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尚未降生时的相护，百鸟星君要离开？
叶芷蔚晚上留了莫念在宫里。
自从莫念有了自己的太女府后，这还是她头一回晚上与母后在一起安歇。
叶芷蔚将两世之事说与她听，莫念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她不甚相信两世之说，不过她相信自己的母后是不会说谎骗她的。
“没想到那年正月十五的兔子灯是百鸟星君放出来的，为的是警示我你要保不住了……”想起当年之事，叶芷蔚仍是唏嘘不已。
“他第二次向我示警是在香云殿内，他在一只银的风铃下坠了玉片，不过当时我仍不能解其意，后来他又去请了他的师傅。将三生石再次送到我手上。”
叶芷蔚至今仍记得那晚出现在街头的出家人：一身僧袍，手持金钢铃，另一手拿着化缘用的钵。步履从容。
正是他将三生石交到了她手上，这才有了后来在她得以安然从三途河与莫念平安归来。
“他日你若为帝，务必要回报于他。”叶芷蔚道。
莫念沉默的望着桌上的宫灯，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她的脸，肃穆而沉静。
他会求她的回报吗？百鸟星君是那样的人吗？
“母后，他为何要帮我们？”莫念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叶芷蔚摇了摇头，“许是就像当像我遇到持酒僧时那样，缘分而已，而且我听他说。他的师公便是持酒僧……”
也就是说，一切都没有什么原故，只是缘分所致？
母女两人一直聊到天将明，叶芷蔚困倦不已，沉沉睡去。
莫念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平生第一次，她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父王一直教导她要杀伐果断，但是她现在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后告诉她的这些事，令她不知所措，她想起了之前琴音与思棋的对话。
他为她守了二十年……
为什么，为什么！
第二天到了书院。
风若鸣与风若云看见如往常一般坐在窗边看书的莫念时，全都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皇姐还没有被男人冲晕脑袋。”风若鸣评价道。
风若云没有接话，独自低头看书。
隐隐的，莫念听见一旁同窗在窃窃私语。
“……我母亲悔的要命，这几日已经卧床不起了。”
“为何？”
“还不是因为我那体弱多病的家妹，母亲回娘家探亲不过十日功夫。家妹突然病重，没想到她才走两天就去了……母亲悔的要命，只恨自己不应该离府。凭谁劝也无用，一直叨念着没有见她最后一面……”
“可有寻大夫去看过？”有人问。
那人摇头，“父亲连道士都请过了，说是家妹的魂魄不肯安息，缠着我母亲，所以才让她生病……”
“这么说你们府上要做法事了？”
“法事也做过了。没用。”
“我听说城里有个争鸣阁，那里定制的画作相当神奇，在晚上可见画中之物走下画来……”
莫念抬起头来。
“胡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你不如去试试看，求那画师画一副你家妹的肖像，许是你母亲晚上还真能看到你妹妹呢。”
“争鸣阁？好像我也听说过。不过那里的画师好像只画飞鸟。”有人插言道。
“不如今天你就去打听一番，只不过听说那里要价不菲呢。”
“对了，听说太女殿下与那里的店主很熟。”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
顿时。所有人全都向莫念这边看过来。
莫念板着面孔，仿佛对他们的话无动于衷。
“太女殿下……”有人讨好道，“不知殿下与那争鸣阁的店主是否相熟。能不能帮我们搭个话，少要些银子。”
莫念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所有人都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到，“太……太女殿下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好……”半天她才吐出一个字，然后重新低头看书。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同意了？
书院散学后，莫念竟真的带他们同去了争鸣阁。
可是刚到争鸣阁楼外，莫念便觉察出了异样。
楼外停着三辆马车，不少人在店中出出进进，搬着家具跟花盆之类的东西。装到车上。
莫念上前一步，问赶车之人，“这是在做什么？”
赶车之人见她衣着不凡，不敢怠慢，道：“画铺老板要搬走了，这些家具都不要了。我们低价收购……”
莫念只觉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空白。
他要搬走？
进了争鸣阁，守在柜台后的换成了面无表情的鬼画。
“客人。”鬼画正要开口，莫念抢先道：“凌雪翎在吗？我要见他。”
鬼画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富家子弟打扮的男子。
“星君正在楼上。”
“我要见他。”莫念一字一顿。
怎么突然间他就要搬走，难道是因为他把当年的实情告诉了她母后的关系吗？
鬼画带她上了楼。
莫念先让与她同来的几人等在外面，她独自一人推门走进去。
百鸟星君背身站在百宝阁前。正慢条斯理的展开画卷，一幅幅画看过去，然后将它们装进木箱中。
莫念立在他身后。将要开口之际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百鸟星君恰好转身，一眼瞥见立在他身后的莫念，短暂的惊愕过后，眼中迸出轻松的笑来。
“莫念。”仍是温柔的唤她，仿佛与往日并无两样，“莫念是来看我的么？”
莫念仔细打量着他。想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出伪装，但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她只能看得到她自己的影子。
“你要去哪里？”她艰难道，“是因为我母后来找了你，所以你才要走吗？”
百鸟星君看着她微笑，神态放松之极。
“不是。”他悠悠道。
“那为什么……”
“因为到了我该走的时候了。”他向她伸出手来，动作自然的就像做过千次万次那样，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莫念要好好保重。幸福的活着，成为九离国的女帝。”
莫念唇角轻扯，“我成为女帝与你有何干系。”
百鸟星君抚在她脸上的手一滞，“没错，与我没有干系。”他缓缓将手挪开，隐住眼底的一丝失落。重新开始整理那些画卷。
刚才那话莫念一出口就后悔了。
但话已说出便如那离弦的利箭，再无收回可能。
“那个……你还能接生意么？”她这才想起门外还有她的同窗等在那里。
百鸟星君抬头看向她，“什么生意？”
莫念便将她同窗所求之事说了一遍，“他想求你画一幅他家妹的小像，你若是不擅长画人像便算了，我出去回他就是了。”
百鸟星君站在那里看着她笑，桃花眸中掠过一丝戏谑，“莫念也太小看我了，不过是画小像而已，只是……这是莫念所求吗？若是你所求我便应了，不过我可是要找你索取报酬的。”
第900章 既然爱了就要放下，喜欢我吗？
趁着天尚明，莫念陪着百鸟星君跟着书院同窗去了他们府中。
同窗带着他们去了后宅，隔着幕帘，莫念听见屋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哭声，断断续续。
“我母亲对于小妹的死一直不能释怀，烦劳星君画一幅家妹的小像。”那人向着百鸟星君拱手深施一礼。
“令妹棺椁现在何处？”百鸟星君问。
“已然下葬了。”
百鸟星君微微叹息了声。“若你们所求只是普通的小像，倒也不是难事，只是那样的话必不是你们所求。”
“是……”
莫念想起那日百鸟星君将小兽尸体画在纸上的一幕，现在没了尸体，也不知他要如何做。
“令妹生前住的闺房还在吗？”百鸟星君思忖道。
“在的，还保留着原样。”
“带我去。”
那人遣退了府里下人，亲自带着百鸟星君跟莫念去了后宅的闺房。
百鸟星君慢条斯理的走进去，在屋子里巡视了一番。
“若是难办就算了。”莫念低声道，尸体都下葬了。总不能让他们半夜去挖坟。
百鸟星君唇畔勾起好看的笑，声音清润如水：“难得莫念替我担心一回。”
“我才没有担心……”莫念转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总是口不应心。
百鸟星君走到梳妆镜前，信手拿起一枚玉梳，梳齿间还残留着几缕发丝。
百鸟星君小心翼翼的将那些发丝收拢到一起，“准备笔墨纸砚。”
很快，有人将画纸等物备好。
百鸟星君也不挑地方，直接将画纸铺开在桌案上，“研磨。”仍是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莫念左右看了看，嘴里嘀咕了句：“怎么又是我……”
“快些。”百鸟星君催促，并从旁边取来一只空茶盏，将那缕发丝丢进去。
莫念一边研磨一会看着百鸟星君取出火折子来，那茶盏里的发丝烧成灰烬。
墨研磨好后百鸟星君将茶盏里的灰烬倒进了墨汁里。
“好了，让那些人进来。”百鸟星君道。
莫念招呼了书院同窗进来。
“开始。”百鸟星君提笔在手。
因为棺椁已然下葬，所以百鸟星君只能根据对方的描述来画女子小像。
除了莫念的同窗，百鸟星君还让他找来了以前服侍他妹妹的丫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连莫念听的都有些迷糊了，低头却见百鸟星君神从容，落笔丝毫没有犹豫。
但纵是这样。仍是画了一个多时辰。
百鸟星君将画吹干，轻轻舒了口气。
莫念与她同窗过来看画。
莫念因为对他家妹并不太熟悉，所以没有什么表示。倒是她的同窗，一见那画眼圈立时红了。
“星君果然名不虚传，我替家母多谢星君！”他深施一礼，“不知星君要收多少酬金？”
“酬金嘛……”百鸟星君忽地看向莫念，悠然一笑，“酬金就免了。”
“免了？”那人一愣。看向莫念，忽地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向着莫念也施了一礼，“多谢太女殿下。”
“酬金是免了，不过我有个条件。”百鸟星君道。
“星君请讲。”
“你母亲若能在看得此画后宽心，请将此画焚毁。万万不可再留。”
“为何？”那人惊讶道，如此精致的女子小像他从未见过，就算过后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人死如灯灭。总要去那彼岸，若是因为所爱之人的留恋，而使她不得往生。想来你们也是不忍的。”
“星君的意思是……”
“既然爱过了，便要放下，既不再属于你们。又何苦死死抓着不肯放手。”百鸟星君慢慢走出门去，“我话已至此，你们好自为之。”
同窗手里捧着画，呆立在那，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百鸟星君已然离开了。
莫念骑马陪着百鸟星君往回走。
“天很晚了。”修长的指尖挑起车帘，百鸟星君露出脸来，望了望夜空。
“还没到宵禁。”莫念道。
“停车。”百鸟星君唤了声。
马车停了下来。
莫念不解的望着百鸟星君下了马车。
“莫念，我们到那边走走。”百鸟星君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银裳。
街面寂静无声，石桥下溪水潺潺而过，古旧的青石板带着车辙的压痕，两人缓步上了石桥。
“莫念该付我的那份酬劳了。”百鸟星君的声音如轻风般飘来。
“你想要什么？”莫念略有些紧张。虽然她答应了他这次的酬劳由她来付，不过她总觉得他不会单是索要钱财那么简单。
百鸟星君向前一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只有当他靠的如此接近时，她才会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
他是那么高大，需要她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这个飘渺如烟般的男人，单膝跪了下去。跪在了她的脚边，视线与她落在了相同的高度。
莫念僵在了那里。
“莫念，给我一缕发丝。可好？”他喃喃道，同时伸手抚弄着她的鬓角。
他要的竟然是……她的头发？
“只要一缕便好，莫念肯不肯？”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与期盼。弯弯的，如同十五的弦月。
“这就是你想要的……酬劳？”莫念不可置信。
“是。”百鸟星君微笑着，修长的手指已然将她发间的玉簪抽出，一头青丝铺泻而下，从他五指间滑过。
百鸟星君小心翼翼的挑起一缕发丝，将它们拢在一起。“莫念不要动，我不会伤你。”他不知从哪里取出把银刀来，轻轻将那缕发丝斩断。
莫念站在那里，看着他将那缕发丝整齐束好，虔诚地放入随身的香囊内。
“如此，便好。”他轻轻吐出一声叹息，“夜深了，回。”
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莫念没有跟上来。
“莫念？”
“你为什么要走？”莫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原本她觉得问不出口的话，在看到他取走了自己的发丝后，突然觉得若是就这么让他走了。她定然会后悔，而且也许会后悔一辈子也说不定。
