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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6章 背后一刀

    第466章 背后一刀

    夜晚,辜听桐走到隐蔽处,掀起这里营帐。

    吟儿手脚被缚软卧在营帐一隅,因畏寒而禁不住颤抖。

    “对不住了。”辜听桐俯下身来,取下她口中布条。

    “有什么对不住,辜听桐你该庆幸,我若真的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不正好证实了你的谎言?”吟儿抬起头来直视着他,辜听桐忽然一阵寒意,这目光实在威严,此刻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祸水命,而就是一盟之主!

    “我只是不忍再见主公为了你而滞留黔西,为令主公早日去川北复位夺权,我必须铤而走险把你先带出黔西。”辜听桐掌灯在她耳边说的时候,吟儿可以清楚看见他面颊上有一处很淡的刀痕,这位二师兄是隐忍型的,据说身上背负着父辈血仇。

    然则此刻吟儿不能怜悯他,只能凛然质问他:“借着护卫我的名义把我带出黔西,却为何这般屈辱对待、还百般阻挠我出面去见盟军?辜听桐你看着我!回答我,川东形势如此之乱,岂有盟军不见盟主之理!”

    辜听桐被迫而看着她,勉强保持了坚决:“若不将你禁锢,恐怕你沿途会发现了我们的用心而逃跑。而你与盟军一遇,势必又要与他们合力,届时你一呼百应,我和向清风恐怕会被说成叛军,实在会节外生枝。至于川东形势——我辜听桐来保障!”

    “让我和盟军见面!我有很重大的事要对他们述说。一定不会告诉他们你沿途这般对我。”吟儿冷冷勒令。

    “不。不可以。”辜听桐摇摆片刻,站起身来,“为了主公的将来,辜某但求盟主能再忍耐数日,直到主公归来为止!”实在忠心耿耿,吟儿审度着形势,知道他对阡的期望太高,要他放过自己已是无望,然而形势紧急,她听见了今日盟军两派对峙,明白自己必须把杀陈安的指示发出去!

    吟儿心念一动:不如,就由眼前这辜听桐传达,也未尝不可……

    就在辜听桐又要将布条给她塞上之时,吟儿忽然低下头,问:“陈安是个怎样的人?”

    “盟主何出此言?”辜听桐一怔而停手。

    “少接触陈安那伙人,辜将军。”吟儿威慑一笑,“他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心知肚明!”

    辜听桐一路带着疑问回到自己营帐,正巧向清风和陈静都在等候。陈静一脸焦急,似是有事相求。

    “静姐。”

    “听桐。盟主她病得怎么样?神智可清楚?”

    “静姐莫不是想见她?”

    “是。我思前想后,能确保安儿清白的人,只有盟主了,盟主她……是林阡身边的人。她只要一句话,就足以堵上杨致诚的嘴。”陈静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不行。静姐还是不要见盟主的好。”辜听桐看得见她对陈安如何溺爱,想起吟儿最后对他说的话,忽然明白,可能吟儿也会杀陈安。

    “怎么?听桐你忍心见死不救吗?”陈静一怔。

    “我会保住他性命,但我未必对他坚信。”辜听桐说,“安儿是个怎样的人,你我有目共睹。”

    陈静一愣,赶紧地:“是,他从小便是个纨绔子弟游手好闲,武功学不好读书也读不来,可他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如何会成为寒党奸细?!”

    “多年来在我们的庇护之下,他犯过的错事悉数被掩盖,也同样在你的溺爱之下,变得愈发骄横无礼。一个人的性格,三岁定八十。安儿他,什么好的都要往自己的手里拿,从小便是这样的,若一件好的东西给了你却不给他,他会哭闹不休直到你让给他,若你一直不让给他,他甚至可能一把火烧了你的东西……”辜听桐道。

    “你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跟寒党奸细有什么关系?”陈静僵立。

    “静姐是否还不知道,安儿其实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止一件……”辜听桐欲言又止,“静姐你要明白,会放火,也就有可能会杀人。”

    “你指的是谢云珊那条人命,不是证实并非安儿,而是姓萧那小子干的吗?”

    “不。不是。那件事,是你塑影门只手遮天。当时的门主还是陈羽丰,足够替安儿消除一切证据。”辜听桐说。

    “你……说……谢姑娘真是安儿杀的?!”

    “是。得不到的,便毁了。”辜听桐叹息。

    “不可能!那样的……令人发指……”陈静噙泪惊呼。

    “石中庸对这件事的处理,堪称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执法。这个间隙正巧发生了萧家少主的通敌疑案,你去石中庸面前闹了一场,想必是令他焦头烂额了,一时判错了案件。萧家少主受罚而死,萧谢两家自此敌对……通敌疑案,后来被证实子虚乌有……一对即将新婚的夫妇,便这般一先一后,赴了黄泉。”

    “但这疑案,不可能是安儿他捏造……”陈静说时,俨然无力。

    “是吗,这么多年以来,静姐你对安儿都言听计从,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为何不可能?”

    陈静无言以对,泪已纵横。

    “安儿扰乱视听的本事,其实从那以后都很高强。”辜听桐道。

    “你是说安儿一直是寒党的奸细,却对我捏造谣言扰乱视听?!”陈静惊得歇斯底里,“然则,安儿为何要成为寒党奸细?!他是我塑影门陈家的继承人,何必去投靠寒泽叶!?”

    “因为他想要做的不是‘继承人’,而是‘现任门主’!”辜听桐道,“几年以来,你的地位一向不稳,若然主公他扶你一把,你的地位必然稳固,你的门主之位,他陈安一时篡夺不得,除非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家军的主公换成寒泽叶。”

    “不,不会的……安儿他,几时会连我都算计……”

    “几时?便就是陈羽丰失踪之后,陈羽丰还没有子嗣,世袭的门主之位立刻落到了你们这一脉,却又长幼有序,你横在他的前面。”辜听桐分析道,“安儿也许一开始还没有野心要夺,然则见你无能,又见你常常对他没有防备言听计从,野心恐怕也囤积了几年之久。”

    “听桐,你……你让静姐想想……我……脑子有点乱!”陈静蹒跚地走到帐前,忽然泪流满面地回过头来看辜听桐,“听桐,答应我,在我想明白之前,先不要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石中庸、杨致诚他们……我怕……”

    怕什么?到这个地步了,竟还在怕陈安出事!辜听桐叹了口气,忽然想起那个为了苏慕离而舍生忘死的苏慕霖,知道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实在令人难以割舍,不禁想起了自己还在川北的弟弟:“静姐,等你想通了,你若要大义灭亲,我定然向盟军述说一切;但若你想保住他性命,我也会尽力给他留一条后路。”

    “听桐,谢谢你。”陈静饱含热泪,一步三回头。

    “辜将军。这么说来,你是相信陈安是寒党奸细了,是吗?”向清风在他背后,发问。

    “是。陈安一定是。清风,我们这些日子,千万不要接近他,以免被寒党蛊惑,引起主公不必要的误会。”辜听桐目送陈静远去,还沉浸在为他二人亲情的感动里,一时失去防备,突然之间后心一凉,后背已经被刀抵住。

    “可惜你,还是被寒党蛊惑了。”向清风的声音响彻心扉,辜听桐不由得大惊失色:“向清风你?!”

    “你随我一起前来黔西,是一条船上的人。主公对你,不会没有误会。”向清风恶狠狠地说。

    “偏巧是你向清风留守!”辜听桐这才想明白他其实是被向清风骗了,“你……你是刻意把我引来,刻意让我对盟主不敬?!你骗我说戴宗亲临川东威胁战局,其实是想激我立即就来救局!”

    “我戴宗,的确是亲临川东,却不是来激你救局,而是来协助你扰乱局势的。”

    辜听桐心中一凛,向清风的刀已经回鞘,帐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在等他二人回营。

    正是寒泽叶帐下四圣之一的戴宗。

    “你二人实在大胆,不怕我命人前来拿下你们吗?”辜听桐冷冷一笑。

    “若你禁锢盟主的事传扬出去了,如何还能一呼百应?”戴宗驳斥。

    “被戴宗先生你设局利用,我甘拜下风无话可说。”辜听桐转头看向清风,“然而,为何连你向清风都会变成寒党?!你先于我而认识主公,知他比寒泽叶英明千倍!”

    “主公的确英明,可惜却被主母牵绊,迟迟不肯入川。寒将军却一心一意,要向苏降雪复仇。我当然更加听命于寒将军。”

    “寒泽叶帐下四圣的确出色没错,可惜,主公帐下有天骄、九分天下、抗金联盟和云雾山排名,还有林家军忠臣良将以及魔门人马。恐怕,戴宗先生力不从心啊。”辜听桐说到这么多人马,不由得心潮澎湃。

    “若我们把祸水命握在手上牵绊他,你说他会不会还会为了她一个人而敌对他帐下人马?”戴宗说时,辜听桐已然心知其意:“好毒辣的一计,原来是借我之手来打盟主的主意!可惜,你怎知我不会立即就放了她!?这里可是我辜听桐的军营,由不得你们寒党放肆!”

    “你不会立即就放了她。”戴宗说,“因为你自己,就快也成为寒党了。”

    辜听桐犹感胁迫:“你妄想,辜家军世代效忠林家,主公他会断明是非!”

    “断不明是非的是你辜听桐,你这不孝之子,二十余年都认贼作父,以为害死你父亲的人是苏降雪,其实根本就是他林楚江!”

    “戴宗先生,我敬你为长,期望你不要侮辱我师父!”辜听桐怒得青筋暴起。

    “你的父亲,死于林楚江的一出‘李代桃僵’。”戴宗冷冷说,“为了让更重要的人活下来,为了打赢那一仗,林楚江不惜牺牲了他。”

第467章 投鼠忌器

    这一夜盟军诸将,可谓人人都在等待的煎熬中度过,先传来消息说陈静果真去见了辜听桐,所以金陵等人翘首以盼陈静能带回盟主的消息,石中庸等人也希望从陈静脸上能看见盟主对陈安的态度,然而一炷香之后,据称陈静是泪流满面步履蹒跚从辜听桐帐中出来,理当是没有见到凤箫吟的。

    “连陈静都不准去见盟主,辜听桐看来是拼尽全力要横在我们和盟主之间了,这样一来,无法确定盟主她身在何处,不能秘密营救。公然去救的话,又实在要和辜听桐硬碰,金南和控弦庄在侧,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范遇说。众人齐齐点头。

    “听桐他是楚江最钟爱的徒弟,理应不会背叛主公。”石中庸道,“恐怕是急于打川北之战,而先将盟主擒拿到了自己手上、以牵制主公。”

    “如此一来倒也可以确定,盟主对陈安的态度是杀。”陈旭道,“辜听桐不让陈静去见盟主,而陈静又是泪流满面无话可说地从辜听桐军中走出来,可见连辜听桐,对陈安的态度也是一样。”

    “说的不错。不如就先找辜听桐一起杀了陈安再说,先给寒党奸细一个下马威。”风鸣涧站起身来。

    “然而,凤姐姐她……会否有危险?陈安现在在辜听桐的军中,我只怕他手下的寒党奸细已然混入了辜家,若我们杀了陈安,这些寒党奸细会否先于我们找到凤姐姐,对她不利或是朝着她复仇?”金陵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

    就在辜听桐向清风回归川东的次日清晨,又两路的兵马接踵而至,原是厉风行、柳五津二人也已快马加鞭赶回了川东,担忧忐忑的盟军诸将不禁个个喜出望外,皆明白黔西大军的班师而回实则宣告了林阡与徐辕的矛盾终结、主公即刻就会归来、统帅全军挥师北上。想到这几个月来的阴霾终将一扫而空,憋在心里许久许久的怨气都立刻幻化成激情热烈。

    清晨的风还有些凉,金陵抱着病情已经恢复的战儿在道旁等候丈夫征战而回,娇美的脸上写满了幸福与期盼,他一家三口久别重聚共享天伦,实在令旁人羡煞,论幸福显然也没人再能和这位厉夫人相比。迎接诸将看见金陵脸上的娇怯与温柔之情,与她在运筹时的睿智、冷静稍有不同,却也更衬出这女子的秀外慧中、聪颖而也不让须眉,不知不觉都羡慕厉风行有这么一位贤内助。

    众人都不打扰他夫妻团聚,于是眼光纷纷移向柳五津和柳闻因,柳五津一见女儿就禁不住把她搂进怀里久久不肯放开,一边泪盈一边说,真不该害你冒险,这么多日子苦了你了,云云,明明这么感人的话,不知为何发生在柳五津身上显得这么喜庆。众人看着看着就都情不自禁笑起来。

    “何以仅你们两位,胜南他何时回来?”金陵沉浸在重逢喜悦里,却还没有述说一句自己的伤势,就问起黔西大局。

    “黔西那边还有残局要清理,约莫还有数日就回。我和柳大侠此次先行,是为了帮胜南制止辜听桐、向清风擅自行事,还有,要除去寒党奸细的一个首领,姓陈名安。”厉风行回答之时,盟军诸将尽皆大喜,在一旁本就心如死灰的陈静听得这话,眼前一黑猛地就从马上摔下来整个人瘫倒在地,塑影门门人手忙脚乱将她扶起,她双目迷离鬓发凌乱许久都一直在哽咽。

    “有了厉帮主,制衡二师兄就容易得多了。”风鸣涧点头,此刻风鸣涧的麾下,大多需要抵御金南势力,实在不能随意作动。

    “听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误信了盟主是祸水命。”柳五津说时,盟军诸将皆是一头雾水:“祸水命?”

    柳五津赶紧连连摆手:“你们可千万别信啊!”

    “怎可能相信?凤姐姐是胜南麾下最强的一将。”金陵微笑,忽而黯然,“只不过现在虎落平阳,被一大帮人软禁着,也不知身在何方。”

    “必须要先将盟主找出来。”柳五津说,“杀陈安的事,盟军呼应的人再多再强,终究会被陈安党羽死咬着我们自我臆断、自作主张甚至借故兴起事端,除非,下达命令的人地位高到令陈安也无话可说——这里最有权一句话杀陈安的,就只有盟主一人。”

    “这么说来,寒党奸细恐怕此刻正在搜寻着盟主踪迹,真的是想先除她而后快……”金陵蹙眉。

    “那我们搜寻盟主也要加快了,这也是对胜南的一个交待。”柳五津点头,看向风鸣涧。

    “我立刻就与二师兄去分析利害,应该能把盟主移交过来。”风鸣涧领命而退。

    不再捉襟见肘,却仍投鼠忌器。

    “想不到,连个奸细小人都这么难除!”厉风行攥紧了拳。

    “谁教这奸细小人、傍上的全是来头不小的人?”柳五津转过头去,看着陈静,“陈静,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不管是如今震慑寒党奸细,还是将来消解川北矛盾,陈安都是一个不得不杀的人物,更何况,他作恶多端横行无忌为一罪,扰乱视听挑拨离间为二罪,煽动内乱伺机篡权为三罪,按罪当诛。”

    “我……我明白……五月川东乱局,陈静是戴罪之身,陈安是罪魁祸首。”陈静收起泪水而罕见的冷静,“若能铲除奸佞而盟军恢复安定,陈静什么都肯。”

    “陈静……”柳五津叹了口气。

    “就算是要大义灭亲……陈静也心甘情愿!”陈静说得义正言辞,诸将不禁肃然起敬。

    ?

    此刻营帐中只有一家三口,哄着战儿香甜地睡去了,厉风行疼惜地掀开爱妻衣衫,轻抚她肩胛上很深的一处刀伤,触碰得再小心翼翼,陵儿还微微蹙眉忍不住痛。

    “陵儿,我真不该一次次地将你陷入危难之间。上次丢了孩子,这次还险些丢了性命。”厉风行心疼不已,替她把衣重新穿好,揽她入怀,轻轻吻在她眉心。

    “身逢乱世,男儿家要建功立业开疆辟土,做妻子的,当然要亲身助你保卫家国。所以这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不必挂在心上。”陵儿的美丽,从来就不柔弱,“陵儿别无所求,只是庆幸,庆幸天哥与我的立场,从来都是一样。”

    “我也庆幸,庆幸没有第三个人,听得懂我们之间的话,然而彼此之间,却相隔千里也能交流。”厉风行一笑。

    相拥片刻,厉风行不禁想起目前形势,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凤箫吟她有陵儿你一半的聪颖,也许现在就已经想到计策跑了出来,咱们也不必连杀个陈安都顾忌了……”

    陵儿一愕,微笑摇头:“但凤姐姐身上,有陵儿百倍的胆子啊。”

    ?

