终没说出口。

    “我才是这里真正的史馆长!”

    中年人语声不大,却很惊人。

    朝歌万万没想到会有此一变,眼神一闪马上又镇静下来,波澜不惊的只是“哦”了一声。

    中年人知道朝歌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稍静了静。

    他扶扶眼镜,沉声说出了一个惊人内情。

    按中年人所说,他才是真正的馆长,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前天晚上,镇子里闹的很厉害,又是着火又是听说死人的,各种电话又都打不通,他担心馆里出问题,于是昨天一大早便赶到馆里。

    所幸从门卫老张那里得知,殡仪馆并没有受到波及,便告诉老张紧锁大门,如果有来上班的员工或是外来人员,就转告今天停馆,概不接待,然后自己向馆内寻来。

    走到办公区的时候才发觉慌忙赶来中,忘记带钥匙,又返回门房,让老张拿了备用钥匙去给他开门。

    结果就要走到办公区的时候,却听到尸体整容室那边传来异常响声,整座陵园就他们两个人,又哪里来的其他人?

    两人就一同向尸体整容室走去,等到了尸体整容室的楼外,就发现大门已经被人撬开。

    两人觉得更不正常了,显然是有贼进来,可让人不解的是,就算有贼也应该去办公区偷盗啊。

    这里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又有什么好偷的呢?

    这位自称真馆长的人,便同门卫老张悄悄顺着走廊往里寻,最后一路听着声音来到了停放尸体的地下室。

    说到这里,中年人停了下来,神情一反刚才的沉稳,像是看到了绝对意想不到的恐怖情景。

    他语塞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就在那里,你不会想到,任何人也不会想到,借着一点微光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我们看到了什么……就是那个假冒的馆长正在……正在丧心病狂的切割尸肉来吃!”

    幸亏两年来,朝歌经历颇丰,否则还真要心惊肉跳加反胃了。

    中年人继续道:“我大声喝止,不料这个丧心病狂竟拿着一把剖尸刀,带着一身尸臭,疯了似的向我们扑来,结果我身受重伤跑了出来。”

    中年人说着手捂胸前痛苦的咳了两声,朝歌这才注意到,中年人的胸前破了一个洞,四周血迹斑斑。

    受伤处的衣服隆起了一块,想是自己寻些药布类的东西包扎住了,否则地板上就不光会是脚印,而是血脚印了。

    朝歌刚才一直注意听着每个细节,真假两位馆长所说的完全相异,而唯一的相同点,都是提到了门卫老张。

    于是他截问:“门卫老张呢?”

    中年人现出悲愤神情:“恐怕已经遭毒手了。我本想报警,但电话打不通,整个镇子又乱的一塌糊涂,我见那个疯子行凶后仍旧留在馆里,我怕他继续害人,就冒险留了下来。

    “后来就看到你们进来了,因为还不敢确定你们同那个疯子是什么关系,所以我就一直没敢接触你们。现在事情既然明白了,我们赶快合力制住那个疯子,否则真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朝歌陷入了沉思中。

    情况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原以为找到的是昨晚的神秘人,想不到又出了一位馆长,事情扑朔迷离,最重要的证人老张,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到底该相信谁呢?

    从分析中年人的细节中有两个很大疑点,一是办公区与尸体整容室距离很远,如何能听到异常?

    二是门阶上的草籽难道是巧合吗?如果真是巧合,说明除了真假馆长和门卫老张外,殡仪馆中还隐藏着第四个人。

    中年人似乎看出了朝歌的疑虑,刚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到大门处传来“嘿嘿”的两声怪笑。

    两人一齐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瘦成一把人骨的史馆长站在库房门外。

    中年人脸色大变,惊恐中一时语痴:“你……你……”

    史馆长却笑的泰然自若,迈步走进来对着朝歌道:“真让我不好找,原来你在这里,还以为怎么了呢!”

    他转头看了看还在一脸惊恐的中年人,疑道:“这位是……”

    见中年人怒视不答,回头又问朝歌:“你们认识?”

    朝歌忽然觉得有趣,嘴角一翘:“应该是你们认识。”

    史馆长好像很意外的样子:“哦?是吗?最近总是健忘,让我再想想。”说着一副努力想的样子。

    中年人一腔惊怒:“别再伪装了,你这个食尸杀人的狂魔!”

    史馆长莫名其妙的说:“我?什么什么狂魔?呵呵,我没听错吧?”

    朝歌自从破了牧家村那场谜天大局,好久没再看过像样的大戏了,兴致渐浓,推波助澜的把中年人刚才所说的内容,简单向史馆长重复了一遍。

    还没听完,史馆长便已经无辜到了极点。

    “冤!我简直比窦娥冤还冤!平时也没得罪谁呀,怎么就忽然遇到这倒楣事呢?”

    他说着便对中年人道:“好,你不是说我是假的、你是真的吗?你有什么证据没有?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中年人针锋相对地说:“我倒要问问你,能不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是真的?”

    史馆长回击说:“好!你以为找不到老张就死无对证了?那我们就到镇子里把殡仪馆的员工找几个来做证明,到时候谁真谁假,自然明了!”

    中年人冷笑:“嘿嘿,你明知道现在镇子已经翻了天,只要出了陵园,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问题,让我出园找人,你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两人你来我往,开始了唇枪舌剑。

    老实讲,虽然有些疑点,但朝歌并不十分怀疑史馆长的身分,因为房东老太的遣梦丹已经证明。

    但从个人的感觉,受伤的中年人,更符合馆长的特点,虽然口音也是南腔北调,但尾音都与本地人颇有几分相似,这是因为长期生活而潜移默化的。

    说也奇了,两人质问对答中,你来我往,都对陵园事宜极其熟悉,但都无法证明彼此是真馆长。

    而且史馆长还不停质问中年人,这样造谣诽谤出于什么目的,况且单身孤人藏在这里又是什么用心?

    万般无奈之下,中年人要求去尸体整容室对证。

    史馆长眼睛一转,也赞同前往。

    朝歌心里明白,就算整容室里真的有具乱尸又能怎样?没有证人,史馆长可以反咬一口说是中年人栽赃诬陷,而中年人未必不明白此中道理,因此这提议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现在空无旁人的殡仪馆里,朝歌成了他们双方争取的对象,谁争取到他,就意味着谁代表正义和力量。

    三人一同前往尸体整容室,朝歌虽然时刻警惕,但心里颇有把握,要说对付大批术人,朝歌稍显不够,但要对付普通人,即便真的有食尸狂魔,也不在他的话下。

    因为停电不能冷冻,存放在地下室的尸体已经开始微微变质。

    一股混着消毒水的尸臭蔓延上来,整个走廊都是,比昨天进来取药时,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地下室一片漆黑,加上浓烈的腐烂尸臭,让人倍受嗅觉上折磨的同时,还要承受巨大的恐惧。

    史馆长把刚才从器材库里取出的两个卫生口罩,一个给了朝歌,一个自己戴上,样子就像是到了自己家里那样熟悉。

    而中年人则毫不示弱,熟练地打开电池应急灯,顿时停尸房内一片惨白雪亮。

    瞬间,三人视线几乎同时短暂失明,就在三人慢慢适应的时候,又几乎是同时,他们看到在中央的遗体整容台上,赫然躺着一具惨被开膛破肚的女尸。

    顷刻,朝歌微微一愕,接着史馆长大吃一惊,最后是悄悄闪过一丝得意的中年人。

    中年人首先走到台前,指着女尸道:“尸主女,二十七岁,四天前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发作不治,因为并不是横灾死亡,家属并未要求进行整容,现在却无缘无故躺在这里被人分尸。她是停尸房中最年轻的女性死者,可见凶手变态到了极点。”

    此时朝歌和史馆长也已经来到近前,中年人边指点边继续道:“尸体从腹部到胸腔被乱刀割开,看凌乱程度,不但谈不上专业,更让人联想起,很像是一个失去理性变态狂魔的杰作。再看这里……”

    中年人在整容台旁的一个用具箱里,取出一副胶皮手套来,探进尸体腹腔,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尸体腹部长长切口的腐肉,向两边翻起,因为被开膛前已经死去多时,所以并没看到流血,而发出恶臭的内脏,紫的、黑的、黄的纠结成一堆。

    这时听到中年人问道:“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朝歌仔细看了遍,这可不是他的专长,并没发现什么。

    中年人愤怒看了一眼史馆长后道:“尸体的肝脏已经不见,如果不是被食尸狂魔生生吞掉,还有什么解释?”

    紧接着中年人又道:“看尸体刀口的腐烂程度,解剖绝对不会太久,应该不超过三十个小时,算一算时间,此事岂不正巧发生在昨天早晨,也正是这位自称史馆长上班的时候?”

