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桦嫔落网
???????奉临的心,像刀剜一样的疼。他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像从前一样轻轻的唤她:“碧儿……碧儿……”
严一凌确定自己没昏过去。她只是心痛腿软,脑子格外清醒。
“别怕!朕在这里。”奉临已经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他揽着她的肩,用力的揉进自己怀中。“别怕!”
“怕?”严一凌冷笑一声:“我怕什么?我会怕什么?皇上,这么小的孩子,被压在这么大的石头下面,她才害怕!她看着石头滚下来的那个瞬间,她不知道有多害怕!可是我在哪?您又在哪?皇上,您摸摸,她脸上血还是热的。”
“朕对不住你。”奉临咬着牙,艰难的说:“更对不住咱们的奉仪。”
严一凌没有别的愿望,她不奢望当什么宠妃,不恋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更不贪图这皇宫里的荣华富贵。
她就想替严碧保住这两个年幼的孩子!
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奉举……奉举在哪里?”严一凌四处张望:“奉举呢?”
“你们还愣着,找哇!”孙思远也急了¤“快找?”
再次挣脱了皇帝的怀抱,严一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四处寻找。
此时的心情无法形容。她很怕看见奉举,更怕找不到他。脑子里只有巨石下鲜血淋淋的画面,她甚至不敢轻易叫人挪开那石头,将奉仪抱出来。
“在这里。”乔伊目光敏锐,注意到一片被压倒的草。而奉举就裹藏其中。
他麻利的将他抱出来,颤抖的手搁在他鼻前试探:“还有气,他活着。”
严一凌扑上去,这时才第一次看清了奉举的脸。他就是冷宫里,那个跟着姐姐身后小小的身影。“他怎么了?”
乔伊托着奉举的后脑,拧着眉道:“后脑有血,受伤了。”
“孙思远。赶紧传御医。”奉临也慌了:“就近找个安静的厢房。”
“还找什么厢房。”乔伊为将军替皇帝出征前,曾是羽林军。他知道这附近有个角门,通向冷宫。“皇上委身冷宫也不是头一次了。”叉岛有亡。
看他抱着奉举匆匆而去,严一凌有心跟上。可奉仪还压在巨石下面,她不能不管。
“抬起来。”她颤抖的嗓音,叫人听着心疼。“让我抱。”
她没想过,第一次替严碧抱这个孩子,竟然会是这样的情景。
侍卫们费了些力气,才将那巨石挪开。
奉临有心替她,却被她挡住。
“一次又一次的求皇上施恩,是我贪心。”严一凌跪在地上,双手缓缓伸向这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心里翻滚着苦涩?悲伤以及怨恨。
对,她清楚的感觉到那股恨正在滋长,一寸一寸的往心的最深处扎根。
“皇上,请您在这假山石下设哨,不许任何人靠近。”严一凌的脸上透出一股威严:“明日天明,必得好好勘验此处,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奉临点一点头,算是允准。
孙思远即刻照办。
“夜深人静,宫门上锁。凶手还在宫里。”严一凌能肯定,主谋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撇清关系,不会叫行凶的人留在自己宫里。“请皇上吩咐羽林军前往各处宫门令行禁止。所有门禁只许进不许出,无论手持哪一宫的令牌,直到此事查清。所有偏厢禁地,废弃宫苑逐一搜查,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漆黑的夜色,总是最好的遮掩。
严一凌抬头看着夜空,月明星闪,要不是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该好好的享受这份惬意。“吩咐宫人将所有宫室?回廊?殿堂一律点灯,花园后院也吩咐奴才提灯照明,以便搜查。”
看了看身边沉默的皇帝,严一凌抱起了奉仪,平静的说:“还请皇上允准。”
“孙思远,照办。”奉临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目光里的痛并不比她少。
严一凌站不稳,亏他从旁扶着。
挨着奉仪的肌肤,慢慢的变凉变僵,那种滋味很难受。
她从没这么恨过,也从没这么坚决的想要报仇。她甚至觉得老天要她成为严碧,就是为了替着个充满冤屈的可怜女人复仇。
现在不是不甘心死,是一定不能死。而唯一能帮她的人,就是身边的皇帝。
“皇上,臣妾是不是越权了。”她咬着唇,苦涩的说:“一时情急,臣妾忘了自己是废妃之身。”
“无妨。”奉临凝神片刻,道:“朕已经准了。”
“皇上能让臣妾陪着奉举?”严一凌想知道,皇帝还愿不愿意多给她一些时间。
奉临点头:“你是他母妃,自然要陪着。”
没想到他竟然很痛快。胆子略大了一些,严一凌叹了口气:“只要奉举平安,臣妾愿受一切惩罚。臣妾感激皇上的恩情,也为自己的屡次食言而羞愧。”
“是朕对不住你。”奉临的声音不算轻,身旁的奴才们想必也听见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着这句话,这些奴才也不敢再为难她。
“皇上……”严一凌红着眼睛问:“要是上回悬梁,臣妾死在冷宫里,是不是奉仪今晚就不会因臣妾而去了?”
眼眸一紧,奉临倏的转过脸瞪着孙思远。
孙思远唬的缩着肩,脸都快埋进胸口。
这么说就是真的了!奉临凛眉,她在冷宫里悬梁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来禀告。这后宫还真是有手眼通天之辈。
皇上不做声,严一凌又有了注意:“臣妾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奉临看着她怀里双目紧闭的女儿,万箭穿心般疼。
“孙一乐熟悉冷宫的路,是否也熟悉假山这里的情况?”严一凌忧心忡忡:“算准了时辰,他离开时若走了同样一个门,也许正好在这里遇到带走公主皇子的人。”
“孙一乐?”奉临微微惊讶:“你见过他?”
“他打昏了素惜,挟持臣妾出了冷宫!”严一凌一脸的疑惑。“不然臣妾也不可能冒然踏出冷宫大门半步。”
他得到的信儿,仅仅是乔伊要带着严碧私奔。如今看来这里面是大有文章。奉临意味深长:“你是说,他挟持了你走出冷宫与乔伊相见?”
第六百五十六章:承认
???????如果这样就被吓倒,严一凌都要鄙视自己了。
太后的威严近在咫尺,她仅仅低着头笑了笑。转身抱着奉举入怀,声音柔和:“娘在这儿。你别怕。告诉我银姑姑是谁?”
奉举瞳仁里的光有些暗淡。“娘,我要姐姐。”
心像被人剜了一刀。严一凌疼的说不出话。她要怎么告诉这么小的孩子那么惨的事实?
脸上没有半点慈爱之色,太后弯起唇角:“奉举醒了,便不用留在冷宫里。哀家这就吩咐人接他到长宁宫静养。”
当然不肯,这是太后要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况且她真会对奉举好么?
严一凌冷冷一笑。“用不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后显然不悦:“哀家能替你照顾奉举,乃是你们母子的福分。”
“臣妾记得,太后的近身侍婢叫银铃。”严一凌记得初见太后的时候,也见过这姑娘。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的庄重,失了姑娘该有的活泼样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太后唇角垂下,怒意十足。“你是想冤枉哀家杀害奉仪?哀家可是他们的皇祖母,为何要如此?”
听到“杀害”两个字,严一凌赶紧捂住奉举的耳朵。“罪妾没有这意思。太后何必此地无银。”
这话彻底激怒了太后。
她双目迸出杀意,凌厉大显。“严碧,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太后。”
求见皇上不得,严一凌只好出此下策。她知道太后一旦动怒。整个宫廷都要震动。
皇上必然收到消息。
“来人!”太后沉怒于胸,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澜。“将皇子送去长宁宫抚育,由御医一路看顾。”
虽然不舍得,但严一凌还是把奉举交给太后的人。
“娘,我要娘……”奉举本是安静的伏在严一凌的肩头。别人这一抱。他不情愿的挣扎起来,放声大哭。“我要娘……”
“奉举听话。”严一凌柔和的说:“娘等会儿去接你。”
奴才前脚抱走奉举,严一凌随后就问:“怎么来接奉举的人不是银铃,莫不是怕人认出来?”
“污蔑哀家,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横眉一挑,凛声道:“将这个罪妇拖到庭前施杖。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筋骨更硬!”
————
苍穹殿内格外安静。偶尔能听见皇帝翻阅奏折的轻微响动。
孙思远屏息站着,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伺候。
奉临提笔不决,来来回回的翻看了这折子十几回。每看一遍,心里就多一些不快。
这个该死的肃亲王!
他竟然在折子里向冷宫弃妃问安……
小侯子这时候弓着身子进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孙思远赶忙走过去,轻声问:“何事非要这会进来?”眼神示意他没要紧事就赶紧走吧,皇上正不痛快呢。
“说吧。”奉临搁下笔,重重的合上了折子。
“回禀皇上……”小侯子颤音道:“冷宫里传来消息,说小皇子醒了。”
“奉举醒了?”奉临闻言面露喜色:“随朕去瞧。”
“嗻。”孙思远也高兴不已。
可小侯子却纹丝不动。
“还有事?”奉临狐疑的看着他。的确,这奴才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知道皇上的脾气,小侯子也不敢吞吞吐吐,索性爽快道:“太后正在冷宫杖责严废妃。还命人将小皇子送去长宁宫照看。”
一听是这话,孙思远也憋不住。“皇上,早起您正在朝上,奴才不敢打搅。孙一乐找到了,是在严妃宫里擒获。太后得知此事,吩咐奴才将严妃娘娘送去了……刑房。”
“小侯子,你去刑房一趟。传朕的旨意,严妃有事,下手的奴才悉数陪葬!”心中不快越浓,奉临拧眉道:“去冷宫。”
严一凌从没试过这种疼法,整个人趴在长凳上,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每杖责三下,就换个奴才施杖。太后看她咬的下唇都出血了,硬是不吭气,更加恼火。“果然是个骨头硬朗的。”
一边的章嬷嬷早就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半天不敢动。
素惜则被太后的人按着,不叫上前求饶。
而冷宫里其余的弃妇都默默跪在一侧,低着头,没有人敢去瞧太后的脸色。
这样的阵仗,自然也惊动了后宫。
万芊芊急匆匆的赶过来,途中正遇上皇驾。“臣妾给皇上请安。”
奉临示意她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奉举醒了,便急着过来瞧。哪知道才走到半路,就听说太后让人送他去了长宁宫,而这会儿……”万芊芊愁眉不展,如实道:“臣妾怕太后动了肝火,凤体违和。也担心严……姐姐她执拗,不肯服软。”
她会担心严碧?奉临自然不信,目光却柔和了许多。“皇后不在宫里,后宫的事累你多费心了。朕都知道。”
浅浅的笑容道出温暖,万芊芊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舒心的笑。只道:“皇上,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孙思远,你先去。”越是快到冷宫了,奉临反而越不急。“无妨,朕也好些时候没见你,就陪朕走走。”
“是。”万芊芊心里纳闷,皇上明明就舍不下严碧,怎的自己不去反而叫奴才先往。当然,脸上的担忧之色未减,她只是放慢了脚步。
“孙一乐藏在严妃宫的事,你可听说了?”奉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早起就听说了。”万芊芊缓缓的说:“说是在严妃宫一间不起眼的角房里找到的,当时他正呼呼大睡呢!”叉岛岛才。
心中一凛,眸子里闪过冰冷的杀意。奉临只是颔首。
某人,是留不得了。
“皇儿给母后请安。”奉临行礼时,眼尾的余光划过伏在长凳上的严碧,声音低沉。
太后一抬手,目光敏锐的捕捉到皇帝的表情,甚为不悦。“皇上不是正在阅折子,怎么过来了。连万贵妃也同行。”
低首不语,这样的场合,她是没资格多嘴,更无谓出头。
“母后这样动怒,皇儿怎能不来宽慰。”奉临眼中透出疑惑:“只是不知母后因何杖责废妃。又为何事将严妃送去刑房?”
不等太后开口,奉临薄唇一抿,又问道:“同一天,严家两位嫔妃都惹出祸事。知道的是皇儿疏忽管制后宫,风波不断。不知的,还当是母后容不下严家……母后就不怕朝政震动么?”
第六百五十七章:绞死桦嫔
?éêêêêê杨絮冷笑一声,尖锐刺耳。“难道不是你?事发前谁去过我宫里?谁引我去后花园赏花?谁带着人前来捉现行?谁以窃玉偷香的罪名砍了侍卫的头,害我死无对证……难道不是你?”
严一凌脑子里依稀记得那个场景。人的确是严碧带来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已经被关在这里了!”
“不然呢!”杨絮挺直背脊朝她走过去:“你看看现在的我。哪里还有点人样?难不成我这些冤屈就都算了?”
她恨的咬牙切齿:“告诉你,就算不是章嬷嬷的吩咐。你也得死!严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冷静点。”严一凌发自内心的替她难过,做人怎么能这么笨!“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能走出这里?”
“我不杀你,就能出去?”杨絮反问。“横竖都是死,凭什么叫你痛快?”
