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城
芽儿一行人到楼下时，客人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今天一整天，无论是事先会场的安排，还是宴会结束后的后勤服务，郭小海都安排的十分到位！
这数九寒冬的，小北风一吹寒意能顺着领口钻到骨头缝里！况且，时间又这么晚了，马路上就是有几盏路灯，远远看过去寒风瑟瑟，一个人影也没有。更别说有人家住的偏僻了，这个点回家，简直是黑灯瞎火。
所谓善始善终，郭小海早从车队那边调了几辆车过来，务必把人送到家门口！
况且，今天晚上能受邀参加宴会的最起码也是小有背景身份的，下午的时候，不少人本来就是开车来的，顺路也能帮忙捎上几人！
除了经理带着几位服务员楼上楼下的在做最后的善后工作，那寥寥几盏壁灯光晕下的一楼大厅里，丝毫看不到平日里车水马龙般的热闹喧嚣，显得空空荡荡，也多了几分冬日里寒夜时分的萧条！
不过，倒是大厅门口影影绰绰的还有人站着没走，似乎寒暄些什么！
酒店外的路灯太暗，芽儿刚下来离得也远，看不真切。正好冯凯带着张菡姝一前一后从后厨捧着一杯热牛奶过来，芽儿喊了一声冯凯哥，想问呢，一道质问声突然响起，被一阵寒意席裹着依稀传到耳边！
“陈大夫，这情况你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吗？”林美芬手里拿着陈道正又递回来的一份病例备份，嗓音又尖又锐听着似乎有几分不善！
阴影下，林美芬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更是流露出几分失望和质疑来！
今天过来参加这劳什子的宴会，从头至尾，林美芬这心里都没大舒坦过！先是在王家老太太面前丢了面子，什么慈善宴会上又白白的捐了十万块，却连一个水花都没能飘起来！倒是翟家婆媳俩今天晚上出尽了风头，又有人帮忙抬花花轿子，端的是财大气粗！
要说唯一的收获，或许就是刚才众人纷纷告辞寒暄时，无意间听人喊了一句，才知道宴会上拍下那根老山参的这位竟然就是京城有名的中医陈道正，尤其是十分精专骨科。
当然，不光是陈道正，刚才跟他一块下楼的这几位都是京城很有名气的医生！还是听郑月如跟人家问好，林美芬这才知道，一行人里头不仅有附属医院的副院长，甚至还有一位军总医的总院长和一位副院长。
可惜，难得一下子碰上这么多堪称国内医学界翘楚的专家医生，唯独陈道正擅长骨科，其他人专业领域都不大对口！
今年年初，罗少强出车祸后，罗家人没少四处求医问药！甚至就连很久没有亲自出马接诊病人的宋老他们那几位老泰斗都拜访了。可惜，罗少强的伤不能算是多重，但可能坏事没少做，伤的很巧，就连那几位杏林界泰斗级别的老先生也表示无能无力！
宋老他们倒是给罗家人指点迷津了，自家小徒弟最擅长针灸，这病人到了她手里或许还有几分彻底治愈把握！但当时罗家人谁都没放在心上，一来不相信叫杜萱瑾的年纪轻轻，到底能有什么好医术，无外乎是外人看在翟家的面子捧出来的，二来，罗家人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当时，罗家人最大的希望就寄托在京城最擅长骨科中医的陈道正身上！但是可惜，那段时间陈道正刚好到南方参加一个医学交流会，罗少强的伤情又轻易动弹不得！
正巧，罗家很快想方设法联系到了m国有名的骨科医生和康复专家，这才送罗少强到国外就医！
不过，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罗少强那条腿确实也保住了，既没截肢也没瘫痪什么的，但跛了，虽然不那么严重，但跛了就是跛了。
在没出车祸之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罗少强简直可以说是天之骄子，在这四九城内小一辈的圈子里，谁见了不得喊毕恭毕敬的喊一声罗三少，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但自从腿伤了之后，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罗三少整个人就跟幽灵似的，阴鸷，颓废，脾气日益暴躁……
林美芬身上虽然有贪慕虚荣、尖酸刻薄等等诸类的小毛病，但单从护犊之心上来讲，林美芬也算得上是一位好母亲！明知道没用，偏方土方没少打听！平日里，甭管是出门逛街还是参加宴会，拎着的精致小皮包里一直都装着一份罗少强伤腿的病例！
这不，罗少强腿上的外伤早就恢复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罗家其他人几乎早都放弃，但林美芬这做母亲的不一样！刚才听见有人喊陈道正，林美芬压根没多想，直接把人喊住，把一直带在身上的病例拿给陈道正看！
跟几位熟人寒暄完，人都走到大厅门口了，突然被人没头没脑的拦住，手里被塞过来一份病例备份，陈道正虽然纳闷，倒也不至于冷面相对。况且，陈道正也还记得眼前的这位好像是拍卖那枚祖母绿戒指的罗家二太太。
虽然稀里糊涂的，陈道正也还是把病例备份接过来了！就是有一点，也不知道这罗家太太是不是太心急，也不嫌冷，也不嫌光线暗，就这么堵在大厅门口了。
就站在风口，虽然被小北风吹得脊背发凉，但精神也立马清醒了。阴影下，罗家太太一脸的急切，陈道正也不好意思开口说回大厅里说！
干脆，就借着从雕花窗棂里透出来的丝丝微弱光线，草草翻看起病例来！
宋院长他们和芽儿的这几位师兄是一块出来的，也都被堵在门口了，都不大好意思说自己先走一步了！况且，身为医者看到疑难杂症时，难免生出好奇之心，竟然围着陈道正，也蹭着看起病例来！
难为林美芬了，对儿子的伤情和恢复情况如数家珍。
不过，林美芬解释的越详细，陈道正越了解病情，越清楚自己对此还真的是无能为力！
“很抱歉，病人的伤情属于骨髓神经损伤，也是最难治愈的，能恢复到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很好了！至于其他的，我还真是无能为力！”陈道正好脾气的笑了笑。
看得出林美芬的一片慈母心肠，态度虽然差了一些，语气里更是满满的质疑，一行人也都没在意。从医这么多年，大家都见多了病人家属情急之下的歇斯底里，林美芬这反应还真不算什么！
但陈道正一抬头，余光正好依稀瞥到大厅里刚下楼来的芽儿一行人！
医者父母心，陈道正眼睛一亮，沉吟了片刻，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推荐一个人……”
顺着陈道正的余光朝大厅里望过去，芽儿其他的那几位师兄眼底也不由泄出三分轻松笑意来。
包括芽儿的这几位师兄虽然在国内医学界的小圈子里都颇有名气，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除非一些国家大事，其他的还真不怎么关注！谁都不知道自家小师妹曾经跟郑家的那些小过节，也不大了解罗家和翟家在政治立场上的对立，就这么举贤不避亲起来！
况且，想着眼前这位都来参加宴会了，陈道正也没多迟疑，笑着说道，“说起来，你这是舍近求远了，对于这例病例，里面的那位或许有几分把握！”
说着，干脆探了探身子，直接朝芽儿招了招手，嘴上依旧跟林美芬婆媳解释道，“别看她年轻，她那手金针之术却是出神入化，我们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尤其是这类神经性损伤，针灸或许是目前最有疗效的一种手段！”