    形势,却忽然变得扑朔迷离。

    风鸣涧与辜听桐交涉之时,原本就着众人对形势的分析,以为只要辜听桐明白了杀死陈安对于安定川东的重要性,就必然会被自己成功说服。孰料见面交谈之后,辜听桐不仅依旧不愿把盟主交出,也根本没有要放陈安的念头。纵然陈静已经决定大义灭亲不再保他,辜听桐却一改先前态度,仍旧把陈安庇护在他军中。

    这番变化,真是不测风云。所幸厉风行柳五津能够成功牵制辜听桐向清风,否则形势一乱,必当被外敌趁虚而入……

    “二师兄究竟怎么了?从不像今天这般,如此不识大体……区区一个陈安,如何蛊惑得了他!?”风鸣涧回营述说,范遇蹙眉思虑了良久,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盟军诸将,又哪里料到戴宗和向清风的左右夹攻,已经成功使得辜听桐的立场发生转变?!目前辜听桐、向清风与陈安三人,看似是庇护和被庇护,被蒙骗与蒙骗的关系,实际却一个不少,都是寒泽叶之党羽!

    孰能料盟主并非是被软禁,而根本就是被禁锢……[(m)無彈窗閱讀]

第468章 一夜惊魂

    “盟主,这么想杀了我吗?”这异常幽静的晚上,辜听桐刚刚离开,吟儿正待睡去,却见帘帐再被掀开,竟然是陈安这小人摸了进来!

    吟儿不知外界形势和众人立场,但见陈安活着,也知情形不妙,一时大惑不解:辜听桐他明明应该已经清楚我要杀陈安,为何陈安不仅没有被杀,反倒还这般小人得志?!

    心中一凛:难道辜听桐这般糊涂,又被陈安的花言巧语骗过去了?那盟军怎么办?!如今金南与寒家左右牵制,再被自己的被禁锢一搅和,盟军显然捉襟见肘!

    还未及想明白,那陈安竟吃了熊心豹子胆,猛地就提起腿来,恶狠狠地冲着她就是一脚,吟儿被他泄愤地踢在腰上,显然止不住地疼。奈何手脚被锁骂也骂不出口,惟能忍着痛苦听他要说什么。

    “贱人!一开口就要取我陈安的性命!可惜得很!川蜀这边塑影门势力大过了天,只要我姐姐和辜听桐一直袒护,你那群盟军想杀我也没那个本领!你这贱人想我死是吗,陈安倒要跟你斗一斗,到底谁的命硬谁的命更长久!”陈安俯下身来揪起她的发,哈哈大笑:“什么‘断人口舌的口舌’,堵住了你的嘴巴,看你怎么说,怎么辩驳,怎么置我于死地!”

    吟儿大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眸子里全是倔强与不屑,这一眼瞪得陈安实在不是滋味,哪想到把她嘴巴堵住了还有眼神?陈安当即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把她扔在地上,其实已经色厉内荏:“你这不要命的贱人,想看我陈安死,我怕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若不是要用你去杀林阡,老子现在就杀了你!留下你苟延残喘个几日,等着拿去给林阡殉葬!”

    吟儿听出他根本不敢自作主张动她分毫,不过就是寒泽叶的一条狗而已,冷笑一声转过脸来,看清楚了这个小人的嘴脸,暗想:陈安你是个几流角色,敢跟我凤箫吟比命硬!

    陈安借着火光,看见她虽然鬓发凌乱却五官精致,衣衫残损却上围丰满,忽然竟顿生邪念:“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盟主,哈哈哈哈……杀不得你,还怕享受不得你吗!”

    吟儿一惊,陈安的杀气骤然完全化为yu望。说罢就将火把放下了,还淫笑着上得前来。火光忽明忽暗,陈安那扭曲的脸也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耻辱!吟儿岂能容忍自己刚和林阡拜完堂就沦陷给这么个龌龊小人?!虽然被镣铐牢牢锁着,却暗运力气十有**聚集在了腿脚上,只待陈安上前来就用尽全力把他给踹死。那陈安一边给他自己宽衣解带一边就忘乎所以地要把吟儿按住还扯她衣裙,吟儿怒不可遏,正要全力以赴踹死他,猛一见到火光照映下陈安的影子,陡然心生一计……

    ?

    男人要跟女人比命硬,就该记得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陈安实在是色胆包天连命都不要,扑到吟儿身上的同时被她双脚狠狠踹过来一下子就飞了出去,直朝着火把放妥的位置……陈安硕大的身躯勾带着火把一起摔在地上,还来不及解除自己这个四脚朝天的状态,就发现火苗蓦地就窜到了营帐上!

    这遍布着易燃之物的帐篷可堪承受火势蔓延?不消半刻就已经烧到陈安眉毛!陈安大叫一声骤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连滚带爬地直往出口逃生,一边拼死挪动一边大呼小叫,火苗在他裤脚上缠着被他拖了一路。这个时候,他就什么胆子都没有了……

    吟儿挣扎着站起身来,因为锁链的关系腿脚忍不住有些吃痛,却冷冷看着这一幕——被陵儿说准了,她就算什么都没有了还有胆子。

    身经百战了,这点小火,实在算不了什么。

    天知道我们这群血雨腥风里过来的人还要被你们这种吃喝玩乐的畜生算计、欺骗、迫害!

    想起近三个月盟军的大小乱事都跟眼前这个小人逃不脱关系,吟儿不禁怒火中烧,看他夺路要逃丝毫不管自己死活,更是忍不住的鄙视和厌憎。

    不过,眼下这个结果,就是她要的——

    ?

    “着火啦!着火啦!”陈安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就忙不迭地逃开老远,冲着四面八方大呼小叫。夜深人静里这么大的一件事,当然会吸引到连营的注意力、继而受到远近各家人马的重视!

    吟儿嘴角一丝冷笑,没错这就是她的目的。如果第一个来救她的人是盟军别家的人马,则显然是再好不过;如果第一个来的人是邻近的辜家军那也没关系,因为大多数的辜家人马都是忠臣良将,他们不了解事态尚且以为他们是“护卫盟主”到川东的、恰好可以拆穿辜听桐的谎言,吟儿也可以逃出去;就算第一个来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吟儿给盟军生出的这突发的大火,也和百里笙为盟军发动的兵变一样,全然在起警示作用!

    而且,陈安这一次,一定是死定了——就算前事既往不咎,侵犯盟主的罪名扣上去,吟儿要他死,真就是一句话。

    她被短刀谷沉重的锁链牵制,显然动弹不得,乌烟瘴气掺杂着火的热浪一次次地从四面八方袭来,说不痛苦说不想逃那是不可能的……这情景,倒是像极了川东黑(道)会的那一次啊,那一次苏慕离要把她和阡一起烧死的时候,是阡带着她一起化险为夷的,那时候虽然到处是死亡威胁,心里却洋溢着甜蜜,因为那时候,阡紧紧握着她的手。只要有他一个人的手掌,就可以抵制无穷无尽的灾难……

    这一刻,虽然又置身火海、阡也不可能即刻就到,为何还是这般的甜,好想回到黔灵峰上的小木屋里,和阡无忧无虑地躺在木芙蓉丛中欣赏月光,或是,或是喝完那杯合卺的酒,成为他名正言顺的新娘……

    吟儿叹了口气,这时眼中才全是屈辱的泪:要是真的shi身给了陈安这个龌龊小人,胜南你想娶我我都不嫁给你了……

    ?

    帐外不远处早已人声鼎沸,却迟迟不见有人来救,却好像有不少人马把这里包围、封锁了起来。

    形势真是奇得很……吟儿蹙起眉头,还来不及分析形势,就已经近乎窒息,眼前一黑支持不住,然后才听到有人发号施令开始救火……一刻之后,随着火势的渐渐转小,终于有一个人进得帐内看她生死,其余人都没能涉足。

    吟儿霎时明白,这种一心要灭火却不是忙于救人的行径,不该是林家军的忠臣该干的!可是,难道周边全都是陈安的自己人吗!

    眼前探她鼻息的老者,是寒党奸细无疑!而且地位还不简单!

    此刻他对帐外说了一句:“她还活着,但神智不甚清醒。”

    吟儿半昏半醒,却极想知道帐外那个是谁……

    ?

    辜听桐率众前来的同时,正好撞见陈安提着裤子跑出去的丑态,再望见正巧是禁闭着吟儿的营帐着火,一时什么都明白了,紧张惧怕自责背叛,种种心情全部冲上心头,一边装作并不惊慌地把这里封锁好了不准盟军闯入,一边却其实还在踟蹰自己到底是该站在哪一边!

    这条路,辜听桐只差一步就一定回不去了。

    为什么,就在今夜,此时此刻,明明很了解誓死效忠的林楚江原来才是自己真正的杀父大仇,为什么还是有一点摇摆,摇摆自己是继续为林阡卖命还是改投寒泽叶门下?!

    其实,辜听桐先封锁后救火的行为,表明他的心已经不自觉地倾斜到了后者。谁教他身边全然是寒党奸细,也许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倾斜的同时却悔恨不迭,痛苦和怨气全然集聚到了掌上,眼看着陈安龌龊至此差点还犯下大错,辜听桐咬牙切齿几乎使出浑身力气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打得陈安眼冒金星满口鲜血,应声就摔倒在地上。

    辜听桐前所未见地大怒,气愤地冲口而出:“你他(和谐)妈谁给你的胆子!我主公的女人你都敢动?!”

    ?

    帐内吟儿分明听见这个声音属于辜听桐,来不及喜悦,便听得眼前这老者说:“他日林阡若然战死,这女人便给了陈安又如何?”

    帐外因这句而震慑,再也没有说话。

    吟儿陡然一惊,觉察出了气氛的变化:辜听桐他……不是被骗,而是叛变……

    人的心,为什么可以变化得如此之快,前夜吟儿还在感动辜听桐对林阡的忠心耿耿,陡然间……不错他还叫林阡主公,可是他做出来的事,已经证明他和陈安沆瀣一气了……

    ?

    “辜将军,你进来吧。她已经醒了。”老者说毕,辜听桐终于进得营帐。

    对于吟儿而言迈开这一步只是一个瞬间,然而对于辜听桐来说,迈开这一步却是逾越了人生的前几十年。

    当他选择和戴宗一起出现在凤箫吟的眼前,就意味着他今夜之后,便要为了父仇而敌对林阡。他的师弟林阡,他的主公林阡。[(m)無彈窗閱讀]

第469章 李代桃僵

    第469章 李代桃僵

    陈安竟然还好意思进入帐中来?他还不知道,他的死期已经不远了,今夜这么大的乱子,辜听桐封锁得再快再好,都必须给予盟军一个交待,要保住辜听桐,陈安是很可能会被牺牲掉的。他竟然还好意思再次摸进帐中来狐假虎威。

    因为失火窒息的关系,戴宗一进帐就帮吟儿将布条取了出来。此刻终于可以说话的时候,吟儿冲着陈安的方向就怒喝一声“滚出去!”惊得陈安还没有站稳便被冲了出去。

    “盟主,对不住。”辜听桐再次对她说了一声对不住。这次,可真是对不住她了。

    “为什么?”吟儿这些天来虽然都被他禁锢,却因为他效忠林阡而跟他有着一种异样的主仆情谊,直到此时此刻。

    “因为……父仇不共戴天。”辜听桐躲闪她的目光。

    “辜将军的父亲,是因林楚江而死,却认贼作父了近二十年。这件事情的内情,其实短刀谷老一辈的人很多都心照不宣。”戴宗帮辜听桐回答的同时,也是在继续坚定辜听桐的立场。事实上,戴宗刻意出现在凤箫吟面前,刻意对凤箫吟流露出辜听桐的叛变,就是为了诱引辜听桐越陷越深啊!

    吟儿虽然不能立即明白这个道理,却也觉得此人可恶,不悦写在脸上,转头就无礼地扔了一句:“我在问辜将军,轮得到你来插嘴!?”

    戴宗和辜听桐不禁皆是一怔,要知道戴宗在短刀谷里,就算苏降雪也要礼让三分!

    “盟主有所不知,这位是寒泽叶寒将军帐下有名的四圣之一,戴宗先生。”辜听桐赶紧介绍。

    吟儿心一颤,虽然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一号人物,戴宗之于寒泽叶,恐怕已经达到天骄之于林阡了。

    “盟主当然未能察觉,整个黔西之战,戴宗都一直在你们身边。”戴宗冷笑,暗讽她有眼不识泰山。

    “不能察觉的,都是因为太薄弱。”吟儿微笑回应。

    戴宗不禁一愕而语塞。

    “四圣之首戴宗,恐怕也只有在金宋战场上才足显强悍。对付自家人的时候,手段不见得怎么高明。”

    戴宗冷静地听,听完笑了笑:“到真是个能说会辩的女子,比起陈静来,要可爱得多了。”

    “辜听桐你也自问一句,做将军的,是该纵横疆场叱咤风云,还是该自我作践屈尊做奸细?”吟儿冷冷问。

    辜听桐还不及答话,戴宗已然起身,恢复冷傲:“盟主,兵不厌诈!不错如今我与林阡还未正面交锋,但总会有公平较量的那一刻!”

    “万望戴宗先生不要晚节不保,临终前丢了那个‘百战不殆’的威名。”吟儿不客气地说。

    戴宗和辜听桐给她换了住处出来之时,戴宗立即吩咐亲信:“立刻把她的嘴再封上。”不经意摸到脖子里,竟有冷汗淋漓。

    陈安走上前来:“听桐,戴宗先生……”

    “看你干的好事!”辜听桐怒得面色青紫,戴宗看在眼里,实知今夜虽然自己被凤箫吟骂得狗血淋头,却因为赢来了辜听桐这个人而得到补偿。

    辜听桐早就跑不掉了,跑不出我戴宗的手掌心。戴宗微笑,不露神色:其实没有今夜这火灾,他还摇摆不定,然而人的立场转换,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有些人,就是太经不起试炼。

    牺牲一个陈安,换来一个辜听桐,足矣。

    闻知辜听桐军中大火的消息,虽然据说事态很快被平息、消息也立即被封锁、整个事件里看似没有盟主凤箫吟的一字一句,然而这场大火对于盟军来说,无疑就是暗夜里的一盏明灯,警示盟军辜听桐的军营里存在着一些若隐若现的不寻常,而当夜盟主她一定就在失火的营帐里——事发之时,有人亲眼看见辜听桐等人神色紧张前去救援,目前除了盟主,没有哪一个能够令辜听桐调兵遣将时如此紧张。

    所以虽然没有人见过盟主,但大火就是盟主引起的这个猜测,可能性已达九成以上,怪就怪辜听桐事发当时即刻把军营封锁不让盟军进入,他没有理由辩驳他为什么封锁,所以可能性就成了一定。

    而关键在于,这个事件,应该还另有玄机——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辜家军里,传遍了关于陈安衣衫不整跑出那失火营帐的段子。教盟军诸将担心吟儿处境的同时,也明白这个事件就是向陈安问罪的最好契机。若能擒获陈安,寒党奸细少了塑影门一派,必然气焰见弱。

    当下柳五津、厉风行、金陵、杨致诚等人一同前去辜听桐军营与他交涉,借口以“辜军深夜大火,担忧盟主安危”为名,希冀他把盟主移交。

    却得来这样一句:“盟主昨夜大火之后,受惊而不愿见任何一人。”

    众人和陈安之事一联系,皆以为此事属实,大惊失色的同时不禁义愤填膺,祝孟尝大怒的同时即刻把辜听桐按到案上去,向清风拦挡不及。

    “你们说是护卫着主母才来川东,今时今日护卫到了哪里去!”祝孟尝死死将辜听桐按在桌面上。

    “听桐,我们想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盟主她……到底……”柳五津不敢问下去,他怕凤箫吟出了那种事情林阡会如何……不堪设想后果。

    “是我守卫不力,盟主居住的营帐,不知怎地被陈安找到摸了去,盟主她在病中不能抵抗,因此几乎被陈安那个畜生给……幸好不知怎地,营帐突然失火,才免于遭受玷污……”辜听桐说时,诸将心中大起大落,面色也忽青忽白,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唯有陵儿设身处地,继续问道:“那凤姐姐她,精神可好?受惊了之后,的确很难恢复……”

    “有些精神恍惚,病也更加重了。她托我向各位说,暂且不要去见她现在的样子,她不想各位担忧……”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岂能听你一面之词!?”厉风行怒道,“让我们见到盟主!”