“也是。”严一凌表示赞同:“杀了我你心里多少能平衡一点。”
红了眼睛,杨絮转过脸不想让人看见:“你知道就好。乖乖受死吧!”叉岛讨才。
“淡定!听我把话说完。”严一凌不再慌张,平静的坐好。“刚才要不是小公主和皇子来,你们也许得手了。可这里是冷宫啊,夜深人静的,小公主怎么能进来你想过么?”
不给她们插嘴的机会,严一凌继续往下说:“咱们打成一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戍守的侍卫,就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可小公主却很容易的叫来侍卫。这是为什么你想过没?”
“你是想说,有人故意送小公主过来,还带着侍卫?”杨絮总算不蠢。
“是啊。”其实从刚才素惜看见侍卫惊讶的表情,严一凌就猜到他们并不驻守冷宫,而是受命前来。“外面还有人不想我死。你这样冒然动手。只会送命。”
看她将信将疑,严一凌叹气。“你死都不怕,还怕熬到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杨絮黯淡的目光微微发亮:“还会有这样一天么?”
“信则有!素惜,给她包扎伤口。天热,别感染了。”严一凌看她可怜,心里也不好受。她们走不出冷宫,和她回不到现代是一样的让人绝望。
“是。”素惜瞪了杨絮一眼。少不得埋怨:“刚才差点勒死我,现在反而还要替你包扎。我家小姐以德报怨,你们不得在心里好好想想么!”
同行的两个人帮着素惜替杨絮处理好了伤处。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天亮了打盆水,好好洗把脸。”严一凌从她们消瘦的脸庞,纤细的腰身看得出她们从前多么婉约清丽。即便是沦落到这里,也不该糟蹋自己。
“你当这事就算过去了?”杨絮皱着眉,声音发轻:“章嬷嬷她……”
“章嬷嬷交给我。”严一凌自信满满:“我就不信她还能比容嬷嬷厉害。”
“容嬷嬷?”杨絮不解。
“说了你也不认识,回去睡吧。”严一凌扬了扬眉。
送走了三人,素惜赶紧关上门并找来些东西顶着。生怕再有人闯进来似的。“大小姐,你赶紧睡吧,奴婢守着,天快亮了。”
“也好。”真的是困极了。刚逃过一劫,丝毫不影响睡眠质量。严一凌挨着床马上进入梦乡。
————
“奉仪,别跑,当心摔着弟弟。”
身后的人越追,奉仪越跑,紧紧拉着弟弟的手。
“奉仪,你要带弟弟去哪?”
奉仪不吭气,只顾跑。她心里烦透了追她的人。
嘭的一声!
弟弟摔在地上,扥的她一个踉跄,这才停下。“弟弟疼么?疼也别哭。”
奉举疼的厉害,却很听姐姐话,硬是没有哼一声。
“看看,我说什么了,叫你别跑,偏不听。”身后的女子总算追了上来。“奉举,摔着哪了?让我看看。”
“你别看。”奉仪推开她的手,生气的说:“别碰我弟弟。”
“好歹我也是你们的姨母,怎么就不能看了?”说话的人,正是严卿。皇上把姐姐的一双儿女交给她照顾,是情理之中的事,却比想象中麻烦。
嘟着嘴,奉仪不做声,只是掏出帕子去擦弟弟膝盖上的伤处。
“别用这个。”严卿握住了她的小手:“帕子你擦过汗。等会让太医看过,会给他包扎的。现在跟我回宫。”
“我不回去。”奉仪攥着拳头:“那已经不是我母妃的寝宫了。”
严卿抱起奉举,轻轻的抚摸他的背脊。“弟弟受了伤,你不回去,就由着他疼么?”
奉仪心疼弟弟,一时没了主意。
“这地上的石头很硬,就怕伤了骨。不让太医瞧过,你能放心吗?”严卿明白她的心思,故意道:“天又热,万一起了炎症,就麻烦了。”
“我跟你回去。”奉仪还是很生气:“可我和弟弟不会跟你住,更不会叫你母妃。”
“知道了。”严卿抱着奉举,略有些喘:“随便你叫什么。”
奉仪不再说话,只是拉着弟弟的手,跟着严卿回了宫。
“娘娘,万贵妃娘娘等候多时了,您怎么才回来?”新菊从她怀里接过小皇子,皱着眉:“奴婢奉了茶,请贵妃在偏殿歇着。”
“知道了,你去请太医来看看小皇子的伤。”严卿有些不放心,俯身对奉仪说:“无论你们的母妃身在何处,都希望你们姐弟平安无事。看好弟弟,就是孝顺她了,知道么?”
奉仪转过头去,还是不理她。
严卿满心的愁绪,脸色寡淡:“天热,早膳后给他们准备些冰镇过的瓜果和酸梅汤。”
“知道了,娘娘。”新菊一面答应,一面召唤了几名婢女从旁伺候着。
万贵妃不知往身上撒了多少香粉,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严卿心中反感,语调微凉:“贵妃来的这样早,臣妾却来迟了。”
听她说“臣妾”两个字,万芊芊的笑容带了一丝戾气。“你来得迟是情理之中的事。昨天才当上严妃,身份不同了。难怪陪皇上说话说到深夜。”
她是讥讽她没能留住皇上,说话到深夜如何,皇上还不是回了自己的寝宫。
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严卿坐稳,方道:“贵妃这话,是取笑臣妾不懂侍奉皇上吧!”
“怎么会!”万芊芊抿了口茶。“你在严碧身边这么久,她可是最会伺候皇上的人了。”
严卿没吭声,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却没心思喝。
“冷宫里传出话来,她昨晚悬了梁子。”万芊芊轻描淡写的说。
“什么?”严卿脸色一沉:“你说我姐姐她……”
“这到底是亲姐妹啊。难为你这么担心她。”万芊芊缓缓的笑:“别急啊!我是说她悬了梁子没死成,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呢!”
舒了口气,严卿拍了拍心口。“要我说,是贵妃您有心。姐姐身在冷宫,臣妾苦苦哀求皇上几次,均不能相见。只盼着能从您口中得知姐姐近况,心才能安。”
她果然是不同了。
万芊芊想起昨天严碧的话,她说严卿“斗”不过自己,看来不是没来由的。定是严碧了解这亲妹的心思,知道她是过河拆桥的人。
“那就好。你要是不安心,怎么能好好伺候皇上。伺候不好皇上,当这个严妃又有什么意思?”万芊芊敛容,沉静的看着她:“你穿这身衣裳,比你姐姐好看多了。皇上一定喜欢。”
这衣裳……严卿心里一凛。
早起制衣局的奴才刚送过来,严卿看着是有点眼熟。正巧奉仪闹脾气,她着急过去就匆匆换上。“这衣裳是姐姐的?”
看她慌措,万芊芊轻轻摇头:“不,你别紧张。这衣裳是我让制衣局特意给你做的。完全是按照你的尺寸量身定做。你是皇上身边的新人,有什么道理穿别人的旧衣。只不过你姐姐从前有件类似的。”
万贵妃的笑靥,让严卿很不安。小到一件衣裳,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怎么,你不记得了?”万芊芊全然不理会她的心思,自顾自的说:“她那件衣裳绣得是孔雀,你这件绣得是锦鸡。一样的色彩缤纷,难为绣娘赶制的用心。”
严卿凝神看着裙摆。果然入严妃所说。“多谢万贵妃美意。”
“你进宫陪侍有孕的姐姐,日子不短了,这宫里的人情反复,波谲云诡想必也看尽了。”万芊芊淡淡的笑:“帮得了本宫,一件衣裳算什么,本宫倾囊以授又如何不能了。只是严卿,你答应本宫的事,似乎还没做!”
“贵妃说笑了。”严卿正了脸色:“我心中所愿,不过是能服侍皇上。贵妃心中所愿,不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我如愿,贵妃您也如愿,还有什么是没做的!”
“哦?”万芊芊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宽大的衣袖轻轻下滑,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腕。“你想的还挺简单!冷宫里的那一位,即便不是贵妃,也是一颗沙。沙揉进眼里,疼的可不是一点。你猜皇上会不会让她重见天日呢?”
“她到底是我姐姐,你要我赶尽杀绝么?”严卿声音艰涩。
“我忘了告诉你……”万芊芊抿唇而笑:“我去冷宫探过她,她知道一切都是你我合谋!”
“你……”严卿身子发颤,面色若霜:“你是想逼死我?”
“不!”万芊芊得意的笑起来:“她不死,你永远只是个赝品。皇上是想着她,才会来看你。严卿,你想过没,皇上为何在你封妃的好日子弃你而去?”
?
第六百五十八章:末路
??ààààà午后下了场雷阵雨,空气清新了不少。
傍晚时分,宫嫔们装扮的花枝招展,先后来到皇后的毓秀宫。
严卿知道万贵妃的性子。早一步候必经之路上。不多时,就等到了想见的人。
“你都如愿了。还等本宫做什么?”万芊芊淡漠的瞟了她一眼,微微侧过身子。丝毫没有从肩舆上下来的意思。
“这里到毓秀宫不远,雨后清新。不如臣妾陪贵妃走一走可好?”严卿笑着问。
万芊芊让人放下肩舆,缓缓走下来:“你姐姐如命保住了。难道本宫在你眼里,还会有利用价值?”
“臣妾不敢。”严卿低着头:“太后雷厉风行,趁皇后回宫之际,夺了皇子,收俘姐姐,如今又替皇后把持皇上的恩宠了,贵妃难道没有忧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万贵妃抿唇笑说:“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宫无心理会。本宫有什么心思,也不关你的事。从今往后,你我进水不犯河水,岂会不好!”
“娘娘……”严卿低眉,语调轻柔:“是您替我们姐妹平息了风波。姐姐怎么想我不知道。而我必然和从前一样,替您分忧。”
“呵呵。”万芊芊挑了挑,她的确需要一个帮手,钳制太后与皇后的势力。但这个人,未必不能是严家的人。却一定不会是严卿。“那就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信你了。”
“过了今晚,贵妃就知道了。”严卿神秘一笑,不再多语。
奴才们随行在侧,两人一前一后心思各异的往毓秀宫去。
殿上如何喧嚣沈音苒无暇顾及,此时,她的心思只落在这一室的旖旎。
“皇上请用茶。这水。是山上的清泉。臣妾清修时供奉佛前,沾了些清静灵气。”双手捧了茶盏送到皇帝的手边,沈音苒温和的说。
“的确香醇。”奉临满意,赞许之色甚浓:“这几个月难为你了。邻近皇城的名寺,你都一一涉足。光是这一份虔诚,便叫朕感动。”
沈音苒跪了下去,脸色有些不好:“皇上谬赞了。回宫时臣妾惦记太后的身子,先去长宁宫请了安。哪知道桦嫔就在宫门外出了事。幸亏她腹中的孩子没有大碍,否则臣妾就是去遍了天下的名寺,也难以抵偿罪孽。”
“音苒,你起来。”奉临放下茶盏,双手扶她。“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变。朕就是喜欢你柔肠百转,情丝万千的细腻纯良。
“表哥。”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托起自己的一瞬,好像拥有了一切。沈音苒竟觉得自己很幸福。只要有他在身边,哪怕不是皇后,哪怕没有嫡子,有什么要紧。“音苒好想你。”
“朕何尝不是。”奉临拥她入怀,取下她鬓边的凝玉扁方。“你是朕的皇后,正值华茂。这样的装扮太素净,老气横秋。让朕替你描眉抹唇,好好装扮一番。”
“谢皇上。”青丝泄地,衬得她肌肤雪白。沈音苒握着他的手来到镜子前坐好:“表哥手巧,小时候总为臣妾绾发,一晃好多年,一切如旧。”
“那是自然。”奉临看着镜子里娥眉婵娟的妻子,唇边的笑容温和许多:“朕会一直陪着你,替你绾发描眉,携手白头。”
遥光估摸着里面也差不多好了,隔着门轻声道:“皇上ト皇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太后娘娘的凤驾也快到宫门外了。”
“本宫这就去接驾。”音苒依依不舍的望着身旁的人。岁月静好,她不想去什么欢宴,不想受妃嫔们的朝拜。只想他陪着就够了。
皇后在妃嫔们各怀心思的目光里,携着皇帝的手,款款迎道殿前:“母后圣安。”
妃嫔们随着帝后行礼里,个个都是满面堆笑。
但她们哪里会不知道,此时此刻,太后心中唯有皇后而已。而皇上心中却不尽然。
“都起来。”太后睨了皇帝一眼,目光落在皇后粉嫩的脸庞:“今晚阖宫盛宴,皇上一番心意替音苒你洗尘。你可要陪哀家多饮几杯,莫要辜负才是。”
“是。”沈音苒亲昵的挽起太后的手,扶着她一并往殿中去。
奉临则只身落座,请太后入席。随后,妃嫔们各就各位。丝竹声起。
沈音苒是这盛宴的主角,她的第一杯酒,便是要敬皇帝。“臣妾不再宫中多时,仅以此杯酒敬奉皇上,聊表寸心。”
奉临豪爽的端起酒杯,眸中温柔:“皇后请。”
太后虚眼瞧着,仅仅从皇后柔美的脸色,便知道皇帝总算温存。心里也松乏了不少。“银铃,替哀家斟酒。”
万芊芊顺势端起了酒杯,自顾自的喝了。眼尾余光落在严卿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宫里待久了,谁都能历练出来。
“万贵妃别一个人喝啊。”太后注意到了什么,笑容明和:“独饮易醉,且没意思。不如陪哀家喝一杯。”
大大方方的站起来,万芊芊恭敬朝太后敬酒:“太后福泽恩及后宫。臣妾愿太后凤体安康,永享清福。”
“贵妃有心。”太后饮了杯中酒,从容道:“皇后回宫,自当替哀家操持后宫大大小小的事物。哀家乐得清闲,可不就享清福了么!还是贵妃眼明心亮。”
言外之意,便是要万贵妃交出手里的权势。毕竟这后宫之主,除了太后,就只能有皇后而已。严卿听着没做声,也斟满了手中的酒。“臣妾祝愿皇上皇后鹣鲽情深,恩爱逾常,请皇上皇后满饮此杯。”
万芊芊淡淡的看了一眼良妃,唇角微微勾起。
这宫里,现如今只有一位贵妃,两位妃主。良妃怎么马虎的被严妃抢了先?