    中年人稍加停顿后,指着史馆长就是一声暴喝:“变态狂魔,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

第八章 一尸三变(上)

    

    中年人一通分说,真的是有理有据有时间,朝歌细细回想起来,昨天见到史馆长是早晨刚过,此后便再没脱离过。

    也就是说,如果这位中年人所言是真,自己见到史馆长那一刻前,正是他刚刚分尸发狂后不久。

    但以当时所见史馆长的悠闲听歌状态,还有一丝不苟的着装仪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史馆长没有作案的可能,一切还需要证人,而门卫老张就是所有经过的唯一证人。

    没有老张,一切都是空谈,每个人都是深知此点。

    果然不出所料,面对中年人的暴喝,史馆长无动于衷,跟没事人似的皱着一脸人皮淡笑。

    “我们的这位真史馆长对尸体的分析,的确够专业、够精辟!您更像是位解尸员,而不是馆长。”

    史馆长边说边走到用来冷藏尸体,镶在墙壁里的一个个白钢槽,用手指轻轻敲击其中一个。

    “这每个钢槽上面都有一个临时记录卡,死者年龄、死因、时间都在上面,张只眼睛就能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这张卡,我还真以为这位自称正牌的史大馆长,对本职内外的任何业务都了解的钜细靡遗。”

    一直微笑含刀的史馆长,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们的真馆长不是说我害死了门卫老张吗?尸体怎么不见了?尸体在哪里呀?”

    中年人讥讽道:“这还得问问你,是不是被你毁尸灭迹了?”

    史馆长哈哈一笑:“如果按你的说法,我最应该毁尸灭迹的是这具女尸呀!怎么会去费力不讨好的毁老张呢?人又老、肉又糙,况且死人又不能说话。”

    忽然他脸一板,逼视中年人。

    “不要认为不见了老张就死无对证,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满口胡话栽赃。嘿嘿,我很想知道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这具女尸该不是出自老兄你的手笔吧?”

    一个攻的有理,一个回的巧妙。

    大戏似乎要到高潮了,只可惜,因为缺少最关键的证人门卫老张,最终的争执仍没有结果。

    就在两人再次你来我往、不可开交的时候,朝歌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表面看来,这两人似乎你攻我伐互不相让,但无论怎样找遍理由攻击,却都不曾提过一句昨晚那怪异的呜咩儿声。

    难道真的有与两人毫不相干的第四人存在吗?

    如果没有,那再看两人的互相攻击,就变的是配合默契了,鬼气森森的殡仪馆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朝歌一时还想不出清晰头绪,三人准备离开臭气熏天的停尸房,就在经过那张放着女尸的床式整容台时,忽然听到史馆长一声几乎失了人腔的惊叫。

    别说是人,连解剖台上的尸体的手都被吓落了。

    朝歌和中年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只见史馆长像根石杆似的,直直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惨白的应急灯下,脸上更加没了人色。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顺着史馆长颤抖的干瘪躯体往下看,惊然发现尸床底下竟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史馆长的脚踝。

    中年人惊的差点晕过去,一屁股坐在生硬的水泥地上。

    唯独见惯大场面的朝歌处变不惊,不但丝毫没有退怯,相反一步步地向尸床走去。

    此时的史馆长,已经成了石馆长或是死馆长,僵立在那里呈半昏迷状态。

    朝歌半蹲下去,慢慢挑开下垂的台布,黑暗中赫然看见一具老男尸体,一具睁着双眼的老男尸体,正直挺挺的仰躺在那里,死盯着朝歌。

    阴暗、潮湿、恶臭。

    诡异的尸房中就只剩朝歌和一具尸体在对视,没有一丝声音,全部凝固了,包括心跳。

    即便是胆如泰山,定力超强的朝歌,也被惊得猛的一震。

    忽然,“老尸”慢慢启动了嘴唇,幽幽颤颤的发出一种可以摧毁一切有胆生物的呻吟声:“现在几点了?”

    声音一出,史馆长立时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中年人则是一声惊呼,一步窜出地下室。

    原来尸床底下正是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门卫老张。

    因为门卫老张平时总是担心自己的表不准,怕延误了开馆闭馆的时间,所以没事总是问人:“现在几点了?”

    众所周知,这几乎已经成了门卫老张的口头禅,想必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头脑已经糊涂了。

    让朝歌有点诧异的是,为何一听到老张的声音,史馆长和中年人的反应竟如此激烈?

    可以证明一切的唯一证人出现了,朝歌以防万一,警告已经清醒的史馆长和为探清情况摸回来的中年人,如果谁要妄动一下,别怪他朝歌不客气。

    老张逐渐清醒后,按照朝歌的吩咐仔细分辨两人,当看到受伤中年人的时候老张点头道:“史馆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此话一出,朝歌一震,这位中年人竟然才是真馆长。

    与此同时,假馆长快速探手入腰,竟然摸出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来。

    朝歌早有提防,一步冲上去把枪夺下来,手上一用力,把假馆长扔到墙角,他摔的七荤八素缩成一团。

    真相似乎已明,中年人不容分说,拿起一把整容用的手术刀,过来就想捅死已无还手之力的假馆长,却被朝歌拦住。

    朝歌不想再胡乱杀人,况且等他清醒后,还有许多疑点要问。

    四个人往外走,朝歌拽着踉踉跄跄的假馆长在前,真馆长中年人搀着虚弱的老张在后。

    只听到老张无意问中年人:“史馆长,这两人是什么人?我好像记得拿钥匙给您开门,还没到办公区的时候,不知道谁把我敲晕了,您没事吧?”

    朝歌猛的一个激灵,如果按中年人所说,老张应该看到了这个分尸狂魔才对,而且应该是在地下室被打晕的,怎么会是办公区?

    朝歌头脑飞速转动,那只有一种可能,中年人的确是真馆长,不过却一直在撒谎,老张就是被他击昏的。

    想到这里朝歌不禁一阵心寒,不觉中脚步慢了下来。

    正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就感到身后一阵厉风袭来,朝歌一躲,手握灭火器钢瓶的中年人闪倒在地。

    惊人突变就发生在这短短的瞬间。

    不问好坏,朝歌用随手扯下来的电线,先把真假馆长两人都捆了。

    有太多的疑点有待解答,恐怕他们两个人都难脱关系。

    门卫老张看的有点糊涂:“你……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把馆长绑起来了?”

    朝歌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回答好,便指着中年人对老张直接道:“打昏你的人是史馆长。”

    偏巧门卫老张上了年纪耳朵背,大概再加上昏迷了一天一夜,头脑糊涂,他点头道:“哦,原来你是公安呀!来抓罪犯的。”

    朝歌怕在这里耽搁过久,车库方向会有问题,也没多加解释,就押着两人带着老张赶往车库。

    一路上老张不住的叹气念叨:“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犯罪就犯罪呢……”

    朝歌则是偷偷吁了口气,老张要是不糊涂不耳背,他还真不太好解释这发生的一切,更何况连自己都是闯进来的。

    朝歌、老张四人,很快回到了车库,除了古傲还赖着不起,其他人基本都醒来了。

    朝歌简单跟众人说了前后经过,然后开始审问起两人来。

    主动叙述的是假馆长,在他的一番述说中,一幕惊人的隐情渐渐水落石出。

    其实这位真正馆长身分的中年人史潜,在二十年前曾是大城市著名医院里的医生,为人儒雅稳重,不但医术好,而且对中外音律很有研究,更喜欢听经典老歌,就像那首“等着你回来”。

    但很少人知道,他因为父母近亲结婚,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现代医学无法医治。

    按古偏方,他的病必须用人的腹腔隔膜来做药引子才有效。

    于是他就利用工作之便,偷偷割取死去患者的腹腔隔膜来入药服用,但毕竟死人的腹腔隔膜不够新鲜,药用效果不是很显著。

    在一次外科手术中,真馆长病发了,忍不住就把病人的腹腔隔膜切出了一小块。

    本来只是问题不大的阑尾炎切除手术,但缝合后,病人总是高烧不退,腹腔严重感染,当时会诊不出任何问题,可患者家属就是觉得有问题,最后告到了法院。

    医院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希望私下解决此事,但对方是个有钱家庭,不要院方给的赔偿,就是想要制裁这个医生,却因为医院太过出名,官司最终没能赢下来,而且医生辞职,不知去向。

    这个家庭便出钱在东南亚,雇佣了一位很出名的年轻华人私人侦探阿志,不惜重金要搜集罪证并找到这个医生。

    而那位曾经相当有名的私家侦探阿志,就是现在这位冒充馆长的瘦骨人干。

    说到这里,早已不再年轻的私人侦探阿志,忽然情绪极端激动起来,强力克制下才渐渐平复,暗伤的叹了口气。

    “当年少年得志的我,说什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案子,却让我从此陷入了一个长达二十年的倒楣追踪!”