    “柳大叔,难道连你也不信我辜某为人吗?”辜听桐看向柳五津,“她真的染病在身,如今心又受创,不该给她缓和几日的时间吗?”

    柳五津对林家军旧事并不熟知,哪里能想到他辜听桐会突然被戴宗诱引而叛变?!以他对辜听桐的了解,自然相信他的为人,心想他日前也许会因为祸水命的关系而软禁盟主,现在他因为纵容陈安而酿下如此苦果,毕竟难辞其咎,就算是因歉疚都不该再对盟主抱怨。

    “听桐,你今时今日,应该不再包庇陈安了吧?”柳五津问,“就算你与他有亲缘关系,也不该再如此是非不分,纵容他继续胡作非为,何况这次,还祸害到了主公。”

    辜听桐听得这主公二字,心中一紧,不知是喜是恨,点了点头:“他犯下这种滔天大罪,我当然不会再庇护……陈安他罪大恶极,就任凭各位处置。”

    “那便再好不过。听桐的话是真是假,为人是善是恶,几天之后,待盟主愿意召见,自然见出分晓。”辜听桐说。

    众人听他说得义正词严,又见他果然一脸愧疚地说要交出陈安来,自是信了他。

    孰料那陈安被辜军抬出来示众时,竟已然是废人一个,手脚筋已被挑断,舌头也被割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众人全是出乎意料之外。

    “怎……怎么会这样?”柳五津咋舌,不知如何去向陈静交待,虽然陈安是杀定了,但柳五津总觉得在杀他之前,应当顾念陈静的情谊,给她和弟弟最后的独处时刻。

    “他这胆敢侵犯盟主的手脚,不该留在世上。”辜听桐道,“侮辱过盟主的口舌,也一并要割下来。也算是我对盟主报以歉意,没能好好保护她……”

    容易动情如金陵听得不禁流泪,厉风行心中却存了三分疑惑,虽然他知道,本该吸取以往教训,和辜听桐绝对互信的。然而辜将军这么做,实在心狠手辣到他不得不疑。

    “如此已与杀了他无异。”柳五津叹了口气,吩咐左右将陈安带走。

    纵然与辜听桐相识多年的祝孟尝、柳五津都相信他的为人,纵然陵儿也更加关心吟儿所以不曾怀疑辜听桐忠奸,而厉风行却不得不考虑这位辜听桐到底有没有叛变的可能。

    偏巧一直一言不发的杨致诚在临走之前,也是一剑横在了辜听桐的脖颈,压低声音冷冷说了一句:“若今日你有一句是假,杨致诚必定叫你付出代价,绝不食言!”

    是,可疑之人必有他可疑之处。

    厉风行明白,对辜听桐没有十成相信的,并不止自己一个人。但这次的怀疑,一定要慎重……

    寒党奸细,这次没有站出一个人来保住陈安性命。

    需知这次暗夜大火关于陈安对盟主不敬,只是众人臆测,无一人有十足证据。寒党那群能说会道的奸细们,完全可以站出来说,谁说当时陈安侵犯的是盟主?你们把盟主找出来对质。

    这次,却为了极力制止盟军借口辜军不安全而找到盟主,而宁可先把陈安供出来、交出来。

    侧面说明了:陈安已经失去价值。

    陈安还没有死,给他报仇的人就已经到了。

    陈安被割去的口舌,其实有无止境的怨言和真相,可惜写也写不出来了。

    给他报仇的人,显然也是寒泽叶的党羽。

    会是辜听桐吗,尽管他是林楚江所收的弟子,最得意的门生。

    厉风行想着想着,抬头看月,月已近圆。

    是啊,又快中秋了……

    正巧停在石中庸帐前,厉风行想,有必要去深入了解,辜听桐的方方面面,为人处世……

    “石前辈,我知道作为一个外人,询问林家军的内事实在唐突,但因形势如此,不得不冒昧相求,毕竟事关盟主生死,亦有关胜南安危。”厉风行于石中庸帐中坐下,俨然领袖风范。

第470章 寒党策谋

    第470章 寒党策谋

    陈安恐怕也不会想到,他帮戴宗一直在观察和蛊惑最终诱引到的辜听桐,一旦成功沦陷寒家的圈套,就取代了他陈安的价值。

    可叹辜听桐不顾重伤从黔西来到川东,是为了胁迫阡不再犹豫加快川北之战剿除寒泽叶,然而如今他真的到了川东,却变成了寒泽叶的党羽设局阻止着林阡的到来。

    世人的立场,可真就是反反复复。

    这就是他林阡的一生,周围遍布着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吟儿叹了口气,可是这些人不累吗,既要禁锢她,又必须保护她。

    禁锢她和保护她,都是因为要拿她当战胜林阡的筹码。

    辜听桐和戴宗二人,这几日似是在密谋着什么。因为随着日子的流逝,他们的谎言再也不可能盖得住,也因为随着日子的流逝,林阡的归期近了。

    辜听桐从最初那个还懂得歉疚地对她讲“对不住”的忠臣蜕变为一个给她灌下失去气力的汤药时都面不改色毫无感情的叛徒,只是几天的时间。

    究竟是因为父仇不共戴天,还是因为感觉被骗了十几年所以难以置信一时崩溃?不得而知。

    忽然想起辛弃疾对他们讲的一句话,有些事情,做的时候快意,却要留下无尽无尽的遗憾,带来世世代代的仇恨。

    所以辛弃疾遇见了林阡,而林阡将代替林楚江遇见辜听桐。

    随着月越来越圆,她可以感觉到辜军的形势在异变,如果没有猜错,寒党的奸细已经开始行动。从辜听桐和戴宗看着她的眼神里,她明白他们想要把林阡拦截在川东以外,伏击;而也想与此同时,在川东,把抗金联盟吞并。

    只是他们的兵力有限,两件事不可能都有必胜把握,除非把兵力全部投在一处先攻下一处。

    抗金联盟,岂是他寒党轻易可破?

    于是举棋不定,未战而先怯。

    他们给她喝下汤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无非是为了捏造假象,同时消磨她的武功。色厉内荏至此。

    “戴宗,你该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把林阡奉为明主,大理傅云邱、高昌石磐、福建厉风行、两淮李君前,南北西东,不计其数,如今又有黑暧昧道会和魔门归降,你的寒泽叶,如何打得败他?”她曾问戴宗,为何明知不能胜而还想战。

    “越是气盛的敌人,就越要绊倒他。”戴宗回答。

    “为何你们想方设法如何绊倒他,而非归顺他?”吟儿微笑问。

    “我家少主,未必不能拥有林阡拥有的这一切。”戴宗说的时候,就像昔日的林美材,“我无惧告诉你,林阡归来的路上,一定会受阻。”

    林阡的一生,究竟是征服的一生,还是背叛的一生?吟儿笑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

    “我已经不忍再见到,林阡所统帅的军队,刀剑戈戟之下,又将擦过去多少亡魂。”吟儿冷静说完,戴宗面色一凛。

    那是戴宗在川东出现的最后一夜,之后戴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应该是在川东与黔西之间的某一点,戴宗不知带过去了多少人马要阻截,而辜听桐又将增援过去多少……

    八月十一。

    听闻湖南沈家也带了人马来了黔西,沈家武功虽不绝顶,却堪称财力雄厚,兵多粮足,何况沈延毋庸置疑必然支持林阡。

    如此一压,形势的天平,猛然直接往盟军这边狠狠沉了下去,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况且沈延到来之际,据说也向辜听桐施压,说担忧小师妹近况,想见小师妹一面。辜听桐回绝一次容易,推却数次则难。

    盟军各方都在救她,而她,何尝不想把辜听桐是寒党的消息传出去。

    但若再耗上个几日,辜听桐也许会自行暴露。其实优势的一方是她啊。

    吟儿将近有了**日的孤单寂寥,生活在一群寒党奸细之中,所幸能够保全好自己,然而被灌下了不少碗的汤药,失去气力不能握剑的同时,常常觉得……撑得慌……

    “明天,我会安排你和盟军诸将相见。”辜听桐说。

    “当真?”她喜出望外,忽然却觉得这理当是个圈套。

    “当真,以你恢复出山的名义,把他们全部都宴请。”辜听桐看出她的不信,“你告诉他们,林阡已经决定打川北之战,让他们全部撤离川东。”

    “我竟有那般大的号召力和威信?”吟儿冷笑,不得不说辜听桐的胃口真的不小。

    “你的号召力和威信,堪比天骄,还不够大?”辜听桐说,“一旦这里的林家军从你口中得知林阡愿打川北之战,恐怕就是叫他们去死他们也心甘情愿,何况只是撤离川东、率先北上。”

    “趁他们撤离之时,你辜听桐各个击败,横扫过去,一个不剩。”吟儿冷笑。

    “那又如何?”

    “你胃口当真不小,却不知为何我要答应你!?”

    “凭林阡的性命!”

    “什么?”吟儿登时一怔。

    “想必你也该觉察出,戴宗先生已经去了。”

    “仙去了?”吟儿笑。

    “我没有心情与你说笑,盟主。”辜听桐不悦,“日前林阡已经动身返回,戴宗先生就在他归来的必经之路伏击。”

    “他……要回来了……”吟儿实在不想再周旋于一群敌人中间,而只想回到阡的怀里,再过过做小美人的瘾。

    “戴宗先生算好了日期,就在后天夜里,林阡必定会经过那里。”辜听桐说,“若明日你听我的号令,宴请盟军各家将领,不错盟军可能会在劫难逃,但你的林阡也许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从戴宗先生手里赢过去;但若你明日不听我号令,我辜听桐的人马便就也不管川东形势,直接给戴宗先生添过去左右夹攻林阡。”

    吟儿哼了一声:“你尽管去吧,戴宗与你,正好对战天骄与林阡。对你们来说,才显公平。”

    “但盟主可知,寒泽叶帐下四圣另外之三,也在我辜听桐军中?!”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讲,吟儿陡然一惊:“什么?!”

    “何况还有多少与我一样际遇的林家军将帅,也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背叛林阡的可能?”辜听桐笑起来,“林楚江当年,牺牲的可不止我父亲一个人。”

    “你叫你的恩师什么?!”吟儿大怒。

    “住口!”辜听桐的脸猛然变得狰狞,“就是那个人,害我爹娘惨死,我与我那襁褓中的弟弟,霎时变成孤儿,这许多年来,从来不肯告诉我那场与完颜永涟激战的详情,从来都把罪责推卸给根本毫无罪过的苏降雪!”

    “那也是那什么完颜永涟的罪过,与林前辈何干,又与林阡何干?”

    “完颜永涟杀我爹娘,但林楚江出卖我爹娘在前,欺骗我兄弟在后,实在更加的罪无可恕!”

    “罪无可恕?他收养你辜家兄弟,把自己几十年参悟的刀法对你倾囊相授,如此恩情,怎就叫做欺骗?当年战事,会否另有隐衷!你一时头脑发热,竟轻信了歹人所言!”

    “我不知这其中还会有怎样的隐衷,总之他的出卖导致了今天的局面。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就算父子二人,原则都并非一样。即便林前辈真的犯了错,林阡都没有必要偿!”

    “你少放厥词!”辜听桐的脸色,和狡兔之窟的那一夜多么相像,“林阡他命悬一线,你最好安分一些!还是好好地考虑清楚,盟军和林阡,你要哪个!?”

    盟军和林阡,你要哪个?

    吟儿知道,过去的那个七月,胜南曾经也面对过同样一个问题。

    天骄问他,盟军和凤箫吟,你要哪个。

    阡坚定地选择了自己。

    但阡的选择,从某个角度想,根本没有对不起盟军。甚至在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的饮恨刀,还在城门口为盟军挡下过青龙兽引发的毒流。

    前些日子,盟军因为自己引发大乱,终于导致了千疮百孔,阡二话不说就极力以静制动,未尝不是在盟军和自己之间重新选择,选择了联盟。

    林阡的选择,向来都是看事情的轻重缓急。

    但吟儿不无焦虑:胜南,你教我该怎么办,这次你和盟军,竟都是重急。

    一个在明日,一个在后日。

    第一次觉得,操纵生杀大权这么煎熬。

    其实她明白,牺牲了一方未必就能保住另一方,但是起码给另一方争取得一线生机。

    盟军成千上万条性命如何与林阡一人对等?

    但失去林阡一人,盟军成千上万条性命何去何从。

    吟儿拖着锁链小范围地踱来踱去,夜半很是孤独。

    我的原则,是谁都不想失去啊……

第471章 辜军事败

    第471章 辜军事败

    这场鸿门宴,盟军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凤箫吟,却将要听到他们的盟主对他们说,各位从今日起就请撤离出川东、大军先行往北进发。

    事实上,这种说法其实会令不少聪明有如范遇的人听出破绽,范遇他们会怀疑到辜听桐的头上来,怀疑盟主在他的手上被挟持。辜听桐先前不无忧虑,但,只要凤箫吟为了林阡的性命乖乖地跟自己配合做戏,只要她装成全心信任自己,盟军又岂能有对他辜听桐的不信任?

    “凤姐姐,有好几个月不见了,气色倒是和原先差不多。”金陵似乎对凤箫吟受惊之说极是相信,见面就措辞来安慰她。

    “嗯,到川东的路上有些劳顿所以染了风寒,多亏了辜将军和向将军军中良医众多。”凤箫吟点头说,说的同时辜听桐便就在她身边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切勿轻举妄动,否则林阡将因你被害。

    “前几天那件事……当真吓坏了我们。如今看你神采奕奕,应该是从阴影里走出来了。”金陵微微一笑。

    “陈安那卑鄙小人,不将他手脚挑断了舌头割去了,难泄我心头之恨!”吟儿恶狠狠地说。

    她的表现,真是中规中距,辜听桐不动声色,却知吟儿还在圆他辜听桐前几日的自圆其说。

    是在配合他。

    果然,林阡的作用竟然如此之大。

    也罢,前些日子,林阡同样为了她而抛弃盟军……

    “陈安日前已经伏诛。”这时柳五津道。

    “当真?”吟儿一喜。

    “是,本来见他残废,还想放他一条生路,孰料陈静照顾他时,他突然疯癫发狂抱住陈静似是还想劫持她……唉,都已经那样了,陈静哪里还忍心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就装作自己被他劫持住了骗他……他最后还是死在了塑影门的乱箭之下。陈静抱着他尸体,哭到现在了。”石中庸叹息。

    “陈门主当真可怜。”吟儿叹道。

    “是啊,死有余辜的人,众叛亲离的时候也煞是可怜。”厉风行点头。

    “莫将军。”吟儿转头看向莫非。

    “在。”辜听桐一怔,随刻循声看向座上某个古铜皮肤的少年将帅,浓眉深目,极是帅气,不知吟儿为何会突然唤他。这是凤箫吟的自作主张,是他辜听桐的策划以外。

    “我要罚你,你的眼神术,失效了有几个月之久。”吟儿向他敬酒。

    莫非笑了笑,一饮而尽:“盟主有所不知,如大嘴张那些歹人,其实我的眼神术是看出他们居心叵测了,却没有料到他们不仅居心叵测,还一人事了二主。”

    “一人事二主。何以要这么不坚定呢。”吟儿把玩着手里酒杯。辜听桐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吟儿把他给她的说辞全都变了。

    “可知道,立场不能轻易去更改。”吟儿叹了口气看向辜听桐,酒杯一倾酒水已经洒了出来,说的同时她缓缓站起,带着哀怜对他说:“盟军从今日起,继续留守川东,等候林阡凯旋!”

    在座诸位纷纷站起,辜听桐骤然一惊,手已握在刀柄,吟儿微笑看着他,淡淡地说:“林阡总说我不会做戏。今天我这戏,演得不好吗?让你辜听桐以为我在和你做戏,其实我和盟军字字句句,不都是在为你的下场铺路?”