芽儿其他几位师兄也纷纷点头，力证自家小师妹的医术不俗！不，何止是不俗，简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角落阴影下的宋院长，嘴角抽了抽，表情显得十分怪异！宋院长消息灵通的多，哪怕只是影影绰绰听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但无风不起浪，最近这段时间翟家似乎处于风口浪尖，而背后推手据说应该就是罗家！
打心眼里说，芽儿是不大乐意跟罗家婆媳俩再碰面打招呼的！但一来要送众位老爷子老太太们回去，二来，师兄都朝自己招手了，也不能假装看不见不是！
微微朝师兄点点头，芽儿嘴上插科打诨给众位老爷子老太太们逗趣，一边不紧不慢的朝大厅门口这边走！
倒是大厅门口这边的陈道正，话音刚落，就很快察觉出端倪来，看眼前罗家婆媳二人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啊！
随着陈道正话锋一转，林美芬第一反应压根没多想陈道正提到的“里面的那位”到底是谁，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刚扬起一丝惊喜，但顺着陈道正的视线望过去，涂着大红口红的嘴角顿时耷拉下来，下意识的哼了一声，表情也显得阴阳怪气的！
其实，林美芬是养尊处优的罗家二太太，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芽儿这翟家孙媳妇本尊！算起来，也没什么过节。可惜，罗家和翟家立场不同，注定不能坐下来一块喝茶。
而且，林美芬这些年一直疲于应付丈夫在外面沾惹的那些花花草草，最讨厌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小狐狸精们！而芽儿年轻漂亮，在林美芬这徐老半娘眼里可不就是狐狸精中的狐狸精！真说起来，芽儿算是被迁怒了！
第995章 城
酒店大厅外的灯光有些暗，但陈道正他们还是注意到了罗家婆媳二人的失态！
至于芽儿，虽然离得稍微远了一些，但又不是感官失灵的木头人，也精准的捕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眼神里夹杂着的诸多情绪！
林美芬身为养尊处优的罗家二太太，一向自持身份，眼神竟毫不回避，看得出其中有三分质疑，七分刺探，态度大喇喇的甚至可以说是明目张胆！但旁边另一道晦涩阴郁的眼神，却无端让芽儿脊背发凉！
郑月如表情晦涩莫名的看着跟众位老爷子老太太有说有笑相拥着从楼梯口下来二人，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修长挺拔，气势冷冽如霜，唯独在看向怀里拥着的杜萱瑾时，眼底的温柔能让人沉溺。
更没错过刚下楼梯时，似乎感觉到大厅里温度有些冷，翟耀辉动作自然把杜萱瑾裹入大衣里的小动作，杜萱瑾更笑靥如花。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温情脉脉！
想到这位眉目冷冽的男人不仅家世煊赫，本人更出类拔萃，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是军功赫赫的少将，但他如珠如宝的温柔和宠溺却独独给了杜萱瑾！
这一刻，郑月如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那股子名为嫉恨的情绪突然发酵、膨胀，犹如决堤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转瞬之间几乎吞噬掉了郑月如平时最引以为傲的冷静，明艳精致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端庄从容的笑意。
此刻，郑月如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凭什么！
自己亲爷爷是开国元勋，自己从小是在梧桐栖凤的大院里长大的金凤凰，而杜萱瑾她不过是山沟沟里飞出来的一只山雀，却一直把自己踩在脚底，贬如尘埃！自己每次好像都跟跳梁小丑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在杜萱瑾跟前跌跟头。
同样名校毕业，杜萱瑾凭借着那张脸，风风光光嫁入如日中天的翟家，耀眼而肆意，自己却一落再落，最后退而求其次才谋来这段婚姻，结果却是个中滋味，如履薄冰！
什么罗三少，自己现在才看清，不过是仗着身后的罗家才能呼风唤雨的的二世祖罢了！而如今，更是每天只知道躲在阴暗角落里自暴自弃的残废罢了！
凭什么杜萱瑾活的比自己更璀璨耀眼！
沉浸在跌宕心绪中的郑月如，丝毫不知道此刻自己那张艳光四射的脸上，肌肉扭曲，眼底的阴鸷犹如一团蒙上了黑雾，浓的化不开。
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碰到杜萱瑾，就是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不如意！
大厅门口的光线虽暗，但还不至于连近在咫尺的人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到！
明明都吹了好一会儿冷风了，也适应了外面的寒风凛冽，宋院长他们还有芽儿那几位师兄还是突然无端打了一个寒蝉。
众人都是人精，见明明在宴会上表现的优雅大方，干练从容的郑月如突然眼神晦暗，表情扭曲，谁也不会误以为是郑月如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发癔症了。
虽然不明究底，但不经意顺着郑月如阴郁的几乎实质化了一般的视线朝大厅里望过去，正好对上相拥过来宛若一对璧人的小夫妻，众人多少也窥得其中一二！
陈道正心底一晒，又扭头看了一眼表情也显得阴阳怪气的罗家二太太，哪还能不知道自己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萱瑾那丫头是自己招呼过来的，担心这小师妹一会儿遭受无妄之灾，陈道正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搪塞过去，让罗家婆媳先离开，就见表情扭曲阴鸷的好像发癔症的郑月如，突然神色慌乱的撇过头来，脸色煞白，一副惊恐之下惊魂未定的模样，甚至还微不可察的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不是一直分神留意郑月如的神色，陈道正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似的！该不会真的发癔症了吧，要不然怎么突然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别说陈道正脑子里突然天马行空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就连其他人好像也这么认为。倒是没人留意到大厅里正拥着芽儿慢悠悠朝这边过来的翟耀辉，漫不经心的挪开了视线！
翟耀辉这把寒冰利刃是经过战火和鲜血淬炼过的，平时不出鞘则罢，出鞘则锋芒毕露，必见血！比起郑月如阴鸷的让人心底发毛的眼神，翟耀辉漫不经心的一瞥，就像是一把刺骨冰刃在喉间扫过，那犹如实质化的寒意让人从灵魂深处战栗，哪里是郑月如这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能承受的了的！