百鸟星君歪着头，似乎在认真考虑着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吗？不如……换个问题如何？”
莫念嘴唇翕动几下，“你喜欢我吗？”
此言一出，就连她自己的心都跟着狠狠一颤，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才是喜欢。
百鸟星君面变得僵硬，但很快，他的脸上重新绽开了笑颜。
“喜欢啊……”他俯视着站在桥上的女子，凤眸如星，纵是问出这种话来时也没有让她自己变的局促。
“因为你是我的莫念……”一直都是，从尚未降生时起，就是了。
可是他的回答却让莫念蹙起眉头。
他笑的太过灿烂，在那笑容里，她仿佛看到了铭心刻骨，也看到了执念与决绝。
第901章 太女入军营历练，天禅寺密室 加更，胡白白 两巧克力~~
“天晚了，回。”百鸟星君转回身去，披在肩头的银裳在夜风中舒卷。
莫念缓缓闭上眼睛，几息之间，当她再将睁开眼睛时，眼中已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回。”翻身上马。
第二日。争鸣阁闭门歇业。
等莫念再次从它门前经过时，却见门上贴了封条。
百鸟星君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过这座漆红的阁楼却一直没有对外出售，许是价格太高，也许是这楼实在不适合用来做生意，所以几个月来，它始终空着。
莫念每日除了去书院外，更多时间要去皇帝的书房内议事。
有时皇帝与朝臣议事时，便要她坐在旁边，偶尔也会让她阐述自己的观点。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已是夏末秋初。
“南泽国边境又蠢蠢欲动了。”风暮寒将折子丢过去，兵部的官员全都唏嘘不已。
“虎牢关那边驻守了精兵一万，想来不会有什么闪失。”有官员禀道。
“可是还是多加防范为妙……”
“不如加派得力将领前往。”
“你们觉得派谁前去为佳？”皇帝问。
这一下。所有人全都闭了嘴。
南泽国是出了名的难缠，以前朝中派去的将领无一不是铩羽而归，除了他们的皇帝……以前的威武将军外，还真没有其他人能够镇住他们。
“难道你们要逼朕御驾亲征不成？”风暮寒冷笑。
众臣面面相觑，真要是这样，他们也太丢人了，连个将领都派不出，还要皇帝出面。
可是商议了半天也没有个信，皇帝挥了挥手，“明日早朝时你们把折子递上来。”
众人这才纷纷告退。
“真的会开战吗？”莫念问。
“难说。”风暮寒思忖着，南泽国因为被他的威名所震，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动静了，现在突然重新跳出来，定是另有缘故。
“不过就算开战他们也兴不起大风浪。”风暮寒起身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沉默了一阵，突然道，“你也应该去军营历练一番了。”
莫念立即起身跪俯于地。她知道，这便相当于是要下旨了。
当晚，无人知晓皇帝都与太女殿下说了些什么。父女两人在书房内待了足有一个时辰，第二日早朝时，皇帝竟当众颁旨，命太女南下，替皇帝检视南边各军营。
风若鸣跟风若云听到消息后当天就寻来了太女府。
“皇姐，你要南下？”
“听说南泽那边人很凶狠的。你要小心。”风若鸣担心道，“听母后说他们没有粮食时还吃人……”
“母后说了你便信？”莫念横了他一眼。
“为何不信？”风若鸣一派纯真。
莫念与风若云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啊！”风若鸣叫起来。
“只有你一个最好骗。”风若云无奈。
“被母后卖了还要帮着数钱。”莫念评价道。
“喂，你……你可是我亲姐啊！”风若鸣瘪嘴。
“你在书院里少惹事生非就有了。”莫念叮嘱道，“母后那边你们没事多去陪陪她。”
“皇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风若云不安的问。
“许是在年关之前就能回来了。”莫念猜测。“如果没有战势的话，你们也要好好修习武艺，总有一日你们也会去军营历练。”
风若鸣一脸惊恐。“为什么我们也要去。”
莫念摸了摸风若鸣的脑袋，“父王当年九岁便入军营，我们不能丢了他的脸。”
皇后叶芷蔚在听说女儿要南下去军营时。什么也没说，而是让人送来了一套精致的铠甲。
因为上阵多是男子，所以战甲的式样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叶芷蔚送来的这一套却是特意为女子身形设计。
莫念试了试，发现竟然及其合身。
莫念收拾好了东西，当晚要就寝时，突然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小兽的画作。
想了想，她上前将那画取了下来。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莫念问。
画上小兽眼睛眨了一下，转眼间从画上跳了下来，绕着她的身边蹦跳，好像及其兴奋。
莫念看着不断蹭着她腿的小兽，暗暗叹息。
若不是亲眼得见，外人如何也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神奇的画，能让已死之物重新复活。
也不知百鸟星君现在身在何处，现在他应该已经歇下了。记得他夜里是不接生意的。
莫念一手弄逗着小兽，目光却望向窗外。
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如轻烟般飘渺不定的男人：肩头一袭银裳，披散着琉璃般的青丝，仪态舒雅，令人琢磨不定。
凉州城，天禅寺。
幽曲石径之上落满残叶碎花。远处悠悠传来钟磬之音。
一位身着僧袍的男子立在位于寺中山顶的望云台上，眺望远处。
“浮生叔师……”自长长的楼梯下跑来一个小和尚，气喘吁吁的爬上了望云台。
“何事？”男子转过身来。看年纪约有三十左右，眉目间透着说不出的灵秀，一头青丝束在脑后。一副俗家弟子的打扮。
“奇珍楼的马车到了。”
“知道了。”男子转身疾步下了楼梯，身后跟随的小和尚就算加快脚步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六嫂！”男子到达寺前时，苏白桐刚从奇珍楼的马车上下来。
苏白桐向他微微一笑，“静潇，好久不见了。”
凌静潇笑着双手合十，“六嫂一路辛苦。里面请。”
一路进到寺中，凌静潇安排好厢房。
“六哥为何没有同来？”凌静潇问。
“他本是要来的，可是有笔生意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我先来看看雪翎。”
凌静潇颔首，“那六嫂就先好好休息，明日小僧再陪您去见雪翎。”
苏白桐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今晚，我就想见到他……”
凌静潇看见她眼角闪烁的点点银光，心中不忍。“反正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晚。”
“不，我现在就想见到他。我想雪翎要是醒着，也一定会高兴的。”
“说的也是。”凌静潇微笑道，“雪翎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起身取了灯笼，“那小僧便陪六嫂走一趟。”
两人离了厢房，也没带身边随从，穿过大殿，来到寺后一处僻静的佛堂内。
凌静潇伸手扭动佛堂上的巨大烛台，佛像缓缓退开，露出一个幽深的密室。
一股冷风吹出来，苏白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随着凌静潇进入密室……
第902章 偿还黄泉的情谊，莫念南下商船惹是非 加更，钻钻9600~~多谢亲们支持！！
密室内，充斥着浓郁熏香的气味。
幽暗中，只有长明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晕。
凌静潇知道苏白桐有惧火的弱点，伸手搀扶住她的胳膊。
两人顺着密室的楼梯一直下到最底层，光线逐渐亮了起来。
室内放置着四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地面上隐隐可见一副巨大的阵图，在阵图的四角上，分别立着四名女子。
她们相貌各异。或美艳，或冷峻，或是尚未长成的孩童模样，或是优雅的大家闺秀，在这里，唯一相同的是她们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好像石化了一般。
凌静潇将手里的灯放在空着的桌案上，苏白桐径直向着阵图的中央走过去。
在那里摆放着一张床榻，凌雪翎静静的仰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好像睡熟了。
“雪翎。”苏白桐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将他披散开的发丝拢了拢。
凌雪翎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反应。
“他还要睡多久？”苏白桐将他领口的衣裳拉了拉。
凌雪翎身上的温度极低，呼吸清浅。
“最少还要睡三个月左右。”凌静潇道，“逆天而行总会遭到反噬，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苏白桐俯下身来，在雪翎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静潇……你觉得……他这么做，值吗？”苏白桐幽幽问道。
“无所谓值与不值，缘分至此。”凌静潇微微笑着低头看着沉睡中的雪翎，“当初他的魂魄滞留在黄泉，若是没有那株曼珠华沙的指点，雪翎早就上了渡船，魂散黄泉了。”
“说的也是呢。”苏白桐抚摸着雪翎的脸颊，“所以他才会以此为报，明知那株曼珠华沙不会有机会降生到人世，仍然逆天而行，替她在黄泉忍受寂寞……”
苏白桐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的落下来，“雪翎……你这傻孩子……”
凌静潇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劝也不劝。
莫念乘船离京，与她同行的还有兵部的几位官员，以及行随侍卫。
开始行船很顺利，一路顺风顺水，可是行到半路，忽遇风浪，船被打坏了船底只得在码头靠岸，这一停便是五、六天功夫。
跟随在莫念身边的，全都是是皇帝派来的死士，以及历代太子才有资格调遣的影卫军。
她一路将煤球带在身边。就算离京之后也没有与宫里失去联系。
“太女殿下。”门外有官员求见。
莫念坐着动也不动，等官员进门施礼。
“有什么事？”她问。
“我们停靠在这时间太久，船家说若是再晚几日怕是要遇到汛期，到时想走就难了。”
“所以呢？”莫念只关心最后的结果。
官员道：“我们打听过了。最近南下的船只没有官船，只有临时路过停靠的商船。”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要跟那些商人挤在一起，因为莫念同行的关系，他们还要掩饰身份。
莫念想了想，“那就寻商船走。”对她来说，在外出行并不需要像寻常女子那般拘谨。
她平日虽着男装，却并没有刻意做男子打扮，外人一看便知她的女子身份。而且她身边总是有大批侍卫随行，外人就是想要主动靠近都不能够。
莫念既已下令，很快他们便寻了个商船。
不过船上房间已然不多，很多官员都要挤在一起。
“她倒住的舒服，让咱们在这受罪。”有人冷哼了句。
众人扭头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兵部侍郎从文宪的儿子，从安。
从安也在兵部，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再加上他与别人交往肯往外花银子，所以人缘广结，很多人都拿了他的手短，肯替他说话。
“出门在外。从大人就不要太讲究了。”有人劝道。
“皇上也是，好端端的怎么想着派太女南巡，真是胡闹。”从安不屑道。
“太女明年就要及笄，皇上这也是一番苦心。”有人解释道。
“苦心？明明下面有两位皇子。却选了个女子坐那位子，你们肯当着她的面跪下去，我却是丢不起这个脸的。”从安撇了撇嘴，翘着脚靠在榻上。
“嘘……从大人。慎言！”
“怕什么，她个姑娘家，还会因为我发两句牢骚就把我如何？”从安嗤嗤发笑。
莫念知道商船人员混杂，所以她平时总是待在舱内，并告诫随行人员要低调行事。
从安只忍了几天就受不住了，带着亲随每天到甲板上晃悠。
一连转了三天，他看上了一商户家中的女眷。
那户人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普普通通小本生意。可是他们家的女儿却生的极为水灵。
因为是小户人家，所以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白天没事时那女子便带着随身的丫鬟到甲板上看风景。
从安便上前调戏。
没想到那女子竟是个性子烈的，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打的从安眼冒金星，一怒之下动了手。
等到莫念在舱内得到消息时，那户家商的女子已然被从安他们在扭打中掉进了江里。
莫念匆匆带人赶来时从安还站在甲板上破口大骂，商户的妻子扶栏痛哭。