    虽然众人还并不清楚,侦探阿志这二十年经历了什么,但从他的激动情绪上能强烈感觉出,这其中必有难以想像的坎坷波折。

    原来别看史潜是个医生,但却异常谨慎小心,尤其擅长隐蔽行踪,辞职后没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

    这大概与其特殊的家族传承有关,其祖先竟曾是术界中人,术法音律,家族中每个人从懂事起,就被严令万事低调,提防身边的每个人。

    这给阿志的追踪带来了相当高的难度。

    史潜家族世代传有一个宝物:合金铜震。

    这合金铜震,扇面大小呈椭圆形,缘边上有两个小吊耳,穿着一根奇特材质的丝绳,供手提之用。

    铜震厚约半寸,中空,用特制铁梨木锤敲击时,会发出穿透力极强的音波,当这种敲击按照一定音律次序,逐次递增作用在人体时,可以震碎体内所有骨头甚至内脏。

    当史潜发觉侦探阿志在紧紧追踪他时,便伺机暗中使用了合金铜震。

    幸亏身为侦探的阿志反应机敏,几次死里逃生,但他还是受了震伤,常常鼻血失禁,如果再有几次,恐怕真的就没命了。

    终于当史潜再次暗中使用铜震的时候,阿志拼着性命坚持下来,趁史潜放松警戒,他渐渐接近,忽然开枪射击。

    子弹正巧穿过铜震,击中史潜,虽然因为铜震的阻挡,这一枪只是让史潜受了轻伤,但铜震却无法发出像以前那样的威力了。

    “合金铜震?”

    梁库和古傲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此问,先前炼烟氏的那五口神乎其神的祖师锅,就已经让他们心痒眼热,现在又出来个奇物铜震,两人的眼睛立时大放异采。

    梁库忍不住走上前,竟然当众搜起史潜的身。

    古傲也急忙凑上前,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面奇物铜震已经被梁库紧紧抓在手里了,他曲指一弹,铜震发出与昨晚呜咩儿声极其相似的震动。

    梁库兴致大盛:“哈哈,原来昨晚就是你在装神弄鬼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宝贝铜震究竟还有什么用法,快快招来!哈哈!”

    缩成一团的史潜始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反正事已至此,横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

    古傲眼见百年难遇的奇物铜震就握在梁库手中,眼睛都快冒火了,嘴上却不屑道:“真是没见识,要知道,再好的古物只要有破损,都已经算不上珍贵。”

    梁库拿起铜震看,正中央有一个圆孔透过,这应该就是阿志那一枪打的。

    他皱眉道:“哦,那这东西不就成了破铜烂铁了?”

    古傲赶紧添油加醋,摇摇头,幽幽的叹了口气:“俗话说没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这面铜震恐怕还不如一块破铜烂铁呢!”

    梁库做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又狠狠道:“那我就把它砸成个铜块,能卖几钱是几钱。”说着就作势把铜震往地上摔。

    这下古傲可毛了,一个急步窜上去接,却看到梁库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嘿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小子还能有什么好话,在我这你就省省吧!”

    朝歌把铜震要过来仔细观看,真想像不出,这样一面双面锣似的铜物,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

    史潜既然是术界中人,他别处不去,只隐居到广元古镇,恐怕不只是为了躲避侦探阿志的追踪吧,其中曲折还须阿志继续讲来。

    在朝歌的等待目光中,阿志继续讲述着他的坎坷追踪路。

    自从那次被子弹射中后,史潜就再没露过面。

    二十年,整整将近二十年的追踪,阿志一无所获。

    在这漫长的二十年中,阿志从青年步入中年,从原本名气正盛的私人侦探,落魄到几乎流浪街头。

    连原本最初的顾主都已经放弃了,但阿志却咬着牙一直坚持。

    人已中年的他,因为这个案子失去的太多太多,如果此时放弃,他就会像是断了主梁的大厦,倒下去后便真的无法再站起来。

    到了后期,阿志几乎已经到了痴狂状态,他重新从所能利用的一切管道,来搜集有关史潜以及他的家族资料。

    偶然中阿志发现这是一个奇特的家族,虽然不能完全摸清看懂,却在显露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史潜藏身之地:广元古镇。

    阿志为了更近一步确认史潜身分,就暗暗在殡仪馆潜伏下来。

    二十年的磨砺让他失去很多,也学到很多,他沉住气,藏的很深,几乎观察到史潜的一切生活以及工作细节。

    所以这也让人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对殡仪馆的一切熟悉的如同自家。

    其间阿志发现,每次在有尸体火化的前一晚,这位史馆长下班都走的很迟,然后独自一人神神秘秘的潜入尸体整容室的地下停尸房,把第二天要火化的尸体剖开肚子,取出腹腔隔膜,然后再重新把尸体的衣服穿好。

    因为尸体第二天就要火化了,这样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虽然相隔二十几年,彼此容貌都有相当程度的改变,但经此一证,阿志可以完全断定,这位史馆长就是他要找的史医生。

    可就在这个时候,也就是两天前傍晚,小镇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全镇停水、停电,停止了一切正常运行。

    阿志担心会有什么变故,再次失去史潜的踪影,于是趁夜跳出殡仪馆,摸到了史潜居所,在那里守到快天亮也没见他出现。

    阿志心里开始没底了,想四处打听一下小镇到底发生什么事,可三更半夜的要上哪里问人。

    偶尔遇到一两个拿刀提棍的,一听自己是外地口音,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幸亏身上一直藏着把枪,射伤其中一个,趁另一个慌乱的时候,赶快溜掉。

    他不敢再停留,急急忙忙又回到殡仪馆。

    阿志所说的两天前傍晚,正是朝歌等人在小楼上明白真相的时候。

    史潜一夜没归,当然是前往小楼窥探情况。

    好在那晚全镇术人还有部分处在观望中,否则蒙头乱撞的阿志遇到的就不只是一、两个术人,也就很难预料是否还能活着回到殡仪馆。

    “就那样,回到殡仪馆后,我提心吊胆又担心失去史潜踪迹,一直挨到天亮,然后又等了一天一夜。镇子乱成那个样子,殡仪馆里已经没有一个人来上班……”

    阿志继续说:“一直到了昨天早晨,我真有点坐不住却又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嘿嘿,真是老天有眼,史潜自己又回来了。

    “他这个真正的食人恶魔,想趁镇子大乱,取食活人老张的隔膜,我亲眼见他下死手把老张击倒,拖进地下室,然后又丧心病狂的拖出那具女尸来狂食。

    “我趁这个时候想上前制住他,却差点被狂性大发的他所伤。没办法,危机中我拔枪射击,史潜受创逃跑,我就紧追出来,后来就是在办公区搜寻逃逸的史潜时,撞见了你们。

    “因为看到史潜下死手把老张击倒,他又那么大岁数,估计是活不成了,我就没再回地下室,他会躺在尸台底下,应该是我和史潜搏斗时,误把他撞到那里的。

    “刚才在地下室,当老张认出真馆长的时候,是因为看到史潜已经面露杀机,所以我才想先发制人拔枪。至于假装成史馆长,那是因为骤然相遇下,还摸不清朝歌的来历身分,后来也就一直将错就错。”

    把过程全部讲完,阿志长长的吁了口气,样子与其是在讲经历,还不如说更像是刚刚从两栋百层高楼中间踩钢丝绳而过。

    一直闭眼没出声的史潜忽然病发,剧烈咳嗽中,四肢抽搐,脸色发青。

    朝歌急忙走上前。

    阿志忽然有点紧张:“不好!他旧病复发了,可……”阿志欲言又止,好像很不舍得这个老冤家过早死去。

    此刻朝歌也束手无策了,因为从刚才的讲述中,他知道史潜的这种先天顽疾,只有人体腹腔隔膜才能起效用。

    这东西虽然人人都有,却怎可能拿出来应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史潜痛苦的咳下去,也许这也正是罪有应得吧!

    不知道是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经过一阵剧咳后,史潜渐渐又恢复过来,不但恢复过来,而且脸色红润,面带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有说不出的怪异,就像是人皮后藏着一条毒蛇。

    阿志看了看朝歌,转头问史潜:“你旧病复发,如果不及时用药,恐怕命就保不住,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件事,如果你能告诉我,也许我还能想些办法救你。”

    史潜还是那样笑着:“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在暴露行踪后,还一直留在馆里不走是不是?”

    阿志立刻点头。

    这也是朝歌曾疑惑过的,但后来知道史潜的祖先曾是术界中人后,便不再感觉奇怪。

    从他隐居到广元古镇,一直到留而不走,十成中有八成是为了朝歌;剩下的两成应该就是要挑拨朝歌,顺便除掉这个令人头痛的阿志。

    至于史潜为什么没有出去联合其他术人,那一定是因为他胃口太大,想一人独霸宝藏,显然他对自己的手段心计太过自信。

    果然不出所料,史潜说出留而不走的原因,正是为了万人渴得的朝歌。

    阿志听的有点云里雾里:“原来不但是你,而且是几乎全镇的人都想得到朝歌。可这究竟为什么?”

    史潜又露出那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怪笑,把其中关于神易、关于宝藏的内因,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阿志虽然仍一知半解,但大致晓得了一个框架,不禁瞟了两眼朝歌,啧啧称奇。

    朝歌并没有制止,此时此地,也没制止的必要了。

    他正在想一个问题,史潜是在昨天清早进到馆里,他既然是术界中人,想必小楼那一晚的激斗,他一定关注的紧。

    那时候他最应该留心小楼方向的朝歌,为什么舍重就轻,返回去把门卫老张击昏呢?

    朝歌如此想着也如此问道。

    史潜还没出声,阿志却抢先回答了:“他病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还不是为了要用老张的隔膜来救急!”