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大厅里众人谁也没注意到翟耀辉的小动作，但“水深火热”当中的芽儿哪儿会也注意不到刚才这一来一往的视线交锋。
芽儿敢以自己2.0的视力打赌，溃不成军的郑大姑娘此刻脸色苍白的找不见一丝血色，这绝对不是什么因为光线的原因！
一向张扬明艳的郑大姑娘突然变成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着挺可怜的，但是有人帮自己报仇了，芽儿这心里阵阵暗爽。自己只是涵养好，并不代表是泥人没有一丝脾气！
芽儿杏眼里阵阵涟漪，狡黠璀璨，得意的挠了挠牵着自己的那骨节分明的大手的掌心，两道如黛柳眉也活灵活现的翘了起来！
可惜，芽儿精致如玉的小脸上这满满的挑衅，没让惊魂未定挪开视线的郑月如看到，倒是心中狐疑的那几位师兄逮了一个正着！
陈道正他们辈分上虽然是师兄，但年龄上足可以当芽儿这小师妹的父祖一辈了，哪会懂得郑月如“既生瑜何生亮”的公主心结，见芽儿一脸挑衅，错愕之余，眼神微闪。
佯装不经意的细细打量了一眼心神不属的郑月如，心里忍不住琢磨开了，这位容貌和气质都是上等，又出身郑家……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爱恨情仇吧？
但甭管这揣测靠不靠谱，当师兄的于情于理都没有偏帮外人的道理！
也幸亏芽儿不懂读心术，虽然注意到几位师兄诡异的表情，但没猜到他们“为长不尊”的乱琢磨。
又抠了抠翟耀辉的掌心，突然顿步，翟耀辉顺手帮芽儿围好一直搭在胳膊上的围巾，芽儿接着朝堵在门口的一行人这边走过来，翟耀辉朝陈道正他们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人则直接止步，顺手帮忙着穿外套的众位老爷子老太太递个衣服围巾什么的！
至于罗家婆媳俩，翟耀辉摆明了没有丝毫过去跟她们打招呼的打算！哪怕从头至尾，翟耀辉都没说一句话，但态度里的亲近远疏已经表露无遗！
真要算辈分，翟耀辉或许是得喊林美芬一声伯母，但是罗家和翟家素来没什么交情，尤其是罗家最近在背后煽风点火，就等着揪翟家的小辫子呢，翟耀辉态度虽然有两分轻慢，别说多少知情的韩老爷子他们了，就连翟奶奶和翟妈也明显不打算管教半分！
平时在外面，威风惯了的林美芬这个罗家二太太最是端着身份。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林美芬也最喜欢被人捧着高高在上的感觉！
但看看不疾不徐过来的杜萱瑾，敷衍的喊了一身罗伯母，而翟耀辉人家压根不过来，态度更是轻慢，林美芬倒是忘了自己刚才什么眼神了，脸色有些难堪。
但张了张嘴，看了看大厅里还没离开的众位老爷子老太太，再看看一身黑色大衣神色冷冽的翟耀辉，到底没敢吱声。
老话说得好，夫贵妻荣。想到丈夫白虚长了几十岁，熬了大半辈子也就是清水衙门的小小处长，从哪方面讲都比不上人家一个小辈，说到底，林美芬心里压根没什么底气！
再说围得严严实实走过来的芽儿，刚才被罗家婆媳俩瞪了半天，虽然不准备当着众位老爷子老太太们的面跟她们撕破脸皮，但也没有笑脸相迎的肚量！
随口喊了一声罗伯母，朝郑月如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扭头跟陈道正他们打招呼时，表情也真挚热情的多，“陈伯伯，你叫我？”
察觉到芽儿前后不一的态度，陈道正越发肯定自己刚才一时口快，这不，骑虎难下了！看了看还没调整好表情的罗家婆媳，陈道正干脆自己随口解释起来，“有一位病人，好像是膝关节受外伤撞击，导致神经性损伤，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
哪怕陈道正解释的模棱两可，芽儿也知道这位病人是谁，“这得看伤者具体情况如何！像这种神经性损伤是最难治愈的，我也不敢说有把握！”
虽说医者父母心，又当着宋院长、孙副院长和徐老主任这仨顶头上司的面，但先不说罗家人信不信自己，就是真相信自己，芽儿也没主动请缨的胸怀！
但芽儿说的委婉，听在林美芬耳朵里，这就成了借用语言艺术，糊弄人，一时间没能忍住嗤笑出声来！
随之，故意夸张的赶紧拿手捂着嘴，娇声笑道，“算了，陈大夫，你也别难为小杜了，她年纪轻轻的哪比得上你和那些国外专家有经验！我啊，刚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不过，看病历看不出什么来，晚些天可能还需要麻烦你！”
既然林美芬都这么说了，陈道正也不会故意给自家小师妹找不自在，非得让芽儿把这病人给接下来，倒是随口应下了林美芬说带人到自己那里求诊的要求，“那好！”
芽儿当然也乐的自在。下午的时候，罗家婆媳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芽儿跟两人又敷衍着应付了两句，目送她们开车回去！
别看宋院长和徐老主任他们跟芽儿打交道时间不长，都看得出芽儿一直皮笑肉不笑的，客套疏落的很，就更别说芽儿那几位师兄了。认识了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小姑娘这模样！几位当师兄的有心关心两句，但看看前面路灯下早坐在驾驶室里等着的司机，再看看大厅里穿戴严实准备离开的众位老爷子老太太，也知道眼下不是细问的时候！
第996章 城
送走众位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宋院长他们和芽儿那几位师兄两拨人，夜色已经很晚了，大厅里剩下的也都是自家人了！
刚才，陈道正他们不大好意思问芽儿跟罗家婆媳到底有什么过节，但翟奶奶她们却没那多顾忌。虽然不大清楚这其中有什么过节，但也都察觉到了刚才那诡异的气氛。
“芽儿，刚才怎么回事儿啊！”翟奶奶蹙着眉，仔细打量了几眼围着厚厚毛巾的小脸上早看不出丝毫端倪的芽儿，满脸狐疑的问道，就怕芽儿脸嫩吃什么亏！
马上就坐车回家了，芽儿犯懒懒得戴手套，跟平时一样，正鬼鬼祟祟准备把冻得冰凉的小手抄到翟耀辉衣兜里呢，翟奶奶这突然一问，蓦得心虚。不过，冰凉的小手还是被早有察觉的翟耀辉牵在温热的大手里暖着。
都是自家人，芽儿也不装害羞，任由翟耀辉牵着，态度浑不在意，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没什么事儿！罗二太太那边有一例病例，陈伯伯喊我帮忙参详一二！”
这解释，尤其是那声过于疏离的罗二太太，别说心思细腻缜密的翟奶奶，就连不知道罗二太太到底哪号人物的杜妈听了都不大相信。
但瞥了一眼沉默内敛呈守护者姿态站在芽儿旁边的翟耀辉，大家谁也没再追问！
不过，翟妈知道的内情多一些，更清楚林美芬为人如何，手撑着车门都准备上车了，还是忍不住扭头叮嘱了一句，“芽儿，记住，你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勉强你！”
“知道了，妈！有你们这么多靠山，谁能勉强我啊！再说了，我也不是泥人捏的啊！”芽儿殷勤的帮翟妈拉着车门，催着翟妈她们都赶紧上车，“好冷啊，赶紧上车吧，也不知道家里四胞胎晚上睡觉消不消停！”
一听芽儿提到四胞胎，翟奶奶她们谁也没心思再细问了，要知道，东南西北他们兄妹四个可是一家人的心肝宝贝！
就连眼馋了很久翟耀辉开的那辆军用越野吉普车的郭小海，原还想着夜色都这么晚了，大马路上除了被寒风卷裹的簌簌作响的几片干枯的树叶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要不自己顺路过把瘾呢！一听芽儿提到自己宝贝外甥外甥女，郭小海一句废话也没有，赶紧坐到驾驶座上。翟耀霆更有眼色，早早的坐到副驾驶座上！