一直低着头的良妃也觉出了不妥,嘴上淡淡道:“还是严妃嘴甜,说出了咱们姐妹的心思。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情深,正是各位姐妹心中所愿。臣妾先干为敬。”
言罢,良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是,妃嫔们争先恐后的像帝后敬酒,一杯接着一杯,两人着实喝了不少。
太后瞧见皇后满面的红光,像是不胜酒力,遂看了一眼银铃。
银铃会意,端着一碗热汤,走到皇后耳畔低低道:“娘娘,太后让奴婢预备了解酒的汤药。”
“多谢母后。”沈音苒接过汤碗,慢慢的喝了一些。
这汤药的滋味有些苦,不像是一般的解酒药。太后的用心显而易见。
稍不注意,汤洒在了衣襟。沈音苒赶紧起身,轻盈的行了个礼:“皇上,母后,臣妾去换身衣裳,请容臣妾失陪片刻。”
“去吧。”太后和蔼的笑了,对皇帝道:“酒烈,看来音苒是不胜酒力。”
“是啊。”奉临目送皇后离去,淡淡的笑。
“皇上,臣妾敬您。”万芊芊知道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却不齿。她能把皇帝强留在毓秀宫,却留不住皇帝的心。不过看这架势,皇后或许很快就能如愿的有自己的孩子了。
奉临温然的看着她,爽快的饮了杯中酒:“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能为皇上皇后分忧,臣妾心中安慰,何苦之有。”万芊芊侧首示意缤桃呈上果品。“太后ト皇上,臣妾准备了一些最是解酒。”
“万贵妃有心。”太后扫了她一眼,也瞧出皇帝对她有情。却道:“皇上,音苒清修数月不曾碰过酒。哀家怕她不适,不如你去瞧瞧?”
“也好。”奉临起身,对随着起身的宫嫔们道:“你们都坐着别动,朕去去就来。歌舞也别停下来,难得畅快。”
妃嫔们都知道,皇上这一走,铁定是回不来了。许久不见,怎么也得好好和皇后温存温存!
万芊芊看着皇帝没动过的果品,垂着头笑了。
只要有太后一天,她就休想那么轻易的,从皇后手里夺走恩宠。叉岛节圾。
————
杜芸儿喝了皇后赏的莲子茶,抱起睡着的奉举,道:“皇后娘娘想见小皇子,我这就抱去给她瞧。你喝完茶就留在这儿把脏衣服洗完!”
“是。”严一凌才不想去呢。这宫里的人个个刁毒,只是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杜姐姐慢走。”
莲子茶倒是不错的,清心解暑。严一凌一饮而尽,随后抱起脏衣去后院的井边洗。
刚洗完一件衣服,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跑过来。“你就是小皇子的**母吧?让我好找!”
严一凌抹去头上的汗:“是我啊,怎么了?”
“你还在这儿愣着。小皇子醒了哭闹的厉害呢,杜姐姐招架不住。皇后娘娘让你赶紧过去抱。”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说:“你赶紧去吧,莫要扫了皇后娘娘的兴致。”
“好。我这就去。”严一凌怕奉举惹皇后不高兴而吃亏,扔下手里的活就走。“你还没告诉我皇后娘娘现在何处?”
“北回廊下,左数第三间厢房。皇后娘娘酒醉更衣,顺道见小皇子。”小丫头明白的告诉她。
“好。我这就去”严一凌从后院的拱门出去,急匆匆的往北回廊去。走到第三间厢房的时候,正好瞧个丫头走进去,于是她加快脚步,也跟着进去。
奇怪的是房间里空无一人,进来的丫头也不见了踪影。
没等她反应过来,半开着的门忽然关上。严一凌转头去看时,有人打了她一棍子。
“是谁?”肩颈处一疼,她就失去了知觉……
第六百五十九章:突袭
à??????如果这样就被吓倒,严一凌都要鄙视自己了。
太后的威严近在咫尺,她仅仅低着头笑了笑。转身抱着奉举入怀,声音柔和:“娘在这儿。你别怕。告诉我银姑姑是谁?”
奉举瞳仁里的光有些暗淡。“娘,我要姐姐。”
心像被人剜了一刀。严一凌疼的说不出话。她要怎么告诉这么小的孩子那么惨的事实?
脸上没有半点慈爱之色,太后弯起唇角:“奉举醒了,便不用留在冷宫里。哀家这就吩咐人接他到长宁宫静养。”
当然不肯,这是太后要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况且她真会对奉举好么?
严一凌冷冷一笑。“用不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后显然不悦:“哀家能替你照顾奉举,乃是你们母子的福分。”
“臣妾记得,太后的近身侍婢叫银铃。”严一凌记得初见太后的时候,也见过这姑娘。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的庄重,失了姑娘该有的活泼样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太后唇角垂下,怒意十足。“你是想冤枉哀家杀害奉仪?哀家可是他们的皇祖母,为何要如此?”
听到“杀害”两个字,严一凌赶紧捂住奉举的耳朵。“罪妾没有这意思。太后何必此地无银。”
这话彻底激怒了太后。
她双目迸出杀意,凌厉大显。“严碧,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太后。”
求见皇上不得,严一凌只好出此下策。她知道太后一旦动怒。整个宫廷都要震动。
皇上必然收到消息。
“来人!”太后沉怒于胸,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澜。“将皇子送去长宁宫抚育,由御医一路看顾。”
虽然不舍得,但严一凌还是把奉举交给太后的人。
“娘,我要娘……”奉举本是安静的伏在严一凌的肩头。别人这一抱。他不情愿的挣扎起来,放声大哭。“我要娘……”
“奉举听话。”严一凌柔和的说:“娘等会儿去接你。”
奴才前脚抱走奉举,严一凌随后就问:“怎么来接奉举的人不是银铃,莫不是怕人认出来?”
“污蔑哀家,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横眉一挑,凛声道:“将这个罪妇拖到庭前施杖。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筋骨更硬!”
————
苍穹殿内格外安静。偶尔能听见皇帝翻阅奏折的轻微响动。
孙思远屏息站着,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伺候。
奉临提笔不决,来来回回的翻看了这折子十几回。每看一遍,心里就多一些不快。
这个该死的肃亲王!
他竟然在折子里向冷宫弃妃问安……
小侯子这时候弓着身子进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孙思远赶忙走过去,轻声问:“何事非要这会进来?”眼神示意他没要紧事就赶紧走吧,皇上正不痛快呢。
“说吧。”奉临搁下笔,重重的合上了折子。
“回禀皇上……”小侯子颤音道:“冷宫里传来消息,说小皇子醒了。”
“奉举醒了?”奉临闻言面露喜色:“随朕去瞧。”
“嗻。”孙思远也高兴不已。
可小侯子却纹丝不动。
“还有事?”奉临狐疑的看着他。的确,这奴才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知道皇上的脾气,小侯子也不敢吞吞吐吐,索性爽快道:“太后正在冷宫杖责严废妃。还命人将小皇子送去长宁宫照看。”
一听是这话,孙思远也憋不住。“皇上,早起您正在朝上,奴才不敢打搅。孙一乐找到了,是在严妃宫里擒获。太后得知此事,吩咐奴才将严妃娘娘送去了……刑房。”
“小侯子,你去刑房一趟。传朕的旨意,严妃有事,下手的奴才悉数陪葬!”心中不快越浓,奉临拧眉道:“去冷宫。”
严一凌从没试过这种疼法,整个人趴在长凳上,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每杖责三下,就换个奴才施杖。太后看她咬的下唇都出血了,硬是不吭气,更加恼火。“果然是个骨头硬朗的。”
一边的章嬷嬷早就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半天不敢动。
素惜则被太后的人按着,不叫上前求饶。
而冷宫里其余的弃妇都默默跪在一侧,低着头,没有人敢去瞧太后的脸色。
这样的阵仗,自然也惊动了后宫。
万芊芊急匆匆的赶过来,途中正遇上皇驾。“臣妾给皇上请安。”
奉临示意她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奉举醒了,便急着过来瞧。哪知道才走到半路,就听说太后让人送他去了长宁宫,而这会儿……”万芊芊愁眉不展,如实道:“臣妾怕太后动了肝火,凤体违和。也担心严……姐姐她执拗,不肯服软。”
她会担心严碧?奉临自然不信,目光却柔和了许多。“皇后不在宫里,后宫的事累你多费心了。朕都知道。”叉岛丰弟。
浅浅的笑容道出温暖,万芊芊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舒心的笑。只道:“皇上,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孙思远,你先去。”越是快到冷宫了,奉临反而越不急。“无妨,朕也好些时候没见你,就陪朕走走。”
“是。”万芊芊心里纳闷,皇上明明就舍不下严碧,怎的自己不去反而叫奴才先往。当然,脸上的担忧之色未减,她只是放慢了脚步。
“孙一乐藏在严妃宫的事,你可听说了?”奉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早起就听说了。”万芊芊缓缓的说:“说是在严妃宫一间不起眼的角房里找到的,当时他正呼呼大睡呢!”
心中一凛,眸子里闪过冰冷的杀意。奉临只是颔首。
某人,是留不得了。
“皇儿给母后请安。”奉临行礼时,眼尾的余光划过伏在长凳上的严碧,声音低沉。
太后一抬手,目光敏锐的捕捉到皇帝的表情,甚为不悦。“皇上不是正在阅折子,怎么过来了。连万贵妃也同行。”
低首不语,这样的场合,她是没资格多嘴,更无谓出头。
“母后这样动怒,皇儿怎能不来宽慰。”奉临眼中透出疑惑:“只是不知母后因何杖责废妃。又为何事将严妃送去刑房?”
不等太后开口,奉临薄唇一抿,又问道:“同一天,严家两位嫔妃都惹出祸事。知道的是皇儿疏忽管制后宫,风波不断。不知的,还当是母后容不下严家……母后就不怕朝政震动么?”
第六百六十章:险些
|?¢¢¢¢¢皇帝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加以埋怨。太后脸色讪讪,下不来台。“哀家这么做,正是为了皇儿你能专心理政。不被奸妃蒙蔽。皇子公主交给严妃一伤一死,难道哀家还要坐视不理?”
“多谢母后费心。”奉临哂然:“严妃确有疏忽。事缓则圆。此事未必这么简单。”
太后听出皇帝的责备之意,虚了眼。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把自己当过亲娘,可也从来没当面顶撞。严家姐妹狐媚手段使得好哇!
心里的恨自然不言而喻,太后寡淡道:“皇上可知,冷宫里挟持严废妃的孙一乐,是从严妃宫里擒获的!”
这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告诉他这个事实。
奉临恼火,脸色却平静。“确有此事。”
“一个连亲姐姐都算计的蛇蝎女子,皇上要留在枕边么?”太后的声音冰冷之余,也透出咄咄之意。“哀家又怎能把奉举再交给她照看?”
“孙一乐还没审问,怎就知道不是栽赃嫁祸?”严一凌双手撑着,直起身子问:“难道人在严妃宫里抓到,就是严妃干的?这样臆断未免太草率了!”
奉临没料到被太后“教训”的皮开肉绽,她竟然还敢开口顶撞。心头一震。
“严姐姐有伤在身。还是多多保重吧。”虽然皇上没有一个眼神,但万芊芊极为善解人意。她知道皇帝不希望严碧送命在太后手里。
其实万芊芊不是没想过落井下石,趁机除掉严碧。但太后的动机也太明显了。
这些年宫里的争斗从没停过,但因严氏オ万氏オ沈氏互相抗衡掣肘,才得以保全三股势力。严家要真的倒了。只怕沈氏一族会迅速强大,而万氏也就真应了那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也正因为如此,万芊芊才会帮严卿当上严妃。
“到现在,你还敢指责哀家!”太后的声音沉静威严,不失气度。目光锁着深深的怨恨,冷而锐利的凝视着严碧:“哀家岂会做没有铁证的事,凭白遭诋毁!”