莫念上前问明缘由。从安却满不在乎，指着商家妇人道，“小爷能看上你家闺女是你们家的福气，我看好她自会纳她进门，何苦闹成这样。”
那妇人见从安衣着不凡，便猜到他身份定然不低，心知招惹不起，只是一味的哭。求船家下去捞人。
可是江水滚滚，哪里还能寻得到人影。
船家拗不过妇人，让人寻了长杆子来，捞了半天。毫无结果。
从安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休息。
忽听莫念冷冷道，“来人。将他拿下。”
从安一愣，瞬时过来两名侍卫将他胳膊扭了。
从安觉得好笑，看着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这是想做做样子？”
莫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做什么样子？你闹出人命来自然要由你来抵命。”
从安脸骤变，也不再顾着莫念的身份，叫道：“那不过是个贱民。凭什么要我来抵命，再说我是诚心实意想纳那小娘子为妾，谁让她福薄，自己跳下江去，与我何干！”
“我之前让你们低调行事，你便是这么做的？”莫念眸光渐冷。
从安嘿嘿一笑，“殿下，想来你是女子。不懂男子的心性，但凡是男人，就无不会对美动心，这也是人之常理。诸位说是也不是！”说着他向周围求证。
随行的官员不少人都与从安交好，全都讪讪的低笑几声。
从安更是得意，对莫念道，“看到没有，这便是男人，不过殿下想来是不会懂的，难怪要出来历练一番，不然如何能胜任殿下目前的位子。”
这话明里暗里全都在讽刺莫念，身为女子，竟然当了太女，简直让人贻笑大方，一个女流之辈能懂什么。
“本殿是不懂什么男人的事。”莫念忽地淡淡一笑，“不过本殿现在看你不顺眼，来人，把他裤子脱了，赏他三十板子。”
侍卫上前就把从安按住了。
“就在这里打，本殿要看着。”莫念让人搬来了椅子，直接坐在了甲板上，“本殿倒要看看，身为男人的你到是有何不同，会更耐打一些吗？”
甲板上看热闹的百姓瞬时就像炸锅一样，纷纷叫起好来。
第903章 初入凉州城反被摆一道，神似百鸟星君的男人
莫念坐在椅子上看着侍卫脱了从安的裤子。
甲板上不少女眷都把脸遮了起来，不过莫念却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看着。
“动手。”莫念示意。
侍卫抡起板子，从安直到屁股上挨了第一下时，他才豁然顿悟，太女殿下这是要玩真的。
他扯开嗓子叫起来，可是莫念反应比他还快。直接一挥手，“把他嘴堵了，大呼小叫的，失了身份，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成何体统。”
一旁众官员全都暗暗咧嘴。
裤子都脱光了，还说什么身份体面，早就丢光了。
莫念却一派正的守在那里，直到看着侍卫打完了三十板子。
其实侍卫手下留的情面，不然就以从安这小体格，早就没打完就咽气了，莫念也只不过是为了给他个颜看看。并不能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周围百姓见了却是纷纷叫好。
从安又气又疼，还叫不出来，刚才完就晕过去了。
莫念让人将他带回舱内，上药休养，又让人赔偿了那商户人家一大笔银子，就算明知道银子不能补偿对方什么，可是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也容不得她在那里伤怀。
从安当众被莫念折辱却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拿小爷我开刀，这个贱人……”从安骂骂咧咧的。
随行官员开始还劝着，后来见他骂的反而越来越厉害，于是全都躲的远远的。
莫念在舱里很少露面，但是从安这边的事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早就知道朝中有一部分朝臣对她的太女身份不满，所以这一次南行，皇帝故意这么安排，为的是让她能清楚的看到她日后将要面临的困难。
半个月后商船终于靠了岸。
可是在码头上却没有官员准时来迎接。
“殿下莫急，许是消息传的晚些，他们记错了时辰。”一旁官员解释道。
莫念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既然没人来接，她便带着一行人进了凉州城。
从安借口还伤着，没有随行。
看着莫念他们离开的背影。从安冷笑，“出了皇宫，你这太女便是什么也不是，全仗着身边这些侍卫给你撑腰，等你真正见识到厉害，让你哭都来不及！”
转头吩咐身边亲信。“可有收到军营回信？”
亲信道，“早上便收到了，刘大人说了，让您安心养伤，凉州城这边的事就交给他来办好了。”
从安听了连连点头。
刘洪承在凉州城军营这边任指挥使，他是从安的娘家舅舅。太女殿下此次南下，第一站便是要去刘洪承的军营。
“臭娘们，敢打小爷。”从安啐了口。让人抬着上了马车，“让舅舅好好料理料理她，不然她是不会知道厉害的。”
莫念骑马走在凉州城街头。
凉州城乃是南下北上的必经之路。城中商业繁华，那热闹完全不亚于京城天子脚下。
莫念被侍卫护在当中，沿街边前行。
忽然有人道。“殿下，刘大人前来迎接了。”
莫念顺势看过去，只见刘洪承一身武将的装束，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带着一百多名亲兵，浩浩荡荡往这边来。路边百姓纷纷躲避。
刘洪承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朗声道：“属下见过太女殿下！”
他的声音特别响亮。周围百姓听得清清楚楚，刘洪承身后的那些亲兵还在不断驱赶站在附近的百姓。
“走开走开，太女殿下也是你们能看的吗？”
“别脏了太女殿下的眼睛……”
莫念眉锋微微挑了挑。
刘洪承陪笑道。“都是属下的不是，传信的将消息弄错了，属下已经将他斩首示众，还请太女殿下恕罪，饶了属下这一回。”
远远的百姓们全都看向莫念这边，先不说这阵势。单看刘洪承指挥使这么低声下气的，他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那就是太女殿下？”
“啧啧，果然女子当不得政……”
“就只会耀武扬威罢了。”
“生的模样倒是不错……”
莫念凤眸扫过众人。瞬间所有人全都住了嘴。
那一眼，就像寒冬腊月的冷风刮过冰面，带着无形的尖锐。刺在人们的眼睛里，让人不寒而栗。
莫念没有真正上过杀场，但是她有一个于万马军中。刀锋浪尖上滚过来的父王，每日都与那凌厉的目光接触，她只需刻意模仿出五分那种神态。便足以震慑众人。
刘洪承也被那目光震的半天没缓过神来。
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只不过是在绣楼里描描眉，绣个荷包什么的。
可是眼前太女殿下的目光却像刀子似的，直透人心。
刘洪承略略定了定神，“属下已备好休息之所，太女殿下请。”
莫念收回目光。随着刘洪承等人继续前行。
队伍经过一处十字路口时，她无意中向对面街头瞥了一眼。
只见路边立着几匹马，为首一匹马儿浑身雪白。毛洁如雪。
莫念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她也算是学习过识马，越看它越觉得此马好像北番冰原上稀有的玉狮子。
队伍这时已然经过路口，她向骑在马背上的那人看去。
只一眼，惊的她险些叫出声来。
百鸟星君？
玉狮子背上坐着的那人恰好转过头来。
莫念心中一沉。
不，不是百鸟星君，只是长的很像。
此人看上去年过三十左右，生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柳叶似的眉梢，一身华美的衣袍，看上去**不羁。
与百鸟星君那如清烟般的虚无飘渺判若两人。
不是他……
前一刻的惊喜，后一刻的失落，在这短短的一瞬，她已仿佛体会到了从天上落到地面的感觉。
她本以为自己不在意的。
是的，她怎么可能在意，她身为太女，将来注定是要继承王位的，她的父王怎么可能会让她随便喜欢上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而且还比她大上十来岁……
可是一颗心，却由不得她。
离开路口的时候，她仍是忍不住向那边望了一眼。
隐约中她听见有人招呼那个男人道：“凌公子何时来的凉州城，可是要去天禅寺？”
那人微微一笑，唇畔荡开的瞬间与莫念记忆里的百鸟星君，两人的身影骤然重叠在一起。
第904章 百鸟星君是奇珍楼的人？风华抚琴怨气冲天
风莫念跟随刘洪承到了军营。
早有人安排好客房，一行官员各自都有了下榻之处。
晚上刘洪承又让人备了酒宴给太女殿下接风。
对于饮酒莫念并不陌生，自小她便修习武艺，所以父王早就教会了她如何把喝下去的酒利用内力逼出体外。
在酒席宴中，她小小年纪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千杯不倒。
刘洪承异常热情，时不时命手下过来敬酒。
莫念也不拒。但神情冷淡，不管身边人如何奉承讨好，那双狭长的凤眸内唯有清光一片。
一番酒宴下来，刘洪承暗暗吃惊。
席间他的人大多都醉倒在桌子下面了，而太女殿下脸上却连点绯红都不见。
“殿下真是好酒量。”刘洪承讪笑。
“刘大人如此好客，只是明日这番光景……怕是会误事？”莫念凤眸扫过席间。
刘洪承哈哈大笑：“太女殿下无需担心，营中众将各归其职，今日唯有陪得殿下尽兴再归。”
莫念将手里酒杯一丢，“本殿累了，有劳刘大人盛情款待。”
说完竟起身离了席。
刘洪承没想到太女殿下竟这般不给面子，想开口挽留，却见莫念身后影卫聚拢过来。将她簇拥在中间，飘然出了门。
刘洪承心中冷笑，好大的排场，以为你是太女便了不起了吗？
却说莫念早就对这场酒宴厌烦之极，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连沐浴更衣都懒得起身。
屋里原本有刘洪承派来的服侍丫鬟，也全都被她打发了出去。
自小父王便教导她，万万不可相信身边之人，所以她向来不需下人贴身服侍，就连沐浴时也都是剑不离身，腰间始终都暗藏着软剑，以备不时之需。
“殿下歇息了吗？”门外传来影卫的声音。
“进来。”莫念坐起身子，就算身上再疲劳，当着手下的面，她始终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属下打听到了……凉州城这里确实有一处名为天禅寺的寺院，而且相当有名，听说当年皇上还在任威武将军时，每年都会到这边来小住些日子……”
莫念认真的听着。“有关那个男人……你查到了什么？”
“有位姓凌的公子带着商队途径此处，据说是去天禅寺探望他的长子。”
莫念眉锋轻蹙，继续听影卫说下去。
“为此属下特意去了趟天禅寺求证此事。这才知道那位姓凌的公子乃是奇珍楼的姑爷，要在天禅寺内小住数日。”
听到奇珍楼的名号，莫念吃了一惊。
就算她猜到今天在街上见到的那个男子可能与百鸟星君有些关系，但没想到对方竟是奇珍楼的人。
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家，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有他们的生意。
百鸟星君难道是奇珍楼的人？
可是他为何却要自己开画铺……而且他也从没有打着奇珍楼的招牌，但凡是做生意的人。无不是为了钱财，可是百鸟星君的做法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究竟是图着什么？
财，，权，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像过眼云烟。
求财？他一单生意便上百两黄金。
求？他身边四名侍女个个姿不凡，可是他却没有过份怜爱之意。
求权？就连宫里的宴请他都推拒了。她才不相信他是为了权势。
“你可有打听到有关那人长子的事情？”莫念追问。
“据说那人的长子身患重病，每年都要到天禅寺休养数月方能离开……”
莫念脑子里“嗡”的一声。
“病了？什么病？”
影卫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莫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事与她无关。可是她刚才的问话里分明带着关切之意，难怪会引得手下疑惑。
身为太女殿下，她何曾如此关心过一个陌人生的安危。
难道他只是陌生人吗……百鸟星君……
莫念在影卫离开后独自坐在床头发呆。
之前在争鸣阁的种种串连起来。她觉得好像自己就要抓住些什么。
他会离开，并非是要避开她，而是因为病了。才不得不离开。
她还记得在他走时要去了她的一缕头发，如此看来，他是想留着做个念想，是担心他会再也回不来吗？
他患的究竟是什么病？
她很想再派人打探个究竟，可是她初来凉州城，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一连两天她都没有再派出过人去。
在军营中每日无事。刘洪承陪着她看了演练，将士操习，一切按部就班。刘洪承如何安排，她便顺着对方来。
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又过了两日刘洪承忽地派人来在莫念耳边吹风，劝说她到凉州城里游玩放松一番。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正是喜欢热闹，爱出风头的年纪。
莫念觉出刘洪承的安排有异，不过却没有点破，而是顺势点了头，第二日便带着她的随行跟影卫离了军营。