得，眨眼的功夫，酒店门外就剩下翟耀辉和芽儿了！
翟耀辉虽然不大满意小媳妇三句不离那四个小坏蛋，但对众人如此有眼色，还是稍感欣慰的！
自从有了四胞胎，为了配合他们的作息习惯，芽儿也早睡早起惯了。借着车灯微弱的光线看了看手表，果不其然，都已经十点多了。况且，这一晚上应酬下来，劳心耗神的很，不比站在手术台上轻松。
车窗外，晕黄路灯下的马路上又是一片冷肃的寂静，芽儿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犯困了，懒洋洋的靠在车座靠背上，话也懒得讲一句！
见小媳妇缩成小小一团，慵懒犯困的小模样活脱脱似醒非醒的小波斯猫似的，翟耀辉眼底泛起一抹暖意。
但脑海里冷不丁的突然想到郑月如那透着阵阵寒意的阴鸷晦涩的眼神，眼神那抹暖意也瞬间被凌冽如霜的寒意取代。见小媳妇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憨态十足，似乎浑然不察，不禁有些头疼。
虽然很煞风景，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以后跟郑月如打交道时，记得多注意一些！”
嗯？翟耀辉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芽儿蓦地想到了郑大姑娘那道自以为隐晦但阴冷的仿佛淬了冰的眼神，一个激灵坐直了，顿时睡意全无。
说实话，光是听到郑大姑娘的名字，芽儿就头疼的想挠头皮，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明明每次都是对方挑衅，自己被迫小小的还击罢了，自己怎么就成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难道是所谓的相爱想杀？
芽儿冷不丁的又打了一个寒战，怏怏不乐的敷衍着回了一句，“知道了！”
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了，随之又贼兮兮的反问道，“翟哥哥，先不说罗家人放不放心，如果罗家人真的求我给罗少强看腿，我要是跟他们说，破而后立，最好把腿锯断后重新长的治疗效果最好，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故意报复，扭头就走？”
芽儿绝对不承认自己有点睚眦必报！当然，芽儿也不至于拿医者的职业操守开玩笑。其实，罗少强刚伤到腿时，芽儿就从宋老他们那里了解到他的伤情了！虽然不大清楚他后续治疗的效果具体如何，但就以前的伤情来说，有七分治愈的把握。
不过，刚才芽儿也不是在开玩笑，这方案听着挺残忍挺无理取闹的，但治愈的把握会更高一些！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小媳妇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翟耀辉当然不会误会芽儿“心肠狠毒”。看着心里有一道坚守的底线的小媳妇，心里一软，抬手揉了揉芽儿松松盘起来的公主发型，“记得，你背后站着整个翟家呢，不需要因为任何人勉强自己！”
但心里却放心了不少，这丫头是心软脸嫩，但那也是一只心软脸嫩的小狐狸。虽然心不够狠，但真恼了，也会伸手挠人一爪子！
芽儿不知道翟耀辉的心思转动，倒是觉得这句就差没明摆着说“有我给你撑腰”的话听着似乎别有一番霸气侧漏，听得心底刚冒出来的那丝郁结顿时消弭于无形！
唯独就是这话听着十分耳熟。杏眼里波光涟漪，嘴角翘成了一个弧度，笑的十分促狭，芽儿故意挑了挑眉，揶揄道，“翟哥哥，这话听着是很霸气，但好歹你也换换词儿啊！”
什么叫屡教不改呢？说的就是芽儿！明知道眼前这位骨子里是属老虎的，正会吃人的，偏偏得意忘形起来，屡屡伸爪子捋虎须！
这不，冬日寒夜里寂静的大马路上突然响起一道车胎重重摩擦柏油路的刹车的声音。没等芽儿回过神来，眼前那张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脸已经欺身压了过来！
翟耀辉早被古灵精怪的小媳妇的一颦一笑挠的心里酥痒，见这丫头竟还敢煽风点火，强势长臂一揽把人搂过来，一记法式深吻，直到把怀里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媳妇亲的娇喘吁吁，杏腮酡红，媚眼如丝……
半饷，翟耀辉才依依不舍松开怀里的小媳妇，狭长的眸子愈发幽深，舔了舔两人嘴角拉出的那条晶亮的暧昧银线，咬着热的发烫的如玉贝耳，还故意拿来磨了磨牙。
见有心没胆的小媳妇又来掩耳盗铃那一招，紧闭着的睫毛紧张的如蝶翼般微微轻颤，翟耀辉胸腔由衷溢出一阵轻笑，在小媳妇紧闭着的眼角轻啄了一口，嘴里故意使坏打趣道，“难道刚才你话里的意思不是喜欢霸道？”
常言道，输人不输阵。芽儿猛地抬头，张牙舞爪的朝翟耀辉挥了挥自己的那小细胳膊，“你刚才那顶多算是武力镇压！”
孩子都生了，也勉强算得上老夫老妻了，还羞个什么劲儿啊！至于心底的那抹悸动，烫的能煎鸡蛋的脸，芽儿自我安慰自己，这是本能反应！
翟耀辉向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不故意逗自家小媳妇，但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故意似的在芽儿被亲的愈发莹润亮泽的嘴角摩挲了一下！
芽儿脸上又是一阵发烫，胡乱拍开翟耀辉的手，“走了，走了，赶紧回家了！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他们四人睡醒了闹成什么样！”
话音未落，一脸餍足惬意的翟耀辉表情顿时一僵，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没把最会煞风景的小媳妇怎么样，半饷，才沉声道，“奶奶和大姑她们在家呢，正好锻炼锻炼四胞胎的独立性，今天晚上咱们回大院那边住！”
说完，面无表情的启动了发动机！
四个屁事不懂的小奶娃锻炼哪门子的独立性啊！芽儿心里腹诽，也不反驳，杏眼微挑，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斜着眼来回瞥翟耀辉！看的翟耀辉没有一丁点的脾气，任命的跟在郭小海开的那辆车后面！心里却打定主意，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就请保姆来带四胞胎！
都说知子莫若母，前后脚跟翟奶奶她们回到家时，果不其然，本该早早歇下的后院，一片灯火通明！
夜色寂静，还没到后院，远远的芽儿就隐约听见四胞胎哼哼唧唧的哭闹声，拨浪鼓声，杜奶奶他们有气无力的逗四个小魔星的声音！
翟耀辉出门接人的时候，四胞胎是睡得正酣，看着一时半会的醒不了！可惜，翟耀辉前脚刚走，也不知道睡梦中的四个小包子是不是因为周围没有那两道最熟悉的味道，太没有安全感了，后脚，四个小家伙哼哼唧唧的就同时都醒了……
这不，一直闹到现在，大半夜的把整个院子都闹的人仰马翻了，哼哼唧唧闹着找妈妈！
见芽儿总算回来了，筋疲力尽的杜奶奶她们不由松了一口气！吩咐了芽儿多喂四胞胎喝点水，刚才哭闹的狠了，怕伤到嗓子，见芽儿应下了，四胞胎围着芽儿，哭声也越来越小，总算消停了，一屋子的人忙不迭的踮着脚朝外走！
隆冬深夜里的院子外，寒意刺骨，但刚从温暖如春的卧室里出来的杜奶奶她们只觉得清凉通透，就俩字，舒坦。被四个小坏蛋哭闹得针扎似的疼的脑门，也是一阵清凉！