颇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
“既然如此。请太后示下。”严一凌心里窃喜,巴不得太后话说的再难听些。惹怒了皇上,看她怎么收拾!毕竟自古以来,皇室母子就鲜有和睦的。
“皇上还没开口,轮到你多嘴?”太后的瞳仁里仿佛要喷出火。只是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温然有力。
严一凌也佩服太后。她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气成这样,还端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未免她再惹出祸,奉临沉眸转冷,直接道:“还请母后明示。”
“去把孙一乐带来。”太后吩咐身边的人。“叫皇上当面再审就是。”
“且慢。”奉临稍微迟疑,还是道:“孙一乐自然要审。只是挟持严废妃事小,朕最关心,是谁带奉仪奉举去了假山。”
一听这话,严一凌来了精神,顿时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皇上,奉举醒时,说了一句话。要银姑姑领她去找娘。臣妾也想知道,这银姑姑是谁!”
“说来说去,你还是疑心哀家。”太后淡然一笑,道:“银铃是哀家近婢,三日前出宫替哀家送了手抄经书前往五福寺,算准时辰,这会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皇上大可以着人去查,看看哀家是不是说了谎!”
“皇儿不敢疑心母后。”奉临平静的说。“你最好别再横生枝节。”这是他对严碧的警告之言,怎知不是出于关怀?
佯装不觉,万芊芊示意严碧噤声,柔柔的笑了笑。“皇上,臣妾早起去过假山,发现一件事。”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薄施粉黛,容光焕发的脸上。
“假山滚下来的巨石,周围有明显的撬动痕迹,绝不是日久自己松动的。那石头皇上是瞧见了的,三两个侍卫都难以搬动,想必女子是做不到让它松动的。”万芊芊这话,是堵住了严碧的嘴。
“还有,据闻皇子公主的**母在严妃宫遭毒手,想来一般的奴婢也难以做到。”万芊芊皱着眉:“未免有失,臣妾也去瞧过两具尸首,都是一刀致命,干净利落。”
奉临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你倒是细致。”
万芊芊从容一笑:“臣妾理当替皇上オ太后分忧。”
得了太后眼神示意,身边的人才退下,匆匆去押孙一乐来。太后道:“哀家与严废妃互相指控,互不信任。让皇上劳心劳神了。也难为万贵妃有心,事事洞若观火。”
这话是褒是贬,万芊芊有些听不明白。不过无妨,她要的只是皇上的垂注而已。
对于太后,她可从没想过逢迎靠拢。正如严碧也不会!
“皇上オ太后……”太后身边的内侍监去而复返,一脸的惊慌。
太后眉心倏然蹙紧:“人呢?”
“回太后,孙一乐他……嚼舌自尽了。”
“什么?”太后一惊:“你们是怎么看管的?哀家不是叮嘱过,事情未明,决不能有半点马虎!”
那太监吓得面如土色,跪道:“本来是好好的,刚才要押着过来,才松了绑,他就咬舌了……”
太后是真被惊着了。
严废妃已经被打入冷宫,按说不可能手眼通天,杀人灭口。叉呆场扛。
而皇帝……得信迟了,也万万来不及去做这件事。
何况事情没弄清楚,他为何要杀孙一乐?就不想知道幕后是谁在操纵么!
那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和她作对,敢在这节骨眼上做手脚?
万芊芊也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轻咳一声,方才开口:“皇上,那一晚的事情,臣妾再清楚不过了。说到底也只是个误会。孙一乐挟持严姐姐是实情,但到底没伤着姐姐。既然他知错,畏罪自尽,臣妾觉得,此事不如就此作罢。也省的再劳心。”
难道是她?
太后仔细端详着风姿绰约的万贵妃,心中愤慨。急着捉鹰,倒让家雀啄了眼!“也罢,既然孙一乐死了,这事便死无对证。”太后轻描淡写道:“何况皇上也说了,眼下最要紧,是抓住害死奉仪的凶手。”
“母后言之有理。”奉临深邃的目光看不见底。
“皇上,哀家有个主意。”事已至此,太后自然不能强求什么。但她睚眦必报的性格,也绝不会放过和自己作对的人。“哀家遭疑,不适合参与此事。万贵妃心思缜密,不如就将为奉仪擒凶之事,交给她全权处理吧?”
第六百六十一章:为夷
?à?????杨絮冷笑一声,尖锐刺耳。“难道不是你?事发前谁去过我宫里?谁引我去后花园赏花?谁带着人前来捉现行?谁以窃玉偷香的罪名砍了侍卫的头,害我死无对证……难道不是你?”
严一凌脑子里依稀记得那个场景。人的确是严碧带来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已经被关在这里了!”
“不然呢!”杨絮挺直背脊朝她走过去:“你看看现在的我。哪里还有点人样?难不成我这些冤屈就都算了?”
她恨的咬牙切齿:“告诉你,就算不是章嬷嬷的吩咐。你也得死!严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冷静点。”严一凌发自内心的替她难过,做人怎么能这么笨!“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能走出这里?”
“我不杀你,就能出去?”杨絮反问。“横竖都是死,凭什么叫你痛快?”
“也是。”严一凌表示赞同:“杀了我你心里多少能平衡一点。”
红了眼睛,杨絮转过脸不想让人看见:“你知道就好。乖乖受死吧!”
“淡定!听我把话说完。”严一凌不再慌张,平静的坐好。“刚才要不是小公主和皇子来,你们也许得手了。可这里是冷宫啊,夜深人静的,小公主怎么能进来你想过么?”
不给她们插嘴的机会,严一凌继续往下说:“咱们打成一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戍守的侍卫,就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可小公主却很容易的叫来侍卫。这是为什么你想过没?”
“你是想说,有人故意送小公主过来,还带着侍卫?”杨絮总算不蠢。
“是啊。”其实从刚才素惜看见侍卫惊讶的表情,严一凌就猜到他们并不驻守冷宫,而是受命前来。“外面还有人不想我死。你这样冒然动手。只会送命。”
看她将信将疑,严一凌叹气。“你死都不怕,还怕熬到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杨絮黯淡的目光微微发亮:“还会有这样一天么?”
“信则有!素惜,给她包扎伤口。天热,别感染了。”严一凌看她可怜,心里也不好受。她们走不出冷宫,和她回不到现代是一样的让人绝望。
“是。”素惜瞪了杨絮一眼。少不得埋怨:“刚才差点勒死我,现在反而还要替你包扎。我家小姐以德报怨,你们不得在心里好好想想么!”
同行的两个人帮着素惜替杨絮处理好了伤处。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天亮了打盆水,好好洗把脸。”严一凌从她们消瘦的脸庞,纤细的腰身看得出她们从前多么婉约清丽。即便是沦落到这里,也不该糟蹋自己。
“你当这事就算过去了?”杨絮皱着眉,声音发轻:“章嬷嬷她……”
“章嬷嬷交给我。”严一凌自信满满:“我就不信她还能比容嬷嬷厉害。”
“容嬷嬷?”杨絮不解。
“说了你也不认识,回去睡吧。”严一凌扬了扬眉。
送走了三人,素惜赶紧关上门并找来些东西顶着。生怕再有人闯进来似的。“大小姐,你赶紧睡吧,奴婢守着,天快亮了。”
“也好。”真的是困极了。刚逃过一劫,丝毫不影响睡眠质量。严一凌挨着床马上进入梦乡。叉呆亩亡。
————
“奉仪,别跑,当心摔着弟弟。”
身后的人越追,奉仪越跑,紧紧拉着弟弟的手。
“奉仪,你要带弟弟去哪?”
奉仪不吭气,只顾跑。她心里烦透了追她的人。
嘭的一声!
弟弟摔在地上,扥的她一个踉跄,这才停下。“弟弟疼么?疼也别哭。”
奉举疼的厉害,却很听姐姐话,硬是没有哼一声。
“看看,我说什么了,叫你别跑,偏不听。”身后的女子总算追了上来。“奉举,摔着哪了?让我看看。”
“你别看。”奉仪推开她的手,生气的说:“别碰我弟弟。”
“好歹我也是你们的姨母,怎么就不能看了?”说话的人,正是严卿。皇上把姐姐的一双儿女交给她照顾,是情理之中的事,却比想象中麻烦。
嘟着嘴,奉仪不做声,只是掏出帕子去擦弟弟膝盖上的伤处。
“别用这个。”严卿握住了她的小手:“帕子你擦过汗。等会让太医看过,会给他包扎的。现在跟我回宫。”
“我不回去。”奉仪攥着拳头:“那已经不是我母妃的寝宫了。”
严卿抱起奉举,轻轻的抚摸他的背脊。“弟弟受了伤,你不回去,就由着他疼么?”
奉仪心疼弟弟,一时没了主意。
“这地上的石头很硬,就怕伤了骨。不让太医瞧过,你能放心吗?”严卿明白她的心思,故意道:“天又热,万一起了炎症,就麻烦了。”
“我跟你回去。”奉仪还是很生气:“可我和弟弟不会跟你住,更不会叫你母妃。”
“知道了。”严卿抱着奉举,略有些喘:“随便你叫什么。”
奉仪不再说话,只是拉着弟弟的手,跟着严卿回了宫。
“娘娘,万贵妃娘娘等候多时了,您怎么才回来?”新菊从她怀里接过小皇子,皱着眉:“奴婢奉了茶,请贵妃在偏殿歇着。”
“知道了,你去请太医来看看小皇子的伤。”严卿有些不放心,俯身对奉仪说:“无论你们的母妃身在何处,都希望你们姐弟平安无事。看好弟弟,就是孝顺她了,知道么?”
奉仪转过头去,还是不理她。
严卿满心的愁绪,脸色寡淡:“天热,早膳后给他们准备些冰镇过的瓜果和酸梅汤。”
“知道了,娘娘。”新菊一面答应,一面召唤了几名婢女从旁伺候着。
万贵妃不知往身上撒了多少香粉,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严卿心中反感,语调微凉:“贵妃来的这样早,臣妾却来迟了。”
听她说“臣妾”两个字,万芊芊的笑容带了一丝戾气。“你来得迟是情理之中的事。昨天才当上严妃,身份不同了。难怪陪皇上说话说到深夜。”
她是讥讽她没能留住皇上,说话到深夜如何,皇上还不是回了自己的寝宫。
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严卿坐稳,方道:“贵妃这话,是取笑臣妾不懂侍奉皇上吧!”
“怎么会!”万芊芊抿了口茶。“你在严碧身边这么久,她可是最会伺候皇上的人了。”
严卿没吭声,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却没心思喝。
“冷宫里传出话来,她昨晚悬了梁子。”万芊芊轻描淡写的说。
“什么?”严卿脸色一沉:“你说我姐姐她……”
“这到底是亲姐妹啊。难为你这么担心她。”万芊芊缓缓的笑:“别急啊!我是说她悬了梁子没死成,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呢!”
舒了口气,严卿拍了拍心口。“要我说,是贵妃您有心。姐姐身在冷宫,臣妾苦苦哀求皇上几次,均不能相见。只盼着能从您口中得知姐姐近况,心才能安。”
她果然是不同了。
万芊芊想起昨天严碧的话,她说严卿“斗”不过自己,看来不是没来由的。定是严碧了解这亲妹的心思,知道她是过河拆桥的人。
“那就好。你要是不安心,怎么能好好伺候皇上。伺候不好皇上,当这个严妃又有什么意思?”万芊芊敛容,沉静的看着她:“你穿这身衣裳,比你姐姐好看多了。皇上一定喜欢。”
这衣裳……严卿心里一凛。
早起制衣局的奴才刚送过来,严卿看着是有点眼熟。正巧奉仪闹脾气,她着急过去就匆匆换上。“这衣裳是姐姐的?”
看她慌措,万芊芊轻轻摇头:“不,你别紧张。这衣裳是我让制衣局特意给你做的。完全是按照你的尺寸量身定做。你是皇上身边的新人,有什么道理穿别人的旧衣。只不过你姐姐从前有件类似的。”
万贵妃的笑靥,让严卿很不安。小到一件衣裳,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怎么,你不记得了?”万芊芊全然不理会她的心思,自顾自的说:“她那件衣裳绣得是孔雀,你这件绣得是锦鸡。一样的色彩缤纷,难为绣娘赶制的用心。”
严卿凝神看着裙摆。果然入严妃所说。“多谢万贵妃美意。”
“你进宫陪侍有孕的姐姐,日子不短了,这宫里的人情反复,波谲云诡想必也看尽了。”万芊芊淡淡的笑:“帮得了本宫,一件衣裳算什么,本宫倾囊以授又如何不能了。只是严卿,你答应本宫的事,似乎还没做!”
“贵妃说笑了。”严卿正了脸色:“我心中所愿,不过是能服侍皇上。贵妃心中所愿,不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我如愿,贵妃您也如愿,还有什么是没做的!”
“哦?”万芊芊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宽大的衣袖轻轻下滑,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腕。“你想的还挺简单!冷宫里的那一位,即便不是贵妃,也是一颗沙。沙揉进眼里,疼的可不是一点。你猜皇上会不会让她重见天日呢?”
“她到底是我姐姐,你要我赶尽杀绝么?”严卿声音艰涩。
“我忘了告诉你……”万芊芊抿唇而笑:“我去冷宫探过她,她知道一切都是你我合谋!”