    辜听桐稍一回味,才知事败,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被凤箫吟联合盟军给骗了!辜听桐一生最恨被骗被出卖,勃然大怒的同时面色铁青,挥刀就往吟儿砍来,吟儿后退一步,风鸣涧即刻以九章剑迎上,同时杨致诚之暗器、祝孟尝之大刀、金陵之软剑、莫非之断絮剑,全然提在了手上,厉风行的风电之掌,亦就护卫在吟儿身前。

    “想不到,我辜听桐竟被你这个小丫头给骗了!”辜听桐大怒的同时,流露出一笑,“可惜得很,你怕是料不到,我叫你摆这场宴席的真正用意!”

    “愿闻其详!”吟儿冷笑问他。

    “我并非让你将他们遣散,而是在他们酒水里下毒!”辜听桐冷冷地,等候着盟军诸将毒发的同时,听见帐外兵马声响,喝令:“来人,进得帐内,将这干人等,全部拿下!”

    “佩服,这种阴沟洞里的事,你也好意思拿上台面讲。”吟儿冷冷嘲讽。

    说的同时,诸将已经全然被辜军兵马围了个水泄不通。不错,这里是他辜听桐人多势众。

    “拿下他们!”辜听桐对一众亲信大喝。然而话音刚落,竟被凤箫吟喝断:“辜听桐犯上作乱,拿下他!”

    他听错了吗,凤箫吟竟对着这一众他的亲信,以盟主之威发号施令?!

    辜军众将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如何是好。帐外又至一群兵士,仍旧属于辜军。

    “拿下他们!”辜听桐恶狠狠地,“我的话你们也不听吗!”

    “怪只怪你作茧自缚,你骗他们以护卫我的名义来川东,他们如何能够拿得了我。”吟儿面色冰冷,“何况你可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中什么毒。”

    “你……你说什么……”辜听桐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不仅他们没中毒,我也没有失去什么气力。”吟儿微笑,“他们的酒和我的汤药一样,在经手的人手中换了。”

    辜听桐凶恶的眼神顿时射向身后不远处的最亲信,那少年一迎他这锋利的目光就不敢接,立竿见影地退了好几步。

    “水轩,是你向盟军通风报信!还给他们互通情报!?”辜听桐既不解,又痛苦,更愤恨。

    “是他,他一路都看着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他是你的贴身侍卫没错,但绝不像你一样,是人家的走狗!”吟儿冷道。

    “水轩,我是那么信任你!你怎可以背叛我!”

    “连自己都可以背叛自己了,如何能希冀旁人不背叛!?”吟儿指他背叛自己,实在是对他最大的拷问。

    “把辜听桐带下去,他是寒党奸细!”风鸣涧此刻,再不称他师兄。此刻在场的全是辜军人马,却无一不听凤箫吟,为她而拿下自家主上。

    “我辜听桐所向无敌,竟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辜听桐终于接受事实,不再企图扳回局面,因此只能阴枭冷笑。

    “败给我的人,还少吗。”吟儿微笑,“辜听桐你记住,我凤箫吟不是什么祸水命,我负责的也不只是林阡的安危,更有我抗金联盟的存亡!”

    “不过你要记得了,你这番战胜,赢回的是你的人心,却同时还有林阡的死讯!”辜听桐已经被辜军按住,却忍不住如此诅咒,盟军诸将人人都被这句砸中心头。

    “你错了,林阡他不会命悬一线!你们这群小人,连我都斗不过,焉能与他势均力敌?!”

    “何必自欺欺人!凤箫吟,他为了你的安危而匆忙赶回来,最容易在途中绊倒,别人杀不得他,你还杀不得么!”

    吟儿一颗心揪紧了地疼,霎时眼中全是泪花:“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得到林阡死讯,也不愿他平安回来却要听我告诸盟军伤亡!”

    辜听桐听得这句,面色一凛。

    “押下去!”吟儿说罢,众人已将辜听桐收押。

    来不及松一口气,众人皆知辜听桐所言非虚。

    “一旦他辜听桐失败了,目前蛰伏于川东的寒家三圣,必要赶去那指定地点与戴宗会合。”吟儿对诸将述说。

    “我看过周边地图,两日之内能够赶到增援、又适合伏击、还存在于归来必经之路的地点,只有两到三处山头,并且相距不远。”陈旭说,“有一处名叫燹冈,当地就有山贼。”

    “何人能快马加鞭,赶在他们前面去通知主公小心戒备?”风鸣涧问。

    “我!”祝孟尝立即出列,“我好久没跟主公一块了!”

    “主母,我也去。”杨致诚说,“致诚想好好地与主公诉衷肠。”

    “就你二人吧,其余人等,还是留守此地,好好照顾那帮金南人。”吟儿点头。众人听她说到“照顾”,先是一愕,纷纷笑起来。

    陵儿叹了口气:“仿佛有好久,没听到凤姐姐说话了,可真是想念得紧。”

    “日后天天说给你们听,把你们烦死。”吟儿笑着说,“我和胜南,是再也不会离开联盟,再也不会离开大家了。”

    “当真?!”陵儿喜道。

    “当真。”吟儿坚定地说。

    当下杨致诚和祝孟尝简单地收拾了一番,立刻就上马要走,吟儿看祝孟尝那匹似是养得太肥,惟恐脚力不够,把自己的“奔雷”借给了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说吟儿不担心,那是假的啊。

    祝孟尝信誓旦旦,对她立下军令状:“主公若有任何损伤,孟尝提头来见!”

    杨致诚亦向他保证:“只要能令主公毫发不伤地回来,致诚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无论麾下、主上,我凤箫吟一个都不能失去。你们每个人,我都要看着平安地回来。”吟儿噙泪看着这些真正的死忠,“林阡他,哪怕只有我一个人都能赢,何况,并不只有我一个!”

    “好!”众将被这句说得意气风发,全然不知如何接她,都情不自禁,发自肺腑地道出这一声好来。

    自此黔西与川东两地,盟军危机就此解除。一旦林阡归来,即刻川北之战!

第472章 强敌外患

    第472章 强敌外患

    吟儿阔别联盟近三月之久,一回来就大刀阔斧解决了陈安和辜听桐两大寒党首领,一时间寒党威胁一下子就土崩瓦解,吟儿威信悉数返回,虽然中间吃了些苦,想想却也值得了。吟儿又追问盟军诸将关于金南和控弦庄的事,于是金陵、范遇、陈旭等人轮番向她述说了鬼蜮、程沐空和控弦庄八剑之事迹,厉风行、柳五津等人无事之时路过,也因为在川东缺席了一个月而席地而坐听他们讲述金南强势。闲暇时候,柳五津、厉风行和吟儿再代阡把留书失窃之后的一系列事向陈旭、范遇、金陵反馈,如此一来,乱事才真正得以澄清,有时候,很多矛盾也许就欠一个静下心来好好谈谈的时间。

    鬼蜮是完颜鬼之和东方蜮儿的合称,一个身为东方雨弟子,一个则是他义女,两者皆由东方雨调教,与东方雨彼此感情可谓深厚。这二人一个以手为刃疯狂嗜血,一个则以笑为毒暗箭伤人,攻击防御,无懈可击。对那蜮儿“摄魂斩”的破解,陵儿可谓是绞尽脑汁而履试屡败,迄今为止,许多人身上都还留存那寒毒残迹,连厉风行也不例外,郭昶更还卧床不起,他在与蜮儿摸黑比剑之时,洞中不慎还是射入了光线,导致他的影子被含沙喷射。

    吟儿抽空也去看了郭昶,郑奕和孙思雨都在旁边守护,孙思雨前阵子煞是忙碌,不仅要照看郭昶,还有个残废了的孙寄啸要照料,好在听说孙寄啸在洪瀚抒和宇文白的亲情感动下早就重新振作,目前他三人都在川西青城,由青城派的掌门程凌霄为孙寄啸治伤。

    看过郭昶伤势后,吟儿半信半疑问陵儿:“那水弩的剧毒,当真可以‘含沙射影’?”

    “当真。所以,单靠身体躲避根本无用,即使是影子被射中的地方,人体相应处随后也一定会高肿。”陵儿点头证实。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她说是那就肯定是了。

    “水弩的毒,我曾经不眠不休,配制了不少解药,但基本上一战就可以全部消耗完,甚至供不应求……”陵儿戏言自己可以开个店铺,专门卖蜮毒的解药。

    吟儿当时恰好就在她的营帐里,随手翻她床头的书册,正好看见水弩的那一页,或许是因为那页已经快被陵儿翻烂了:“赤苋茎叶,葫蒜,鼠妇,虫,豉……这些东西,是配制解药所需的吗?可是这些东西,要那么快就得到,着实不容易得很,难怪陵儿那段日子会生病,会受伤……完全是被累倒的啊……我……我真是混帐得很,以为自己可以舒服地过活,却害了陵儿,还有战儿……”

    “凤姐姐,并不要紧啊,日后你生一个好女儿配给我战儿,就行啦。”陵儿笑着帮她擦泪,吟儿连连点头。

    “不过,恐怕你们未必乐意呢。”

    “怎么会不乐意!”

    “因为我和天哥商量过,战儿还是不习武的比较好。”陵儿微笑说,“他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不大适合习武。”

    “把他的表字,取成‘弃疾’、‘去病’,或者有效……”

    陵儿一愣,呵呵笑起来,摇头:“更重要的是,战儿是唐门和厉家的最后一条血脉了,天哥自己就是九代单传,到战儿,真正是珍贵得不能再珍贵。”神色黯然,低下头去,“天哥对我一心一意,不可能再娶他人为妻,断然也不会有别人为他生子,但我又偏偏因为自身缘故,不能再受生育之苦……”

    “陵儿若不是为了抗金事业奔波劳碌,绝不会……”吟儿哀叹,其实为了这些武功霸业而夭折的孩子,和凋零的红颜,又岂止战儿和陵儿。

    “不谈这些了,一个文绉绉的战儿,你家女儿也嫁吗?”

    “嫁!她若不肯嫁,我打也把她打到你家去!”吟儿赶紧许婚,哪有这样的妈啊。

    她二人知交闺蜜,聊什么正事最后都会扯到儿女私情上,好不容易才言归正传时,陵儿对那何慧如赞不绝口,说自己花费了许久才配制好的解药,何慧如不动声色就可以事半功倍。而且何慧如还带来了一种可以暂时遮蔽影子的草,用以对付摄魂斩理应有奇效。

    “‘蔽影草’一出现,水弩的含沙射影就不再那么无敌了。我心里,十足有新的思路去破鬼蜮。”金陵说,“既然蜮儿百毒不侵,鬼之刀枪不入,那就用刀枪对付蜮儿,用百毒对付鬼之。”

    “用刀枪对付蜮儿,用百毒对付鬼之……”吟儿点头,暗叹高妙。

    “有蔽影草在,水弩无法达到射影,水弩的威胁必会大大降低;趁着这段时间先放进攻性不强的蜮儿在一边,用另外的毒药先把鬼之毒死,再抓紧时间把刀枪攻入水弩。但蔽影草能蔽影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必须保证以最快的可能杀鬼之。”

    “有什么毒药可以很快置他于死地?”

    “我们研究过鬼之的身体素质,觉得他本身很像一把炉中的剑,至热、至阳。”陵儿说,“而蜮儿用寒毒杀人,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他,证明了他不惧寒毒的根源还是因为身体至阳。既然如此,就以火毒杀他!”

    “这想法,应是经过了数次设想数次推翻,最后才确立的。”吟儿赞叹。

    “还没有确立。还在等待尝试。”陵儿摇头,“事实上,鬼蜮在那一战之后,从未来犯,可能是黔驴技穷,可能是存在对何慧如的顾虑,也可能是养精蓄锐蓄势待发。而最能吸引他们的筹码,怕只有当日触怒过蜮儿的天哥。所以,如果你和胜南决定要再请君入瓮一次的话,我想天哥一定甘心做诱饵。”

    “不必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其实穷寇勿迫啊。”吟儿说,“犯不着那么没人情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才对。我听了这么多关于蜮儿的事情,觉得她跟南北前十并不是一路人。”

    “是啊,不过,控弦庄的那些人,就和南北前十同路了。”陵儿谈到控弦庄时,色为之一变,看来是强敌。吟儿不禁凝神去听。

    程沐空。控弦庄五大杀手锏之一。

    回想徐辕率众在黔西兴师问罪那时候,正是程沐空初次犯境之时,凭着青城派嫡传的“劈空拳”,程沐空可谓是轻轻松松就把鬼之从盟军千军万马中救了出去,隔空打出来的仅仅一拳,就摧毁了当时刚刚入局的何慧如不少毒蛇猛兽,那一拳若是打在哪个人的身上,只怕他会被一拳击穿当场惨死。

    控弦庄还有“八剑”,是五大杀手锏之二,这次八剑客是齐齐出动了。

    八剑到来的时间最晚,已是七月二十之后的事情,所以吟儿是连听都没有听过,而厉风行、柳五津等人当时也身在黔西,没有参加过与八剑的战斗——八剑的来势汹汹,全部是川东这批留守的死忠们拦下来的。

    “风将军总结过,八剑的水准虽参差不齐,却也都在金南第四到第七的那个范围。”金陵道。

    吟儿攥紧剑:“真是棘手。金南前十骤然就扩充了一倍。生生不息啊。而且,休息到现在,恐怕东方雨他们,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所幸有风鸣涧、莫非、祝孟尝几位将军坐镇、威慑,盟军中事无巨细,也都由铁面无私的石中庸打理,分工负责得很好,是以有条不紊。唉,但就是因为金南和控弦庄的牵制,使得杀陈安的事情才没有那么一帆风顺。”

    “也怪这陈安,为非作歹到那个程度,竟还有那么群趋炎附势的跟班托着他,还有溺爱他的姐姐罩着他。我和胜南,当时都低估了小人对大局的作用,无端端走了这么多的弯路。”吟儿和陵儿谈论的同时已经不知走到了哪家军营,讲得投入就没管身边经过的是谁即将遇见的是谁。

    但只是一个帐篷的间隔,她听见有人也在闲聊,正好聊到她。

    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谓,“吟儿”,难得的,除了林阡之外,现在已经很少会有人叫她这个称谓。

    除了,亲人……

    吟儿泪已盈眶,小师兄,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我知道小师兄一定已经原谅了我,与我冰释前嫌,会祝福我和胜南。

    然而接下来沈延的这句话,却是彻彻底底将吟儿的脚步钉在原处:“若是从前的云烟姑娘,便不会允许林阡感情用事,不会把林阡随意地拖在哪里。”

    不用去管沈延的前言后语,不用去对沈延对面那个人的身份刨根问底,吟儿只知道,沈延还在介意,还在心中设想着如果林阡身边还有云烟会如何如何,还在遇事就拿她凤箫吟和云烟姐姐作比较。吟儿明白,吟儿很明白,也许自己耗尽了热情都还会被否定,因为云烟姐姐在阡心里的地位是稳固的永恒的谁都不能逾越的,但何必还要这样呢,教吟儿在最开心的时候忽然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投入了多少深情都没用,人家一句话就可以否决你的……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和胜南成亲了,是那么对不起云烟姐姐……

    “凤姐姐!”金陵将她唤醒的同时,她抬起头来,接触到沈延诧异而愧疚的目光:“吟……吟儿……”

    “何必在乎呢……我说过,我不再管世人说什么,不再管。”吟儿冷笑转身离去,“沈少侠,你说我是争了也好,抢了也好,后天中秋月圆,你若有空,就留下来参加我与林阡的大婚,若想眼不见为净,今天趁夜就走。”

    “大婚?”陵儿跟在后面,“怎么没听你说过?”

    “突然想起来的。”

    陵儿一愕:“怎么能说婚就婚呢?好歹有个准备啊!”

    “需要什么准备,他在我也在不就行了。”吟儿说。

    “那为何要在后天?”