前两日她游了凉州城，第三日早上。她带人离了城中，直接去了天禅寺。
因着是便衣而行，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到了天禅寺时。正值晌午时分。
刚进入寺中，便听得一阵悦耳的琴声传来。
一棵百年古树下坐着一位身着僧袍的男子，面容堪比那三月桃花还要妖艳。眉眼如丝。
他盘膝坐在古树下正拨弄着膝上的古琴，琴声只引得来寺中进香的女客纷纷驻足观瞧。
“这是哪里来的和尚，生的这么好看……”
“真是。身为女子都不换。”
“你看他蓄着长发，应该是俗家弟子？”
“你们不认得他么？他是风华公子，寺里的浮生主持是他的师傅呢？”
“我觉得还是浮生主持长的好看些。”
“风华公子也不差。”
“我觉得他们生的都好看……”
“……哈哈。看我们不打你这个命犯桃花的……”
女客们嬉戏着，笑声随着琴声传出很远。
风莫念迈步进入寺中，树下的琴声嘎然而止。
“公子，您别弹了，主持要您快些走呢。”出来一个小和尚，苦着脸劝道。
树下弹琴的公子一脸悲壮。“你去告诉他，他若是赶我走，我就在这里弹到死为止！”
“公子。您不要再为难我了。”小和尚都快哭了，“明明是您的错，引得前来上香的女客为你闹着要出家……你就不能跟主持认个错。”
“反正我没错。”弹琴的公子固执道，“我生就这般模样，他早就知道的，现在嫌弃我的长相了，你们都别理我，让我魂断于此好了。”
小和尚急的乱转。
莫念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多看了那位弹琴的公子两眼，瞬时便明白了一二。
那人生的一副妖艳的女儿相，也难怪会引得上香女客为之痴迷。
弹琴的公子觉察出有人在看他，于是转过头来，视线与莫念撞了个正着。
他手指一滑，琴弦走了音。
“莫……莫……莫念！”他惊的半张着嘴，呆愣在那儿。
莫念也愣住了。
她上下打量这位风华公子，她明明不认识他啊，为何他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第905章 世间难得是痴儿，十年只画伊人醉
树下弹琴的风华公子看着莫念，嘴巴半张着，“莫……莫念？”
莫念愣在那里。
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见过此人，为何他竟能叫出她的名字。
“真的是莫念？”风华公子一把推开了古琴，跳起来后便往她这边冲过来。
莫念身后的影卫纷纷上前准备阻拦。
不过莫念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身上并无杀气，不但如此。他的体内连真气也是没有的，显然是个不会武功的。
莫念摆了摆手，影卫这才躲开，不过仍是警惕的盯着那人。
“天啊，你真的来了。”风华公子上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雪翎要是知道定要高兴坏了。”
听到这个名字，莫念心头不由得一颤。
雪翎……果然是他。
“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莫念同时也在打量着对方。
风华公子笑起来，脸上迸出妖媚之态，若是有那定力不好的，就算是男子也要被他晃花了眼睛。
“因为雪翎是我的师兄啊。”他哈哈大笑，“所以我自然也知道你的事了。”
雪翎……是他师兄？
这怎么可能，眼前这个人明显比雪翎年纪要大很多。
“佛门弟子便是这样。先进门的为师兄。”仿佛看出她的疑惑，风华公子笑道，一点也没有因为他屈居于年纪比他小的人之下而不快，“对了，你想不想看看雪翎的房间，来来……我带你去。”说着他一把拉住了莫念的手腕。
要是放在平时，莫念怎么可能让别人触碰自己，单是用内力就能把对方震开。
可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让她提不起戒备来，而且，她也很想去见他……
小和尚眼看着风华公子跳过去与一位女扮男装的香客搭讪，又拉了人家的手腕，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公子……你不能……”他上前劝阻。
风华公子却不理他，径直拽着莫念往寺里走。
小和尚一脸的绝望，跺了跺脚只好返身快步跑向寺内的禅房，一路大叫：“主持……不好啦，风华公子又拐了女香客……”
风华公子将莫念带到寺中东边的一处幽静的院落中。
“雪翎平日就是住在这里。”
院内铺着长条青石板，地面上满是落叶与残花，就连院中的石桌石椅上也是堆满了叶子。显然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人打扫过了。
“雪翎喜欢清静，不喜下人打扫这些。”风华公子解释道。
莫念完全能够明白雪翎的习惯，那是个如烟般飘渺的男人。优雅而舒缓，她仿佛看到他踩着一地落叶步履从容的向她走来。
“莫念……”清淡如薄云般的声音自她的耳边划过，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华公子推开房门，但是却不让那些影卫进来。
“他们身上杀气太重，不能进来。”风华公子拒绝道。
影卫一个个瞪着他，他们才不管这些呢。他们的任务便是要护着太女殿下。
“你们等在这里。”莫念吩咐道，她本身武功就不弱。
“是。”影卫只得站在门外候着。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百宝阁上摆着青瓷的或白玉的梅瓶，里面插着长长短短的画轴。
梨花木的桌案上放置着文房四宝，一旁摆着茶具和香炉。
一切都简洁的不能再简洁了。
风华公子绕过屏风，向莫念招手。“来，给你看看雪翎的宝贝。”
宝贝？
莫念愣了愣，跟着他走进去。
屏风后面是另一间内室。她本以为是寝室，可是进到屋内后她却惊住了。
屋内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卷，每幅画上都画着女子的小像。
风华公子抱着肩膀笑意盈盈的望着她。“这些全都是雪翎的宝贝，不给外人看的哟。”
莫念只觉得脚下如同坠着千斤，迈步走到那些画前。她一幅幅看过去。
画上的女子时而微笑，时而肃穆，或坐或站，春日于桃花林中嬉戏，夏日于荷池畔舞剑，秋日陪祖母进香祈愿。冬日采梅携枝……
竟然画的全都是她。
莫念不可置信的转头去看风华公子。
风华公子笑嘻嘻的回望她，“怎么样，喜欢吗？”
莫念嘴唇翕动几下。她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她如何回答。
她想像不出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事，从画上看，自她幼年时百鸟星君就开始为她作画了。她能看得出那时他的笔触还不像现在这般纯熟，不过一笔一划间，她却能够体会到他的欢喜。
有她孩提时的娇憨，垂髫小儿的淘气，宛夏盛开花蕾的豆蔻年华……
一颦一笑，全都在他的丫丫电子书展开。
她仿佛又听见他带着旖旎伤感的轻叹。“莫念……因为你是我的莫念啊……”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真的是属于他的，而且从生下来就是了。
指尖掠过画纸。淡淡墨香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心。
她不想睁开眼睛，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原本在她看来，他当初所谓的那个“喜欢”也不过如此。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
他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热烈。
喜欢啊，因为你是莫念。
原来薄情的那个人竟是她么？
再次睁开眼睛时。莫念的眼中一片清明。
“可以告诉我有关雪翎的事吗？”她转向风华公子。
风华公子挑了挑眉，“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还没等莫念回答，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转眼间一道人影进了门。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那人问道。
莫念转头看过去，只见那人身着金缕僧衣，面目清秀，一双眸子如夜海晴空升起的皎皎明月。
而且他的样貌竟与雪翎带着三分神似。
风华公子撅了撅嘴，“你管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我带她看雪翎的宝贝。你不是嫌我这张脸吗，等会我在寺前那棵古树上直接吊死，也省得你觉得我碍眼。”
这话说的既尖酸又刻薄。语气倒像是个拈酸吃醋的女子，就连莫念都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刚进门的那人双手合十，轻诵了声佛号，“让女施主见笑了，此处不是说话所在，外面已备好了香茶。”
莫念注意到对方身上的金缕僧衣，便猜出对方的身份是这里的主持。
不过这么年轻的主持，而且还是俗家弟子的打扮……这里太……
那人向她微微一笑，“小僧浮生，师叔远游未归，所以这里主持暂为代理。”
风华公子冷哼一声，“还说是代理，代理了十多年也没见他回来，慧悟那老头子明显就是在骗你，为了把你强留在寺里……”
风华公子嘴里嘀咕不断，只把莫念弄的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浮生主持一句便斩断了对方的唠叨，“缘分至此，女施主如今回头还来得及，若是你现在便出了这门，日后将不会被情困所扰。”
莫念静静的看着浮生主持，半晌只吐出句：“我想见他。”
第906章 黄泉无边谁可渡，红尘无涯愿随同 加更，恭喜silence亲喜怀麟儿~~~
莫念静静的看着浮生主持，“我想见他。”
浮生微合双目，轻叹一声，“孽缘啊。”
风华公子却是笑起来，“雪翎果然没有看错人，有你这句。他纵是……”
浮生突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只吓的风华公子立时住了口。
莫念觉察出他们两人间的异样，“雪翎在哪里？”
浮生顿了顿，“此处不是说话所在。”
三人离了雪翎的院子，浮生带着他们去了佛堂，风华公子到了那里却不进去。
“雪翎的事你跟莫念说就好了，我都要被你赶出寺了，也不配在你跟前晃荡了。”说着转身就走。
浮生沉了脸，“你要去哪？”
“我还能去哪，回古树底下弹琴去。”风华公子朗声道。
莫念见他离去悠然放歌而行，“一曲红尘肠堪断。多少尘缘化云烟。渺渺旧梦多少事，痴痴苦恋为哪般……”
浮生无奈苦笑，吩咐一旁小和尚，“你去盯着他，别让他再做傻事。”
小和尚都快哭了，风华公子做的哪件事不是傻事。
浮生带着莫念进了佛堂。
桌上香茶一壶。
“雪翎现在还未醒，没有办法见客。”浮生直言道。
莫念愣了愣，“听说他病了？”
“也可以这么说。”浮生亲手倒了茶，递给莫念。
“请主持告知我实情。”莫念急道，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但却唯独她被蒙在鼓里。
“说来话长。”浮生想了想，“你可信前世今生？”
莫念紧抿双唇，“这与我有何干系？”
“你对雪翎有救命之恩，同样，他也回报予你同样的东西……性命。”
莫念仍然一副懵懂的模样，浮生将香炉取来，“此香乃是雪翎生母亲手所制。闻得可在恍然间梦到前世，你可愿一试？”
莫念看着那香，想起百鸟星君那枚解药救了风若云的事。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浮生再没解释什么，将香点燃，置于她手边。
“待梦醒后，你便明白了。”浮生的声音渐渐悠远起来。
莫念缓缓闭上眼睛，头枕在胳膊上，俯在了桌边。
浮生面带微笑看着沉睡的莫念。窗外，隐隐飘来古琴之声。
单是听那琴韵便知那是出自风华之手，那个固执的家伙，还真的要弹上一天一夜不成。
莫念于梦中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
她知道这是梦中，也不惧怕。举目四望，只见远处一片红光。
她向那红光走过去，面前忽地现出一幅熟悉的景象。
百鸟星君曾经送给她一副这样的画卷。那画上画的就是现在她眼前的景象：无边无际的红花朵，如血绽放。
一旁流淌着暗黑的河水，汹涌奔流向远方。
迈步向前。面画忽地一转，她看到一个孩子的身影，他蜷缩着身子睡在花丛间。
她向那孩子走过去。只见那孩子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搂着一株红花。
神鬼神差的，莫念竟伸出手去触碰那花。
花一下子消失了，在她指下竟化成了一个女孩子的模样。
“莫念……”男孩醒过来，“莫念你冷么？”
他将衣裳脱下来披在那个女孩的身上。
莫念……莫念……
她站在那里，脑海中突然涌进无数画面。
残缺的，不全的。但是她却能真切的感受到那个女孩内心的寂寞。
长久以来，无人陪伴的寂寞。
她只是一株曼珠华沙，不能去彼岸转生。也不能投胎到人间，她只能孤独的长放在三途河的岸边，饱受风暴侵袭。
为何不能生？为何不能死？
死去后。她仍是要化做一株新的曼珠华沙，再次开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莫念不要怕，我会陪你一起。”男孩伸手捧着娇艳似血的曼珠华沙。“我们约好了……”
约好了，要在一起哦……