    史潜点头微笑:“嗯,不错不错,要知道,人体的腹腔隔膜是药力很难达到的地方,有句成语‘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就是指这个地方。所以它的肉质娇嫩的很,只有在活体中刚刚取出的隔膜才最具药力,所以我选中了最容易得手的老张。”

    史潜的阴笑本来就够让人不舒服,又配上这一段专业到让人呕吐的解说,直让人骨头发寒。

    幸亏门卫老张耳背,否则说不定会有什么反应呢。

    朝歌问到了关键处。

    “那么既然老张已经被你击昏,为什么还要去解剖那具女尸?从凌乱刀法看来,根本不像是身为外科医生的你所为,更何况,女尸内缺损的是肝脏,而不是你需要的隔膜。”

    显然,不动声色的朝歌一直在缜密思考着。

    只要有一处疑点未清,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

第九章 一尸三变(下)

    

    车库内的人,除了朝歌、阿志、史潜三人外,其他人对整个过程的知晓仅限于阿志的讲述,全当故事听了,了解的并不多。

    他们对于朝歌提出的疑问,更是不知所以然。

    梁库等人还有老张凑在一起,看看朝歌,又看看史潜,既像听评书似的等着下文,又像是在听史潜的临终遗言。

    朝歌一直看着史潜,也在等着回答。

    低着头的史潜好一会才抬起头,扶扶眼镜又是那样一笑。

    “你见过我真正犯病发狂的时候吗?”

    然后他看了一眼骷髅人皮似的阿志说:“他看见过,我真正犯病发狂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做了什么。

    “那具女尸里的隔膜是我早就想吃的,也许习惯成自然,我就拖出了那具女尸,也许这么多年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除了隔膜,我还对尸体的其他部位也有了兴趣。呵呵呵,呵呵……”

    在史潜的呵呵笑声中,几乎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本以为命在旦夕的史潜临终前,良心发现因此才坦白忏悔,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不但没有丝毫悔意,相反的还很享受。

    在呵呵诡笑中,人魔史潜再次病发,这一次他没再挺过来,带着一张扭曲的脸,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望着史潜因抽搐而卷成一团的尸体,众人都愣了一会没有说话。

    朝歌则是稍感遗憾,如果史潜再活片刻,也许可以再问他一些问题。

    梁库忽然用手指弹了一下铜震。

    “史老魔,最后让你听两声,就当是送你一程了,到了那边好好过日子。放心好了,你的宝贝铜震,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哈哈!”

    接着梁库又走到还在发愣的阿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呵,我总算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老实说从一见到你,我就没当你是个好人,现在总算澄清了。对不住了啊!呵呵!”

    被梁库这么一搅和,气氛为之一振,众人轻松了许多。

    可这一轻松,肚子却又闹腾起来,古傲已经饿的肚皮贴脊梁了。

    门卫老张刚才一直在听,都没有说话,临到史潜咽气才终于说了句:“贪污受贿,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可爱的老张,耳朵已经背到这种程度。

    不过他似乎听懂了众人在吵饿,弯腰往外走,要去给大伙做点吃的。

    梁库逗趣说,不是老张听懂我们吵饿了,而是他老人家自己也饿的快不行了。

    这边安顿一妥,朝歌就陪老张去门房,那里情况不知道怎样了,如果缺人时间过长,怕会引起外面经过的人怀疑。

    临走前把阿志那支手枪交给梁库,朝歌总觉得这东西还是在自己人手里比较安全。

    朝歌和老张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车库向门房去。

    他们快要到门房时,突然发现门口有几个大汉,在探头探脑往门房里看。

    朝歌反应机敏,一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老张却没看见,自顾自的低头往前走。

    朝歌不禁捏出一把冷汗,看这几个大汉目光闪烁,想必一定是四处寻找自己的术人。

    如果放他们进来,老张再按自己的理解,说馆里员警在办案,非引起几个大汉的怀疑不可,那可就糟了,但他想阻止老张时已经来不及。

    几个大汉隔着门大声呼喝老张,老张耳背听不到,还是往自己的小屋走,直到发现巨犬挣铁链才看到大门后的几个人,他这才走了过去。

    对了半天话,几个大汉都累出一身汗,也没问出个究竟。

    问话的大致内容,无非是看到几个外地人没有,尤其是一个微瘦个子挺高却有点冷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当然指的就是朝歌。

    老张却不管你怎么问,反正他来回都是一句话:“回去吧,今天馆里不办公!”

    几个人终于知道,这老头耳朵不是一般的不好使,简直跟聋了没什么区别。

    有的就开始唧唧歪歪,嘴里不干净了,见老张还是没任何反应,看来是真的耳背,又朝门缝使劲往里瞧了瞧,也没见什么异常。而且这么大的园区要想搜那还不是浪费时间,于是就骂骂咧咧的往别处去了。

    朝歌收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刚想走出来,却忽然听到老张透过门缝喊那几个大汉:“喂,等等,我有点事要跟你们说。”

    几个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邪笑着像是看到了点希望,一起又走回来。

    其中一个人堆笑道:“老头……老师傅,什么事啊?是不是看到那伙外地人了?”

    此刻朝歌的心又悬了起来,心念飞转,寻思着,一旦门卫老张无意泄漏了己方这几个人,该如何紧急应对。

    就在几个大汉的期待与朝歌的担心中,老张透过门缝,对着把头凑过来的几个大汉大声道:“要是家里有人死了,别急着往馆里抬,怕是明天也办不了公。”

    几个大汉差点没背过气去,狠狠骂道:“我呸!你这个老不死的老聋子,你们家才死了人呢!”说着抬脚猛踹门。

    门卫老张一脸懵懂说:“有话好好说,年轻人,家里死人伤心归伤心,可也别乱踹门呀!这可是公家财产!”

    大门里闹的正欢,这边的朝歌却忍不住乐了,他很少这样会心的乐,亮贝一样的牙齿在阳光下格外养眼。

    几个大汉,门也踹了、人也骂了,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人,见跟一个老聋子这样纠缠下去实在没趣,便劝几个哥儿们办正事要紧,几个大汉又骂了几句才告散去。

    等几个人走远了,朝歌才走出来。

    门卫老张正在抚摩那头巨犬,巨犬则一改凶态,摇头摆尾的往老张身上扑。

    老张抚摩它再三,可以看出疼爱之情,好一会才回身去房里煮饭了。

    朝歌绕过狗,凑到门前往外窥探,回身的时候他吓了一跳,那狗并没像往常一样,像是要吃人似的望着朝歌,而是冲着朝歌摇头摆尾,嘴里流出好长的口水。

    朝歌心里纳闷,就在今天早上,巨犬还要吃人似的对着他,现在怎么忽然如此亲匿?

    巨犬还在摇头摆尾,口水长流,鼻子不停闻嗅着朝歌。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什么味道让巨犬非常喜好?

    朝歌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还可以隐隐闻到些尸体整容间那种尸肉腥臭气味。

    他不禁眉头一皱,这狗该不会是喜欢这种气味吧!

    忽然他心里一惊,想起一个相同的细节。

    巨犬曾经对冒充馆长的阿志也这样过,现在想起来,当时阿志被吓个半死,很明显他隐藏在殡仪馆期间与巨犬很生疏,难道当时阿志身上也残存了这种尸肉气味?

    朝歌越想越不对,要知道,之所以自己身上还残存着尸肉气味,那是因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气味浓重强烈,而且他在地下室停留的时间不短,所以气味才残留在衣裤上,久久不去。

    可是昨天那具女尸则是刚刚剖开,一是气味没这么浓烈,二是地下室阿志与史潜只是极短时间的厮斗,然后就迅速离开了。

    况且阿志从办公区听老歌金曲到带朝歌去取药布,中间又过了那么长时间,即便带出一点尸肉味,也早该散的干干净净了,巨犬又怎么可能那样亲匿的闻着阿志流口水呢?

    那只有一种可能,阿志在与朝歌碰面前不久,一定与剖开的女尸,近距离接触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换一个说法,也就是很有可能,女尸就是阿志亲手剖开的。

    再联想一下史潜临死时那种歹毒的阴笑,还有这狗的古怪喜好,朝歌一下子全明白了。

    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

    朝歌急了,他再急的时候也都是快步而已,可现在他开步跑了,他要以最快的时间赶回车库,晚了就怕出了天大的不测。

    朝歌第一脚踏进车库的时候很安静,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倒在地上睡着了。

    他试图弄醒梁库,但怎么推都不醒,再去推了最轻的房东老太,仍是不见反应。

    他知道已经发生了不测,正准备动手去碰阿志的时候,忽然听到两声咯咯怪笑,一直装睡的阿志坐了起来,手中拿着那把朝歌临去时交给梁库的手枪。

    朝歌不懂所有人怎么了,身体没伤口却昏睡不醒。

    阿志阴笑着:“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吃了稍稍过量的安眠药。”

    “安眠药?”朝歌有点不解。

    “没错!就是安眠药!”

    阿志得意的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时从哪里来了那么多安眠药?”