总算明白芽儿为什么动不动就喊四个小家伙小坏蛋、小魔星了！白天，那四个小家伙可爱的跟小天使似的，很少哭闹！但这晚上一旦闹腾起来，简直就是精力旺盛的小魔头！
这厢，翟耀辉和芽儿这对刚上任不久的爸爸妈妈忙着哄委屈的不行的四胞胎赶紧睡觉。另一厢，先一步回到家里的林美芬，发现丈夫竟然难得在家。
见丈夫好像对今天晚上的慈善宴会十分感兴趣，也不像以前沉着一张脸懒得应付自己，今天一晚上都不大痛快的林美芬，心情瞬间高兴了起来！
哼，老罗再稀罕外面那些狐狸精，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些玩意儿罢了！自己是名正言顺的罗家二太太，不但有两个早就成年的儿子傍身撑腰，遇到正事儿，老罗不还是只能跟自己商量。以前也是自己犯傻，整天跟那些小贱人较真，不光生了一肚子闷气，也惹得老罗越来越不待见自己！
也不知道林美芬这是开的哪门子的窍，竟然“豁然开朗”了。
这套三居室的房子是罗江森单位的福利房，虽然比普通人家要宽敞不少，但是哪里比得上罗家老宅的典雅奢华！以前，罗少强就很少在家里住，跟郑月如结婚更直接搬了出去，两人要不回罗家老宅那边住，要不就住在当做新房的啊套刚开发不久的小别墅里！平日里，也只有罗江森和林美芬这老夫老妻的住在这边！
罗江森最近正卯足了劲抓翟家小辫子呢，今天难得得到老爷子的认可，越发关心今天晚上的慈善宴会，想从中探得一二，看出什么端倪来！
虽然知道妻子目光短浅，不一定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但这么晚了，罗江森也不好多留郑月如这儿媳妇多问。
所以，罗江森坐在沙发里耐得性子，平心静气的听妻子七零八落的讲宴会上的事情！
倒是林美芬，好久没这待遇了，言辞间也渐渐少了几分尖酸，再加上一身珠环翠绕，难得看起来有几分雍容端方。
最后，还从柜子里拿了一瓶儿子拿回来的f国红酒，老夫老妻的对影浅酌起来！
……再一声碰杯的脆响过后，林美芬神秘兮兮道，“老罗，你知道吗，今天晚上的慈善宴会翟家轻轻易易的就筹到了将近一千万！”
一百五十万美金就相当于将近六百万人民币，再加上另外两百九十八万人民币，可不就是一千万！那可是一千万啊！
第997章 城
老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罗江森在家里排行老二，本就不上不下的，不怎么受宠。况且，又志大才疏，不光耳根子软，在男女问题上也有些混不吝，一向不怎么受罗老爷子看重。
这些年，看着老爷子把罗家的人脉资源全都倾注在大哥他们身上，大哥他们在仕途上春风得意，好歹有几分自知自明的罗江森虽然不至于心生怨懑，但这心里还是憋了一股气，总想着有朝一日，让老爷子也能对自己刮目相看！
最近，翟家突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背后少不了雄心勃勃的罗江森在背后推波助澜！况且，昨天又难得得了老爷子好脸色，罗江森正志得意满，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番！
林美芬阴阳怪气的比划着一千万，啧啧称翟家生财有道。罗江森这人本来就耳根子软，又没什么主见，更谈不上有什么谋略，林美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罗江森心里越发松动！正应了那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哦？你再详细跟我讲讲那什么慈善拍卖的情况！”罗江森心里蓦地一动，似乎有什么豁然开朗了一般，急催着妻子说的再详细一些！
那双还算保养得宜的手无意识的来回摩挲着红酒的高脚杯，满脸急切，脚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底更是各种思绪起伏跌宕。
对啊，就说华夏集团的那几笔记在杜萱瑾名下的投资一直来源不明，这难道？
罗江森压下了心底的那丝莫名的不安，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儿！难怪大哥一再输在了翟学文手里，翟家到底技高一筹！
以做慈善的名义，既得了好名声，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堂而皇之的筹到巨额现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齐聚社会的爱心，救助那些病残儿童，但理事都是翟家人，最后这大笔的善款还不是落到翟家人腰包里。而且，里子面子，名声还有钱全都让翟家人得了！
林美芬眼气了一整晚翟妈了！虽说今天晚上的宴会不大成功，说好的低调隆重最后却变成了中西合璧。当然，更通俗一点说，简直是一场不伦不类的大联欢！但架子还是挺足，无论场地布置，还是宴会上的饮食这些小细节，都挺上档次！况且，来宾的分量够压阵的。也难怪林美芬对翟妈羡慕嫉妒恨了！
这会儿，见丈夫一会皱眉一会深思的来回在客厅踱步，林美芬还以为丈夫跟自己一起同仇敌忾呢，越发义愤填膺！
林美芬素来喜欢哗众取宠，见丈夫这反应，讲起筹集到的那笔善款也愈发言辞凿凿！当然，这也说的罗江森心底的某个揣测越发蠢蠢欲动。
听妻子念叨完，皱眉沉吟了片刻，罗江森下意识的抱过来茶几上放着的电话机，就要摁最后那个拨通键时，正好客厅里挂钟响了。
夜深人静，挂钟突然这么一响，吓了正摁电话号码的罗江森一跳，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凌晨了。这个时间，不管是老爷子还是大哥，估计早都睡下了！
最后，罗江森不得不压下心思，草草洗漱了一番，回卧室睡觉。
林美芬年轻的时候算是大美人一个，但这美人美的庸俗，经不起岁月的磋磨，如今，早就是人老珠黄了，性子又尖酸泼辣，罗江森早就不耐烦这糟糠之妻了！虽然不至于跟妻子离婚，但外面也找到了新的感情寄托，不仅年轻漂亮，更温柔体贴！
为了这事儿，林美芬三天两头的跟罗江森闹，整个家属院没有不知道的！今天晚上，夫妻俩久违的和睦融洽，林美芬也难得醍醐灌顶般想透彻了，极尽温柔小意。
虽然夜色已晚，但这老夫老妻的，竟然难得一夜温存。
可惜，第二天一大早，久违的一夜温存的夫妻俩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了！
电话是罗江森接的，一听那头一副极尽相思之意泫然欲泣的语气，又提到肚子里的宝宝，被吵醒的那点不耐烦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捂着话筒小声安抚了几句。
一看丈夫这前后不一的语气，林美芬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对方是谁，心里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那小狐狸精给撕成两半！但昨天晚上这不是跟突然通窍了似的，想明白想透彻了嘛，知道自己大吵大闹无疑就是把丈夫朝外推，也难为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的罗二太太了，深吸了好几口气，竟然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佯装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一身慵懒的坐了起来，准备起床。