    “今夜他应该要和戴宗决战,起码也要两日后才能回来。”吟儿说。

    “凤姐姐……”陵儿怔在原地,“怎么想干就干啊……”

第473章 战云燹火

    第473章 战云燹火

    山路泥泞难行,但一想到主公与天骄的归程上有寒党奸细埋伏,祝孟尝和杨致诚的人马,便不畏辛苦排除万难,快马加鞭没有半刻休憩,只为能通知凯旋的盟军:春风得意的人,最忌遭遇以逸待劳、全副武装。

    辜听桐被收押之前的诅咒还在耳边回荡着,不错,这次陷害主公性命的,不仅有寒泽叶帐下叱咤半生的四圣,还有主公心中牵挂盟主的念头。

    何况听过范遇的分析之后,孟尝和致诚二人,诚知金南金北未尝不会有动静——只因主公林阡,此时已经是所有人最大的劲敌。

    秋冬之际的季风干涩,昼夜之交的天空疲乏。

    陈旭介绍过眼前这个山头叫“燹冈”,时有山匪出没,而非黑暧昧道会管辖。

    越接近燹冈,火燎的味道就越浓烈,眼睛鼻子都快呛出泪来,热度简直要将脸熏黑。

    明明孟尝和致诚已经日夜兼程赶在天黑前到了这里,却似乎,还是晚了一步,鏖战已经结束。

    寨门口属于燹冈的大纛倒悬着,火还没有熄灭,映亮又烧焦了整片天空,堡垒未倒人心已散,还未倒塌的悬空只剩框架,散发出轻悠的灰埃,不时透出些明亮的火色。

    进得这占山为王的燹冈村寨,村寨里到处飞舞着黑色的烟尘,草屋木屋只剩下几根支撑,风一吹便摇摇欲坠,石屋泥屋,也都仅仅余下断壁残垣,几具被烧焦的尸体看不出到底属于何人,躯壳上横七竖八插着不少箭矢,祝孟尝不顾一切去看一具没有烧焦的尸首,刚一触碰,手指已被灼伤,痛苦从指头直传到心窝里去,忍不住惨叫一声。

    “怎么了!”杨致诚关心所至,以为这尸首属于盟军。

    “疼……”祝孟尝一边吹着手指一边哭诉。

    “祝将军!”杨致诚又好气又好笑,“还不知主公他们怎么样了,现在身在何方。”

    “那就……找啊!”祝孟尝赶紧地。

    燹冈真的成了燹冈,战云燹火和千军万马,一起将其侵略为废墟。只是这血流成河和尸横遍野,留下的痕迹着实太重,重到感官无法承受,而脑海中完全可以景象重现,重现出当时的激战和搏斗。

    这场由寒家四圣发起的伏击战,且不说林家和寒家各有多少不好战之人,燹冈的这些山匪流寇,就是第一批不该牺牲的无辜。

    “我早知主公为何迟疑打川北之战。”杨致诚经过这遍布鲜血的土地,带着悲悯的心情。

    “杨将军你太慈悲啦,你不打他,他会打你啊。”祝孟尝瞪大了眼睛,指着地上的两具倒在一起的尸体:“唉,生前势不两立,死的时候却抱在一起!也不知今生今世,和我抱一起死的会是谁人。”

    被他这么一逗,杨致诚忍不住笑起来,终于不再那么感伤。

    子时之前,祝杨等人终于找到了大部队回到了组织里,闻知主公和天骄比预期早了半日来到燹冈附近,当时戴宗还没有来得及等到其余三圣支援,却怕放过了这个好机会而决定出击,盟军虽然始料未及却好在并未过于懈怠,很快就因为主公和天骄的调控而稳了阵脚,一鼓作气反攻过去,没多久就逆转了形势。虽然中途寒家三圣给予了戴宗支援,甚至这一战打响的伊始在燹冈附近猛一形成了周围金人再一度的聚歼之势——

    他林阡走到哪里,哪里都可能会一下子聚集到四面八方的敌人,明枪暗箭,水火风雷。

    可惜金人们审时度势,未敢大肆作动,其一因抗金联盟意气风发热血沸腾,恐怕不得不避其锋芒,其二也是几天前的黔西之战,金北本就不充足的兵力又遭挫折,叶不寐身受重伤,罗洌部也被重创,轩辕九烨与楚风流惟能保存实力,待将来在陕西剿杀宋军之用。

    先前楚风流知他林阡未死之时,据称只是笑叹了一口气,轩辕九烨则继续留意着视线里的惨烈风景,淡淡地说,又一次被他骗了。

    这一战结束之后,金北便要全部移向陕西——可惜,将来剿灭越野山寨之时,不知能否遇到林阡这个对手……

    尽管环伺的金人投入稀薄,寒党奸细也越战越衰竭,寒家四圣到彻彻底底是名不虚传,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难怪四人就敢应对林阡麾下群雄,乃是恃才傲物不可一世:论武功,寒家四圣都是与天骄不相上下,论智谋,寒家四圣也个个不下林阡!

    然则,这一战他们输给主公的,并非阴谋,并非武功,而是人心,而是威信。

    祝孟尝听说主公与戴宗阵前比武难免互有损伤,想起自己对主母的那句“主公若有任何损伤,祝孟尝提头来见”,脑袋訇的一声就大了,夸下海口可别把性命搭上去啊!

    祝孟尝对主公的关心远不及对自己性命的在乎,一看到主公就到处找他伤在哪里了,林阡哪里不知道他这个架势,本来休息得好好的突然床上多出了这么个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扒自己衣服……林阡初次见他时就领教过他粗莽,这次继续被他折磨得腰酸背疼,忍不住真想叫人来把他给架走,忽然心生一计,指着床边不远的酒坛子:“孟尝,这酒,是我从黔西带来给你的。”

    祝孟尝一怔,立即喜笑颜开去抱住酒坛子,喝了一口,忍不住赞:“好酒!”

    “这……这酒名叫……三两尿……”海逐浪正巧进来,怕孟尝会介意这酒的名字。

    “三两尿!?他爷爷的,还真像尿那么过瘾!”祝孟尝说罢,海逐浪登时无语。

    “林兄弟,李帮主和郭将军已经先往川东行了。你的伤势,真的适合明日就动身?”海逐浪问。

    “对了主公究竟伤哪里了?”祝孟尝这家伙边喝酒边问。兄弟啊你该加入魔门。

    “主公和天骄,都是内伤。戴宗他们好像也是,因为是他们伤得比较重,所以咱们认定是他们输了。”海逐浪代为回答。

    “显然他们输了。”祝孟尝说,“主母说,主公哪怕只有她一个人都能赢,何况,并不是!”

    林阡表情凝固,忽然变得柔和:“吟儿她……没什么事吧?这几天我时而听说她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时而又听说她被疯子骚扰受了惊吓,时而又听说她营帐失火差点没跑出来……”

    “林兄弟听到这些,忍不住加快了行程。”海逐浪说。

    “一听就知道不能信啊,主母那么个气魄的不让须眉……”祝孟尝喝了数口,已经语无伦次。

    可是……吟儿在他心里,永远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把他抬下去吧。”待祝孟尝醉死之后,林阡吩咐左右。

    “一下子把这么个混世魔王给解决了,看来林兄弟又找到了一个杀人的好武器。”海逐浪看祝孟尝烂醉,赞。

    “逐浪,帮我把致诚找来,我要听一听川东那边的详情。”

    海逐浪看他面色苍白,本想劝他先行休息,却知他十分挂念川东局势,所以没有劝阻。

    “辜听桐借着保护主母的名义将主母从黔西带到川东,实际却包藏祸心所以一路禁锢着主母并以亲信看守,到川东时立即庇护住了陈安且拥兵自重。主母说,当时戴宗也在辜听桐身边,所以蛊惑了他。风寒之言只不过是辜听桐的谎言,而失火和疯子的骚扰,是主母要杀陈安的策略。”杨致诚说时,林阡忍不住微笑:“好一个威风的小丫头,不仅巧舌如簧,怕还一身是胆。”

    杨致诚一愣:“‘巧舌如簧、一身是胆’,形容主母,真是贴切不过。”

    “这么说来,其实辜听桐和陈安一样,皆是寒党奸细……”海逐浪抱刀听着。

    “事情大约就是这么多。辜听桐最终还是败在了主母手里。其实陈安一死,戴宗一走,辜听桐实在就是孤掌难鸣了。”杨致诚说。

    “孤掌难鸣……”阡蹙眉,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目前辜听桐就禁锢在柳大侠那里。”

    林阡摊开他们布军的图,看见向清风的兵马就离柳五津最近:“向清风呢?”

    “什么?”致诚一怔。

    “向清风他,在你适才说的战事里,竟没有出现过一字一句……”林阡继续看着那张图,“可是,辜听桐是听了他的建议,才带着吟儿一起走了。”

    “清风他……的确没有做出什么事啊。”致诚一怔,“辜听桐和塑影门势力那么大,清风应该是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吧……”

    “不。”林阡摇头,“辜听桐的叛变,是到了川东以后,在此之前,必须有人一步步地将他诱引上不归之路。庇护陈安、挟持吟儿、暗算盟军,都是后话,带吟儿离开黔西,才是祸首。”

    “主公的意思是……”致诚一愣,海逐浪抱刀的手不禁放下,气氛也不像适才那么轻松:“难道清风他也?”

    “在天骄兴师问罪的前一天,对我通风报信说出天骄可疑的人当中有他一个;在魔城之战天骄赶尽杀绝,帮助他一起对付吟儿的人当中也有他一个;在吟儿决定去讨伐天骄之时,最初响应的人当中还是有他。当我扫清了战局以为天骄和吟儿已经冰释前嫌,但吟儿由于误会再次与天骄的人马动手,在一旁襄助吟儿继续作乱的也还是他……”

    “这立场,实在有些跟风……”杨致诚说。

    “不,不是跟风……而是——唯恐天下不乱!”海逐浪惊呼一声。

    “不错,致诚,当日你对我通风报信,说天骄可疑,刚走不久,清风便来了,也说天骄可疑。所以柳大哥一直以为,清风和你一样,是从一开始就支持我的人……然而,你和他的说辞虽然都对天骄不利,却根本相互矛盾,你二人,根本不是一个立场。”阡合上图,冷冷道,“他向清风,是比张秋、陈安、辜听桐躲得更深的人物!”

    “这样一来,川东那边……”海逐浪手上全是冷汗,他真的不知道,在辜听桐被禁锢、戴宗率众伏击还没有传回音讯的此时此刻,向清风会有怎样的异动……

    “传我命令,立即拔寨。”

    “林兄弟……”

    “逐浪,南宋若败,就败于内耗!”阡的痛心,溢于言表。

第474章 离奇失踪

    清晨,吟儿路过川东这块石之迷宫时,回味着陵儿所述的盟军与鬼蜮的大战,依稀还能够有所感悟,鬼蜮的实力虽然攻击防御、无懈可击,却因为被金陵和慧如抽丝剥茧而显得不再那么高深莫测。

    目前盟军诸将,人人都携带能解开蜮毒的解药和蔽影草在身上,随时随地抵挡着鬼蜮的侵袭,这般警惕,实属必须。

    走过石之迷宫,来到一片空旷的战场,塑影门就是在这里应战蜮儿和金南的大小人物的,那一战真是打得轰轰烈烈,吟儿叹天骄部署周详的同时,忍不住觉得怀疑天骄谋逆真是对他不起。

    盟军时时刻刻都在设防,也时时刻刻都在备战。陵儿悄悄告诉过她:“为了下一次与鬼蜮的对战,这里有一只大鼎,看似平凡无奇,实则盛满了火毒的粉末,专为鬼之准备。”

    吟儿不知不觉靠近那大鼎,依稀察觉到那火毒粉末的致命威胁:体质至阳的鬼之,恐怕当真如陵儿所言,只要沾到一点火毒,顷刻就身体烧热七窍流血而死了。

    忽然背后有人拉住了她,她一愣,赶紧退后一步,转过身来,发现那是何慧如。

    “盟主,小心。”圣女她美得如天仙一样,清冷绝俗,月映寒塘。

    吟儿听话地倒退到她身边来。

    “那种火毒很厉害,连我也没有能解的药。”何慧如说,吟儿连连点头,不敢再接近。

    “盟主,听说你要和林阡哥哥成亲了?”恰在此时乍见柳闻因跑过来询问。私底下柳闻因跟她爹一样不是个正常人,有点顽皮还有点小邪,但阡却对吟儿称赞过好几次说她懂事、识大体,所以六月在川北刺探军情的时候,阡正是交托她来这里通风报信。

    阡真是识人,果然柳闻因不辱使命,完成得相当出色,当时川东那么复杂,万千杀气之中她都能巧妙地掩藏和保全自己,直到杨致诚归来一同指证陈安。从一方面讲,闻因的出现,杜绝了川东盟军更多人被陈安蛊惑成寒党。

    啧啧,这两个女孩儿,虽然都才九岁大,却都为阡立下了好几次战功,尤其是柳闻因。吟儿忽然发现她越长越俊俏,个子窜得这么快再过几年一定就比自己高了……不禁很郁闷地低头看看自己,为什么总是长不高?

    “当真?盟王他……和你成亲吗?”慧如的淡定里,掺杂了三分惊疑,她很少会惊疑。

    “啊!”吟儿缓过神来,连连瞪柳闻因,回头对慧如解释,解释:“那个……全都是邪后怂恿的,邪后她,想过一把主婚人的瘾,所以……”

    “邪后殿下,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她自己,不也是一样……”慧如表情一寒,吟儿不禁一愕,慧如回看她一眼:“不过,等我长大了,你便已经老了。”

    闻因听到不由得也一怔,这句话她只在心里想过,何时能当着盟主的面这样说,而且说的时候却没有一丝挑衅的情愫,反倒有点……和平共处?!

    “嗯,我已经老了,我昨夜终于发现我有了一根白头发!哈哈!”吟儿喜滋滋地说。

    闻因一笑,想,盟主总是这么行事诡异,哪有人这么希望自己快长白头发的。

    “到那时,再以我前半生,续他后半生吧。”慧如幽幽说,旁若无人。

    ?

    交谈着离开重兵把守的这里,吟儿和闻因一起进了贺兰山的营帐,何慧如则一个人先行离开了,吟儿进得帐内,发现金陵刚巧也在,喜不自禁立即就坐下她身旁。

    “平日里,真不希望看见你们到我这里来。”贺兰山经过樊井一番调教,再加上自身医术,早就已经是个合格的军医。年纪虽小,实力高强。

    “厉夫人还是应该多加休息,这样气血才能顺畅。”兰山说完,正要给吟儿把脉,吟儿已经笑着摆手:“我不是来你这里治病的,是听听有什么新鲜事的。”

    原来是听兰山讲八卦来了,金陵笑了起来,轻声伏在她耳边讲:“别胡闹,影响了兰山手里的正事。”

    环顾四面,原来这里有不少伤员病号还在等着兰山去诊治,吟儿看他们死气沉沉地叫了一声盟主叫了等于没叫,站起来:“那就更该讲些新鲜事活跃活跃气氛。这样,我来给你们讲我和盟王他这么多天的经历如何?兰山你就在旁边继续救死扶伤吧!”

    吟儿说讲就讲一点都不掩藏,金陵苦笑摇头就由着这个丫头张扬,闻因在旁微笑听着直出神很投入,兰山本是专心致志看病治伤的,这时见到石中庸掀开帘帐进来,知他行事中规中距执法铁面无私,赶紧吐了吐舌头。

    石中庸却一改往日严肃,一听吟儿讲黔西的事情,本是来探望的,这当儿也坐下各位身边,仔细听起来。

    盟主真是奇人,一下子帐内就热闹了很多,许多病号本来脸色苍白昏昏欲睡,这当儿全都精神饱满哪里像病号。

    “生病受伤的时候,就要多讲话,这样比吃药见效得多!”吟儿又在大放厥词了……

    石中庸忽然忆及生活态度差不多的陈静,不由得叹了口气,吟儿这才发现石中庸在:“石前辈叹什么?”

    “在叹陈静。”石中庸毫不避忌,“原先以为她只是个话很多做事却不经过大脑的女人,却发现她真是大仁大义……唉,盟主怕是不知道,她为了陈安可以不顾身份纵容包庇,她为了陈安可以无惧东方雨的那一掌以命相救,她昏迷了五天五夜却时时刻刻叫着陈安姓名、担忧陈安性命、醒过来第一句就是问陈安可好……就是这样的一个姐姐,最后却大义灭亲,没有过半句怨言。”

    “是陈安他……太坏了……”吟儿咬牙切齿。兰山这时凑到她耳边来八卦:“石前辈那五天五夜都守在陈门主身边啊!”