    朝歌正是这样想。

    阿志表情忽然一黯。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瘦吗?比二十年前的我,足足瘦了三十公斤,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自从开始追踪史潜,我就逐渐患了失眠症,每次入睡都要依靠安眠药,由于长期服用产生的抗药性,药量越来越大,但睡眠却越来越少,所以我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咯咯。”阿志忽然又笑了。

    “不过这么多的催眠药素在我体内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让我在这位老太太用的什么梦什么丹下,可以顺利蒙混过关,而且还博得了你们的信任,咯咯。”

    朝歌心内猛揪了一下,千算万算,却漏了这么重要一关。

    最初在得知阿志是假冒馆长的时候,朝歌就曾闪过疑念,既然是假冒的史馆长,怎么会在房东老太那么厉害的遣梦丹催眠之下,还能说谎呢?

    全是因为他一直以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地下室的那具女尸上,才造成如此致命的疏忽。

    阿志忽然皱起眉说:“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你这么快从门房赶回来,而且看样子已经提防我了,你又是怎么发觉我的?”

    朝歌说:“狗!那条闻出你身上尸肉气味的狗!”

    阿志一愣,随即有点不太相信的看着朝歌。

    “聪明!你的确很聪明!是我见过的所有年轻人中,最细心聪明的一个!不错,那具女尸的确是我剖开的……”

    阿志的眼神忽然有点迷茫,有点悲哀。

    “可又有谁会相信,一个曾是年轻有为、大名鼎鼎的私人侦探,最后沦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呢?”

    阿志开始愤恨,朝歌甚至能听到他的咬牙切齿声。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史潜!他毁了我的一切,让我在一次次绝望中彻底崩溃。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杀了他!我要吃了他……咯咯!”

    阿志又笑了,他在对着自己笑。

    “二十年了,二十年日夜的追踪,让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我。咯咯,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过,或是我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尤其是在一个人见到死尸的时候,我就会用刀割,一点点的割,咯咯,那片隔膜在哪里?咯咯,那片隔膜在哪里……”

    灿烂的太阳虽然正静静照在车库的屋顶上,库内却让人寒到骨子里。

    阿志好像完全陷入到一种痴迷状态,时而哭时而笑,阴森恐怖的一张脸,看起来又有点可怜。

    朝歌现在本可以施展隐身术,把阿志手中的枪夺下来,但此刻阿志的枪口虽然放下来了,却正压在梁库胸前,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心志失常的人,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更何况朝歌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他要等,等待一个真正可以出手的机会。

    “哦对了。”

    阿志忽然想起什么,一脸清醒,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既然你这么聪明,再帮我好好想想一件事。史潜一直处心积虑的想除掉我,但为什么刚才临死前,却没有当众揭发我呢?要知道,他拖着已经被击昏的老张进到地下室的时候,正撞到我在那里发狂分尸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阿志自言自语,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才朝歌回想到史潜临死前那歹毒的阴笑,再把这所有的前前后后连起来,他就已经明白了史潜用意。

    如果按正常表现,作为二十年来无不日日夜夜,都在恨不得把史潜碎尸万段的阿志,在寿衣冥纸仓库发现史潜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毫不犹豫的拔枪开火了。

    可他没有那样做,是因为他发现一个反常的地方。

    按照以往,当史潜知道他被阿志发现行踪的时候,早已经逃之夭夭了,可这次不但没逃,而且是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留了下来。

    再有种种古怪的镇子,还有莫名闯进来的朝歌一行人,这让阿志隐约感觉到其中必有重大原因,所以他决定按兵不动。

    当阿志在车库内,终于亲耳听到史潜说出那个重大原因时,所闪过的一丝惊喜贪婪,并没逃过史潜的眼睛。

    史潜料定已经一无所有的阿志,一定会打朝歌的主意,已经无药可治即将死去的他,再多揽一个罪名也无所谓,更重要的是,他这样做就可以让阿志在众人面前取得信任。

    这样一来,双方斗起来才有趣、才惊险,反正无论哪方受创,他史潜都会在阴曹地府笑的很甜。

    朝歌虽然已经明白此中原由,但却绝不能说。

    “为什么呢?究竟为什么呢……”

    自言自语中阿志慢慢抬起头,忽然笑了。

    “该不会是史潜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特意送份大礼给我?知道这些年来我被他害惨了,用你这位万人渴得的神易后人来补偿我?”他说着直直看向朝歌:“哈哈,幸亏我抢了先机,要不然可要辜负老史一片好意!”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个交易吧!”朝歌的直接让阿志稍稍一愣。

    “哦?说来听听。”

    “你放了这些人,我跟你走。”

    阿志笑的很可爱:“嘻嘻呵呵,我阿志虽然可能精神有时会短路,但脑子还算好用。你跟我走?”

    说着他指着昏睡的几个人说:“没了这几个护身符,我担心没走两步,就成了我跟你走了!这样吧,我出个主意,你把这几颗安眠药吃了,你睡倒,我放人,成不成?”

    讨价还价、连篇废话是朝歌最厌恶的,可现在没法子,为了等那个机会,他只能拖。

    “不就是想知道宝藏吗?我们好商量。”

    阿志笑说:“什么宝藏腹脏的,我可没史潜那样蠢。我只认现钱,镇上多的是想找你的人,只要你在我手中,那还不想换多少就换多少?嘿嘿,对不起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肉票,我要把我这些年来的损失全都补偿回来!不!是加倍的补回来!哈哈……”

    说着,已经神智有些癫狂的阿志,哭哭笑笑又唠叨起这些年的苦日子。

    这时门卫老张提着烧好的饭菜走进来,在阿志身边停下。

    阿志哈哈大笑:“不但有饭吃,还又送来一个肉票!”说着就用枪柄砸向正在弯腰盛饭的老张。

    可就在枪柄距离老张的头,还剩一片头皮屑那么薄距离的一刹那,三个人发生了闪电般的变化。

    如果放慢看,老张丝毫没改变体态位置,只是靠近阿志一侧的右手,就那么稍稍一动,与之配合紧密的,是阿志的嘴角微微一咧。

    朝歌则一个箭步射了过来,一把夺过阿志手中的枪,抵在老张的脖子后面。

    朝歌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三人的三个动作完成后都不动了,像是摆好了姿势等着拍照。

    阿志此刻感觉自己好像轻飘飘的,双腿离了地,他还在纳闷,自己这一砸也没用多大劲呀,怎么会把自己给反震起来呢?

    他低头看,结果双腿还真的离地悬着呢,不过就是有点怪,有很多红色液体,像水柱一样顺着两腿间往下流。

    阿志顺着腿往上看,一根铁钩子顺着肚脐眼深深的钩了进去,自己就像挂肉一样被提了起来,不过让他更加想不通的是,这铁钩子为什么是握在驼背耳聋的老张手里?

    老张怎么会有铁钩?

    老张的铁钩怎么钩在阿志的肚子里?

    老张是谁?

    这些疑问一直到阿志神智渐渐模糊,瞳孔慢慢扩散,生命缓缓终结,他也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的姿势还维持着,只不过阿志的头已经无力的垂下了。

    朝歌打破了沉默。

    “我一直在等你。”

    “我却没想到。”

    “你是术界中人?”

    “……你打算一直这样说下去?”

    朝歌看了看阿志还在汩汩流出的血,就快要淹到自己的脚面了,他握紧手枪往后退了一步:“请慢慢向后退三步。”

    老张很听话,已经完全不聋了,慢慢向后退了三步,手中提挂的阿志像是纸做的,老张走起来竟然跟平时没有区别。

    “再慢慢放下他,千万别妄动,我朝歌还没向老人开过枪。”

    老张还是很听话,慢慢又垂下手,“咕咚”一声,阿志的尸体掉落在地。

    朝歌说:“我别在门房的那片草叶是你换的,史潜所藏仓库门阶上的野草籽也是你放的。你一直在坐山观虎斗。”

    老张想了好一会说:“我哪里出了错?”

    朝歌:“是你最忠心的伙伴出卖了你。”

    老张有点不太相信:“你是说……狗?”

    朝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死人肉感兴趣的狗,如果猜的不错,女尸缺去的那块肝脏就是你装晕在地下室,趁没人注意时取走的。”

    老张低下了头,颇自责的叹了口气。

    “哎!都是我把黑背惯坏了!我早发现史馆长有偷吃死尸肚里隔膜的怪癖。头天夜里开膛取割,穿好衣服第二天就火化,神不知鬼不觉,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也是我好奇,觉得这人是万物之灵,人肉也一定是好东西,不知道我的黑背吃了会不会更壮实、更有灵气。有一次在史馆长剖完尸离去后,我就顺便也割了块内脏喂狗。

    “真没想到黑背这一吃就上了瘾,反正这事情又方便又隐秘,我就一直这样喂下去了。哎!都是我把它惯坏了!”