“你……”严卿身子发颤,面色若霜:“你是想逼死我?”
“不!”万芊芊得意的笑起来:“她不死,你永远只是个赝品。皇上是想着她,才会来看你。严卿,你想过没,皇上为何在你封妃的好日子弃你而去?”
?
第六百六十二章:歪理
???????“哼,还没死呢。”章嬷嬷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见严碧好好的坐着,心里恼火。“您真是把这里当成家了。衣裳说不换就不换。早膳还得我亲自送。”
看她一脸的不情愿,严一凌反而笑了。“你在冷宫当差。这里的弃妇就是你的主子。奴婢伺候主子天经地义,你不送饭到我面前,难道要我去你屋里端?”
“你摆什么谱!”章嬷嬷手里的托盘“哐啷”一声砸在地上。“还当自己是严贵妃么!告诉你吧,这宫里只有一位贵妃,却不是你。”
“我的确不是。”严一凌只想在这冷宫里过几天安稳日子。万芊芊的恨,严卿的狠,跟她这个局外人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和她对视,心里都发虚。章嬷嬷下意识的低了头。“你知道就好!”
“章嬷嬷你砸了我的饭碗,我却不会砸了你的。”严一凌的声音很温和:“昨天你收了素惜一块好玉,今天我把严妃的钗也给你。”
章嬷嬷心虚的不行,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怕个快死了的人。“砸了你的饭碗又如何?你以为我稀罕你们这点破东西?”
“你未必稀罕。”严一凌说了句大实话:“跟命比起来,这算什么。”
“什么意思?”章嬷嬷诧异的看着她。
“有钱总得有命花。”严一凌皱着眉:“外头的人叫你折磨我,甚至弄死我,自然要给你好处。我活的越久。你得到的好处也越多。所以为了你,我也得好好活着。”
章嬷嬷的脸庞又涨红了。“你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严一凌没兴趣逼她承认,低声说:“章嬷嬷,要是我忽然死了,你猜她们是会给你一笔封口费还是杀人灭口?”
章嬷嬷直哆嗦。她从不知道一向宽和敦厚的严贵妃,能说出这样一针见血的话。“你是说她们……”
“兔死狗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严一凌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那……”章嬷嬷信了她的话,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恐吓成功,该安抚了。“你别担心,我不是还没死么!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一切皆有可能。我能有口安稳饭吃,章嬷嬷你也继续有银子。何乐不为?我这人啊,是最不记仇的。”
“严贵妃娘娘所言有理。”章嬷嬷的脸色和缓了不少,开始献媚:“都是老奴一时糊涂,没想到这一层,还请您多担待。”
“这里没有贵妃娘娘了。”严一凌严肃的说:“当心让人听见,咱们都活不成了。”
“是是是!您瞧我这张嘴。”章嬷嬷改口叫了一声娘娘。“老奴这就去给您端碗热乎饭来,娘请娘娘稍等。”
“嬷嬷,钗。”严一凌伸手递给她。
略有迟疑,章嬷嬷还是接下:“那老奴就厚颜收下,谢娘娘了。”
素惜端着清水进来,看见这一幕不免奇怪。“章嬷嬷。”
“姑娘先伺候娘娘洗漱,老奴去准备早膳一会就送来。”章嬷嬷客客气气的说。
前后不过一天。章嬷嬷这截然不同的嘴脸真让人惊叹。素惜搁下铜盆,好奇的问:“大小姐说了什么,她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也没说什么,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懂。”严一凌走到铜盆边,仔细看了看倒映在水里的样子。“哇哦真美。”叉呆亩技。
“噗嗤!”素惜没忍住:“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小姐也不害臊。”
“呵呵。”严一凌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但水影里的严碧真的很美。一双水汪汪的凤目,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十足的古典美人啊!难怪能当上贵妃!
“大小姐真的很美。”素惜惋惜的说:“从前皇上总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奴婢为您梳妆。”
关于那位“皇帝”,严一凌实在没有任何记忆。她脑子里偶尔能闪过一张一张的美人脸,记起一段一段的往事,对他却只有一片空白。
可能是严碧的心伤的太透了,创伤后遗症,心和大脑同时删除了关于他的一切!
“小姐您别难受,是奴婢不好。”素惜有些愧疚:“奴婢不该胡说八道。”
“不要紧的。”严一凌抹了把脸,肌肤肉肉嫩嫩的滑不溜丢,真正的纯天然美!她心情大好!
“奉仪?奉举……”严碧的册子上,写着这两个名字。严一凌猜想,应该就是小公主和小皇子。
“您放心,程俊昨晚让人送了他们回宫,不会有事的。”素惜自己都没留意,提起程俊的时候,她眼里有藏不住的光。
“程俊?”严一凌笑里有鬼。
“就是昨晚答话的侍卫。”素惜解释道。
“知道。”严一凌脱口而出:“你喜欢他!”
素惜一惊,才拧干的巾绢一下掉到水盆里。“大小姐,您说什么呢!”她脸上红白交替,呼吸急促起来,赶紧背过身去。
一拍脑门儿,严一凌猛然意识到,古人对于这个问题是很腼腆的。尤其是女子。她们不敢把心事说出口。“我乱说的,你别在意。”
“小姐,咱们也许再不能走出这冷宫了。”素惜难以抑制悲伤,颤声说:“我不想连累他!”
“我懂。”严一凌拍了拍她的肩。“不过世事无绝对。”
章嬷嬷去而复返,笑的合不拢嘴:“娘娘,您快看。”
她端着托盘,上面是简单的菜饭,没有什么稀奇。严一凌不解。
“不是饭菜,是这竹蜻蜓。”章嬷嬷放下托盘,双手递过来。
“小姐,是小公主。”素惜高兴的说:“小公主的字还是您手把手教的,瞧啊,现在写的这样好了。”
严一凌展开竹蜻蜓,字里行间都是孩子纯真的心思。“奉仪……”
“娘娘快出去瞧瞧,还有许多呢。”章嬷嬷笑道:“今天刮得是东南风,小公主和小皇子定是攀上观风亭。从那放飞竹蜻蜓,正好吹到咱这里。”
章嬷嬷腿脚利落,敞开了房门。
素惜陪着严一凌走出去,果然看见三三两两的竹蜻蜓,从不远处飘过来。
“大小姐,您瞧,小公主她有多么惦记您。”素惜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她才七岁……”
“我能感觉到。”严一凌也动容。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妈妈,是真的可怜。尽管自己不是严碧,她还是希望能代替她去呵护他们。
“亏你们还有心思高兴。”杨絮不知何时站在几人身后:“依我看,大祸临头了!”
章嬷嬷一脸的反感:“你胡诌什么呢!”
“胡诌?”杨絮嗤鼻:“严贵妃被打入冷宫废黜身份,难道皇上还会希望她和公主?皇子有什么牵扯吗?我要是没猜错,皇上一定把两个孩子交给严妃照看了。她能把亲姐姐送进冷宫,会让这两个孩子好好的活着?”
这么沉重的话头,章嬷嬷是不敢接的。
素惜更是吓得后脊梁发冷,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好歹有皇上在,谁敢动皇上的骨血!”
“但愿吧。”杨絮没再说下去。
严一凌感觉不妙。就算严卿要借着照顾公主?皇子的名义博贤惠,她也未必就没有杨絮说的那种心思。“素惜,想办法传出话去,叫奉仪和奉举听严妃的话,不要……惦记我。”
“怕是迟了。”杨絮又是一盆冷水。“昨晚上闯了冷宫,今儿又爬上了观风亭。这么大的动静是藏不住的。”
“皇上驾到——”
几乎是一阵风的速度,严一凌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停在她面前。
章嬷嬷吓得浑身哆嗦,跪着道:“奴婢恭迎皇上……”
愣着的不光是严一凌,还有杨絮。她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皇上。
幸亏素惜离她近,使劲扯了她的衣摆。杨絮这才跪下迎驾。
只是严一凌还笔直的站着,皱着眉和他四目相对。
一股怒火涌上来,奉临铁青的脸色着实吓人。“见了朕,你敢不跪?”
严一凌这时才回过神,他就是皇帝,那个让严碧爱到宁可悬梁也不苟活的男人。要不是表情这么吓人,颜值还挺高么!“不敢。”她定了定神。
弯曲双膝,和旁人一样跪下去,说真的严一凌挺不习惯的。现代流行跪搓衣板,跪键盘甚至跪榴莲,不过跪的都是男人。
“哼。”奉临冷峻之色并没缓解:“身在冷宫,还不知悔改。朕说过,不许你再见奉仪?奉举,免得教坏朕的孩子,你竟敢抗旨!”
“不敢!”严一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气场太强大了,扑面而来的小宇宙全部都是怨恨。
一把端起她的下颌,奉临恨的青筋凸起。“严碧,你别以为朕就治不了你了。”
严一凌那个委屈啊!她根本就什么都没做,怎么惹着他了!“不敢……唔……”
咯嘣的脆裂声吓得严一凌心脏骤停,他是把下颌骨捏碎了么?
“你再敢说个不字!”奉临气急败坏。
有没有搞错,她是说不敢,又不是说不行,这也错了?严一凌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根本就说不出话。
“皇上,求您饶了……”素惜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随行的侍卫拖开一旁。
“严碧,你好样的!”奉临捏的手发酸,她竟然还不求饶。她不是温和敦厚么?怎么就敢不服软?“你觉得朕舍不得杀你是么?”
第六百六十三章:上门勾结
??????“皇上您富有天下当然舍得!”严一凌爽利的说。本来嘛,天下都是他的,要多少美女没有,会单单舍不得她?
杨絮仰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女人是不是冷宫里关出毛病了,竟敢在皇上盛怒的时候顶撞他!“皇上。臣妾冤枉啊……”
奉临气得恨不得撕碎了严碧!富有天下就不在意她了是么?她明知道他的心还在痛,还敢这样气他!
一把甩开捏在手里的人,奉临一股邪火都冲着杨絮发过去:“你冤什么?”
严一凌失重差点躺地上,幸亏章嬷嬷跪在身后挡了一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她重新跪好。
杨絮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的说:“皇上,臣妾从来没有对您不忠,臣妾是被人陷害的,求您明察。”
奉临认出了伏跪在脚边,战战兢兢的杨絮。虽然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好歹侍奉过他三年。“朕记得,当年的事是严贵妃揭发的。你喊冤,冲着她去!”
严一凌愣住了,怎么皇上也爱玩踢皮球?“皇上。臣妾……”
“住口!”奉临冷喝一声。
惊得杨絮又是一颤。
“朕没问,谁让你说话了?”奉临暴跳如雷。“严碧!朕信你宠你用你了这么多年,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就该被关进这冷宫里,好好磨磨你这满身的刺,看你还怎么扎人!”
严一凌垂着头。索性当没听见。既然皇帝是来出气的,撒了火他才能舒服。
“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奉临厌恶透了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严碧,你再敢不听朕的话!”
严一凌快被逼疯了。这叫什么事啊!站着不对,跪着不对,说话不对,不说话更不对。总之她干什么,他都看不顺眼就对了!“皇上您说吧。臣妾听着呢!”
要不是用了严碧的肉身,她才不要受这样的窝囊气呢!这什么皇帝,简直就是个暴君。只会拿女人出气!
严碧,你这个疯婆子,想气死我没那么容易!奉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铁青的脸色忽然沉静许多。“这里谁管事?”
章嬷嬷畏畏缩缩的跪走两步:“回皇上的话,是奴婢奉命打点着。”
“你听着,挪她去看不见观风亭的偏厢住。若公主皇子再与她见面,当心朕揪了你的脑袋!”奉临说话时已经平静下来。
“奴婢不敢,奴婢遵命。”章嬷嬷依旧惶恐。
“所用所需叫她亲自动手,不许人伺候。”奉临还觉得不解气,俯视严碧。冷声道:“朕偏要看你这脾气何时能改!”
太监孙思远适时上前,恭谨道:“皇上,大将军还在书房候着。”
“嗯。”奉举应了一声,凝眉看了她一眼。“回宫。”
杨絮醒过神来,跪着追了几步:“皇上,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可惜那个拂袖而去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哪怕她的哀痛叫人揪心。
“大小姐。”素惜吓得不轻,只担心她受不住。“您没事吧?”
严一凌一屁股坐在地上,端着自己的下巴往上推。“还行,没脱臼。”
杨絮气呼呼的站起来,瞪着血红的双眼朝她吼道:“严碧,你是不是疯了?你明知道皇上盛怒,竟然还要顶撞他,你是想我们这里所有人都给你陪葬是不是?”
“你喊什么?”素惜也生气了:“都说了那件事情不是我家小姐做的,你别在这乱咬人。”
“素惜。”严一凌一边揉着脸,一边说:“要不是她刚才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我可能不止受这点伤。”
“你知道就好。”杨絮掉下泪来:“我才懒得救你,但求你别再连累我。”
经过这么一吓,章嬷嬷反而聪明起来。“娘娘,瞧您这身土,还是先回偏厢吧。奴婢这就领您去。”
其余的人也都散了,皇上这一走,冷宫里又是一片死寂。
“等会奴婢就把您的东西搬过来。”推开偏厢的门,章嬷嬷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娘娘您别难受。”
让严一凌奇怪的是,偏厢虽然偏,可里面很干净。“这里有人打扫过?”