林美芬这么安静，倒是罗江森心里纳闷，忍不住用余光多瞥了几眼，正好看到林美芬穿着那身亮紫色丝绸睡衣站在窗前拉窗帘。高档的丝绸衬托出妻子还算保养得宜的好身材，窗外透照进来的晨光沐浴下的妻子，也不像以前总是跟市井泼妇似的跟自己大吵大闹，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多了几分妇人的慵懒风情。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夫妻几十年了，罗江森难得有几分理亏，赶紧胡乱应付了电话那头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虽然佯装不在意，林美芬一直侧耳听着呢。见丈夫这番反应，愈发觉得自己以前那么跟丈夫闹，最后都便宜了外面的那些小狐狸精们！搁在古时候，自己就是那正房太太，外面的那些小妖精们连外室都算不上，不过就是玩意罢了。
自己每每大失方寸跟她们一般见识，简直跌了身份，又失了丈夫的心！
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的林美芬也不多问刚才那电话是怎么回事儿，难得丈夫在家里，使出自己搁置已久的十八般武艺，洗手作羹汤，鸡蛋饼，汤面，粥，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这顿早饭虽然做的有些生疏，但跟丈夫这么平心静气的坐在饭桌旁，林美芬竟然好像找到了久违的其乐融融。
不过，罗江森心里到底还惦记着还在肚子里的小儿子呢，虽然耐着性子在家吃早饭，但匆匆吃完后，穿上大衣就准备出门，把昨天晚上的思绪跌宕，万般想法全抛脑后了，打算赶在上班前先顺路看一眼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小儿子！
林美芬到底是女人，再怎么安慰自己罗家二太太的位子自己坐的稳稳的，但见丈夫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到底有几分醋意，咬牙暗唾了一声，却没故意拦人！
也草草撂下碗筷，细心的帮拿着公文包准备出门的丈夫整了整领带，帮忙拽了拽大衣的衣摆袖口，见丈夫表情有所松动，林美芬突然随口笑道，“对了，老罗，把你的工资存折给我用用，我取十万块！”
“什么，十万块！”罗江森一愣过后，忍不住惊叫出来，刚才的好气氛也顿时破坏殆尽，“你也敢要，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么一笔钱去！你的那些首饰皮包还少啊？”
罗江森工资不算低，但都是有定数的，满打满算攒了几十年也就攒了十几万的私房钱。罗家倒是有钱，但都是罗老爷子做主，那笔钱是用来给儿孙的仕途铺路的。其实，罗老太太手里也有一大笔私房钱，但罗江森不受宠，自知跟自己无缘！
当然，罗少强这当儿子的这几年做生意，更是身家丰厚。但罗少强虽然不爱管父亲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但也不会给罗江森钱让他在外面给自己养小妈！
平时，该孝敬的孝敬，什么高档手表，西装大衣，洋酒洋烟的，罗少强没少给做父亲的买，但是，也仅限于此！罗江森也不好意思开口跟儿子要钱，贴补外面的情人！
说起来，估计整个罗家，也就这些年外面养了不止一个两个的罗江森最穷。说不准，这些年林美芬攒的私房钱就不止这个数！
但林美芬说是想通了，不如说手腕更高级了一些，外面的那些小妖精们看重的不就是丈夫有钱有势！就不信丈夫钱包里空空的，还有那么多小妖精愿意跟他！
被丈夫大声斥责，林美芬脸色僵了僵，难得没有生气，略显委屈，“我那点首饰什么的都是少强孝顺我这个当妈的才给我买的，你什么时候见我乱花过家里的钱！这不是昨天晚上，我被逼着也捐了十万块善款嘛！”
见丈夫表情有所缓和，林美芬越发体贴温柔，“知道你上班辛苦，我哪儿舍得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但昨天宴会上，人家都捐钱捐物的，我也不能给咱们罗家丢面子！”
说着说着，林美芬自己也心疼了，那可是十万块啊，好几年的家用！想了想，林美芬突然话锋一转道，“要不就算了！谁知道这笔钱最后会落到谁手里呢！他们总不能上门跟我要吧！”
一听妻子最后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罗江森刚和缓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赶紧摆手不耐烦道，“别，罗家可丢不起这个人！这笔钱你到少强那里拿，务必给我送过去！”
真想扳倒翟家，说不准以后还得从这笔巨额善款的去向入手！这也算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吧！
至于自己的工资存折，罗江森只字不提。难为罗江森有一副慈父心肠，知道老爷子最讨厌私生子，罗江森还惦记着偷偷给还没出生的小儿子攒点家底呢！
罗家夫妻的这番对话，芽儿当然不知道了！
昨天晚上，四个小家伙闹得太晚，今天早上难得很晚才醒！就连芽儿也消停的跟着睡了一个大懒觉，起床时，太阳都晒屁股了！
第998章 城
小家伙们太敏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记仇昨天晚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爸爸妈妈都不在家，这天早上，四个小家伙格外黏人，恨不得跟无尾熊似的时刻挂在芽儿身上。
平时，小家伙们挺省心，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朝烧的热乎乎的炕头上一放，只要听见旁边有动静，小家伙们就能自得其乐，让家里人不用倒班，都能消停的吃顿饭！但今天不行，小家伙们敏感着呢，芽儿一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就鬼哭狼嚎给众人看。
昨天晚上，小家伙们就哭的厉害，好像伤到嗓子了，但年纪太小，饶是芽儿医术精湛也不舍得随便给他们用药！这不，一听到四胞胎有些沙哑的小嗓子哼哼唧唧，心就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平时自诩虎妈的芽儿都当不了严母了，就更别说简直把四胞胎当心肝宝贝疼的老爷子老太太们了。小家伙们哪怕跟小猫咪似的哼唧那么一声，就心疼的跟拿刀子戳似的，恨不得把缠着要妈妈的四胞胎重新都塞回芽儿肚子里！
但芽儿双手难抱四娃，最后，只得盘腿上炕跟老爷子老太太们坐一桌吃早饭！至于那四个小家伙，直接朝身侧一放，正好一边放俩。
这下子，四胞胎立马都消停了，穿着夹棉的连体棉衣裤的小家伙们一个个跟胖蚕蛹似的咕蛹来咕蛹去的，嘎嘎乐个不停，那欢快闹腾劲儿引得众人也不由跟着会心一笑。
“咱们家东南西北这小模样长得就是好，俊的跟年画娃娃似的，小脸比嫩豆腐都细嫩！而且，小小人儿看着比人家六七个月大的孩子都机灵！”
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娶儿媳妇，心痒想当奶奶了，杜家大姑手里端着盛粥的碗，但眼睛恨不得粘在炕上那四个白白嫩嫩，小模样精致的跟观音坐下的金童玉女似的小娃娃身上，勺子里的粥差点没喂到鼻子里去！
杜家大姑也是生养过仨孩子的人，在她看来，孩子在刚出生前几个月的时候其实真不能说好看！尤其是在乡下，谁家要是摊上一位懒婆娘，十天半个月的不见得能给孩子洗个澡，孩子脑门上的看着脏兮兮的胎脂能直接带到一岁多！