可是最后他仍是先离开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莫念……”
眨了眨眼睛。莫念醒过来，睫毛上还挂着半颗泪滴。
浮生盘膝坐在桌案对面，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莫念抬手擦了擦眼睛。“我睡了多久？”
“一盏茶的功夫。”浮生重新为她面前的茶盏蓄满水。
“可是……”她觉得，她仿佛在那梦境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人间一日，黄泉一年。”浮生喃喃道。“你本是一株不该降生到人间的曼珠华沙，但是在雪翎魂魄误黄泉时却指引了他方向，让他免于登上三途河上的渡船。所以他便回报于你，逆天而行，令你降生于世。”
莫念狠狠闭上眼睛。
她想起来了，百鸟星君曾说过，逆天而行将会得到报应。
“所以他便病了？”莫念问。
“其实也不是病，只是一直睡着罢了。”浮生叹息。“他遭受了逆天而行的反噬，每年都会有半年时间陷入沉睡，没人能把他唤醒。”
“为何唤不醒？”
“因为他的魂魄进入到黄泉……”浮生低头看着茶盏内金的茶汤。“就算用了手段将他唤醒，可是只要他进入睡眠状态，魂魄便会自行离体……”
其实做为雪翎的师傅，凌静潇想过很多法子，苏白桐会制离魂香，但是做为一个活人，他们没有办法每天晚上都离魂去黄泉将雪翎的魂魄带回来。
先不说这种法子是否管用，单是频繁的离魂便会让一个人的身体彻底垮了。
“那雪翎现在……”
“还在睡着，他母亲善于制香，我们在他身边点了引魂香，只要他能自己在黄泉中醒过来，便会跟着引魂香的指引自己醒过来。”
“若是他在黄泉不能醒呢？”问出这话时，莫念只觉得心底都是凉的。
“那便永远睡着。”
莫念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过大而撞翻了桌上的茶盏，就连茶水溅了她一身也浑然不觉。
“我要见他，现在，立刻！”
浮生飘然起身，“非是小僧不允你见他，而是他的母亲正在寺中，总要先经她的同意才是。”
莫念心中骤然一紧。
是了，她想起来了，那日在凉州城里，她看到了一个长像神似百鸟星君的男子，那便应该是他的父亲了，原来他的父母都在这里陪着他……
“我可以见一见他的母亲吗？”莫念突然俯下身来，恭敬的向浮生深施一礼，“拜托浮生主持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见到他。
她还没有告诉过他，她也喜欢他。
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你！
第907章 这次换我来唤醒他
浮生主持带着莫念去了后殿。
莫念带来的那些影卫全都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主子不准他们靠近。
浮生突然停下了脚步，“六哥？”
莫念顺势看过去，只见从一旁的小路上过来一人，身着明艳的绣锦衣袍，一双桃花美目，恣意风流。
“十弟。”那人向莫念转过头来的一瞬，脸上的微笑亦如百鸟星君。
莫念只觉心头一紧。没来由的心里竟掠过一丝惊慌。
“原来是太女殿下。”
“在此处，伯父唤我莫念便可。”莫念难得低了头，拱手施了男子之礼。
这时候她再猜不出对方是谁就奇怪了。
浮生主持微笑对莫念道：“相信你已知晓他是谁了？”
“是。”
“她想见一见六嫂。”浮生道。
凌宵天颔首。
浮生悠然退开。
莫念站在那里。平生第一次竟然感觉到了拘谨。
因为她，雪翎陷入沉睡，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也许将会永远这般睡去……
做为他的父母，心里定然是怨着她的。
她垂眸盯着地面，原本想好的词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突然间，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莫念不必担心，雪翎一定会醒过来的。”
莫念一惊。
抬起头来，只见凌宵天站在她面前，优雅的微笑。
“你不必担心我们会怨恨于你，这是雪翎自己的决定，既是他心中所愿。”
莫念愣在那里。
不怨恨么？
她原本都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对方如何对她，她都不会反驳，只要能让她见到雪翎。
就在这时，从后殿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凌宵天向莫念投去一个安慰似的微笑，抽身迎到台阶下。
从内殿里走出一个身着素裳的妇人，面目清丽，双眸如同清澈的泉水，正是雪翎的母亲苏白桐。
凌宵天将手里的披风展开，披在苏白桐的肩头，斥责道：“都知道下面寒冷，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少……你要是病了最后折腾的还不是我。你若是真心想替雪翎着想就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莫念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她的父王与母后，他们在后宫时。也是这般的恩爱。
“太女殿下来了。”苏白桐这时也看到了莫念。
“伯母。”莫念上前施礼，“此处不是朝堂，称我莫念便可。”
苏白桐看着莫念，悠悠道：“你想不想陪我走走？”
看着莫念抬头略带惊讶的目光，凌宵天笑道：“你们去，别走太远就行。”说着将苏白桐身上披风的带子紧了紧。
莫念跟着苏白桐顺着寺中小路往前走去。影卫远远的跟着，谁也不敢靠前。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好像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存在。”苏白桐开口道。
莫念有些无语。她确实有这种感觉，自从到了这里，每个人都认识她。
“有一种……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真相的感觉。”莫念无奈道。
苏白桐行到一棵老树下站定，“你确实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真相的，因为雪翎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因为你们今生注定无法在一起……”
莫念嘴巴动了动，她险些脱口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可是话尚未出口，她自己就已然想到了答案。
她身为太女，将会继承皇位，而凌雪翎却只是个商人之子，就算他是奇珍楼的人……
苏白桐侧目看着她，眼中隐隐闪烁着微光，有些事她故意没有说明。
现在她不会告诉这个女孩子有关雪翎的身世。
虽然她是雪翎认定的女子，但用凌静潇的话来说，他们是有缘无分。
所以她想看一看莫念会如何选择，这个女孩子真的值得雪翎去喜欢吗？
“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莫念坦然道，“不过我现在既是知道了实情就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为我受苦，我想见他一面。”
苏白桐静静的望看她，“见过他之后呢？”
“听说伯母会制离魂香。”
“是。”
“我想唤醒他。”
苏白桐愣住了。
“你想离魂进入黄泉？”
莫念点头。
“你可知道……这有多危险？”当初她进入黄泉时，若不是得到凌静潇相助，就连她也根本寻不到回来的路。
“知道。”莫念神平静，从她眼里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安与迷茫，“我想见的是醒来的他，我想让他醒过来。”
“你应该已经见过浮生主持了。”苏白桐问。
“见过，他已经如实相告。”就算她真的唤醒了他，可是下次入睡时，雪翎仍然可能会再次离魂被吸入黄泉。
“你也许在做无用之功。也可能会因此而丢了性命。”苏白桐缓缓道，“你要想好，你贵为太女殿下，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尊贵，值得去为了他而冒这种险吗？”
“值得。”
“你若是在黄泉里迷了路，你就会跟雪翎一样。永远的睡下去。”苏白桐告诫道，“而且你们会醒来的唯一希望是我制的引魂香，只要你们不醒来，这种香便不能断，可是人总是有寿限的，我会尽可能多制一些这种香。但是如果有一日我不在了，在这个世上，能制这种香的。再无第二人。”
莫念抬起脸来，凤眸仿佛含满了星辰，“我一定会唤醒他，伯母请放心，一定会！”
苏白桐惊诧于她的自信，不过话已至此。反而让她连回绝的余地也没有了。
远处古琴声仍在继续。
苏白桐唇边掠过一丝无奈，“你跟他一样……都是固执的孩子。”
莫念心里一松，看来对方是答应了。
“你先别说他们两个。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固执的要命。”凌宵天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苏白桐横了他一眼。
凌宵天也不恼，笑着牵了她的手，“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带莫念去见一见雪翎。”
三人转身往后殿而去，悠悠古琴之音仍然萦绕在耳畔，就在他们进到殿内，忽地，琴音走高，如同崩断，噶然而止。
古树下，凌静潇捉住了风华公子的手腕。
因为不断的拨弄琴弦，风华公子的指尖已经开裂。
“够了。”凌静潇叹息了声，“跟我回去。”
风华公子老老实实的弃了琴，被凌静潇扯着离开了古树。
秋日宁静，寺内只剩下了悠扬的钟声回荡。
第908章 有人状告太女殿下
军营。
刘洪承坐在那里，听着从安不住的冷哼。
“舅舅，我全都安排好了，只要您帮我打点好就成，这次准能让那个臭女人颜面尽失，您是不知道。当时在船上，她有多猖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
刘洪承紧抿着嘴，“还不是因为你看中了人家的小娘子，不然哪能惹出这事来。”
从安没想到舅舅连这事都知道，不过他却没有退缩之意，“我自然是相中了那个小娘子。我又不是那些**公子，我看中以后是要纳她为妾的，谁知道那贱人不识好歹，竟打了我一巴掌，我这才动了手……”
刘洪承思忖着，“她总归是太女殿下，你不可做的太过火。”
从安赔笑道，“舅舅放心，我顶多恶心恶心她。谁让她身后还有皇帝老子在上面呢，要是她这次把差事办砸了，您说皇上会不会改了主意，从另外两个皇子中选出一个来？”
刘洪承摇了摇头，“那两位皇子才不过十岁，现在还太小，我以为皇帝立太女只是个幌子，为了保护他的儿子，等到两位皇子再大些，许是这太女的位子……”他冷笑了一下。
从安会意，“舅舅高明。”
两人相视一笑。
莫念回到军营时，已是天将晚。
刘洪承差人来请莫念。
“还有酒宴？”莫念意外。
前来传话的人赔笑道：“刘大人今日请了我们本地最有名的厨子，想让太女殿下尝尝我们这里的特。”
莫念只好随那人入了席面。
刘洪承将此次随从官员全都请了来，众人又是推杯换盏直到深夜才散。
莫念心中有事，一直都在晃神。所以并未注意到席间从安时不时盯着她露出阴笑。
在天禅寺见过雪翎后，莫念一时难掩心中惊骇。
那间内殿的密室如此阴冷，雪翎独自躺在那里。不管她如何靠近他都不会再睁开眼睛看着她笑，也不会摸着她的脸唤她“我的莫念”。
苏白桐跟凌宵天并没有跟她一起进到密室里，而是容她独自一人去见了雪翎。
她在密室内见到琴音等人时，这才意识到她们绝非正常人。
过后浮生主持告诉她，她们四人乃是鬼侍，奉百鸟星君为主。终身都不会离弃的仆从。
雪翎以百鸟星君的身份给了孤魂野鬼以实现愿望的机会，并给她们制作了新的身体，相对的。她们则要遵守契约，对主人不离不弃，直到主人的生命完结，她们方才消亡。
因为她准备用离魂香去黄泉唤醒百鸟星君，浮生主持为了以防万一答应帮忙，不过他要因此而戒斋三日，所以她先回了军营这边。
可是下次她去天禅寺时，就不一定几日才能回来了，她思忖着要先把这边父王给她的差事先办妥。
第二日她正与随行官员议事，外面忽跑进名小厮，“太女殿下，衙门来人了。说是有人将您给告了……衙门派了人过来想请殿下过去……”
众位官员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他们没听错，有人竟然把太女殿下告了官？
这谁啊，疯了！
莫念并不慌张，先问那小厮道，“怎么回事，你慢些说。”
小厮定了定神。跪在那里回道：“听说是有对夫妇到衙门去告状，说太女殿下您派人杀害了他们的儿子与儿媳。”
一旁有位官员愤愤道：“这边衙门里的人都是死人不成，这种事也敢来烦太女殿下，还不让他们快些滚回去！”
小厮惊慌失措的起身往外便跑。
“等一下。”莫念叫住了他，“衙门的人现在何处？”
“正在刘大人处……刘大人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说太女殿下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听了这话，莫念凤眸内光华幽暗。
“去把衙门的人带到这来。”就算真的有人把她告到衙门，以她的身份也绝无可能主动去见那些人，而是应该由那些人到她这里来。
不知谁这时嘀咕了句：“刘大人也是……连这种事也办不好，难道还要太女殿下亲自跑去见他们？”