    吟儿一个激灵,哦了一声:“石前辈先前似乎很看不惯陈门主,还说,她来,你就走……”不禁偷笑。

    “从前,只是见不惯她塑影门只手遮天。”石中庸苦笑,“而且陈静的名声有点差,为了抓金人而已,立即就跳到了路过的马车上,却把自己的男人弃在路边不顾。”

    “其实……”吟儿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是知道些内幕的。”压低声音,只对石中庸一人说:“据说,陈门主当时和那男人论及婚嫁,却在路上看见他与另一个女子一起,所以,转身就走,正好金人的马车路过……陈门主为了成全他俩,所以才对外没有辩解……”

    “当……当真?!”石中庸面色一变。

    “是啊,我在短刀谷里听来的。”吟儿诡秘一笑,石中庸一惊:“你……与林阡他……”吟儿点点头,石中庸心服口服:“选林阡,果然没有选错人……”

    “石前辈,陈门主她是个好女人,一定要对她好啊。”吟儿笑着说,石中庸忽然都脸上一红:“说什么呢。”

    “你们在说什么?”众人忽然见吟儿和石中庸私下窃语,不知他二人在说些什么。

    吟儿照顾石中庸面子,赶紧道:“没什么!”

    “盟主,适才听你说你与盟王已经拜堂成亲了?可是真的?”病号里有人问。

    吟儿点头。众人开心起哄的有,责怨他们躲着成亲的也有。

    “那,嫁衣是谁做的?”兰山追问。

    “是魔神先前成婚时用的,还很崭新。”吟儿微笑,“我倒是带来了川东,就在我营帐里,要不要穿来给你们看看?”

    “好啊!”兰山喜不自禁。

    吟儿和兰山一个愿献宝一个爱好奇,就这么定了,吟儿立即决定回去穿来给他们看。

    金陵本想和吟儿一起走先睹为快,身体原因所以没陪她一起。而闻因留在帐中帮兰山的忙,也就没再离去。众人在此地等候吟儿良久,都没见她来,难免有些蹊跷,有什么嫁衣,需要穿那么久?

    ?

    等了许久,都不见吟儿回来。金陵才觉有些不对劲,起身去寻,却见她帐内空空如也。

    问过侍卫,都说盟主曾经回来过,穿了嫁衣离开了,就是向着兰山的方向去的,然而众人都在帐中等着,没有一个人见过盟主回来。显然盟主中途去了别的地方。

    然而这天找遍了川东这边军营,竟都没有盟主一丝一毫的音讯,盟主她,竟突然好像人间蒸发了……

    “先别张扬出去,免得引起军心大乱,被金南乘虚而入。”柳五津对诸将说。

    可惜这句话说得还是太迟,又也许,盟主的失踪根本与金南人大有关系——就是这八月十五的夜晚,金南前十和控弦庄的人马,竟又一次接二连三地打来了。

    鬼蜮、程沐空以及八剑,一个都不少。[(m)無彈窗閱讀]

第475章 意外沦陷

    吟儿穿好了那件新装,披了林阡留给她的披风御寒,正要往兰山那边回,途中经过向清风军营,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觉得向将军麾下人马井然有序、训练有素,实在佩服不已,需知林家军大多数将领,虽然也有真才实干没错,但之所以拥趸良多,与他们本身就是某家少主有极大的关联。比如杨致诚,比如辜听桐,比如风鸣涧,比如郭子建……然而,向将军自幼都无依无靠,一步步走到今天完全是靠着自身的努力。

    也许在短刀谷里生存,少了家族的庇佑要比别人举步维艰的多,向将军他的拥趸完全是凭着他严于律己一丝不苟而赢来,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吟儿想起向清风和辜听桐是一起把自己从黔西带回这里的,既然辜听桐因为对自己不敬并沦为寒党而归罪,显然会对向清风有所牵连、有所影响,别人会觉得向清风和辜听桐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会怀疑向清风会不会也是寒党。吟儿觉得这样对向清风来说未免太不公平,还是应该在林阡归来之前给向清风一颗定心丸吃,免得他心怀忐忑以为主公会降罪于他……

    吟儿不知不觉,就已经走进了军营里面,为了不打扰正在练兵的盟军,因而刻意拐弯抹角,然而走到向清风营帐前时,外面侍卫看见她来,似是一惊赶紧大声道:“主母,你怎么来了?!”

    气氛极是蹊跷,吟儿不禁一愣:“我来看向将军,向将军可在军营?”

    隔了许久,才见向清风睡眼惺忪地从帐中出来迎接:“主母,何事?”

    “咦?向将军极少如此懈怠,莫不是太累了?”吟儿关切地问。

    “没什么。主母……请进。”向清风迎她进去,吟儿忽然嗅出一丝不对劲,为何感觉帐中刚刚才打过一架似的?明显残留着打斗的凌乱……

    “主母来找清风,是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凑巧路过,想让向将军安心。”吟儿想起正事,说,“向将军,林阡他归期不在今日就在明天,我知你们这些将士,都关心他对你们心中看法,只希望向将军放心,我会撇清你和辜听桐的关系,代你向林阡说明一切,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

    “清风谢过主母了。”向清风打量着她,“主母又穿成这样,我还只道是主公已经归来。”

    吟儿一愣,笑道:“只是一群女孩儿想看我穿嫁衣的样子,不打扰你休憩了,我这便离去。”

    谁道就在此刻,向清风床上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被褥下面藏着的人猛一滚了下来。吟儿在帐前伫足,回头循声而去,只见那滚下床的是个少年,而且还有些眼熟……一怔,还没想清楚这少年究竟是谁,腰间一僵穴道已经被封。

    很显然的,这少年也和自己一样,适才是被点了穴道,所以才被藏在被褥下面,可是他为了让自己发现他的存在,不惜冲破了向清风强封的穴道,这少年除了被封穴道之外还上了手铐脚铐,虽然没像自己上次那样被辜听桐锁起来,却也是被屈辱对待了……

    吟儿霎时觉得意外之极,同时这个少年是谁她也忆起来了,虽然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印象不深刻——百里笙的独子,百里飘云!

    手腕一阵冰冷,向清风俯下身来,已经给她上了手铐。她冷笑一声:“我跟短刀谷的手铐,实在有缘得很。”

    还需要想吗?向清风和辜听桐,表面是一伙的,实际上也就是一伙的……

    只不过他二人从来没有一起出现在过她面前罢了。

    吟儿向来行事但求简单,哪里受得了这么多人的背叛。虽然心痛不已,却也不想再问原因。

    ?

    只是这忽然间的沦陷,鬼使神差。

    她知道她的失踪将会给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盟军再添焦虑,也知道一直就在等候时机的金南与控弦庄恐怕会有机可乘。

    这真是她一生到此最难忘的一个中秋,林阡在千里之外浴血奋战生死未卜,而她也一样身陷敌营进退不得。

    ?

    而向清风,却与辜听桐不同,没有一次次地来求她原谅说对不住。

    向清风一改先前对她的毕恭毕敬,她听见他对他的麾下说“祸水命”,她看见他来看她的眼神明明复杂。

    荒唐!今时今日,就算是辜听桐都不再称自己祸水命了,还有你向清风?!

    吟儿愤怒之余不免要去关注百里飘云,他显然备受折磨满身伤痕,然而一双眼仍旧充满斗志。不错,林阡说过,百里飘云他年纪虽轻,却有将才!

    “盟主。”百里飘云轻声叫她,她一怔,原来这少年把哑穴也冲开了。

    “连累了盟主,我当时一味给盟主提醒,没有考虑到,向清风他把盟主引进来可能就已经准备好了防止这意外。”百里飘云说罢而一笑,“不过盟主放心,我的穴道,过一个时辰应该可以冲开,到时候我装成没有冲开,伺机偷他的钥匙。”

    吟儿略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回来之后,希望盟主配合我。”百里飘云说的时候,有种和林阡很像的感觉——冷静地指挥着她。

    吟儿想,南宋江湖,实在是后继有人了。不愧是百里笙的儿子,有着“后人之志,揾英雄泪”传说的那一个,果然名不虚传!

    ?

    夜晚,月圆,征人本无中秋。

    向清风独自一人来到营帐里,携酒而怆然:“主母,可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吟儿一怔,看他独坐案边,孤身饮酒,不知怎的,吟儿竟觉得他孤单得有些可怜。

    “十九年前的今夜,我向家遭遇灭门之灾……逃出来、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向清风叹了口气,望着帐外的月,举起酒坛不知想要敬谁:“是我向氏……所有人的死忌……”

    “十九年来,向清风吃尽苦头,千锤百炼,只为等到有朝一日,能够为父母兄弟复仇,为向氏同胞雪恨,把向家所受的不公平全都讨回来!定要取苏降雪他的项上人头,祭我向家一百三十四口人。”

    吟儿听着这个精确得不能再精确的数字,体会得出向清风的仇,是多深、多痛,多纯粹……[(m)無彈窗閱讀]

第476章 气势如虹

    十九年,灭门的恨需他一个人独自去背,家族的耻需他一个人独自去雪,他所生长的林家军,虽然家家都以苏降雪为敌人,却都是自身恩怨抑或权力斗争,有谁来理会过这没落一脉的痛楚和悲戚?他也许本不必去纠缠,换个姓名,走了异乡,无人再会去记得他,就当他已经和他的父母兄弟一起死了……而他,却不屈于命,无惧冷眼,摸打滚爬,千辛万苦……

    真的有人,专为复仇而活。命中无一事有关开心。所以在大伙儿嬉戏打闹其乐融融地围坐一圈享受和平的时候,向将军偶尔路过也不会参加……

    他所有的目标,就是苏降雪。所以林楚江和林阡,是他命中再重要不过的人。一个慧眼识才提携了他,一个从相识起就带给了他无限的希望。一波三折的复仇理想,近在咫尺就即将实现了,黔西之战了结,川东之战大捷,下一战不该就是川北吗,不该就是川北吗?

    “不该就是川北吗?”他满眼泪水,不停捶案,语气中全然怒其不争。

    “所有人都盼着他林阡去打这一战,所有人都盼着……他明明也没有犹豫,大军已经就在短刀谷外!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忽然就不肯打川北之战跟所有人都起争执,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他不告而别就一走了之,是什么原因,盟军已经快不行了他还坚持隐居,是什么原因,他宁可放下饮恨刀也不愿意回来!”一直瞪着吟儿,向清风的眼神,如刀割般,“是你啊,是你这祸水命,是你令他动了退隐江湖的心,是你勾引他离开他的天下去到你的世界,是你以你的妆容媚惑了他、纠缠着他要他为你留下!他便是因为你而不思进取自甘堕落,遗弃了巅峰不要偏偏要沦落到众叛亲离!”

    祸水命还不够?还勾引、媚惑、纠缠?!这种把一切全归罪于她的说法,实在太过于不公允!吟儿明明很怒,忽然忆起林阡玩笑的一句话:“不觉得换一个角度听,这些谣言很动听吗?”

    骤然向清风的抱怨和指责被林阡一句玩笑话就轻易掩了过去,吟儿想到林阡,禁不住就幸福地一笑,冷傲地看着向清风:“管弦完了是丝竹,我身边的流言,是越来越好听了!向清风你给我听清楚,林阡他从未遗弃过巅峰,因为他的人生,处处都是巅峰!他就算孤身在黔灵峰上,都能号令魔门六枭千军万马,如此气魄,谁人能及!试问那魔门六枭,又哪一点比不过你短刀谷那个天下!?”

    百里飘云一惊,他解了吟儿的哑穴,是希望吟儿不要回应一句的,这样向清风才不知道破绽,怎么吟儿她竟忍不住笑还回应?!百里飘云回看向清风一眼,暗叫侥幸,他显然喝醉了酒有些不清醒,所以没有意识到吟儿的穴道已经解开……

    却见向清风走近几步,神志模糊眼神有些涣散,百里飘云一惊,迎面杀气无穷!

    ?

    吟儿娇小的身体在宽大披风的包裹下,愈发显得玲珑,而胜雪的肌肤,亦正是被那黑色披风一衬、灯火一映,竟令人觉得剔透。此刻就是这忆及林阡而不经意间的一笑,稍纵即逝,竟教向清风陡然心念一动,那股油然而生的冲动,一时之间根本把持不住,然而刚移一步,脑海中陡然窜出那个祸水命的言论,想及主公正是为了这个女人才自甘堕落,不禁攥紧了衣角,拼命地平复心绪却苦于无果,猛然上前一大步将她推dao,惊得吟儿毫无防备直接从床摔在地下。向清风一把撕开她披风,随刻便将她身上嫁衣硬生生扯坏、剥下!

    借着酒兴他力大无比,吟儿手脚被缚岂能动弹,挣扎不得嫁衣一下子便被他给毁了,他还不解恨,当着她的面把她的衣裙继续撕了个四分五裂,一边撕扯一边大喊:“红颜祸水!主公就是被你这身衣衫,这个妆容给耽误了!”

    吟儿羞愤交加,一脸怒容:“你放肆!如果我不是被小人刻意造谣存心抹黑,此刻哪有你向清风说话的分量!”

    然则向清风一时糊涂,哪里听得进只言片语,见吟儿竟然还有理,拔出刀来直接挥向她脸:“便毁了你这张脸,看你如何再媚惑主公!”

    那一刀擦过吟儿右脸,吟儿下意识去躲,却哪里能够完全躲过,颊上霎时平添一条伤痕,虽然不深,却也火辣辣地疼,向清风收回刀去,看着刀尖的血迹,忽然间好像有点醒了,呆呆地望望刀,又看看吟儿,却似乎又将醉过去。

    “向清风。”吟儿明白向清风的立场其实可以很快回来,他的要求不过是川北之战罢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林阡早已决定,归来川东之后,即刻川北之战,不会再有任何拖沓。你无需再投奔寒泽叶,林阡自然为你杀苏降雪。”

    向清风一愣,吟儿继续说:“但若你投奔寒泽叶,继续将我禁锢,盟军军心大乱,金南趁虚而入,可想而知,川东形势将横生枝节,林阡归来之后,又不能直接挥师北上,势必还要耽搁,个中利害,你自己心中有数。”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口口声声我是祸水命,难道没有见过我为盟军出生入死?小人的话你都肯信,何以不肯信盟主?!”吟儿语带威严,气势如虹,站起身来,步步是赢,“像我今天早上对你讲的一样,我会撇清你和辜听桐的关系,代你向林阡说明一切,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你中途叛变的事,可以随风带走,毫无痕迹!”

    向清风一惊之下步步后退,早已放下手中兵器显然被吟儿这番劝降打动,却就在此时,忽听帐外数声惨叫,帐上骤然被泼洒了好几道血很显然不速之客驾临,只是区区一个瞬间,竟就杀了帐外好几个侍卫!

    向清风还未及回头,立即就是一个黑影破帐而入,正对着他的脖颈就是一手砍下,对,是以手砍!

    吟儿大惊失色,赶紧把向清风往后一拉,总算解得他性命之忧,向清风站稳脚跟,回过身抽出刀去,朝着那人急砍,这时帐内又提剑进来一个女子,面带着无限仇怨直瞪着向清风似是将他吃了才好!

    一男一女,以手为刃……不就是鬼蜮?鬼蜮!吟儿不知为何蜮儿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以笑为毒反而满腔仇恨,便看着向清风和鬼之的战局已经转移到了营帐之外,显然是答应了她适才的劝降,现在正是为了保护她!

    “金南人,来了……”吟儿来不及喘息,百里飘云已经到她身侧来:“适才我已然取下他腰间钥匙,但这一串都不能解开我,盟主试试,能否解开!”

    吟儿当即伸脚给他去试,正巧此时帐外又来了人:“主母!”

    “何事?”吟儿不知外面是敌是友,一边让百里飘云救自己,一边紧张地问。

    “万望主母相救!将军他,他,快打不过了!”帐外那小兵显然惊慌失措,声音都在发颤。

    “有多少人马?怎没有其余盟军支援?!”吟儿厉声问。

    “除了鬼蜮之外,还有控弦庄的八剑,来得太快,咱们都没有防备!”小兵道,“主力盟军,都在石之迷宫那边,与程沐空、完颜猛烈等人对战,暂时……暂时无法赶来!”