    看老张的语气神态,真的让人很难想像,他此刻正在说的是一件令人浑身发抖的恐怖尸事。

    此刻的朝歌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就那样面对面静立。

    过了好一会,老张看了看已经渐渐西斜的太阳影子。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他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朝歌第一次有点听不懂话。

    本来一直很听话的老张竟然向前走了一步,说:“我们该上路了。”

    命运就像强奸,你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

    工作就像轮奸,你不行了别人就上;

    生活就像自慰,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双手;

    学习就象叫鸡,既要出钱还得出力。

    该贴无奖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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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6-01-0311:23:33第133楼

    第十章别有洞天

    “去哪里?”朝歌也只能这么问了。

    “到了就知道。”

    老张居然还有兴趣打哑谜,而且还又上前一步。

    朝歌举起手枪,他真不想事情发展到开枪的地步,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老张绝对是个可怕的对手,也许不开枪,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正犹豫着,忽然眼前一花,朝歌觉得手腕微微一麻,手枪已经钩在老张的铁钩头上。

    朝歌心里一惊,急忙往后撤,却发现老张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没再进逼,而是提着钩背着手,有如闲庭散步似的,向昏睡在地上的几个人走去。

    他嘴里念叨着:“嗯,这个小子应该也带走,看起来好像跟神易家族有很深的渊源。”

    朝歌一听就知道老张说的是梁库,心下更急,刚才已经被阿志挟持一次了,现在可不能再来一次。

    他脚下用力,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也不懂得什么武术章法,抡圆了拳头就向老张砸去。

    不想老张就像又聋而且瞎了似的继续往前走,等朝歌的拳头就快要到时,不紧不慢的把手一抬,铁钩尖正不偏不倚对准了朝歌的拳头。

    朝歌已经来不及收回,可这样砸下去,自己的拳头势必要被穿在钩子上。

    千钧一发间,老张忽然又把铁钩收回来,步态仍旧悠然,似有些歉意的说了句:“哦,差点忘了你不会武功。”

    对比如此悬殊,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没了斗志。

    朝歌正相反,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一腔英气,他脚步一搓,施展开隐身术向老张袭来。

    这回老张终于停了下来,不过神态依旧,让朝歌更加震惊的是,自己每移一个角度,老张都恰到好处的也把头一动,正好破了盲点。

    朝歌连试几次,都没能逃出老张视线。

    老张点点头说:“这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阵衍术其中的一种吧?嗯,不错!只是好像还缺了点什么。”说完他想了想,最终没能想出什么,于是又回头向梁库走去。

    朝歌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了,这可真是出道以来最窝囊的一次,但不管怎样,还是运足了力向老张发出最后一击。

    结果连朝歌自己都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山崩海啸的这一击,被老张轻描淡写的一挥,人就轻飘飘的飞起来,然后落在地,不过显然老张不想伤到朝歌,因此他并无重创。

    老张已经走到横七竖八昏睡的人堆前,在朝歌冒火的眼神下,低头伸手抓了梁库的衣领子。

    就在这时,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像是昏睡的房东老太,猛地把双袖一挥,两股毒烟已经弥漫在老张眼前。

    原来,跟阿志体内安眠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房东老太平日接触各种药物,毒素日积月累,可以说自己对药物已经有相当的抗拒力,所以她提早醒来,在袖口暗暗点燃了丹香,伺机攻向老张。

    老张只觉眼睛一麻接着一痛,知道不好,惊呼一声倒飞出去,反手把铁钩向房东老太掷出,力道惊人,竟然穿透木门后还是镶入到老太太体中。

    老张遁走后再也没回来,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房东老太伤势过重,眼看活不多时了,她样子极是忧虑地望着朝歌,倒不像是担心自己,颤声道:“这个人太过神秘强悍,我担心……”

    朝歌目光闪烁,刚中渐柔。

    房东老太摸着镶在胸前的铁钩说:“这钩子形体独特,让我……让我想到了八门中的死门。”

    朝歌心头一震,一下子想起房东老太曾讲过的八门掌故。

    他暗暗惊叹,如果老张真是八门中人,那八门的力量真是令人生畏,而且他们隐藏如此之深,显然早已经遍布全镇的各个角落。

    他就只是有一点不明,既然八门有如此惊人力量,为何迟迟不出面?

    如果八门出面,不需要太多人,就只要一个老张就可全平,但他们却为什么不出动呢?就算这个老张,也还是朝歌等人自己撞上的。

    如果说老张不是八门的人,他又属于哪个门哪派呢?

    一时难解,朝歌无语。

    房东老太似乎也正是担心此处,几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极挂念又不好开口的事情。

    朝歌没有说话,只是极重而轻的点了点头,房东老太一直在用生命保护大家,朝歌虽然不说,心里却着实感动,此刻老太的任何未了心事,只要他朝歌活着,就一定会办到。

    就在房东老太决定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气息不畅了,她紧握着朝歌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命力喊出一声:“小……小闯!”然后便睁眼西归了。

    等所有人醒来后,都对刚才发生的惊变感到害怕。

    原来一直没与八门的人接触上,还以为那几乎是个不存在的传说,现在终于见到了,而且比想像中还要可怕。

    当看到房东老太的尸体时,众人纷纷低头无语,要论感情有多深还谈不上,但这一路来出生入死的相伴,现在她猛的去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古傲的心情就更复杂了,着实还真有点伤感,毕竟一口一个烟奶奶叫了这么长时间,而且他能感觉得出,别看老太太重视朝歌,但感觉跟自己更靠近些。

    虽说那些甜话,大部分都是古傲随口说的,为的不过是老太太的诸多宝物,但时间一久,心里竟有一块是软的。

    古傲有时候很痛恨自己的这个缺点,因为他觉得自己很难成为一个真正的骗子,就是因为自己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总有一块是软的。

    伤感之后,众人又纷纷对老太太为何临终时喊出小闯,进行了各种猜测与联想。

    他们一致觉得,小闯一定与老太太有什么至亲关系。

    吴姨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还记得当初要把小闯留在地室时,老太太给小闯准备的那个包袱吗?那里面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当时我还觉得奇怪,老太太对任何人都是冷得能出冰,对小闯怎么却这样细心周到?”

    小叶也紧接着:“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刚进小楼的时候我还奇怪着呢,怎么小闯每年寒、暑假都来这里?我看比武只是借口,来看老太太才是真的!”

    梁库不同意:“不对不对!凭我对小闯的了解程度,那孩子不会撒谎,而且据我知道,他真的就只是来比武,没提一句跟老太太有关的话。”

    古傲不失时机冷嘲热讽:“真是一对好兄弟,恐怕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吴姨若有所思:“可能小闯这孩子,还并不知道老太太就是他的什么至亲,也许老太太不想再让后辈人有涉足术界的了。只有真正为人父母做了长辈才知道,他们最希望自己的后辈一世平安,而不是轰轰烈烈功成名就。”

    吴姨说完不自觉看了一眼小叶,这又何尝不是她的心愿呢?

    怎奈人活在世,很多事情自己做不了主,就像炼烟老太千方百计不让后代涉足术界,但最终还是没能避免。

    老王更是认同,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做父母不知养儿心。

    朝歌也想到以往一个细节,当初小楼中所有人,被烟自清的幻真丹逐一所迷时,他模糊记得自己最后陷入幻境前,房东老太好像在入幻中也说了句小闯。

    总的来看,两人的确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照这样说,老太太极力带大家闯出去的确也只有这一条路,另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希望自己这部分人的突围会引开术人们的注意力,让躲在地室里的小闯更安全。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从隐藏至深的老张可以看出,如果他真是死门中人,就说明八门的人对古镇的渗透和隐藏,远超乎朝歌想像。

    很可能自己这几个人的行动时刻,已在八门的监视之中。

    至于为何他们现在还不出手,原来推断八门是想利用杂界术人与朝歌斗个两败俱伤,同时又可试探出朝歌的斤两,现在看来,可能还有另外的什么原因。

    但不管如何,再这样下去,小闯的藏身之地迟早也要被发现,这也是房东老太的担心之处。

    况且消失而去的老张不知道是死是活,殡仪馆更是不能再留。

    最后众人一致决定,先回小楼探探情况。

    出发时机还是选在晚上,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吴姨把门房老张剩下的一点米做了点稀饭配碱菜,众人围在一起,算是在殡仪馆吃了最后一顿饭。

    老王和蝎子眼通过这两天的休养,恢复了许多,可以行动自如了。

    梁库就更不用说,除了几条刀疤,几乎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大伙不禁对遣梦丹的奇效纷纷惊叹,一直以来都感觉这些烟丸诡异恐怖,剧毒非常,没想到竟然还可以治病,赞叹之余又不免想到房东老太。

    说也奇怪,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她阴阴冷冷难以接近;现在不在了,好多地方又觉得老太太像个严厉的长辈在呵护他们。

    尤其是烟术奇妙的老太太这一走,让众人顿时觉得缺了一个保护罩,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朝歌更感觉到责任的重大。