莫念在屋里坐着，继续与随行官员商议事情。
门外有人禀道：“刘大人到了。”
莫念侧目看过去，只见刘洪承先进了门，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衙门的人，最后面跟着衙役。
他们几个进来了莫念什么也没说，等到了那几个衙役进门时，站在莫念身边的影卫突然喝道：“滚出去！”
那几个衙役吓的一哆嗦，抬头去看走在最前面的刘洪承。
刘洪承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太女身边的侍卫突然发难。
“殿下。你这是何意？”
莫念没说话，神冷峻。
立在她身后的影卫冷声道：“刘大人莫要误会，属下刚才是在呵斥那些不懂规矩的奴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往太女身边凑。”
此言一出，刘洪承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位衙门的差役全都白了脸。
屋里的官员全都斜着眼睛看着他们。
本来就是嘛，衙役是些什么人，说的好听是叫官差，可实则却是最末等的差事，在寻常的百姓眼里。他们跟街头的混混没什么区别，像这样的人也敢往太女身边凑，也不先看看自己的身份。
刘洪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忙瞪了那些人一眼，衙役们低着头仓皇退出了门。
莫念这才缓和了脸，“刘大人何事前来？”
刘洪承愣了愣，刚才他已经让人过来知会过了，说是衙门有人把她告了，她怎么还问自己何事？
“太女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刘洪承佯装无奈道，“他们是为了那件案子的事过来的。”
“什么案子？”莫念不慌不忙的喝起了茶。
刘洪承看了看屋里站着的那些官员，压低声音道：“殿下，是不是先让各位大人们避一避？”言外之意他担心太女殿下会伤了面子。
“为何要让他们避一避？”莫念挑了眉锋，“正好有案子，也让他们听一听，看看凉州城这边的办案效率。”
刘洪承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他不确定太女殿下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殿下许是没有听清，这回的案子与殿下有关，有百姓将您给告了，说您派人杀害了他们的儿子与儿媳，现在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抬去了衙门，城里现在都已经传扬开了，说殿下您……您……”
刘洪承好像说不下去了，一脸的愤恨之，“殿下不必担心，下官定将此案了解，不会牵扯殿下您……”
莫念手中茶盏忽地重重落到桌上，在众人一片惊骇的目光中，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如此说来，此事真的要麻烦刘大人了。”
第909章 命案闹翻天，太女入黄泉
太女殿下的人命案很快就在凉州城闹的沸沸扬扬。
不过才三天功夫，大街小巷就已经尽人皆知了，死了儿子跟儿媳妇的人家，跪在衙门口哭诉，每天衙门口就像听说书似的，人满为患。闲来无事的百姓都聚在这里看热闹。
不过从始自终，太女殿下都没有露过面，她只派了身边的人为其出面，也不解释什么，一切都按照衙门的流程走。
前来告状的老夫妇更是闹的凶了，称太女殿下在城中游玩时偶然相中了他们家儿子。邀请同游结果被拒，恼羞成怒之下让人杀害了他们的儿子还有儿媳……
有人将此事回去告之莫念，莫念听了也只是冷笑。
她身边有些官员不由得开始担心，“殿下，此事再闹下去会对殿下名声有损，还望殿下早些拿个主意。”
“怕什么，既然他们想闹便由他们闹去。”莫念无所谓道，“省得以往朝中那些闲臣总是吵着本殿不肯成亲，现在看他们还怎么说。”
众官员全都语噎当场。
这一下宫中那些说闲话的臣子确实再没了由头。
不过这次的问题之后他们要担心的。不是太女殿下不肯成亲，不肯找男人，而是变成了开始抢别人家的男人。
刘洪承每晚都来求见，与莫念说起衙门的事，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好像很难摆平的样子。
“既然让刘大人为难那就算了。”莫念倒也痛快，直言道：“由着他们闹一阵子就罢了，实在不行就打点他们些银子。”
“可是……这样不太好，让太女殿下受了委屈……”刘洪承为难道。
莫念整日只是待在军营，对此案漠不关心。
到了第三日，竟然直接带人离了军营，刘洪承问起时，那些官员只道太女殿下被这案子吵的头疼，去天禅寺清静些日子。
从安知道此事后抚掌大笑。
“舅舅，咱们把她高看了……那臭娘们不过是徒有其表。别看在宫里威风八面，那都是因为有皇上在后面给她撑腰，现在到了外面她就傻了眼。我已经派人将消息传回了京中，这一次定要让她颜面尽失！”
刘洪承思忖着，“太女殿下看上去不像是个软性子，为何要躲出去……”
“她今年也不过十四岁，一介女流之辈懂什么，都说她从小习武。依我看也不过是些花架子，就是马骑的好些罢了。”
刘洪承想了想，颔首道：“这样也好。趁她避出去了，我们把消息放出去，皇上若是知道了定会对她失望。”
军营这边暗藏祸心，莫念那边却对此毫不在意。
她在军营里留了些影卫暗中替她传递消息外，将其余影卫跟侍从都带来了天禅寺。
安排好她的人后，她又留下两封信，将其交给浮生主持。
并叮嘱对方，若是她真的没有从黄泉带回雪翎，就求他将其中一封信交给影卫，另一封信则是让影卫亲手交到皇帝手中。
凌静潇看了看手里的两封信，正道：“此事过于冒险，你可要想清楚了。”
莫念微微一笑。“这只是为了预防万一。”
“你有几分把握？”凌静潇问。
“九分。”
凌静潇愣了愣，“既然你这么说，那便随小僧来。”
莫念跟着浮生主持来到后殿。
密室内除了那四个一动不动的鬼侍守在百鸟星君身边外，莫念并未见到苏白桐与凌宵天。
“伯父他们……”莫念有些意外。
这么重要的时刻，没想到他们却没有现身。
凌静潇淡淡一笑，“他们怕你会觉得不自在。”
密室里早就备好了香炉与蒲团。
莫念撩衣襟盘膝坐在蒲团上。转身突然对凌静潇道：“当初在我尚未降生之时，将三生石交予我母后的，不知是否就是主持。”
凌静潇听了双手合十，轻诵了声佛号，不置可否。
莫念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深施一礼，“多谢师傅。”竟是随了雪翎改称了师傅。
凌静潇取出只金钢铃来放置在身前。
“我虽不能跟你一起离魂，但你若能唤醒雪翎，他会听到佛铃之声，到时他会带你一起归来。”
香炉内离魂香清烟袅袅升起。
莫念平心静气，渐渐感觉自己好像也化做了清烟，随风飘去。
雪翎，我来找你了。
睁开眼睛，四周一片迷茫。
她并不慌乱，虽然看不到方向，但是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雪翎就在这里。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雪翎曾收走了她的一缕发丝。
她没有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这也是她自信能将雪翎唤醒的缘由。
眼前光线骤然变化。进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满天飞舞着红花瓣，莫念飞身飘入黄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她想要见的人。
血的曼珠华沙。百鸟星君侧身卧在花丛中。
莫念飘落下来，慢慢的靠近到他身边。
“凌雪翎……”不由自主的，她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亦如当初他经常对她做的那样。
“雪翎，我们约定好的，要在一起……你还记得吗？”
她想起的太迟。当初约定过的，没想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三途河中驶来渡船，诱惑着在岸边徘徊的游魂亡灵。
莫念转回头向河中看去。
暗黑的河水中浮动着无数游魂。它们伸出双手，不断想爬上河中的渡船，只有从三途河上度过才能去投胎转世。
那是它们期盼的。
也是她曾经期盼的。
渡船停靠在岸边，船上的人在她向招手。
鬼使神差的，莫念竟然站起来，似乎想要往渡船那边走过去。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袖。
莫念脚步一顿，惊讶的低下头来。
只见百鸟星君睁开眼睛，正望着她，温柔之极。
“忘记了吗？那渡船是绝对不能上的。”他微笑着，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你忘了吗……莫念……”
望着他，她才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寂寞。
当她还是一株曼珠华沙时，她不会觉得寂寞。
孤单的在这黄泉里花开花落，开了又败时，她不觉得寂寞。
可是当她遇到了他，知道了什么是温暖，知道了眷恋着的滋味，听着他的呼吸，期待着他的拥抱，但当一日她无法再靠近他，不能再依偎着他，害怕他的离开，无法阻止分离的时候，她才体味到了寂寞的滋味。
看着他起身离去，她却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走远。
“我没有忘记。”莫念垂下头来，凤眸内荡起潋滟光华，“你还在这里……我哪也不会去。”
第910章 我也喜欢你，醒来 加更，lgshinllgshinl 一巧
莫念与百鸟星君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衣袖被人重重一扯。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借那股力道俯下身，跌进了那人的怀抱。
“莫念……莫念……”耳边的呢喃如轻风拂过，她被人紧紧抱住。将头埋在她的胸口。
“这是梦，对不对？”百鸟星君似乎在自言自语。
莫念微笑，低头捧起他的脸，依着他以前做过的样子，将唇贴在他的唇上，虽然动作生涩了些。也不得章法，不过却是让百鸟星君的眼睛一亮。
“罢了罢了，就算是梦也值了。”他微笑着回应她，无边的三途河岸边，一双人滚入了花丛间，紧紧抱在一起，就好像是溺水的一人样，用尽所有力气，生怕会被分开。
“如果在醒来的时候。你还在就好了。”百鸟星君将她压在身下，气息微喘。
“你怎知醒来时我不在？”莫念躺在花丛间，直视着他那轻逸俊美的脸，慢慢的，伸出手落在他的脸上，“你怎知我不在……”凤眸盛满了繁星。
没错，这是真正的繁星。
在这永远没有白日的黑暗中，她的眼睛就是他的星星，明亮而又清澈。
百鸟星君低头望着她，唇角忽地一扬，逸出浅浅的笑意，“你还是来找我了。”
“是。”
“你可知如果寻不到我，你将会如何？”
“永远都醒不过来，魂魄徘徊在黄泉。”她从来就不是胆怯的人，从来不是。可能也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所以她的父王才选中了她为太女，“不过我知道。我一定寻得到你，你身上有我的东西，所以我感觉得到你。”
百鸟星君愣了愣，语气仍是温柔如水，“原来是这样，我的莫念真是聪明。不过你应该知道，就算我醒过来，也许在下一次睡眠的时候。我会……”
“我知道。”莫念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是我一定想要见到醒来的你，我想告诉你，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听了这话，百鸟星君全身一僵，他低头去看莫念脸上的表情。
他想要寻到虚假或是敷衍的痕迹，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找到。
那双凤眸里倒映出他那错愕的面孔。
“怎么，傻了？”莫念难得的挖苦道。
百鸟星君露出无奈的笑容，“看来我还是有不及莫念之处。”他突然将她抱起来，“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去。”
我们回去……
在这个地方，这是极具诱惑的词汇。
莫念闭上眼睛，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感觉身体逐渐变轻。
不管他把自己带到何方，她都不会担心。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
隐约中，她听到佛铃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太女殿下，辛苦了。”浮生主持的声音响了起来。
莫念睁开眼睛，只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头疼的要命。
“使用过离魂香后，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凌静潇解释道，“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他呢……”莫念急急向百鸟星君躺着的地方看去。
“他也醒了，不过他睡了太久，暂时动不了。”
莫念这才发现原本立在这里的四名鬼侍全都不见了。
“她们回棺材里去休息了。”凌静潇道，“虽然她们没有生命，但如果离开香火供养太久也会感觉到累，所以需要回到棺材里去。”