而且，婴儿刚出生几个月的时候，模样还没张开，大都是肿眼泡，塌鼻梁，皮肤也都红的跟小猴子屁股似的！
也不知道芽儿这丫头是咋养的，四胞胎刚出生那会儿什么样，自己还在老家，不知道，但现在四胞胎满打满算还差十几天才四个月大，小模样竟然全张开了，这鼻子眼的出落的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一身奶膘的小身子白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胎毛也油亮乌黑，大眼睛也亮晶晶，小嘴粉嫩嫩，看了能稀罕死个人！关键是，小家伙们虽然是四胞胎，但在芽儿肚子里时一点也没亏着，小体格也结实，小胳膊小腿的那叫一个有劲！
这大冷天的，老爷子们整天的推着婴儿车带四胞胎出门显摆，也没见芽儿大惊小怪的穿厚点穿薄点的叮嘱！
见昨天晚上直接在四合院这边住下的翟妈，也眼巴巴看着炕上的四胞胎，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杜家大姑忍不住又嘘唏了两句，“去年，芽儿跟耀辉结婚，我心里还念叨来着，这丫头自己都没长大是个孩子呢，能撑起一个小家庭吗！谁知道这丫头做了妈，竟然还挺像模像样的！说起来，好像就没咱家芽儿不会干的，就是一养养四个，也能养的这么精细！”
杜家大姑是越嘀咕越心痒，忍不住瞪旁边饭桌上正运筷如飞的王大江和王小江兄弟俩，感慨道，“我啊，也不求你们兄弟结婚后也都给我生四胞胎的孙子孙女，每家给我生上一对龙凤胎就行，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儿！”
很明显，杜家大姑此言颇得众人响应，杜家二婶她们视线齐刷刷的转向旁边饭桌上吃早饭的王大江他们兄弟几人！就连二叔和大姑父他们也忍不住，意味深长的瞥了王大江他们兄弟几人一眼！
突然被无辜拉出来溜达一圈的兄弟几人，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这生男生女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啊！至于双胞胎、龙凤胎还是四胞胎，更不是天上随便掉下来的！
还是杜奶奶心疼孙子外孙们，拿眼神剜了杜家大姑一眼，笑骂道，“行了，马上就是当婆婆的人了，以后在儿媳妇可别这么口无遮拦的！生儿生女都一样，你以后可不能在儿媳妇面前念叨这些有的没的！你们姐俩小时候，我跟你爹还有你们爷奶可都没嫌弃你俩是女孩子，比疼你们兄弟还疼你们姐俩！”
说完，老太太挺了挺腰板，余光还暗含威胁的打量了一圈杜家小姑和杜家二婶她们姑嫂。所谓家和万事兴，杜奶奶深谙婆媳之道，话里话外这是在暗自提点着杜妈她们呢！
其实，杜奶奶就是一位普通老太太，也不识多少字，哪怕是搁在几年前，这疼闺女疼孙女是另一说，但骨子里还是重男轻女的。毕竟，在老一辈人的认知里，家里没有男丁就相当于断了血脉！
但这几年，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又整天跟翟奶奶和王奶奶她们作伴，在耳濡目染下，久而久之的，杜奶奶的这眼界这心胸早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有自家芽儿这现成的例子摆着呢，婆家和娘家这么多位长辈，不都照顾的妥妥帖帖！如今啊，杜奶是打心眼里觉得生儿生女都一样！
都说知女莫若母，杜奶奶从杜家大姑话里多少听出那么一两分重男轻女的苗头，这不，赶紧帮着打打预防针，以后可别因为生男生女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其实，杜家大姑也就嘴上随便说说罢了，如今实行计划生育，还真能逼着儿媳妇生不成！但让杜奶奶批评一顿，心里委屈，忍不住哼哼了两声，嘀咕道，“我这不是眼馋四胞胎嘛，带出去多有面子！再说了，客厅里这不是没外人吗，我还能不知道不能在儿媳妇面前说这些！”
说着，忍不住又迁怒的瞪了一眼马上要结婚的王大江他们几人，嗔骂了一句花喜鹊！
临近婚期，马上要当新郎官的兄弟几人该上班上班，该工作工作，倒是杜家大姑她们这些马上要当婆婆的犯起了婚前综合症！
到底是亲母女，杜家大姑敢在杜奶奶面前嘀嘀咕咕，但杜家二婶到底没能这么随意，笑着打岔道，“我们这不是在您跟前随意惯了吗！娘，您放心，等儿媳妇娶进门，我们保准跟您学怎么做一个好婆婆！”
“就是，娘！我跟弟妹一辈子都没受过婆婆的气，将来也不会磋磨儿媳妇！”杜妈也紧接着小小的奉承了杜奶奶一句，同时也换来芽儿外婆欣慰的一笑！
妯娌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着，别说杜奶奶了，就连翟奶奶她们也顿时逗乐了！
老爷子们是长辈端着架子矜持的很，杜爹他们也不好随便掺和这婆媳之间的话题，就连旁边杜皓轩他们也只顾着埋头吃饭，就怕一不小心再被迁怒成了“花喜鹊”！
唯独芽儿，见婆媳仨你来我往的，看的津津有味！余光撇到两侧的四胞胎时，冷不丁的突然想到二十年后自己当婆婆时的画面，一会儿龇牙，一会蹙眉深思的！
虽然也惦记着离了婚的翟耀扬以后的终身大事，但是就目前而言，翟妈没有婆媳如何相处的顾虑，跟芽儿娘俩相处的比寻常亲母女都亲。见婆媳仨说的诙谐，也就是笑笑当看热闹了！
倒是看到听得津津有味的芽儿表情变来变去的，翟妈忍不住插话，故意打趣道，“芽儿，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婆媳相处之道，咱们娘俩也需共勉之！”
“嗯，是该如此！”芽儿也收回脱缰的思绪，脆生生的应下，杏眼里波光涟漪，余光特意在杜妈和杜家二婶身上停留了片刻，笑的狡黠生动，“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欺我！”
客厅里，除了跟蚕宝宝似的动来动去的四个小家伙，一个个全都是心聪目明的主儿！哪怕芽儿没文绉绉的补充了后面那句，光看芽儿那小眼神也猜的懂芽儿的弦外之意，不由都笑的乐不可支！
知道闺女这是故意揶揄自己呢，杜妈大囧，嗔了芽儿一眼，哭笑不得的骂道，“吃你的饭吧，吃完饭赶紧上班去！”
芽儿见好就收，笑嘻嘻的应下，也不顶嘴！
倒是这么一打岔，杜家大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突然问道，“芽儿，这几天你哪天不用加班做手术？”
倒是听得芽儿一愣，还以为杜家大姑身体不舒服呢，张嘴问道，“大姑，怎么了？”
见芽儿眼神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杜家大姑就知道芽儿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这不是你哥他们马上就结婚了吗，趁这几天有时间，我们打算先搬出去，反正新家那边锅碗瓢盆啥的都收拾好了！哪天你不忙，咱们一家子出去吃顿饭，就当是一块给我们温锅了！”
此言一出，老爷子老太太们倒是没多大反应，可见早就听说了。倒是王大江他们一愣，但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来，显然虽然有些吃惊但不怎么意外杜家大姑他们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芽儿最近忙的晕头转向的，倒是没多想，蹙着眉张嘴就问道，“不是说好了，过完年再说吗？”