章嬷嬷笑着点头:“这儿从前住的是先帝的柔妃。虽说被打入冷宫,可她的衣食住行全都有专人打点。后来柔妃薨了,这里仍保留了原样。”叉呆爪血。
“还不错。”严一凌按了按床上的铺盖,比自己的可松软多了。“这要是睡在上面,肯定舒坦。”
只是……他会有这么好心?他刚才分明气急败坏的想杀人!
“不过还是算了,皇上那么生气,我还是用我自己的铺盖好了。”严一凌撇着嘴说。
“娘娘,说句犯忌的话,奴婢觉着,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章嬷嬷看出了门道,殷勤的说:“这里是冷宫最好的居所。皇上吩咐衣食住行让您自己动手,便是防了别人下毒手。事事都在为您打算呢!”
素惜跟着点头:“是了,大小姐,奴婢觉着皇上也不是真的要为难您。”
“不是真的为难我还下那么重的手。”严一凌揉完左边的脸,赶紧揉右边:“你瞧瞧,疼死我了。”
“我看皇上八成是想让您服软。”素惜俏皮一笑:“小姐,不如您就低一次头?”
虽然严一凌不知道严碧和皇帝之间有什么恩怨纠缠,但她都宁可悬梁了,事情肯定不简单。“我只怕真的被杨絮乌鸦嘴说中了。”
“什么?”素惜看她脸色不好,心里一惊。
“你们都能看出皇上有意留着我的命,外面那些恨我的人肯定也都看明白了!”严一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身在冷宫,她们一时半会不能下手……会不会对孩子们下手?”
“娘娘所言不错。”章嬷嬷压低了嗓音道:“动不了您,就得朝您最亲的人下手,断了您的指望。娘娘,您得设法保全小公主和小皇子啊。”
“谈何容易?”严一凌是真没注意。“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也是这个瞬间,严一凌忽然明白严碧为何一定要死。严卿那么在意自己的恩宠,只有她死了,她这好妹妹才能安心。
或许会给她的孩子一条生路。
“也是时候见面了!”严一凌打定主意:“引她来!”
第六百六十四章:毒蜂
a-?????当晚严一凌就被送进了毓秀宫,陪同奉举一起。
万贵妃吩咐人尽心收拾的宫殿,果然富丽堂皇,一尘不染。
杜云一脸的不高兴。她自己照顾小皇子好好的,用得着多这么一位?“告诉你。上夜好好伺候着,若是偷睡,害小皇子摔下床,有你好受的!”
严一凌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却懒得理会。这宫里张牙舞爪的人太多了,个个都要管,岂不是活活累死!“知道了,奴婢会谨慎伺候的。”
夜里的皇宫,静寂的有点吓人。
明知回廊有内侍监夜宿,宫门外还有戍卫把守,可就是觉得心慌。严一凌毫无睡意,在床边轻轻给奉举扇扇子。手背擦去他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看着他浓密的眉毛,心里安慰不少。“热……”奉举扭了几下,睁开眼睛。“娘……”
“热醒了?我给你倒杯水。”严一凌转身端了碗温水。自己喝了一口,没觉出异样,才扶着他坐起来。“慢点喝。”
几口水咽下去,奉举高兴的说:“娘,银姑姑没骗我。”
“谁?”严一凌一愣:“就是带着你们去假山的银姑姑?”
奉举点头。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下来。“银姑姑说我们越不听话,越能早点见到娘。”
严一凌放下水杯,把他抱紧:“别哭。”心里却好奇这银姑姑到底是谁。
“娘,我想姐姐!”奉举哽咽的说:“大石头滚下来,原本是砸着我,姐姐跑过来把我推开。我醒了就没再见过姐姐。他们说……说姐姐被石头砸死了……”
怪不得奉举的伤在脑后,肯定是凤仪推开他。他跌倒撞到的。
鼻子一酸,严一凌也觉得不好受。“姐姐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和娘的。只要你心里还有她,她就永远都在咱们身边。”
“真的么?”奉举眸子里闪烁的泪光,刺痛了严一凌心里最软的地方。
“真的。”她抱着他,脸贴向他的脸蛋:“娘和姐姐都是一样的爱你。你好,我们就安心了。”
可怜的小人儿在自己怀里睡了。
此刻,严一凌心里却没有半点平静。那些翻滚着的,是不甘是心疼还是怨恨,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翌日,天刚蒙蒙亮,杜芸儿就匆匆来替小皇子更衣。说是皇后的凤驾就要进宫了。
不多时,万芊芊就领着宫嫔们,聚齐在毓庆宫门外。
缤桃仔细清点过,除了禁足中的徐贵嫔ウ病中的王嫔,人算是到齐了。当然从未承宠,又或者皇上从来没见过的妃嫔是不必出席的。
“娘娘,人齐了。”缤桃恭敬道。
“嗯。”万芊芊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没多说话。目光划过桦嫔,不免多看了几眼。
桦嫔捂着脸垂下头去,有意躲开贵妃的目光。
“你是怎么了?”万芊芊凉凉的问。
“臣妾无碍,只是夜里没睡好。”桦嫔怯懦的说。
皇后回宫如此大的阵仗,小小的嫔位是不得不来。万芊芊点了下头,没深究。
总之这宫里,无论是讨好她还是讨好皇后,路都未必好走。
“皇后娘娘回宫——”
太监周长明扯着嗓子喊出极威严的声音。
立在两旁的内侍监接连传递,此起彼伏,响声震动了整座皇宫。
眼看着就要到毓庆宫了,凤辇里的女子微微皱眉,探出半边脸,柔和的说:“遥光,去长宁宫,这会儿正好伺候太后早膳。”
遥光低声道:“皇后娘娘,万贵妃已经领着妃嫔们候在毓庆宫门外,等着给您请安了。”
“本宫数月未曾尽孝,心中不安。”音苒抿着唇,不再言语。
“奴婢明白了。”遥光摆手对领路的奴才道:“去长宁宫。”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改了道,折往太后的寝宫。
“您们瞧,皇后的凤辇怎么改道了?”宫嫔里有人多嘴。
轻咳一声,万芊芊正了脸色,肃和道:“皇后娘娘敬孝太后,为你我姐妹做了榜样。咱们自然也要敬顺皇后娘娘。等着就是了,别满口叽歪的惹人心烦。”
听了这话,宫前瞬时安静下来。
常宁宫中,宫人们欢天喜地的簇拥了皇后进殿。
“音苒,我的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太后快步走出来,满面慈爱:“你可知道,哀家盼你回宫,掰着指头数日子,可算是盼到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音苒恭敬的行了大礼:“是音苒不孝,未能在太后身边侍奉,还劳您为我担忧。”
“起来,客套话不说了。”太后扶她一把,脸色渐渐沉静:“宫里的事,哀家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只要照着哀家的话去做,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皇后扶着太后安坐,才道:“姑母,别的无妨,只是皇上……”
“你放心,哀家自有打算。”太后拍着她的手背,笑容明澈:“皇上心里是有你的。这些日子也没少惦记你。每每总在哀家耳边提起。这不,你宫里新添了许多摆设,皇上亲自去瞧过,不满意的都叫换了。到底是至亲夫妻,皇上怎么会不在意你。”
沈音苒笑着点了点头:“那臣妾就放心了。”
太后握着她的手,连连摇头:“瘦成这样,叫哀家怎么能不担心。送去给你的汤药可都服了?”
“臣妾都服了。”音苒笑着说:“日日都是按时服下,没有停过。”叉贞爪才。
“那就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头叫太医过去给你看看,若是调理的不错,就尽早为皇上添个嫡亲的皇子。到那个时候,哀家就真正的舒心了。你的后位,也不可能再有人撼动得了。”
如是又叮嘱了几句,太后才屏退了下人。“人都在你宫里了,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臣妾明白。”音苒叹了口气:“臣妾总觉得,未必是严贵妃……”
“好了。”太后打断她的话,认真道:“你记住,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要能握住手里的权势,掌控后宫的局势,能让皇上对你上心就好。任何人,只要威胁到你,就不能留。知道么?”
“姑母所言极是,音苒记下了。”
“好了。你回宫辛苦,舟车劳顿的。去歇着吧。”太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晚上皇上设宴为你洗尘。哀家再去和你好好说说话。”
银铃低着头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后,皇后娘娘……”
“又怎么了?”太后不耐烦的问。
“桦嫔在毓秀宫外晕倒了。”银铃如实道。“万贵妃随即请了太医过来,说是,说是桦嫔有孕,胎气不稳,久立在太阳下所致。”
沈音苒喟叹一声,低低的说:“看来又是臣妾的错。”
“胡说。”太后挑眉,冷着脸道:“她自己身子弱,怨的着你么?你不必太在意,音苒,在宫里可以矮檐下低头服软,可以以柔克刚,但是柔和软,永远不要用在心里。心软,等于握着别人的刀戳向自己,你千万记住!”
“是。”沈音苒凝重的点了下头:“太后好生安歇,臣妾告退了。”
才出了宫门,她便赶紧对遥光道:“快让人去请太医院左院判过来,他最擅长固胎。千万不能让桦嫔的孩子有事。”
“奴婢这就去办。”遥光也闹不明白,皇后为何就是成不了太后希望的那种性子。
第六百六十五章:下落不明
**vvvvv如果这样就被吓倒,严一凌都要鄙视自己了。
太后的威严近在咫尺,她仅仅低着头笑了笑。转身抱着奉举入怀,声音柔和:“娘在这儿。你别怕。告诉我银姑姑是谁?”
奉举瞳仁里的光有些暗淡。“娘,我要姐姐。”
心像被人剜了一刀。严一凌疼的说不出话。她要怎么告诉这么小的孩子那么惨的事实?
脸上没有半点慈爱之色,太后弯起唇角:“奉举醒了,便不用留在冷宫里。哀家这就吩咐人接他到长宁宫静养。”
当然不肯,这是太后要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况且她真会对奉举好么?
严一凌冷冷一笑。“用不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后显然不悦:“哀家能替你照顾奉举,乃是你们母子的福分。”
“臣妾记得,太后的近身侍婢叫银铃。”严一凌记得初见太后的时候,也见过这姑娘。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的庄重,失了姑娘该有的活泼样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太后唇角垂下,怒意十足。“你是想冤枉哀家杀害奉仪?哀家可是他们的皇祖母,为何要如此?”
听到“杀害”两个字,严一凌赶紧捂住奉举的耳朵。“罪妾没有这意思。太后何必此地无银。”
这话彻底激怒了太后。
她双目迸出杀意,凌厉大显。“严碧,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么?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太后。”
求见皇上不得,严一凌只好出此下策。她知道太后一旦动怒。整个宫廷都要震动。
皇上必然收到消息。
“来人!”太后沉怒于胸,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澜。“将皇子送去长宁宫抚育,由御医一路看顾。”
虽然不舍得,但严一凌还是把奉举交给太后的人。
“娘,我要娘……”奉举本是安静的伏在严一凌的肩头。别人这一抱。他不情愿的挣扎起来,放声大哭。“我要娘……”
“奉举听话。”严一凌柔和的说:“娘等会儿去接你。”
奴才前脚抱走奉举,严一凌随后就问:“怎么来接奉举的人不是银铃,莫不是怕人认出来?”
“污蔑哀家,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横眉一挑,凛声道:“将这个罪妇拖到庭前施杖。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筋骨更硬!”
————
苍穹殿内格外安静。偶尔能听见皇帝翻阅奏折的轻微响动。
孙思远屏息站着,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伺候。
奉临提笔不决,来来回回的翻看了这折子十几回。每看一遍,心里就多一些不快。
这个该死的肃亲王!