    为了既安全又快速重返小楼,事先众人聚在一处,对两天前从小楼来的路径加以回忆。

    朝歌却认为这样更冒险,因为先前是从小楼到烟自熏家,后来才转到这里,如果按照这个路线走,被发现的机率更加大。

    朝歌曾为了找到线索,刚到广元古镇的时候,几乎走遍这里的大街小巷,虽然因为这里的建筑风格大同小异,不熟悉的人如进了迷魂阵,但对于研究风水数术的人并不很难。

    因为这里的每条街、每个巷子、每处房屋,都严格按照一种规律建造。

    朝歌凭记忆画了一张全镇风水图,再标出殡仪馆、烟自熏和小楼的位置,这样一来就几乎摸清了小镇的基本构图,很快找出了一条最快的捷径。

    但这毕竟是纸上谈兵,不知道实际情况是否真的如此。

    众人商议好,路上尽量不要对话,一旦遇上术人,小股的就立刻合而击之、就地解决,大股的立刻化整为零、分散突围,所以这就要令大家对路线图加以熟记,免得又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开始出发了,朝歌、梁库、古傲、老王、蝎子眼、吴姨母女总共七个人,在那条双眼泛着绿光的黑背巨犬注视下,静悄悄摸出了大铁门。

    古镇已经连续三天停水、停电、停止了一切运行,很多防范措施较弱的商铺超市被抢掠一空,黑漆漆的远处不断传来哭喊声、叫骂声。

    各家各户的大门都关得紧紧的,此时无论是术界中人还是非术界中人,都进行了全家紧急动员,进行家庭防卫,以防很多平时就暗藏祸心的阴险之辈趁火打劫。

    所幸杂界术人并不像八门那样组织严密,大多都是各自为政,并没有对各个路口有组织的进行搜查及设防。

    赶往小楼的一路上,偶尔遇到些零星术人,在夜色掩护下,都没构成威胁,而且所走的实际路线,基本与朝歌构图中一模一样,没费多少周折,七个人在事隔两天后又重新站到小楼前。

    眼前的小楼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除剩下一副砖墙外壳,其他都几乎烧成黑炭。

    原来横七竖八的尸体大部分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些不好辨认的残肢断臂,想来应该是同门或是家属在烧毁小楼、大众散去后上来收尸走的。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很少有人再会注意到这块死地。

    七人像夜下狸猫一样,屏息蹑足进入焦黑一片的小楼,厨房里所有木制的东西都烧尽了,那口大铁锅还在,梁库刚要上前搬锅,却被朝歌拉住。

    朝歌示意众人一起竖起耳朵静听,直到好一会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示意梁库和古傲把锅搬开,自己则仍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周围。

    现在也不在乎什么灰不灰的了,大锅搬开后,梁库伸手就把铁环拉门拽开,顿时感觉有一阵风,对流进黑洞洞的洞口。

    梁库把双手拢成喇叭状,压着极小的声音往洞内喊:“小闯,我是你大哥梁库,我们又回来了。”

    等了半天没什么动静。

    梁库又喊了两遍,还是没回声。

    梁库有点皱眉,回头对众人小声道:“这小子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他说完就想往里下,这回却被老王拽住了。

    老王有点担心说:“已经过去两天多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探探再说吧。”

    古傲就又故技重演,摸了两块碎砖往里扔,碎砖块发出轻微的落地声。

    就在准备扔完第三块,梁库就下去的时候,老王忽然咦了一声:“奇怪,这第三块落地怎么好像慢了两拍多?”

    这一说,众人也都注意到这个古怪。

    老王也找了一块碎砖,按古傲刚才扔的方向扔下去,仔细听,碎砖落地仍是比先前慢了两拍,而且落地声还远了许多。

    身为老员警的老王皱起眉:“怎么听声音好像这地室底下还有一层呢?”

    梁库着急了:“会不会是轻度地震把地室给震的下陷?那小闯……”下面还没说完就准备往里下。

    朝歌再一次拉住梁库,他决定先下,他刚才就想好,现在七个人中自卫能力最强的就属自己,如果洞内一旦有变也能有点把握,况且梁库性急,搞不好会乱上加乱。

    梁库当然不同意,挣开朝歌就钻了下去。

    通下去的阶梯很窄,没走两步,梁库就跌了下去,一直滚落到底,刚要两手撑地止住滚势,忽然就觉得身体凌空下坠,先是碰到阶梯样的东西,然后轰的一声,像是掉在一个坑里。

    上面的众人只听得一声撞击、一声闷响,就没了动静,朝歌赶忙俯下身向洞口内急声喊:“梁库!梁库!”

    少顷,洞底传来梁库的怨骂声:“他***,屁股都摔裂了!好痛!”

    众人诙笑中不禁吁出一口气,又听到洞底传来梁库的声音:“咦,这底下还真多了一层,而且还好像有条暗道……”话音中,梁库已经顺着暗道往里摸去,边摸还边喊着小闯。

    多了一层地室已经够奇怪,现在又多了条暗道,洞口众人颇感意外。

    朝歌没再多想,双手一撑,也钻了下去。

    因为有了梁库的经验,朝歌小心的多,一点点摸下去后,又小心摸到梁库掉下去的那个坑口,位置就在地室中间,坑口也不大,跟上面差不多,而且也有相同一个通下窄梯。

    朝歌不禁想到两天前第一次下来的情景,那时候众人就觉得这个地室有点古怪,现在看来的确大有文章。

    对着脚下洞口喊住梁库,让他原地停住,不可冒失摸进。

    朝歌先绕着洞口在地室中转了一圈,除一圈土渣就没任何东西,小闯已经不在这里。

    难道这个洞口就是小闯醒来后无意中发现?随即自己顺着台阶下到第二层地室中。

    这一层地室明显比上一层要窄许多,就像是一个横向经过的长长地下管道,人立其中抬手可触坑顶,左右不超过一米,但通风良好,显然有巧妙的对流通风孔。

    梁库知道朝歌也下来了,便摸了回来,颇有趣道:“呵呵,我早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可小闯哪里去了?”

    通道是慢弧形的,有左右两个方向,朝歌和梁库先从左面往里摸,大概前行了五步左右,摸着坑道土壁,走在前面的朝歌忽然就觉得手一空,坑道还没有到尽头,侧壁上却竟然出现一个门状洞口。

    随后摸上来的梁库也摸到了,压着嗓子往里喊:“有人吗?小闯在吗?”

    没回应有回音,感觉里面空间虽然颇大,但一定没有其他通口,就像是只开了一个门的房子。

    两人试探着走进去,怕迷失方向,就顺着内壁往里摸。

    没走几步朝歌就摸到一块平整的巨石。

    朝歌就顺着巨石摸,发现这不是巨石,而是由巨石剖割而成,高一米五、长宽各两米的封盖大石箱,顺着内壁再往前走,又是一个相同的大石箱。

    石箱四壁没任何花纹雕饰,也没文字。

    封顶的石盖足有两寸厚,与底下的石面吻合极严,不仔细感觉几乎摸不出一丝缝隙,给人感觉就像是一整块切割而成的石块。

    朝歌再摸下一个,他很想在石块上摸到刻字或是其他什么,能大概对这里以及石箱有个猜测,结果还是一样,相同的尺寸、相同的石料、相同的平整无字。

    朝歌仔细摸着石箱的每一部位,当他的手一点点摸过封顶石盖的压缝,摸到石盖上面的时候,忽然摸到一个软软的物体。

    朝歌下意识把手抽回,再试探着摸住,这一次摸清楚了,石盖的上面竟然躺着一个人。

    这要是让梁库摸到,恐怕非得凄厉惊叫一声,至于能不能昏过去就不好说。

    如果换做古傲,那就不用说了,肯定昏死过去。

    朝歌就不怕吗?那是不可能,他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是会出一手冷汗。

    可还没等朝歌在冷汗之中镇定下来,就听得一声惨呼,比十只猫一同踩到尾巴同时发出的尖叫惨呼还要刺耳。

    这当然是梁库发出的,因为就在朝歌把手,从那很像是人体的肉体上拿开的时候,他的手正好摸上去。

    梁库叫完一个高就蹦了起来:“朝歌,有……”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有什么好了,有鬼?不像,鬼不应该能摸到的呀,而且手感上似乎还有点软软的;有人?有死人?可也都不太好判断。

    与诸多普通人的区别是,朝歌虽然惊讶,却能很快镇定下来。

    他似乎感觉到手下的这个人体还有温度,这就说明还是个活人。

    朝歌再次试探着去触碰那个人体,凭感觉现在摸到的部位好像是大腿,稍一用力,那条大腿猛地缩了起来,并且随之发出一声仅次于梁库的尖叫。

    梁库立时两眼一翻,有点半梦半醒脚底踩云。

    朝歌却嘴角一翘,因为他很清楚的听出,尖叫声还带着一点嫩音,高兴问道:“你是小闯?”

    惊叫者颤抖着声:“你……你是谁?”