这个时候，莫念已经顾不上那些奇怪的鬼侍了，在凌静潇的扶持下站起来，往那张床榻上看过去。
“莫念……”百鸟星君扬着嘴角，长发披散着使他看上去有些脆弱，不过那双桃花眼里透露着欢喜，反而衬得那张白玉似的面孔更为动人。
他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那果然不是梦，莫念来寻我啦。”
当着浮生主持的面莫念强忍住想要靠过去的冲动，“既然醒了就先好好歇歇。我也有些累了。”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礼貌的笑了笑，向凌静潇施了礼先行告退。
“到时个懂事的孩子。”凌静潇望着莫念离去的背影道。
“她一直都是。”雪翎微笑着，向凌静潇伸出一只手，“又麻烦师傅啦。”
凌静潇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谁让我是你师傅呢。”
“说的也是呢……师傅要是不帮我，我就把师傅是女儿身的秘密说出去！”雪翎故作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凌静潇摇头苦笑。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凌静潇回头看了看，“你们一家人说说话。小僧寺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石梯上，凌宵天扶着苏白桐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下来。
“娘。”雪翎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苏白桐急走几步过去扶住他的身子，“不要急着起来，快些躺好。”
“都躺了几个月了，骨头都要散了。”雪翎软软的靠在苏白桐的身上，带着撒娇的语气。
苏白桐眼圈微红，不过当着儿子的面，她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
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就像当年她与凌宵天所选的那条路一样，充满荆棘。
但他却是甘如饴。
莫念回到寺中的厢房内休息。
使用过离魂香后，确实让她感到极不舒服。
她很少有生病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从小她的身体就极好，再加上常年习武，就算有个小病小灾的也很快就能自行痊愈。
像这样昏昏沉沉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影卫进来向她回禀了城里的事，还有刘洪承的动向，莫念虽然听得清楚，不过脑子里却像是一团浆糊，痛的要命。
影卫离去后，她就一头倒在了床上，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扳过她的脸，柔软而又湿润的触感落在了她的唇上。
“嗯……”莫念闭着眼睛动了动，想要甩开那种感觉。
那柔软却不肯退开，逐渐推进到她的唇间，一股药的芬芳流进了她的嘴中……
药味！
莫念几乎瞬间便张开了眼睛。
自小生活在宫里，她早就学会了要如何保护自己，就算是昏迷中，她也不会随便吞下别人喂给的药物。
“喝了它。”温柔的嘘声紧贴在她耳边响起。
摇晃不定的视线中，出现了百鸟星君那张清逸绝伦的脸……
第911章 只做朋友不好吗？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加更，冷洛轩 一巧~~任性加更~~~
百鸟星君指间夹着一只青瓷药瓶，在莫念眼前晃了晃。
“把它喝了，这是我母亲配制的，喝了后会缓解头晕的症状。”
这一次莫念没有再抗拒，老实的张了嘴。
百鸟星君却没有直接喂她，而是仍然先喝进他嘴里。再俯身哺喂到她嘴里。
只弄的莫念想要闪避却又使不出力气。
“莫念乖。”百鸟星君捏着她的下颌，擦拭去她嘴边残留的药液。
那药算不上难喝，不过落了肚后很快就有了舒服的感觉，头也不觉着那么晕了。
“睡下，等明天早上就会没事了。”百鸟星君劝道。
“你要回去吗？”莫念抓了他的衣袖不肯闭眼，她好不容易才把他唤醒。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他说，怎么舍得自己先睡过去。
百鸟星君眨了眨眼睛，眸光清澈而温柔，“莫念是想留下我吗？”
莫念没有接话，凤眸微眯，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但她仍然固执的不肯闭上眼睛。
“既然莫念要我留下，那我便留下。”他低头将她揽到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睡，等你醒了，就不会这么难过了。”他轻抚着她的鬓角。
他的衣裳上还残留着熏香的味道，亦如她去争鸣阁时闻到的那种熏香。
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百鸟星君的眼睛闪闪发亮。
一直等到窗外东边微明，莫念的身子动了动。
常年习武的习惯，天明之时便会自然醒来。
“嘶……”她听见头上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雪翎？”第一次，她顺畅的叫出他的名字。
“嗯……麻了。”百鸟星君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莫念这才注意到她一直睡在对方的腿上。
小心翼翼的挪开，百鸟星君缓缓起身，舒缓他被压麻的双腿。
“你的师傅是浮生主持。”莫念问，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是会武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对方的大致修为，“你为何没有跟他学习武艺？”
百鸟星君重新坐回到床边，“小时候我太过懒惰，觉得习武太于清苦。所以便偷懒不想学。”
“你父亲便由着你了？”莫念早就看出凌宵天身上的武功也是不弱的。
“我的父母都很宠我呢，所以便由着我啦。”他笑道。
“那你跟着师傅都学了些什么？”莫念不解的问。
“念经。”
莫念凤眸大睁：“念经？你想出家么。”
“这倒没有。”百鸟星君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事情他不想说的太清楚。为了能逆天让她降生，他学习了很多东西。
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面，包括母亲收藏的那些奇怪的阵图，还有据说是以前国师留下的手抄本，身为双印之主，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习武。
单是学习如何掌控封印在他双掌内的天印与地印就花了他将近十多年的时间。
莫念松了口气。“你知道么，以前也曾有人对我说过喜欢……”
“然后呢。”百鸟星君认真的听着，一点也没有不悦或是紧张的意思。
“然后？与我过招。被我打到荷塘里去了。”莫念笑道，“还有过一次，当着父王的面求亲，结果父王直接让我拿主意，我与他比试站梅花桩，结果累的那人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
听着她的话，百鸟星君一语不发，只是微笑着。
莫念抬起头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逼你跟我比试的。”
“比试什么，武功么？”百鸟星君拿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莫念。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但我却无法承诺你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只要我不死，必会全力护你。直到最后。”
本不该出生的曼珠华沙，若是失去了他的庇护，必将回归到黄泉中去。
莫念愣了愣，她觉着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已经清楚了。
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这不是很好吗？
百鸟星君向她轻轻摇了摇头，“莫念，我们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就算是你嫁了人，成为女帝，我们也依然可以以朋友的身份见面。”
“朋友？”莫念缓缓坐直身体，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回答，“你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百鸟星君凄然一笑，“莫念不要生气，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你觉得我现在只是个孩子？”
没有回答，他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我的喜欢只是小孩子的心性。”莫念一字一顿，“你若只是视我为友人。那么你屋里的那些画又要怎么解释？”
一幅幅，全都是她的小像。
那是沉积了十几年的光阴岁月，不可抹杀的执念。
“那些……”百鸟星君缓缓开口。才沙哑的吐出了两个字，就已经接不下去了。
可是他们注定有缘无份。
要维持双印的最大威力，他就不能破身，必须以纯阳的身子活下去。
他看向她，慢慢一笑，“莫念乖。不要再闹了，我这样的人不适合你，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天天在你身边支持你。保护你，能与你子孙满堂，白首到老的……”
白首不相离。
“那么你呢？”莫念凤眸内透着坚定，仿佛要看透他内心。
“我仍然是百鸟星君，在我的莫念需要我的时候，只需要来找我，我便会尽我所能的帮你。”他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一下，“这样不好吗，莫念既能有自己的夫君，也能有自己的知已，你想起我时，我就会在你的身边，忘记时……我绝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
“可是这样……你究竟算什么呢。”莫念低语道，捉住了他的手，。
百鸟星君的动作一滞，手停在了半空中，目光与她相触片刻，随后神再次恢复了常态。
亦如寻常那般从容，悠然。
“莫念总会有长大的一日，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他知道他的母亲能够看到未来，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关于莫念的事。
他不敢知道结果，现在这样他已然心满意足了，能够得到一句“喜欢”，能够再次见到她。
莫念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不起。”她听见他苦涩的叹息，“我的莫念，对不起……谢谢……”
莫念睁开眼睛，慢慢倾身过去，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
眼前的男人，正用歉疚的目光望着她。
她猛然用力，将他扑倒在床榻上，“现在说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是你先招惹我的。”莫念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将嘴唇压到他的唇上，舌尖粗鲁的登堂入室，只把百鸟星君惊的如木雕泥塑般呆在当场。
他就连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日他竟会反被一个小女孩压倒在床上……
第912章 在吃与不吃间纠结
风莫念反将百鸟星君压倒在床榻上，扣住他的手腕，吻的既生涩又粗鲁。
百鸟星君惊的半天没回过神来，仰躺在那里任由她折腾。
虽说她的动作生硬，咬的他嘴唇生疼，不过渐渐的，他的身体反被另一种涨痛所代替。
“莫念……停下来……”他警告道。
就算莫念会武艺，可是她在他的面前只能算是个孩子。
他挣脱开一只手。禁锢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抬起头来。
“停下来，莫念。”
莫念一侧的秀发披散开来，顺着她的肩头垂落下，遮住了她半边脸庞，凤眸熠熠生辉，红唇暗香浮动，不禁让他的心头突地一跳。
莫念对上了他的双眸。伸出娇俏的粉舌舔了舔嘴唇，“父王曾对我说过，若是有幸能遇到肯为自己交付性命的心爱之人，务必要将其留下，就算手段强硬些……”她忽地一笑，“当时我还不甚明白其意，不过现在我想我终于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了。”
百鸟星君苦笑着捏着她的下颌，“莫念，你还小，不能……”
“是你招惹我在先。”话音未落，莫念已然扯起他的腰带，温热滑腻的小手如灵蛇般游到他的衣裳底下。
百鸟星君倒吸一口凉气。仓皇去捉她的手，可是才把她这只手捉到，她的另一只手又探了进去。