他竟然在折子里向冷宫弃妃问安……
小侯子这时候弓着身子进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孙思远赶忙走过去,轻声问:“何事非要这会进来?”眼神示意他没要紧事就赶紧走吧,皇上正不痛快呢。
“说吧。”奉临搁下笔,重重的合上了折子。
“回禀皇上……”小侯子颤音道:“冷宫里传来消息,说小皇子醒了。”
“奉举醒了?”奉临闻言面露喜色:“随朕去瞧。”
“嗻。”孙思远也高兴不已。叉贞史号。
可小侯子却纹丝不动。
“还有事?”奉临狐疑的看着他。的确,这奴才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知道皇上的脾气,小侯子也不敢吞吞吐吐,索性爽快道:“太后正在冷宫杖责严废妃。还命人将小皇子送去长宁宫照看。”
一听是这话,孙思远也憋不住。“皇上,早起您正在朝上,奴才不敢打搅。孙一乐找到了,是在严妃宫里擒获。太后得知此事,吩咐奴才将严妃娘娘送去了……刑房。”
“小侯子,你去刑房一趟。传朕的旨意,严妃有事,下手的奴才悉数陪葬!”心中不快越浓,奉临拧眉道:“去冷宫。”
严一凌从没试过这种疼法,整个人趴在长凳上,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每杖责三下,就换个奴才施杖。太后看她咬的下唇都出血了,硬是不吭气,更加恼火。“果然是个骨头硬朗的。”
一边的章嬷嬷早就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半天不敢动。
素惜则被太后的人按着,不叫上前求饶。
而冷宫里其余的弃妇都默默跪在一侧,低着头,没有人敢去瞧太后的脸色。
这样的阵仗,自然也惊动了后宫。
万芊芊急匆匆的赶过来,途中正遇上皇驾。“臣妾给皇上请安。”
奉临示意她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奉举醒了,便急着过来瞧。哪知道才走到半路,就听说太后让人送他去了长宁宫,而这会儿……”万芊芊愁眉不展,如实道:“臣妾怕太后动了肝火,凤体违和。也担心严……姐姐她执拗,不肯服软。”
她会担心严碧?奉临自然不信,目光却柔和了许多。“皇后不在宫里,后宫的事累你多费心了。朕都知道。”
浅浅的笑容道出温暖,万芊芊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舒心的笑。只道:“皇上,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孙思远,你先去。”越是快到冷宫了,奉临反而越不急。“无妨,朕也好些时候没见你,就陪朕走走。”
“是。”万芊芊心里纳闷,皇上明明就舍不下严碧,怎的自己不去反而叫奴才先往。当然,脸上的担忧之色未减,她只是放慢了脚步。
“孙一乐藏在严妃宫的事,你可听说了?”奉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早起就听说了。”万芊芊缓缓的说:“说是在严妃宫一间不起眼的角房里找到的,当时他正呼呼大睡呢!”
心中一凛,眸子里闪过冰冷的杀意。奉临只是颔首。
某人,是留不得了。
“皇儿给母后请安。”奉临行礼时,眼尾的余光划过伏在长凳上的严碧,声音低沉。
太后一抬手,目光敏锐的捕捉到皇帝的表情,甚为不悦。“皇上不是正在阅折子,怎么过来了。连万贵妃也同行。”
低首不语,这样的场合,她是没资格多嘴,更无谓出头。
“母后这样动怒,皇儿怎能不来宽慰。”奉临眼中透出疑惑:“只是不知母后因何杖责废妃。又为何事将严妃送去刑房?”
不等太后开口,奉临薄唇一抿,又问道:“同一天,严家两位嫔妃都惹出祸事。知道的是皇儿疏忽管制后宫,风波不断。不知的,还当是母后容不下严家……母后就不怕朝政震动么?”
第六百六十六章:险
-a?????皇帝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加以埋怨。太后脸色讪讪,下不来台。“哀家这么做,正是为了皇儿你能专心理政。不被奸妃蒙蔽。皇子公主交给严妃一伤一死,难道哀家还要坐视不理?”
“多谢母后费心。”奉临哂然:“严妃确有疏忽。事缓则圆。此事未必这么简单。”
太后听出皇帝的责备之意,虚了眼。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把自己当过亲娘,可也从来没当面顶撞。严家姐妹狐媚手段使得好哇!
心里的恨自然不言而喻,太后寡淡道:“皇上可知,冷宫里挟持严废妃的孙一乐,是从严妃宫里擒获的!”
这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告诉他这个事实。
奉临恼火,脸色却平静。“确有此事。”
“一个连亲姐姐都算计的蛇蝎女子,皇上要留在枕边么?”太后的声音冰冷之余,也透出咄咄之意。“哀家又怎能把奉举再交给她照看?”
“孙一乐还没审问,怎就知道不是栽赃嫁祸?”严一凌双手撑着,直起身子问:“难道人在严妃宫里抓到,就是严妃干的?这样臆断未免太草率了!”
奉临没料到被太后“教训”的皮开肉绽,她竟然还敢开口顶撞。心头一震。
“严姐姐有伤在身。还是多多保重吧。”虽然皇上没有一个眼神,但万芊芊极为善解人意。她知道皇帝不希望严碧送命在太后手里。
其实万芊芊不是没想过落井下石,趁机除掉严碧。但太后的动机也太明显了。
这些年宫里的争斗从没停过,但因严氏ァ万氏ァ沈氏互相抗衡掣肘,才得以保全三股势力。严家要真的倒了。只怕沈氏一族会迅速强大,而万氏也就真应了那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也正因为如此,万芊芊才会帮严卿当上严妃。
“到现在,你还敢指责哀家!”太后的声音沉静威严,不失气度。目光锁着深深的怨恨,冷而锐利的凝视着严碧:“哀家岂会做没有铁证的事,凭白遭诋毁!”
颇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
“既然如此。请太后示下。”严一凌心里窃喜,巴不得太后话说的再难听些。惹怒了皇上,看她怎么收拾!毕竟自古以来,皇室母子就鲜有和睦的。
“皇上还没开口,轮到你多嘴?”太后的瞳仁里仿佛要喷出火。只是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温然有力。
严一凌也佩服太后。她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气成这样,还端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未免她再惹出祸,奉临沉眸转冷,直接道:“还请母后明示。”
“去把孙一乐带来。”太后吩咐身边的人。“叫皇上当面再审就是。”
“且慢。”奉临稍微迟疑,还是道:“孙一乐自然要审。只是挟持严废妃事小,朕最关心,是谁带奉仪奉举去了假山。”
一听这话,严一凌来了精神,顿时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皇上,奉举醒时,说了一句话。要银姑姑领她去找娘。臣妾也想知道,这银姑姑是谁!”
“说来说去,你还是疑心哀家。”太后淡然一笑,道:“银铃是哀家近婢,三日前出宫替哀家送了手抄经书前往五福寺,算准时辰,这会应该还在回来的路上。皇上大可以着人去查,看看哀家是不是说了谎!”
“皇儿不敢疑心母后。”奉临平静的说。“你最好别再横生枝节。”这是他对严碧的警告之言,怎知不是出于关怀?
佯装不觉,万芊芊示意严碧噤声,柔柔的笑了笑。“皇上,臣妾早起去过假山,发现一件事。”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薄施粉黛,容光焕发的脸上。叉纵肝扛。
“假山滚下来的巨石,周围有明显的撬动痕迹,绝不是日久自己松动的。那石头皇上是瞧见了的,三两个侍卫都难以搬动,想必女子是做不到让它松动的。”万芊芊这话,是堵住了严碧的嘴。
“还有,据闻皇子公主的**母在严妃宫遭毒手,想来一般的奴婢也难以做到。”万芊芊皱着眉:“未免有失,臣妾也去瞧过两具尸首,都是一刀致命,干净利落。”
奉临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你倒是细致。”
万芊芊从容一笑:“臣妾理当替皇上ァ太后分忧。”
得了太后眼神示意,身边的人才退下,匆匆去押孙一乐来。太后道:“哀家与严废妃互相指控,互不信任。让皇上劳心劳神了。也难为万贵妃有心,事事洞若观火。”
这话是褒是贬,万芊芊有些听不明白。不过无妨,她要的只是皇上的垂注而已。
对于太后,她可从没想过逢迎靠拢。正如严碧也不会!
“皇上ァ太后……”太后身边的内侍监去而复返,一脸的惊慌。
太后眉心倏然蹙紧:“人呢?”
“回太后,孙一乐他……嚼舌自尽了。”
“什么?”太后一惊:“你们是怎么看管的?哀家不是叮嘱过,事情未明,决不能有半点马虎!”
那太监吓得面如土色,跪道:“本来是好好的,刚才要押着过来,才松了绑,他就咬舌了……”
太后是真被惊着了。
严废妃已经被打入冷宫,按说不可能手眼通天,杀人灭口。
而皇帝……得信迟了,也万万来不及去做这件事。
何况事情没弄清楚,他为何要杀孙一乐?就不想知道幕后是谁在操纵么!
那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和她作对,敢在这节骨眼上做手脚?
万芊芊也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轻咳一声,方才开口:“皇上,那一晚的事情,臣妾再清楚不过了。说到底也只是个误会。孙一乐挟持严姐姐是实情,但到底没伤着姐姐。既然他知错,畏罪自尽,臣妾觉得,此事不如就此作罢。也省的再劳心。”
难道是她?
太后仔细端详着风姿绰约的万贵妃,心中愤慨。急着捉鹰,倒让家雀啄了眼!“也罢,既然孙一乐死了,这事便死无对证。”太后轻描淡写道:“何况皇上也说了,眼下最要紧,是抓住害死奉仪的凶手。”
“母后言之有理。”奉临深邃的目光看不见底。
“皇上,哀家有个主意。”事已至此,太后自然不能强求什么。但她睚眦必报的性格,也绝不会放过和自己作对的人。“哀家遭疑,不适合参与此事。万贵妃心思缜密,不如就将为奉仪擒凶之事,交给她全权处理吧?”
第六百六十七章:我不是严碧
urqqqqq奉临的心,像刀剜一样的疼。他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像从前一样轻轻的唤她:“碧儿……碧儿……”
严一凌确定自己没昏过去。她只是心痛腿软,脑子格外清醒。
“别怕!朕在这里。”奉临已经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他揽着她的肩,用力的揉进自己怀中。“别怕!”
“怕?”严一凌冷笑一声:“我怕什么?我会怕什么?皇上,这么小的孩子,被压在这么大的石头下面,她才害怕!她看着石头滚下来的那个瞬间,她不知道有多害怕!可是我在哪?您又在哪?皇上,您摸摸,她脸上血还是热的。”
“朕对不住你。”奉临咬着牙,艰难的说:“更对不住咱们的奉仪。”
严一凌没有别的愿望,她不奢望当什么宠妃,不恋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更不贪图这皇宫里的荣华富贵。
她就想替严碧保住这两个年幼的孩子!
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奉举……奉举在哪里?”严一凌四处张望:“奉举呢?”
“你们还愣着,找哇!”孙思远也急了b“快找?”
再次挣脱了皇帝的怀抱,严一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四处寻找。
此时的心情无法形容。她很怕看见奉举,更怕找不到他。脑子里只有巨石下鲜血淋淋的画面,她甚至不敢轻易叫人挪开那石头,将奉仪抱出来。
“在这里。”乔伊目光敏锐,注意到一片被压倒的草。而奉举就裹藏其中。
他麻利的将他抱出来,颤抖的手搁在他鼻前试探:“还有气,他活着。”
严一凌扑上去,这时才第一次看清了奉举的脸。他就是冷宫里,那个跟着姐姐身后小小的身影。“他怎么了?”
乔伊托着奉举的后脑,拧着眉道:“后脑有血,受伤了。”
“孙思远。赶紧传御医。”奉临也慌了:“就近找个安静的厢房。”
“还找什么厢房。”乔伊为将军替皇帝出征前,曾是羽林军。他知道这附近有个角门,通向冷宫。“皇上委身冷宫也不是头一次了。”
看他抱着奉举匆匆而去,严一凌有心跟上。可奉仪还压在巨石下面,她不能不管。
“抬起来。”她颤抖的嗓音,叫人听着心疼。“让我抱。”
她没想过,第一次替严碧抱这个孩子,竟然会是这样的情景。
侍卫们费了些力气,才将那巨石挪开。
奉临有心替她,却被她挡住。
“一次又一次的求皇上施恩,是我贪心。”严一凌跪在地上,双手缓缓伸向这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心里翻滚着苦涩べ悲伤以及怨恨。
对,她清楚的感觉到那股恨正在滋长,一寸一寸的往心的最深处扎根。
“皇上,请您在这假山石下设哨,不许任何人靠近。”严一凌的脸上透出一股威严:“明日天明,必得好好勘验此处,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叉纵状才。
奉临点一点头,算是允准。
孙思远即刻照办。
“夜深人静,宫门上锁。凶手还在宫里。”严一凌能肯定,主谋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撇清关系,不会叫行凶的人留在自己宫里。“请皇上吩咐羽林军前往各处宫门令行禁止。所有门禁只许进不许出,无论手持哪一宫的令牌,直到此事查清。所有偏厢禁地,废弃宫苑逐一搜查,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漆黑的夜色,总是最好的遮掩。
严一凌抬头看着夜空,月明星闪,要不是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该好好的享受这份惬意。“吩咐宫人将所有宫室べ回廊べ殿堂一律点灯,花园后院也吩咐奴才提灯照明,以便搜查。”
看了看身边沉默的皇帝,严一凌抱起了奉仪,平静的说:“还请皇上允准。”
“孙思远,照办。”奉临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目光里的痛并不比她少。
严一凌站不稳,亏他从旁扶着。
挨着奉仪的肌肤,慢慢的变凉变僵,那种滋味很难受。
她从没这么恨过,也从没这么坚决的想要报仇。她甚至觉得老天要她成为严碧,就是为了替着个充满冤屈的可怜女人复仇。
现在不是不甘心死,是一定不能死。而唯一能帮她的人,就是身边的皇帝。
“皇上,臣妾是不是越权了。”她咬着唇,苦涩的说:“一时情急,臣妾忘了自己是废妃之身。”
“无妨。”奉临凝神片刻,道:“朕已经准了。”
“皇上能让臣妾陪着奉举?”严一凌想知道,皇帝还愿不愿意多给她一些时间。
奉临点头:“你是他母妃,自然要陪着。”
没想到他竟然很痛快。胆子略大了一些,严一凌叹了口气:“只要奉举平安,臣妾愿受一切惩罚。臣妾感激皇上的恩情,也为自己的屡次食言而羞愧。”
“是朕对不住你。”奉临的声音不算轻,身旁的奴才们想必也听见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着这句话,这些奴才也不敢再为难她。
“皇上……”严一凌红着眼睛问:“要是上回悬梁,臣妾死在冷宫里,是不是奉仪今晚就不会因臣妾而去了?”