    “朝歌。”

    小闯再一次惊叫出声,不过这次是惊喜的。

    小楼的地室里,意想不到出现了规模极为宏大的第二层地室,没人知道它的始建年代和它的具体功用,更没人知道那些巨大的石箱里,装着炼烟氏什么密藏。 -

第一章 石柜1

    

    躺在石柜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小闯。

    梁库清醒过来后,一把拽住小闯:‘兄弟,原来是你呀!你怎么躺这里了?这些个大石柜是干啥的?你是怎么发现有第二层暗室的?你喝水了吗?你吃饭了吗?你……’

    梁库有太多想问的东西,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

    小闯好不容易挣脱梁库那双把自己拽得死死的大手,把这两天的经历一古脑的倒出来,和梁库一样因为惊喜也有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不过总还能把事情大致说的清楚。

    小闯被房东老太的迷香迷倒,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等他醒来后,就摸到了房东老太给他留下来的那个大包袱,包袱准备得很齐全,小闯边吃边喝边就着手电筒的光束,看了老太太写给他的那封信,知道马上出去会很危险。

    但对于小闯来说,如果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闷个十几天,非发疯不可。于是就摸索着找到了头顶的出口处。

    这时的小楼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四处散发着残肢断臂被烧焦的恶臭气味。

    还是个孩子的小闯看到这些有点傻眼,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劲,顿时被恐惧代替,再一想朝歌等人已经不知道去向,如果单靠自己走出去,恐怕刚一露面就得落入凶残的术人手中。

    小闯虽然脾气冲脑袋却并不傻,当下又悄悄返回暗室,幸亏出来的时候是夜晚,而且此时的小楼已经没人在注意,所以小闯才没露了形迹。

    没日没夜没时间的狭小暗室里,小闯除了吃就是睡,很快就憋不住了,但又不能出去,便在地室里发疯的练起拳来。

    打着打着,无意中就让他发现了这地室的怪异处,好几次脚下用力时,地面就发出‘空空’的闷声,小闯脑袋一亮,难道这地室中还埋着什么?

    小闯又偷偷的摸出地室,在烧焦的小楼废墟里,找到一个已经没了手柄的铁锹头,开始挖掘。

    果然应了小闯的猜测,按照发出‘空空’闷声方位没挖几锹,一块石板渐渐显露出来,掀开它就看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看着这个神秘的洞口,小闯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昏睡的底下,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神秘的洞。

    这种情节在现代生活里只有从电影、小说中才看到过,现在却忽然一下子让自己给真真实实的撞了个满怀,他顿时升起巨大的好奇心,但也同时有点害怕。

    小闯用已经快耗尽电量的手电筒往黑洞里照,微弱的电光,只勉强可以让小闯分辨出一个斜斜的阶梯通到洞底。小闯藉着淡黄微弱手电筒灯光,对着神秘莫测的黑洞开始天马行空的遐想,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呢?

    小闯在以往所有看过的能记起的小说、电影类似情节中搜了一遍,再经过一番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大概总结出三种可能:

    一、这底下藏着各种奇珍异宝,当然很可能还包括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笈。

    二、这底下也许是用来锁着什么恐怖怪物,就像小说中被囚禁湖底的任我行。

    虽然这种猜测在平时准被同学们讥讽为大脑发炎,但此时此刻亲临诡秘实境的小闯,觉得万事皆有可能。

    三、最后一种可能,这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条不知是通往什么更加神秘所在的暗道。

    可不管有几种可能,最终还是要下去看看才能证实的。

    小闯犹豫再三,从房东老太留下的包袱中摸出个硬馒头,三下五除二的吃下了肚,又喝了几大口水。

    肚子里有料了,好像胆子也壮了几分,小闯一手紧握铁锹头,一手死把手电筒,终于踏上这通往什么境地的斜斜阶梯。

    很快的,怀着好奇又有点害怕的复杂心情,小闯又有了新的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机会。

    这底下竟然是一条首尾相接的环形通道,每隔十米,通道侧壁上就有一道没有门的门,门里面空间宽大,整齐的摆放着规格完全一致的大石柜。

    环形通道从头走到尾,这样的门一共有五个,所有的石柜加起来差不多有六、七十个,这么多的巨大石柜到底装着什么东东?

    老实讲,小闯刚刚发现这些石柜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块块巨大的实心石头,但后来用铁锹头敲了敲,发出古怪声音时才发现,这里面原来是掏空的,而且已经装满了东西。

    但奇怪的是,小闯几乎将眼睛贴在石柜上了,也没找到一丝封盖的痕迹,难道这腹空有物的巨大石柜是自然形成的?

    也不像,因为手摸在石柜壁上,还能明显的感觉到当初斧切钻凿的痕迹,况且就算有这样奇怪的自然石柜,也没有理由这样齐刷刷一模一样的六、七十个呀!

    小闯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手电筒却很快没电了,黑暗中,小闯怀着无比期待和幻想继续一个一个石柜摸过去,越是找不到打开石柜的盖子处越是心痒,越是对柜子里的东西充满好奇。

    就这样,小闯没日没夜的在这里摸来摸去,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起初困的时候还会爬回第一层地室,后来干脆把被子抱下来往石柜上一铺,嘿嘿,正好一张大床。

    结果在熟睡中就被朝歌和梁库摸个正着。

    此时,在洞口的吴姨等人怕停留时间过长被人发现,陆续都下来了,见小闯还生龙活虎的样子,众人纷纷宽心,听着小闯讲的经历又啧啧称奇。

    小闯讲完经过,急着问朝歌和梁库这几天在外面是怎样过的,又是如何跟术人大战三百合?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的讲了从小楼之战到诡异殡仪馆的种种经历,听得小闯心痒难耐、双手直搓。

    只是最后讲到房东老太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的息声了,各种迹象都表明,小闯很可能是老太太的至亲,现在老太太已经没了,虽然小闯并不一定知道自己和老太太的关系,但在众人心中却是沉重至极的。

    小闯也发现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好像一直没有房东***声音,就问:‘烟奶奶呢?’

    没人回答,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闯虽然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现代的孩子是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了可能发生的情况,急问:‘烟奶奶她是不是……’

    众人的再次沉默,给了小闯一个沉甸甸的回答。

    小闯眼圈一红:‘其实烟奶奶虽然有点古怪,对我却很好,爸爸也是知道的,每次我来镇上,都特意买很多东西让我带给烟奶奶,而我却偷吃很多,以后……以后……’

    小闯喉咙一涩,再也说不下去了。

    黑暗中,向来坚强刻薄的小叶偷偷抹了把泪。

    很显然,小闯几句话没能更进一步证明他跟房东老太之间的确切关系,但却让众人感到了一份深深的浓情。

    沉重良久,每个人正不知道该如何续话的时候,旁边角落处传来梁库和古傲的窃窃私语声。

    古傲:‘以我数十年的古学经验,这石柜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梁库:‘废话!我一天经验都没有,也知道这里大有文章!哦对了,虽然你长得挺难看,但怎么也不像好几十岁的人,怎么就数十年的什么狗屁经验了?’

    古傲暗哧一声:‘没听过遗传吗?我老爸几十年的经验也遗传给我了。’

    梁库一拍脑袋:‘靠!这也能行?我没话讲。’

    刚才梁库和古傲趁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凑在一起,对神秘的石柜进行一次深入的研究,尽管两人脾性不对路,但对古玩的癖好却极相似。

    无形中,梁库和古傲的对话把沉重的气氛冲淡了,也把众人注意焦点重新拉回到了石柜上。

    蝎子眼道:‘猜来猜去的烦不烦啊?要我说,干脆一锤子下去,把个鸟柜子砸了不就成了!’

    ‘不成!’古傲像是被针扎到了心:‘这一砸还不把柜子里的宝物给砸坏了!’

    蝎子眼:‘嘿嘿,你就认定这里面准是什么宝物?要我说,这里没准就是一堆死人骨头!我可早听说过,古代人怕尸体腐烂,常常在木棺材外面再加层石板什么的。’

    小叶一听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几十口石柜要真全是棺材,自己站的地方不成了阴曹地府了。

    黑暗中古傲一脸讥笑:‘这石料上的凿痕一摸就知道不是古丧门的手法,况且从有石棺出现的年代起,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形式规格的。’

    蝎子眼是外行,却最恨别人看不起:‘别老拿什么鸟历史来唬人,你懂历史,那你在历史的书本上看见过有关炼烟氏的记录吗?’

    这回古傲没话说了。

    蝎子眼不无得意:‘嘿嘿,这么古怪的氏族,别说是这种棺材了,更奇怪的事情恐怕都有!’

    ‘各位叔叔、大哥先别急,’小闯插进来:‘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些古怪的石柜子,我倒是有个猜测,既然这柜子里有装东西,那就一定有可以掀开的地方,这石柜的封盖会不会压在底下那一面?’

    这一猜测的确出人意料,却也不能说没有可能,如果这石柜里果真装着宝物,柜子主人怕被人轻易盗走,还真说不定把封盖压在底下了。

    梁库呵呵笑:‘呵呵,别看我兄弟小,脑袋里还真有料。’

    古傲颇不以为然:‘多新鲜呐,没听说过封盖开在底下的!’

    梁库没好气的骂:‘少废话!过来帮手搬柜子。’

    说话间,老王和蝎子眼等人也过来准备跟梁库、小闯一起搬柜子,这也算是憋死牛憋出来的办法。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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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古奇术介绍:
神秘的东方古术,神秘的风水玄学,一个设计了近五百年的风水大局,展现在我们的面前,谁,才是这个大局的幕後者,谁,才是这个大局的胜利者?
一个个古老术族被逐一唤醒,不到最後一刻,没人知道这风水大局的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麽……!传古奇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古奇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古奇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