没一会功夫竟把他急出一头汗来。
“莫念，别再闹了。”
为保持对双印最强的掌控，所以他不能……而她却不知，不断撩拨着他的底线，几欲让他崩溃，就连那双向来风轻云淡的眸子也被染上一层幽光，仿佛暗夜中隐藏的鬼魅，随时将要喷薄欲出。
趁着莫念不注意，他猛然翻身将其锁在身下。
莫念扭着身子，结果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
她如果不使用内力的话，她的力量在他面前终究只是个孩子，可是在这种时候，她不想用内力。
她渐渐放松了力道，任由他压着自己，“果然……我还是太小了吗……”她叹息似的道。
黑暗中，百鸟星君额角已隐见青筋突起。
他不敢回答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发出的声音定是不稳的。以莫念的聪慧定能觉察出异样。
他见莫念不再动作，于是也缓缓放松他的力道，不过他不敢放开她的手。
莫念……莫念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情不自禁。情难自禁，天知道他有多想要了她，可是他不能，在他寻到其他解决的办法之前，他只能忍耐。
他注视着身下倔强的她，这时的莫念也在回望着他，目光中带着复杂不明的清光。
过了许久百鸟星君才逼迫自己恢复了常态，他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莫念休要恼，你在寺中这几日有何打算，我可陪你一阵。”
莫念愣了愣，转而便明白了他的深意。
他若是睡着。必会再离魂，什么时候醒来还很难说，所以她在这里的时候，他会一直醒着……一直，直到他支撑不住，不得不睡过去……
莫念抿了抿嘴唇，“不用了，军营里还有事，我明天便要回去了，你有时间多陪在伯母他们身边好了。”
听了这话，百鸟星君慢慢坐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袍之后站起身来。
“莫念。”仍是那个充斥着暖意与柔情的声线，“你走之时，我会去送你。”
“嗯。”莫念低低的应了声，躺着一动不动。
百鸟星君朝她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门扉关上的时候。房间里仿佛陷入了更为深暗的寂静当中。
凌雪翎施施然踏出房门，直到走出院子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空等盼望了二十多年，可是真当那个希望来到他的面前时，他却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真是令人不爽啊。
他不敢许下承诺，因为她还小，日后她若后悔，恐怕就连再见她一面都做不到了。
东边渐明的的天空呈现出鱼肚白的泽。
突然他看到院外立着一道人影。
“谁？”
他知道莫念身边有影卫跟随。但是那些影卫却是不会出院子的。
那人身着绣锦衣袍，转过头来看着他微笑，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戏谑的光华。
“父亲？您怎么在这里……”雪翎愣了愣，忽地面一红，“刚才……”
凌宵天抱着肩膀眺望着渐明的天空，“是你母亲要我过来的……她说那孩子天亮之前便会离开，还说她在城里会遇到些麻烦，她好歹也算是为了你不惜拼上性命的，你若是担心就跟去看看。”
雪翎释然一笑，“母亲还是那般谨慎。”
“我们此生只有你一个孩子，而且日后我也不想再有其他，她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
“全都是孩儿不孝。”雪翎低下头来。
“得了，你要真的天天守着你母亲，我还要往外赶你。”凌宵天笑道，“你舅舅这次又带着商队去了齐国，听说森浴一族已经被内乱逼迫的走投无路，不知他这次又能弄到什么消息回来，凡事都有解决的方法，相信你与莫念的问题也一定可以有解决的途径。”
雪翎垂首，“又要辛苦舅舅了。”
凌宵天含笑上前，轻轻挥拳打在他的肩头，“你好好保重，我今天便会带你母亲离开，省得她再见你沉睡又要难过了。不如就此别过。”
雪翎也知道他再次沉睡只是早晚的事，与其让母亲看着难过不如笑着别过。
天亮了起来，寺门里的扫地僧刚开始清扫院落，莫念已然带着她的影卫悄然离去。
临走之时托了寺里的小和尚交给浮生主持一封书信。等到凌静潇拆开信时，莫念一行已然离开了天禅寺。
“要不要告诉雪翎一声？”于风华问。
凌静潇看着手里的信微微一笑，“不用了，他早已不在寺中了。”
于风华愣了愣，“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敢到处乱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陷入沉睡中，以往这个时候雪翎总会提前住进寺里。
“原本无法交集的命轮正在努力的相互靠近，善哉，善哉。”凌静潇将手中信纸折成条状。放在长明灯上引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这样的命轮，他以前也曾见过一次，那是在苏白桐与凌宵天的身上。
最终。他们赢了过了命运，幸福的厮守。
凌静潇想了想，返身走到百宝阁前，从架子上取下一本薄薄的书册来，吹拂去上面的浮灰，唤来外面僧人，“你去趟凉州城，将此物交到雪翎手上。”
那僧人恭敬接过，于风华偷偷瞟了一眼，只见那册子上写着：禅定波罗蜜。
第913章 当街叫屈的百姓，星君现身
风莫念带着影卫回到凉州城时，还没等进城就被城中的百姓堵在了城门口。
“老天爷，求您开开眼！”城门口跪着一对老夫妇，哭的声音嘶哑，无数看热闹的百姓都围聚在周围。
“我们真的是走通无路了，老天爷啊。您怎么就不开开眼，我们的儿子死的冤啊……”
莫念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角渐渐抿成一道。
昨天她因为离魂香的关系头疼了大半天，所以没有及时处理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
堵在城门口。当着她的面叫冤枉？真当她是怕了他们吗？
身边一名影卫凑过来，低声道：“殿下，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莫念冷笑，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绝对是因为有背后指使，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让她为了面子而出手赶人吗。
“不用理会。”莫念催马进了城。
早有百姓注意到她，。
“快看，那人……就是太女殿下……”人群里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
人们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真的是太女殿下？”
“啧啧，看她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你们懂什么。人家可是太女，手里有权呢，背后又有皇上的恩宠……”
“太女就了不起吗，就能草芥人命吗！”不知谁在人群里起哄。
百姓们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煽动起来。
他们向着莫念涌过去，连那对跪在城门口哭诉的年老夫妇也跟着上前。
莫念坐在马上，一手握着马鞭。
人们喧闹着上前纷纷指责，藏在人群里的从安心中喜不自禁。
他倒要看看今天太女殿下要怎么收场。
就要忍不住要发脾气了，命手下把这些百姓赶走，然后她的名声便会降到最低点。
从安心里愉快的腹诽着。
人们开始还吵吵嚷嚷的，可是渐渐的，那些声音低了下去。
莫念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带着无以名状的威严。
她穿着一袭绛紫绣蟒纹锦袍，头戴玉冠，眉目清冷，狭长的一双凤眸熠熠生辉。高高坐于战马之上，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百姓竟然被她的这种无形的气势所迫，吵闹逐渐平息了下来。
只有那对老夫妇还在那里干嚎。
哭着哭着。他们也觉出周围的异样来了，所有人都不出声，他们这么哭着也不是办法。
那老头子眼珠一转，一下子冲到莫念的马前，“太女殿下……”
还没等他哭声接下去，莫念眸光一凛。身边影卫喝道：“大胆，竟敢冲撞太女殿下，还不快快退下！”
老头子被影卫亮出的刀子吓的白了脸。
这些日子他们闹的很凶。太女一直都是避而不见，后来还躲出了城去，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害怕把这事闹大，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太女殿下要杀人啦！”人群里不知谁又喊了一嗓子。
站在后面不明情形的百姓立时就炸了锅。
“还有没有王法了，当街杀人……”
莫念点手叫来身边一名影卫，与他低语了几句，那人点头，悄悄离开。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正在这时，从街边驶来一辆马车，精致的车身绘着祥云纹路，车顶的四面还坠着金铃跟云板。随着车轮的转动，云板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人们的视线不由得被这马车引吸过去。
像这么精致的马车并不多见，而且最令人惊奇的是，这辆马车是由一位女子来驱使的。
在车上还同时载着另外三名女子，她们或美艳或冷峻。或温文尔雅，或天真可爱，身着雍容华丽的锦衣。
不论从她们中单独挑出哪一位来，都会让人误以为她们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过依着她们只能坐在马车外的情形来看，她们的身份却是下人。
“咦？这莫不是百鸟星君的马车？”有人突然认出那辆马车。
莫念看到这马车时也是一愣，前面驱赶马车的，正是向来不苟言笑的鬼画。
另外三人则分别是貌美如花的琴音、安静雅致的思棋，还有如孩童般温柔可爱的雅书。
马车行到人前停了下来，车帘后伸出修长的指尖，将帘子挑起一半，“外面为何这么吵？”
“回星君，有人在此叫屈，说是太女殿下杀了人。”雅书的声音还是好听的童音。
“太女殿下？”车帘里露出那张清逸的面容时，莫念心中暗暗一惊。
他怎么会跑到城里来？
她早上离开天禅寺时，就连扫地的僧人才刚刚起床，一路快马，就算百鸟星君听到她离开的消息也没可能赶到她之前进城。
对面马车里的百鸟星君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向她投来一记悠然的微笑。
莫念下意识的别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怎么能忘记晚上的时候，他拒绝了她。
那么坚决的……现在他寻来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死的是什么人？”百鸟星君问道。
“是这对老夫妇的儿子与儿媳。”外面琴音接口。
“怨气好重……”百鸟星君轻叹一声。其实他指的是莫念。
外面有不明真相的百姓听到了，议论纷纷。
“百鸟星君什么时候回的凉州城？”
“城里争鸣阁并没有开业啊……”
莫念这才知道，凌雪翎在这城里也有一处画铺。
百鸟星君轻蹙眉锋，“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就让本星君主持个公道，让那死者自己指认凶手可好？”
众人一听立时发出一片惊叹之声。
有些人显然是知道百鸟星君名号的。当即叹道：“难得看星君出手，真是千金不换啊。”
有那好事的自告奋勇，说起尸体停放在衙门口的事。
百鸟星君马车调头。向着衙门方向驶去，也不去管莫念他们一行。
人们纷纷跟随在后，“走啊，去衙门口看星君如何让死者开口指认凶手啊！”
一转眼功夫，几乎半个凉州城的百姓都跑来看热闹的。
衙门口挤的人山人海，就连守在衙门口的衙役都被惊到了，连滚带爬的跑进去请了县太爷出来。
“百……百鸟星君？”县太爷惊道。
“死者在何处？”百鸟星君缓缓掀起车帘，“听说这案子压了好些日子，本星君见那对老夫妇着实可怜，所以便想着过来帮您把案子结了，县太爷大人莫不是觉着本星君多此一举了？”
县太爷嘴角抽搐着，凉州城当地的高门大户，几乎没有哪家不知道百鸟星君的，只是听说他去了京城天子脚下，也不知他怎么又回来了。
“既然是星君帮忙那再好不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阻止。
莫念这时也带人赶了过来，好不容易才从外面挤到里面。
琴音与思棋一左一右扶持着百鸟星君下了马车，有衙役把放置在门前多日的尸首挪了过来。
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着星君是如何让死者自己开口的。
人群里，从安也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只不过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身后，一名影卫正悄然靠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