    这次是金人主动侵略的,没有人自己做诱饵,所以,鬼蜮应该只朝着厉风行去,如陵儿所言,上次围剿鬼蜮,厉风行是出面的领袖。

    蹊跷的是,鬼蜮为什么冲着这边来?冲着向清风来?蜮儿最恨的人不是厉风行吗?怎会到这边来?!

    ?

    “太好了,盟主,解开了!”百里飘云喜道。

    他帮吟儿解开脚铐,不刻,再帮她将手铐也解开了,吟儿站起身来,掀起帘帐:“情况如何?”

    “援军还来不及到这里来!”那小兵说,“主母,救救我向将军!”

    “这就去救!”吟儿说完,那小兵身后一干叛兵叛将,也全都喜出望外。

    “站在这里,谁都不准跑!我把你向将军救回来,你把百里少主给我保护好!”吟儿说完,立刻冲了上去。[(m)無彈窗閱讀]

第477章 一身是胆

    鬼蜮突如其来对准了向清风袭击,控弦庄八剑亦来势汹汹,猝然就朝着防备不足的向军强冲!

    向清风军营,一瞬之间竟忽然遭遇十位劲敌,周边数家兵马虽然听见异动,却又哪里料到会有这般险极!一时无人调兵遣将,故而无一家救援及时……

    此刻在石之迷宫里,风鸣涧和厉风行对战的,是程沐空和完颜猛烈等人,显然,他们是先于鬼蜮打来的,兵力应该更加集中更加猖狂,所以盟军的主力尽在那里,注意力也全在那里。但依照陵儿的估计,厉风行出现的地方,鬼蜮就本应也出现在那里啊……

    然而,又有哪一场战争,方方面面都可以被预算?

    金人蓄势恐怕已经很久,今夜来袭正好水到渠成,与向清风突然禁锢了她实无相关。

    所以鬼蜮选择的敌人不是有仇的厉风行而是无辜的向清风。声东击西。

    趁着盟军的主公和天骄还在回来的路上应付内战遭遇阻滞,金人迫切求胜所以倾巢而出、故技重施……

    但金人又可曾预算到她凤箫吟就藏身在他们以为稳操胜券的打击下?!

    这次虽然也是内忧外患,但吟儿不得不叹,向清风你禁锢我我禁锢得太是时候!

    她携蔽影草在身,也早就服下了蜮毒解药,一剑斜入战局时,已经将危殆的向清风救下,帮他对战鬼蜮。

    光是他囚禁她而她却救他命的这个举动,就足以令他归顺。

    ?

    “切莫惊恐,来的只是这十大高手罢了,其余人数,可足一百?你向家军营,在此的就不止一千,以十敌一,何惧不胜!?”吟儿一剑入局,同时安定军心,并调兵遣将,“传我号令,周边兵马,悉数不动,这帮金人,全由向家剿灭!但各家主将,如柳五津、石中庸、莫非、陈静、孙思雨、金陵、沈延,速速来此,不得有误!”

    “是!”

    控弦庄八剑,显然都不认得她凤箫吟是谁,然而见她一剑入局便帮向清风力挽狂澜,十余招后就风云突改,而鬼之和蜮儿竟步步后退,不禁个个暗叫惊奇。又听她发号施令,向清风麾下竟一呼百应,更是大叹失策,忙问金兵她是何人,才恍然大悟:“原是那剑圣盟主吗?!”

    “大胆金人,叫你尝尝我孙思雨的紫蝶剑!”凌空一飘,正是孙思雨的紫蝶剑,她这至轻至灵的青城剑法,一入局便挑了八剑之一。

    “凤姐姐!原来你在这里!”金陵软剑在手,也已然赶到此地,急速加入战局。

    “陵儿,多亏了你们几个月来的绞尽脑汁,如今我对战这鬼蜮二人,竟就不费吹灰之力!”吟儿微笑,大破鬼蜮配合。

    “你是盟主,盟军可以付出一切,也要让你独占这成果!”陵儿亦是一笑。

    “好!有这么贴心的娘家,也不怕我婆家欺负我了!”吟儿惜音剑挑起朵朵剑花,是很久没跟金人打过了,今次真是如鱼得水,也愈发得心应手——是,她更喜欢跟外敌打,而不是跟自家人内战,内战,无休止的内战!

    “到真是视死如归得很啊!”八剑之一冷笑嘲讽。

    “兄台,究竟是谁视死如归?!”断絮剑的主人莫非一边笑谈一边飞身而来。

    石中庸、陈静、柳五津、沈延陆续前来,与向清风一起,迎上这八大剑客,虽然实力有高有低,不可能八人都占上风,但毕竟是他们抗金联盟的地盘,岂容得金人放肆!何况盟主失而复得,正教军心大落大起,此刻她如此威风应战,抗金联盟更是愈战愈勇,当下就将这一干劲敌围在中央,盟军声势威猛,歼灭这帮外敌,向清风一家就够!

    “郭子建、李君前两位将军已经回到川东,此刻就在石之迷宫!”乱局中不知谁兴奋地嚷出这一句!

    众人皆是一怔,继而加紧对战劲敌。不管是真是假,这消息都十足振奋了!

    若这消息是假的,就让它妖言惑众去吧,反正今夜向家军只要气势足就一定胜了!吟儿想——而这消息若是真的……若是真的,林阡就逃过了戴宗的那一劫,已经命李君前、郭子建先回来了,有他们两位高手在,何愁程沐空、完颜猛烈不能对付?!

    关键是,林阡就快回来了!吟儿立即响应这个说法:“郭子建、李君前二位做先锋,正是告知我们,林阡已然归来!”

    ?

    “林阡”二字响彻每个人心间,对盟军来说自是挡不住的胜利预言,对敌人来说,更是难抗拒的致命一击!

    摧枯拉朽之势。

    无人调控,这帮金兵,已然自乱阵脚,顷刻溃不成军,不堪一击!

    “撤!”

    可笑这控弦庄的八剑,纵然人人武功高强,竟不懂得如何凝聚军心,唯一一个坚定发号施令的时刻,还是在“撤”的时候。

    撤。对你们一呼百应的这些寻常金兵可撤得掉吗?还是你们喊出这一声撤的时候,只是为了释放心中的那份恐惧,或是对你们即将抛弃的这些等闲,扔下的最后一个字?

    今夜之后,又不知要添上多少死亡,和仇恨……

    ?

    而他们这些主将,撤了之后逃亡的方向,显然是程沐空和完颜猛烈的身边无疑……

    吟儿一战过后,蔽影草的功效还没有失去,陵儿匆匆上前来又给了她一株,正待与众人一起追敌,忽然头晕目眩,吟儿一把将她扶住:“怎么了?”

    “只是有些乏力,歇歇便好了。”陵儿说罢,又要动身。

    吟儿眼眶湿润,无言却将她拉住。

    “怎么了?”陵儿一愣。

    “我只是后悔,后悔我为何竟想到,与胜南去隐居……我……肠子都悔青了!”吟儿的愧疚,溢于言表,“陵儿,你的仇,我会给你报!今夜这帮外敌,休想逃出石之迷宫。”

    陵儿亦含泪而笑:“好。”说着脱下自身外衣,给她披上,“我就在后方,等你们的捷报。”

    ?

    “完颜鬼之,你的死期到了!”刚刚穿过那片石之迷宫,统帅盟军而至的吟儿就从人群中一眼把鬼蜮两个给剔了出来,这两个祸害,害盟军在六月丢了多少人命,害林家军与盟军军心动摇惶惶不可终日,害天骄误解林阡竟想到去黔西兴师问罪,害陵儿累垮战儿病重,那么多无辜,那么多是非,用你一条命来偿还,真就是便宜你了!

    吟儿喝叱之时已经飞身跃上,一脚将蜮儿踢开老远,一剑将鬼之挑开,盟主之威,即刻呈现于这一剑的威猛之中,原本这里混战的局面陡然被打破,人人都见到凤箫吟她一剑就把鬼之整个人都挑了出去,径直朝着那大鼎的方向!

    顷刻完颜鬼之就落入了那一鼎为他而设的火毒之中,挣扎而起的同时面色大变,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全身如何被灼烧,如何被吞噬,如何被淹没!

    盟主虽然最后驾临此地,却势如劈竹,眼神凌厉,杀气毕露。与程沐空、完颜猛烈久战不下的厉风行、风鸣涧,皆知这威风立得好,这帮金人,今天显然是走不掉了![(m)無彈窗閱讀]

第478章 红颜薄命

    完颜鬼之在鼎内拼命挣扎,许久才终于艰难翻身逃出,用力过猛直将那鼎带翻了倒在地上,此时此刻,哪里还留存他往常半点的杀气?剧痛之下,竟不停抽搐痉挛,眼睛里射出的全部都是恐惧,对死的恐惧……

    他显然想惨叫,可是叫不出来,没有看见他身上有明火,但他表情里完完全全是被火焚身的痛楚!想不到,这种过高的热量,连他这样一个恶魔都可以这么极速地摧毁。

    战场一阵死寂,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完颜鬼之究竟是怎么横死当场的。等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烈火烧完了,入了地狱,这些天来对抗金联盟的罪,才赎得了,偿得清!

    谁的双手,不是沾满了血啊。吟儿默然看着他死去。

    蜮儿在她身边,久久不能言语,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立即冲上前来抽剑直袭吟儿——这么快,这么快复仇的就到了。

    吟儿蓦地挥剑,后发而先至,直将这蜮儿的剑击飞出去,正待杀她,忽然迎面一阵罡风,吟儿下意识后退一步,只觉虎口发麻,定睛一看,才知眼前人以拳为武器。

    不必多言,劈空拳程沐空无疑。

    哼,又一个对不起陵儿和战儿的人。

    吟儿蓄势于剑,只待他程沐空一旦出拳,自己就一剑打出去,倒要看看,你程沐空的武功究竟有多强,像不像胜南说的那样,是顶了东方雨的缺!

    却在此时,身后不远传来这样的一句:“程沐空,胆敢接我一拳吗!”好熟悉的声音!

    是二大爷?!他真的回来了!?难怪这边战局这么顺畅!那么,胜南他……吟儿又惊又喜。

    李君前说这句话的同时,已然帮吟儿转移了敌人的注意力,程沐空的劈空拳本是要打吟儿,却骤然换了方向。

    吟儿刚把剑撤回去正待回避,却陡然发现,程沐空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

    程沐空他……他根本不是想跟谁对战!

    他站立的地方,是被鬼之临死前过度挣扎而无意带翻的鼎,盛满了火毒的鼎,如今就倒在程沐空的面前几步,已经有不少毒粉,被风吹开、铺散在地上。程沐空的劈空拳,可以把这些剧毒聚集,隔空打出去……

    如果说,程沐空他适才要杀的是吟儿,现在,程沐空的对面,是更大的一群人,是李君前以及更多的盟军兵将!

    时间太短,根本就已经来不及想,程沐空的这一拳裹挟着一地毒粉隔空打过去的同时,吟儿一边冲上前去阻止一边正对着小秦淮盟军大喝:“退下!危险!”

    只是这话音未落,就被巨响声淹没。

    他们只听见她说“退下”,也几乎立刻就开始退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巨响声,淹没了后面的这句“危险”。然而这一刻,危险的不是盟军,而是他们的盟主,一切都、来不及……

    ?

    随着周围压力的陡然一空,吟儿的呼吸和意识,突然被身后一阵猛烈的旋风剥夺,整个身体,亦完全被眼前另一道湍急的漩涡卷入、淹没……

    就是在劈空拳强势打来的时候,李君前的拳如电也恰巧平推而至!

    恐怕,连吟儿自己都无法分清楚,击穿她的,刺透她的,掏空她的,最先是背后程沐空追魂夺命的劈空拳,还是对面李君前锥心刺骨的拳如电。

    全力以赴隔空打出的两股巨力,各自都威力无限灭尽天地之势,半道交汇却没能够决一胜负,而是同时撞毁在吟儿胸前身后……

    轰然巨响之后,强光与火毒尽数消失,盟军俨然都平安无事,吟儿却被对冲后剩余的万千煞气,强横地斥飞出去。

    在谁都没回过神也根本无法接受的一瞬,战场上已是漫天血雾,模糊的视线里,只见半空中那个熟悉却残裂的白色影子,纸般飘落,重重坠地……

    死寂。

    控弦庄的八大剑客,较盟军诸将离吟儿更近,知她凶多吉少,于是斗胆都往这边来。

    金南的一众人马,个个都就在吟儿的身边,适才因为被她的势如破竹吓倒,忽然见她倒地,竟没有一个敢上前来确定她是不是死了,片刻之后,见吟儿无声无息,满身是血,才敢上得前来。

    这帮凶徒,竟都欲以锋刃去刺她身体,来试探她有未死透……

    ?

    他们敢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都成了他刀下的亡魂,一个不留

    原因太简单,他们胆敢伤害他的新娘

    金国的这群鹰犬豺狼,此刻像苍蝇一样在他面前落了一地

    而他,没有表情地看着他的新娘,英俊的脸上忽然被泪划破

    他的新娘,他因为战事而贻误的新娘,说好了要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喝合卺酒的新娘,他赴战之时送他走出黔灵峰在村口一身红衣笑语盈盈的新娘……

    为什么,婚礼,竟成为他和她的永诀……

    终于,林阡回来了,但林阡,还是来迟一步。

    他的新娘,他的吟儿,此刻竟然倒在血泊里,没有等得到他……

    ?

    ……

    视线里,先是敌人溃不成军地逃了,然后是向将军、风将军、莫非,赶了过来,还有小师兄、无良马贼、石前辈、陈门主,也都在这里,不久以后,陵儿也到了前线……陵儿站不稳,被身边的天哥一把扶住,陵儿的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所幸她和战儿都毫发无损……二大爷,似乎受了点伤,幸好,也没什么大碍……致诚、祝将军、海将军、云蓝师父、天骄……都回来了,原来大伙儿都回来了啊,全都跟胜南和好了吧,冰释了吧……这样就好,这样胜南就不用再那么孤单,孤单地只能在深夜的山顶走来走去、没有人可以述说。有时候,我也觉得我什么作用都没有,不能为他分忧,常常听不懂他的话……胜南他,其实还是适合千军万马,适合众望所归,适合短刀谷,而不适合黔灵峰啊……

    可是,我呢,我为什么突然间孤零零的,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看见胜南此刻怀抱的那个女子,相貌身形,五官轮廓,都那么像我?可是,我应该是在睡觉吧,是在做梦吧……

    是梦。恍惚间,我看见我毫无知觉地躺在胜南的怀里,任周围人怎样呼喊,就是不愿睁开双眼……

    他们的焦急,他们的悲恸,他们的恐惧,我都于心不忍。然而我最于心不忍的,是胜南他,忧伤的眼,是胜南他,寂寞的双肩,是胜南他,始终不肯流露的心情……

    原来,我衣上的颜色,并不是大婚的新装,而是,被鲜血染透?是啊,我那件新装,在刚刚已经被向将军他撕毁了……白衣,竟成了血衣,难道,我竟受了这般重的伤?还是,我已经死了?这一刻看着他们的,是我的魂魄罢了……

    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第一次那样近,原来是那样近……

    不,不,这一定是一场梦……我不要看见我的男人流眼泪的模样……他是林阡,他不该流泪,英雄本不该流眼泪……[(m)無彈窗閱讀]

第479章 星沉碧落

    在程沐空劈空拳和李君前拳如电的强势对决之下,挡在中央的凤箫吟毋庸置疑当场被震成重伤。

    林阡归来战局之时,敌人竟无一人敢逃。

    然而吟儿性命垂危,盟军又有谁还恋战。

    众将的呼喊声并不能夺回吟儿的神智,若等到军医赶来,也定已返魂乏术。林阡冷静地把吟儿一把抱起,抵住她背心当即就运送真气给她,他很想保持一贯的冷静,可为什么,为什么背对着盟军他看着吟儿惨白无血的脸他的泪就忍不住流。

    纵然他运筹无人匹敌,又哪里料到会是这样的久别重逢,纵然他杀伐所向披靡,却不能操控时光倒流去迫停程沐空和李君前的这两拳……

    ?

    “主母……求你……求你睁开眼……你看看我们,我们像跟你保证的一样,把主公毫发不伤带回来了……主公他,回来了……”杨致诚最易动情,当场痛哭,跟他一起的祝孟尝,本来粗神经的一个人,现在都眼眶通红连连附和。众人千呼万唤,唯独海逐浪背过身去,走远了站在一隅暗处,对天默看,无人知他心情。

    “回……回来了……”吟儿在那两拳和林阡真气的左右牵制中终于有所知觉,喃喃念着:“胜南……回来了?”