眼眸一紧,奉临倏的转过脸瞪着孙思远。
孙思远唬的缩着肩,脸都快埋进胸口。
这么说就是真的了!奉临凛眉,她在冷宫里悬梁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来禀告。这后宫还真是有手眼通天之辈。
皇上不做声,严一凌又有了注意:“臣妾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奉临看着她怀里双目紧闭的女儿,万箭穿心般疼。
“孙一乐熟悉冷宫的路,是否也熟悉假山这里的情况?”严一凌忧心忡忡:“算准了时辰,他离开时若走了同样一个门,也许正好在这里遇到带走公主皇子的人。”
“孙一乐?”奉临微微惊讶:“你见过他?”
“他打昏了素惜,挟持臣妾出了冷宫!”严一凌一脸的疑惑。“不然臣妾也不可能冒然踏出冷宫大门半步。”
他得到的信儿,仅仅是乔伊要带着严碧私奔。如今看来这里面是大有文章。奉临意味深长:“你是说,他挟持了你走出冷宫与乔伊相见?”
第六百六十八章:解释越多
??ááááá死过一回的人,确实锋利多了。一点也不见从前的温和敦厚。
严卿表情僵硬,唇角抽搐。“姐姐你太会玩笑,你以为皇上真舍不得杀你?还是你不知道后宫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根本就不需要我动手。”
“是么?”严一凌不以为然:“你知道皇上当众训斥我时。说了句什么话?”
严卿沉默而好奇的看着她。
“皇上说,要好好磨磨我身上的刺。看我还怎么扎人。”严一凌确信这句话,严卿一定没听到。
果然,严卿的脸色冷到冰点。
“你是想告诉我,皇上根本没打算杀你。”严卿嚼着怨恨。
“是。”严一凌扬起下巴,得意的说:“皇上有心护着我活下去,不然也不会让我住柔妃的屋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炫耀恩宠不成?”严卿醋意上头,气得发抖。
“并不是。”严一凌正经了脸色,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皇上无心杀我,凭我的才智,要活命不难。要走出这冷宫,也未必就不容易。所以你想我死,不过是你自己的私心而已。”
严卿心慌:“你怪我害你!姐姐,你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要不是你逼走皇后,怎么会成为众矢之的?我若不靠拢万贵妃。只怕早就让人裹了草席,丢去乱葬岗了。”
严一凌不解:“这事又和皇后扯上什么关系了?”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严卿脸色难看,声音也哑了。“你就当我死了。你想过没,万贵妃能不斩草除根?皇后能由着你在冷宫继续作祟?要是没有我,只怕你前脚才走。孩子们后脚就跟着去了。”
严一凌是这会才觉得事情远没有她想的简单。
不光是姐妹之间谋害纷争,还扯上了这后宫当权的宠妃,祸及了皇后。
“姐姐,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来逼死你的。”严卿红了双眼:“我夹在你和万贵妃之间有多难,你想过么?我真想你死,何必冒险来冷宫,你知道我有多少方法对么!”
“那我该谢你!”严一凌平静的说。
“不!”严卿缓缓坐下。轻轻的向她靠近。“姐妹一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姐姐,我是来和你做一笔交易的。”
“哦?”严一凌有点动心。“说来听听。”
其实她很不齿自己这种行为。
明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个会勾引姐夫,谋害姐姐,天下间最卑鄙无耻的三儿!却还要心平气和的跟她做交易。
这不科学!
多少被原配当街扒光的,多少被网友拍扔论坛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好么!
她不替严碧报仇,简直对不起自己穿越一回!
可是一想起严碧含泪写下孩子们的名字,一想到观风亭上飞来的竹蜻蜓,还有那脆声唤的“娘”,她也就都忍了。
再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她不是这后宫里的人,冷宫还是严妃宫。根本没区别。
执意贴在她脸颊,严卿皱眉闭上了眼睛。她接触到的肌肤,一片冰凉。“姐姐给我一样东西,能叫万贵妃安心。妹妹保证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不让姐姐担心。”
“什么东西?”严一凌推开她问。
严卿重新坐好,抚顺了姐姐光滑的发丝。“小时候,我就喜欢这样粘在姐姐身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姐姐。姐姐生的美,尤其是一双凤目,宝石一般幽光闪闪。”
“什么意思?”严一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从头上取下芙蓉锦绣金钗,递到姐姐掌中,攥紧。“姐姐啊,你只要自毁双目,这一切就有了了断。万贵妃不会再觉得你能威胁她,而皇后……只会留着力气,看你苟延残喘。”
严卿的声音越发轻柔,像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我不光会替你照顾孩子们,还会把那些信笺烧掉,保住你的名誉,绝不让皇上知道你和旁人……暗通款曲。”
句句像是在替她着想,可句句都藏着威胁。
严一凌需要自我反省。事情还没弄清楚,她就贸然引严卿来,确实太草率。
怕她不肯,严卿补充道:“当然,姐姐可以继续在这里过惬意的日子,我担保你衣食无忧,平安终老。如何?”
“听上去听划算的!”严一凌来了精神。“就一双眼,能换这么多东西!”
她的表情,看上去轻松惬意,这反而让严卿不放心了。“姐姐,我不会食言。”
手上的金钗又凉又硬,这东西要是刺进眼睛……
“嘶——”严一凌没忍住,冷抽一声。
“怎么?”严卿的笑容温婉动人,看上去那么纯真。“姐姐怕了?”
废话!你不怕你戳啊!你戳!
“姐姐,事不宜迟。”严卿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我这备下了最好的金疮药!”
我tm给你最好的金疮药,你弄瞎自己试试。
严一凌忍不住要爆粗口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逼不死亲姐姐,就索性毁了她一辈子!
严碧死的可真冤!
攥了攥拳,严一凌轻轻一笑:“树没有皮必死无疑,妹妹可知道下一句?”
严卿摇了摇头,很反感她东拉西扯。
“你不就是最好的写照么!”严一凌定了定神,语调反而柔和了。“我没了眼睛,皇上肯定不会再爱了。万贵妃当然就少了一块心病。而你,凭借美貌或许能坐稳妃位。大家都好了!”
听她这么说,严卿心里踏实了一点:“姐姐是明白人。”
“你也是明白人啊!”严一凌抵住恶心,轻笑一声:“要不然这样!我捅瞎你的眼睛,然后想方设法的恢复身份,保你衣食无忧。你就乖乖待在这冷宫里,平安终老,如何?”
她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唇齿轻触就反转了命运。
严卿是彻底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咬牙切齿的问:“姐姐这是要断送你我的姐妹情分么?事已至此,你还当你可以选?”叉纵宏划。
“哪来的情分啊?”严一凌的气场完全变了,不再是嬉皮笑脸:“我凭什么不能选?”
第六百六十九章:唯爱
?i?????傍晚,严一凌用过简单的小菜,便歪在松软的床铺上听曲儿。“素惜啊,你弹得可真好。”
算到某人会来。她的心反而定了。
“小姐谬赞了。”素惜腼腆一笑。“还不是多亏大小姐指点。”
严一凌哆嗦了一下。她现在可不会弹琴了。
“大小姐觉得她能来么?”素惜很担心。“就算来了,凭二小姐的心智。也未必听您的话。反而坏事。”
“她会来的。”严一凌舒服的闭着眼睛,慵懒的说:“她那么在意她的妃位。肯定不愿意活在我的阴影里。”
“可正因为如此,奴婢才怕您逼得太紧……”余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素惜就愣在那里。
琴声戛然而止,严一凌纳闷:“怎么不弹了?”
“姐姐好惬意。”严卿轻盈而来,带着一席凉风。
跟在身后的章嬷嬷只努了努嘴,没做声。
严一凌打量她好几个来回,得出一个结论。除了眼睛,严卿都很像严碧。可惜严碧最美的,就是这一双传神的凤目。严卿显然逊色得多。“妹妹来了,快坐。”
严卿微微一笑,略显亲昵:“多谢姐姐。”
素惜握着拳,指节微微泛白。“这是吹的什么风,竟把严妃娘娘吹到咱们冷宫里来了。”
“素惜,去端碗热水来。”严一凌笑着说:“冷宫里条件差。妹妹就凑合喝碗水吧。”
“好。”严卿没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笑。
果然不是一般的脸皮厚!
严一凌一直看着她,也没看出丝毫愧疚,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身边。
“先帝的柔妃,谋害皇后的亲生子。证据确凿,被打入冷宫。”严卿缓缓的说。“这间厢房,便是先帝赐予,囚禁她到死的居所吧?”
“是。”严一凌点头。
“这里看似偏僻,实则不被打扰。”严卿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十分坦然。“柔妃虽然谋害了皇后的子嗣,可皇上还是放不下她。相传。有次先皇后出宫祈福,先帝还曾来这里与她幽会,互诉情肠。”
“是么!”严一凌不以为意。其实她知道严卿在指桑骂槐。说的不就是她身在冷宫,还勾搭着皇上来么。
严卿从素惜手里接过水碗,毫无畏惧的喝了一口。“这水是苦的。姐姐竟不觉得?”
看不惯她这样文绉绉的调调,装什么装啊。
严一凌摆手:“你们都下去。”叉团贞亡。
素惜与章嬷嬷对视一眼,依言照办。
严卿又抿了一口水,将碗扔在地上。“姐姐,破镜难以重圆,就和这只碗一样。更何况夫妻之情覆水难收,皇上是不会原谅你的。”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吧。旁人走开,她就憋不住了。
严一凌看着满地的碎片。冷笑一声:“你夺了我的妃位,夺了我的夫君,还有理了?”
这话是她替严碧问的!
“姐姐你太天真了。”严卿脸色一沉,语调更凉了。
“就你不天真!”严一凌反唇相讥:“你最知道自己要什么!最懂怎么断绝后患,不然又怎么会来逼死我?”
“住口。”严卿忽然大吼一声!
严一凌被她一震,下意识的收了声。
“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自己不假,可我也是为了严家。”严卿拧眉,愤恨的看着她:“你仗着皇上的宠爱涂毒后宫,残害龙裔,还勾三搭四,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么?我是夺了你的夫君不假,可我对他一心一意,干干净净。”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啊!谁不干净了?
严一凌还没泣血控诉她的罪状,她倒先反咬一口。“做贼的喊抓贼。”
“你才是贼!”严卿双眼充满雾气,有些看不清她的脸。“我不顶替你当严妃,难道等着东窗事发,让皇上看清你的丑恶嘴脸而降罪严家,赔上几百条人命才算完?”
严一凌鄙夷的看着她,真是一万匹某马呼啸而过!“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你爱他,才不择手段!”
这一句话,彻底把严卿震住了。
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霜打了的倭瓜,好半天都没说话。
吵架不必穷凶极恶,更不用扯头发踢肚子,严一凌洋洋得意。只要一根手指头,朝她最痛的地方戳下去,分分钟秒杀她!
于是,满腔愤怒デ鄙夷和不齿化作一句最简单的话。严一凌微笑着问严卿:“可他爱你吗?”
严卿的脸色先是发白,随即发青,最后竟然烧成猪肝色。“和你无关。”
“是么?”严一凌冷笑一声。“真的和我无关,你就不会冒险来这冷宫要我的命了!你怎会不怕我还能走出去!”
瞳仁里只有惊恐,严卿颤抖的嗓音听上去很瘆的慌:“姐姐,你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心思?你就不为孩子们着想么?”
吼吼,严卿果然把孩子当成筹码!
严一凌低眉而笑,柔声细气的说:“那你觉得,怎么才对他们好?”
严卿正了正脸色,凝眸看着她:“皇上把奉仪奉举交给我,就是希望他们依然在’严妃’的呵护下成长。皇上有心厚待咱们严家,必然不会让你的事情牵连到孩子们。你好好的留在这里,别再惹事,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打算。”
话说的真漂亮。严碧怎么就不能呵护自己的孩子成长了,用得着你插手么?
严卿越是为自己歌功颂德,严一凌越恶心。“真是难为你了!”她动容的说。
干笑了一声,严卿平复了情绪:“你可以怪我没救你。可是姐姐,我算什么?凭什么救你?要是连我也折进来,孩子们就真没指望了。”
“你说的对极了。”严一凌拧着眉,说着反话:“孩子们不能没指望。你保全自己是对的。咱们严家,总得有个人撑着门户。”
严卿松了口气:“多谢姐姐体谅。”
“我不体谅!”严一凌不再掩饰不满,冷声问她:“皇上降罪你不救我,我可以不怪你。但为了一己之私,你和外人联手把我送进冷宫,这笔账该怎么算?难道你今晚不是准备要我的命,来换取你今后的荣华富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