    众人全都屏息凝神,林阡不停止透入内力,只为挽回她性命,吟儿却未曾醒转,一直含糊呓语:“其实……胜南是嘴上硬,心里软……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联盟,时时刻刻……可是,他有苦衷,不能说……”吟儿虚弱地哽咽,泪水亦不停地往下掉,却不是为这两拳的痛楚,而是一腔对林阡的怜惜……

    说的同时吟儿嘴角不住有血涌出,应当是胸骨折断刺伤内脏所致,一时根本无法止住,全然滴染阡的衣上。她虽神志不清,却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似乎再吃力都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完:“他……他不能向大家说的……就由我来……向大家说……”

    徐辕就在他二人之侧,亲耳听她说出这样一句,表述再艰涩,感情都清楚,纵是徐辕,都也动容。风鸣涧、郭子建内力均属一流,看主公不肯放弃,于是齐齐上前,助他一臂之力。片刻之后,吟儿才终于睁开眼,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想必她刚刚的话,是一直憋在心里想在黔西就对盟军说的……

    不错,是在黔西,看见阡在黔灵峰顶,遭遇俗世纠缠的时候,她心疼地想对盟军说。可现在她模模糊糊看见了郭子建,她忽然记起来这句话已经不用说了,阡早就和盟军、林家军都冰释前嫌了……可他为什么,还这样令自己心疼……

    心,真的好疼……可是,看着他们全都拥护在林阡的身边,林阡是他们所有人都效忠的主公,她终于明白,阡已经未必需要她了,是她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真的……已经好了?”吟儿问的同时,林阡噙泪而点头,吟儿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来,“胜南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吟儿很……很开心……吟儿……死……不要紧……”

    一边说,吟儿的手已经在渐渐轻轻地往下滑,可是林阡他紧紧攥住她,死死攥住不肯放:“吟儿,不会!不会死!不会让你死,不会准你死!”

    此刻他哪里还会有惯常的冷静留存,他怎么可能准许吟儿死,这个天下是他和吟儿的,没有了吟儿还有什么是他林阡喜欢的事,他和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讲,很多事情才做了一半,这么多年他出死入生哪时哪刻身边没有吟儿。不可以这样的,不能失去吟儿……

    谁都没有注意到兰山是什么时候到场,然而她在看完吟儿伤势之后,立即就面色一变,对林阡、郭子建和风鸣涧喝止:“盟王,众位将军!不能再救!”

    “为何?”风鸣涧和郭子建皆是一怔。

    “她身上中了剧毒,一旦运气畅顺,反而将这毒药过快地送到五脏六腑!”兰山说,“原先她毒性还没有扩散,现在却……”

    “中毒?!”众人全是大惊,这才意识到吟儿适才为何要喝一声“退下”硬是挡在程沐空和李君前中间,原来,原来是为了保住盟军……

    几乎同时,郭子建风鸣涧齐齐停手,不再给吟儿运气支撑。

    ?

    可是,怎么可以不助她运功?!吟儿衣衫早已被血浸透,肩骨胸骨俨然被震断,脏腑内伤更重,本就很难救活,如今教他连救都不能救,难道眼睁睁看着吟儿伤重身死?可是,若不按兰山所言,就是会加速她毒发身亡!

    为何连这都抵触,为何连这都抵触!林阡从没有这般束手无策过,从没有这样无能为力过,也从没有这样——混乱至极!

    “主母她……的确中的是火毒……而且,毒性已经渗入气血……怕是,不行了……”向清风也说。

    向清风是谁?向清风是从前每次有谁死了他来道明这个人是怎么死的那个人啊,他怎么可以现在来说吟儿!吟儿才不会死,吟儿绝不能死!

    林阡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势下显然被逼到绝路,大怒着直冲向清风吼出一句“一派胡言!给我住口!”向清风神色一凛,已经被他喝止。致诚以为他对向清风喝叱是因为向清风是寒党奸细,立即对杨家军一个眼色,即刻麾下人马上前把向清风围在当中,向清风被拿下的时候,根本无话可说。

    林阡却哪里还记得谁是谁的奸细、谁是谁的拥趸,不由分说抱起吟儿就要走,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带吟儿走到哪里去。厉风行李君前正巧一左一右挡在他的路上,他就如谁也没有看见,愤怒却迷惘地把他们同时撞开。

    “胜南。”“主公。”“盟王。”“林兄弟。”这无穷无尽的称谓,这无休无止的担负啊。

    “都是你自己的人!不要……不要再……互相!”吟儿拼尽力气,想要拦住阡的离去,却再不像往常那样精力充沛了,连手都无法抬起,说到一半,竟还一口气喘不上来,此情此境,谁都救不了她,林阡抵住她背心的手掌,却不肯、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黔灵峰,黔灵峰……吟儿,我带你去,我知你最爱的是那里……”他忽然忆起他给吟儿的承诺,还没有兑现。

    “吟儿……虽然……最爱……黔灵峰……但……希望……林阡……最爱……短刀谷……”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连贯,明眸也已然涣散。

    可是胜南,宁可你对不起我,负了对我的承诺。

    吟儿虽然最爱黔灵峰,但希望林阡最爱短刀谷。

    众人全都听见了吟儿对阡的希望,什么红颜祸水,什么蛮不讲理,什么知错不改,在这一刻全然不攻自破。

    林阡心中一恸,泣不成声:“吟儿,说过要陪我……走到最后……这还不是最后,不是!”他知现在不能随意地动,吟儿的命根本比纸还薄。可是吟儿,无论黔灵峰还是短刀谷,我的人生,都要与你分享,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盟主……

    吟儿满头虚汗,油尽灯枯,却带着微笑看着他,似乎在对他讲,她看他重新拥有了众望所归,她知道他必定能够成为最英明的主上,她真的真的、已经无憾……

    寂静里,吟儿在林阡的怀中含笑闭上双眼,不刻气绝身亡。

    ?

    他为了保住她不顾一切,即便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看见她完好无缺脸色红润,他都觉得值得他都觉得欢喜。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令自己拼尽全力爱护的人,为什么别人要那么残忍地对待她……此刻,面前身后所有的误会都消除了,他失去的一切都回来了,怀里的温度却早已流逝。再也见不到那个甜美的笑靥,听不到她俏皮的话,感受不到她的可爱和小脾气……他忽然觉得这一切还有什么用。

    随着她身体越来越僵冷,他只觉他的魂魄也已经死了大半,天地之大,自吟儿去后,再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亲人。[(m)無彈窗閱讀]

第480章 风声边界

    第480章 风声边界

    那一夜,敌人曾有千万。

    内,向清风暴露谋反,辜听桐伺机逃窜,戴宗残部策动里应外合,寒泽叶党羽妄图死灰复燃;外,程沐空、完颜猛烈夜袭厉风行、风鸣涧,鬼蜮与八大剑客合谋侧面侵略,金南前十联合控弦庄故技重演。

    那是寒党的殊死一搏背水一战,四圣妄图用最后的棋子挽回颓势,然而只完成了营救辜听桐这第一步,向清风就已然弃械归降,身处川东的寒泽叶党羽,顷刻间失去寄身而空中解体;

    那是控弦庄蓄势已久终于向抗金联盟发起的正面挑衅,但求一战功成、继而一夜崛起,日后逐步代替南北前十成为纠缠盟军的主要势力。谁料八大剑客连姓名都还没有透露,声威就被柳五津、陈静、石中庸、金陵、莫非、孙思雨、沈延联手削弱,来不及再做他们扬名立万的美梦,林阡刀下,一个不留。

    那一夜,盟军一如既往保持不败,歼敌无数的同时保证了自身不乱;郭子建、李君前率众救局,兵马增援强劲而及时,助盟军一臂之力、促劲敌溃不成军;而杨致诚、祝孟尝、海逐浪和天骄一同跟随主公归来的事实,更是加速了此战终结,胜负毋庸置疑。经此一役,抗金联盟与林家军俨然同仇敌忾、不分彼此,当恩怨摒除、奸佞伏法,已枕戈待发、挥师北上。

    却是那一夜,那个说“无论麾下、主上,我凤箫吟一个都不能失去”的人,却仍然失去了他们……

    月上中天,星沉碧落。

    但她一命,与盟军千万条人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陵儿说:“你是盟主,盟军可以付出一切,也要让你独占这成果!”

    她那时其实在心里讲,我是盟主,我豁出性命不要,也要让盟军的战史上,绝无败绩!

    可是那个糊涂鬼呢,他该怎么办啊……

    林阡抱着咽气多时的吟儿始终不肯放开,没有说话,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眼神里不再有杀气,不再有战火,不再有斗志,有的只是一种,寒冷至极、凛冽至死的陌生。仿佛他与他们,才是真正的阴阳两隔。

    无一人再能把他从吟儿身边分开、夺走,任谁都没有这个资格,这个胆量,也根本,没有这个狠心。

    当此时,天骄忽然不再迟疑,到阡之侧俯下身来,袖中似要取出什么,却立即被他身后亲信老将,一左一右,齐齐拦住,“天骄!”他们一同摇头,示意天骄不能这么做。

    诸将猛然回过神来,忽忆当日魔门断崖的那场决斗,林阡假意身死之时,辜听桐曾劝天骄取出回生丹来给阡续命,那回生丹为人间至宝,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必须在死后半个时辰内便服下。

    物是人非。当日辜听桐还是忠臣良将,当日吟儿还对阡生死相随……恍如一梦。

    “天骄,三思!”“天骄,使不得,这回生丹,只能救天骄或对武林至关重要之人性命!”天骄的百步穿杨军尽数劝谏,言下之意,这至关重要之人,除林阡之外,再无其他。

    仅此一颗,不就意味着,这就是天骄或林阡的一条性命?

    千载难逢的起死回生,怎能让给第三个人。用天骄或林阡的命来救第三个人,值得吗?

    云蓝噙泪却不劝天骄:何况,吟儿还是完颜永涟的女儿……

    其实,也许吟儿的死是天意,金国公主这个后顾之忧,可以不知不觉就消除……

    “以一人之力平定乱局、救得盟军这么多条性命,这样的人,难道还不算对武林至关重要之人?”天骄举手,毋庸再议,随即将回生丹塞入吟儿口中,当下运功以外力驱使她吞下。

    众人听时看时都只是动容,唯云蓝才懂天骄是下了怎样的决心,不禁又是钦佩又是感伤。林阡却一直没有回答,是悲伤到无以复加。

    久之,那回生丹理应已经到了吟儿体内,天骄停止运功,触碰到她身体肌肤,察觉到她果真不再僵硬,不料陡然间却变得滚烫,明显火毒仍在她体内肆虐。

    林阡业已察觉到怀中吟儿的身体变化,但除了温度的改变吟儿好像没有一丝起色,靠得这么近都感觉不到她有脉搏和心跳。回生丹只此一颗,起死回生限于传闻并无先例,谁都不知道这个回生丹是不是真的有用。

    天骄解释说:“回生丹虽然帮她找回了最后一丝气,却只是回天返魂,不可能药到病除。所以她的身体状态,还和气绝前一样。”

    “那便是说,若要盟主姐姐她恢复,就要趁回生丹还吊着她性命的时候,为她治好这内伤外创,并祛除身上的剧毒。”兰山领悟,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么,这回生丹能维持多久时日?”

    “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之后,便就失去了固本培元的作用。所以在那之前,定要让盟主醒过来,才是真正复生。”天骄身边的那位老将回答,“然而,未必一定能等到那一天……一旦盟主伤势过重而自身无法坚持,纵是回生丹,也抢不回来,也许片刻之后,就又……”欲言又止。

    “不错,用回生丹救人,实际是拖延时机以求治愈。盟主她,却拖延了时机也恐怕毫无希望……”另一老将接着道出实情,叹息回生丹本不该拿来救吟儿,天骄转过头去蹙眉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他低下头来,却执拗着继续说,“外创或能愈合,内伤也能治得,唯独这火毒性烈,世间无药可救。一旦火毒不除,也就不能随便服药、运功来治内伤,以免促进毒发……偏巧就是这么抵触,盟主她,希望太渺茫……根本没有救……”

    “如此说来,勉强拖延个四十九日,四十九日之后,盟主还是很可能要死去?”石中庸蹙眉询问,目前除了他之外没有冷静的。

    “而且,小盟主她……可受得了这四十九日的焚烧之苦?”陈静泪流满面,刚从丧弟之痛走出来,嗓子还有些沙哑。

    便即此时,谁都看见适才一直没有回应的林阡,眼神中划过一丝深刻的苦痛。他是心疼啊,他不忍再教吟儿受一点点的折磨,若是吟儿现在去了,会不会比四十九日之后再去要好得多?若然吟儿能逃过那种如火窟的反复煎熬,他宁愿自己去受一生一世的相思之苦。

    慧如穿过人群,走到林阡身侧,弯下身来,轻轻试探了吟儿的温度:“或许有一个地方,可以抵制这火毒的焚烧之苦……”

    “何处?”徐辕问。众人亦纷纷追问。

    慧如却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林阡,等他转过头来眼神示意的时候才讲:“寒潭的第二十关,常年酷寒几乎无人能够出入,既能抵抗焚烧,又能保她安全……但是,盟王必须狠下心肠。因为,盟主她从前第一关都吃不消。”

    他如何能够狠下心肠?焚烧与冰冻相抵,或许能够帮吟儿在生死之间挣扎,可是绝不可能抵得恰好,吟儿必定要深受其害……

    “林阡哥哥,带盟主去吧。我相信林阡哥哥在四十九日之内,必能找到一切救治盟主之法,就算火毒的解药要寻遍天下。”闻因的眸子里,全部是信任。

    “不错,她一定能够恢复,她从小到大都多灾多难,可是从来都能逢凶化吉,大难不死还有后福。”云蓝亦点头。

    阡被柳闻因和云蓝点醒:为何这样的没有信心?应该相信,相信这一劫过后,吟儿定能够死而复生……吟儿此刻还有温度,吟儿一定还有生存的斗志!因为吟儿她最怕死,最爱惜性命……

    “自创剑法,打完之后忘了没记住不要紧,流传不了昙花一现不要紧,姿势多难看动作多不协调不要紧——性命最要紧!”他忽然想起吟儿对他说过的话,不错,对她来说性命是最要紧的……她那么喜欢热闹,她一定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爱的人们全都在这里,她还有他,她不该是这样地等着他回家……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林阡终于点头,脱下外衣裹住吟儿,抱起她一同离开战地。吟儿没有呼吸,没有知觉,与平时判若两人,经过谁时,谁都难忍悲恸。

    火毒以粉末侵入体内,从来都杀人势猛,纵然吟儿被打得满身伤血,毒素也只朝着五脏六腑绝不外渗,所幸如此,才不至于接触她的人也受其害。

    金陵在帐中看兰山等人为吟儿清理,见她全身上下无一不伤时已经强忍住眼泪,待到云蓝掀起吟儿血衣,金陵乍一望见不禁惨呼一声几乎晕厥在地,数次清醒又数次哭倒。孙思雨亦是呆呆地看着她,心中明白得很:盟主她,就算能复活,怕也活不长了……盟王他,其实是知道的,可是他,如何能够将她放弃……

    收拾残局,方知八剑横死,鬼死蜮逃,程沐空身受内伤暗自逃跑,完颜猛烈及其部下全军覆没,岂止金南又灭一脉,控弦庄更遭大辱。

    平日林阡就已经无可匹敌,失去了吟儿的他有谁还可以惹。

    完颜永涟给予金南的兵力扩充,一战便挫了一半。金南能与林阡抗衡之人,也唯有前四以上,甚至不在此地的贺若松、薛无情,而完颜永涟要不就继续从控弦庄调兵遣将,要不就亲自出马到川蜀来试试。

    形势一片大好。然而,无人知林阡现在对大局的想法是怎样,他几乎没有对此陈述过一句话,当吟儿命若悬丝,他唯一要做的事,好像只是日夜兼程地赶回黔西,把吟儿送回寒潭去。

    刚刚归来,又要离去。

    然而那川北之战,不可能空悬四十九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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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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