“反正房子院子的都收拾好了，真要在大正月里搬家也不好听，干脆赶早不赶晚！”难得见芽儿一脸茫然的模样，杜家大姑心里觉得好笑，瞥了一眼丈夫，只得又含糊解释道，“再说了，下周你大江哥他们结婚，一辈子的大事，老家的亲戚也都赶过来，这边也住不开！”
兄弟亲兄弟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自从嫁到老王家，急脾气直肠子的杜家大姑跟婆婆就相处不大来，跟小姑子和妯娌的关系更是一般！但看在自家男人的面上，俩儿子一块结婚，也不能说不让老家的亲戚喝杯喜酒！
但杜家大姑可不敢直接把人朝这栋大宅院里领，就怕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况且，这大宅院里有老有小的，也经不得闹腾！
倒是可以把人直接安排在已经收拾好的新家里，但忙活了这些天收拾的那么齐整利索的新家自己一天也没住，先让”外人“住了，光是想想杜家大姑就不大舍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杜家小姑也有这些顾虑。一合计，干脆直接先搬出去得了。
正纳闷的芽儿没错过杜家大姑瞥姑父的小动作，难得心领神会，好像瞬间秒懂了！
当然，杜家大姑又换来杜奶奶一瞪。
第999章 城
这厢芽儿一家边吃早饭边闲聊家长里短，伴随着四胞胎奶声奶气的咿呀声，就连这个寻常的冬日清晨仿佛也多了几分散漫闲适的味道！
而在芽儿不慌不忙的吃着早饭的时候，另一厢，徐老主任早到医院了！
往常，每天早上提前十几二十分钟到医院，泡一杯热茶，大概翻阅核对一下住院病人的头一天的病情状况，凡事都做到心中有数，这是性情严谨、做事条理到近乎强迫症的徐老几十年的老习惯了。
不过，老主任今天似乎格外早，到医院时离上班时间还有四五十分钟呢！
徐老进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水，给自己泡一杯红茶，茶色刚变得橙黄明亮，就迫不及待的端起来。也不嫌烫嘴先惬意的抿了一大口，温烫的茶汤划过喉间落到胃里顿时驱散了几分身上的寒意！
满口的余香，既有大红袍的香气馥郁，但细品之下又有金骏眉的绵顺滑口，细腻优雅。对徐老主任来讲，比记忆里这辈子只捞着喝过那么一回的正宗大红袍母株的茶叶只好不差，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红茶！
但想到送自己这么一大盒茶叶的人，刚才看到楼道里冷冷清清，正懊恼自己沉不住气一大早就风风火火朝医院赶的徐老主任，还是坐不住。
三五口喝完杯子里的茶，可都走到门口了，看了看手表又停了下来！就这么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圈，整个人仿佛被心底的好奇给烧的火急火燎的！
最后，顺手抄起周六下午心外科的齐主任刚拿给自己的那份粗浅的报告，直接到最顶层等着宋院长去！
所谓好奇害死猫，活了这把年纪了，徐老自诩不是好奇心多旺盛的人。况且，在昨天的慈善宴会上，该看到的也都看到的，该了解的心里差不多也应该有数了，原来杜萱瑾那个小丫头片子的来头深不可测！
讲不出来为什么，但是不从宋院长那里要句实话，徐老这心里就有猫爪子在挠似的，痒痒的很！
昨天晚上，徐老就想问清楚来着，但回家时，给安排了司机专门送回去，一直没找到时间细问，一晚上光琢磨这事儿了！这不，今天一大早就来医院，其实就是为了找宋院长给一句准话的！
宋院长不知道徐老主任大清早的就等着自己答疑解惑呢，“姗姗来迟”，刚拐上楼梯，就被不知道从哪儿搬了一个椅子坐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徐老主任给吓了一跳！
满心困惑的宋院长诚惶诚恐的赶紧急走几步，“老主任，你这是？找我有要紧事儿？”
这一问，倒是把看到终于姗姗而至的宋院长，正准备抱怨两句的徐老主任给问懵了，对啊，自己这是到底来干啥的！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第一次这么大惊小怪的，自己这到底想知道啥！
况且，昨天的慈善宴会上，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难道非得从宋院长嘴里听上一句，杜萱瑾那小丫头背景深不可测！
被问倒了的徐老主任，脸上不由闪过一抹尴尬，还是顺着宋院长的余光看到自己手里的那份资料时，下意识的顺手把资料递给宋院长，嘴上敷衍道，“嗯，找你！”
宋院长压根就没多想，徐老这几年只管接诊看病，很少理会杂务，心里困惑这老主任突然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但态度上一点也不怠慢，赶紧拿钥匙开门让人进去！
进办公室后，双方坐定，宋院长还顺手帮明显在楼道里等了好一会儿的徐老主任倒了一杯热茶，见老主任捧着茶杯似乎不打算主动开口，这才抽空翻阅了那份简略的报告。
薄薄三页的资料，与其说是课题研究的申请报告，不如说是一个粗糙简略的课题提案。其实，关于在复杂的大型外科手术中辅以中医针灸的手段，来减低手术风险提高手术成功率，这只是心外科的齐主任和徐老主任，在观摩了芽儿主刀的那几例心脏病手术的整个过程后，一时间冒出来的灵感火花罢了！
因为看好杜萱瑾那棵好苗子，仓促间只来得及准备了这么一份粗糙简略的提案，帮着牵个头。但更详细的细节问题，无论是心外科的齐主任还是徐老主任都自认为领悟的还不够，估计也只得有杜萱瑾亲自负责！
但虽然只是一份简略的提案，但身居高位的宋院长已经从寥寥几例手术的数据分析中精准的抓到了其潜在的医学研究价值。
宋院长翻的很快，几分钟就看完了，不动声色的抬头反问道，“徐老，你的看法是？”
“这提案是刚从我手里交给你的，你说我的看法是什么？”徐老主任没有好气的瞪了宋院长一眼，这人眼底既惊且喜的神色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偏偏非得假模假样的多问这么一句！
宋院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乐呵呵笑道“徐老，你也得承认那小丫头是块好料子吧？我没白下大力气把人挖过来！”
身为军总医的一把手，管理偌大的一家医院，宋院长平时很忙！虽然一直有留意芽儿在医院的表现，但宋院长主抓的是行政和管理工作，为了不给小姑娘造成什么负担，在医院，也有意回避跟翟家的那层关系，只知道小姑娘适应良好，来医院才多长时间，已经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
但再具体的，宋院长就不大清楚了！看到这份课题提案，才知道小姑娘何止是优秀，简直是大放异彩！
但在其位谋其政，自夸了几句后，宋院长神色一沉，苦笑道，“徐老，我并不质疑你和齐主任的专业评价，也不否认针灸或许能在外科手术中的大发异彩。但是这个课题要想得到医学界的认同，还需要更详细更系统的医学数据来说服大家。况且，以目前国内医疗大环境的现状来讲，想把这个医学课题提上日程估计是难上加难……”
宋院长这边刚提了一个开头，徐老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甚至露出了几分苦笑！自己和齐主任光顾着那丫头带给整个医学界的惊喜了，倒是暂时遗忘了那些细节问题！
不是谁都能是杜萱瑾！不是谁都能做到中西医兼精通，针灸之术更是精湛到如臂指使的程度！如果做不到这两点，再大的医学研究价值也是空谈！
见徐老似乎也意识到诸多的现实难题，宋院长脸色更甚，有气无力的苦笑一声追问道，“徐老，你观摩过小杜手术的整过过程，她的施针手法恐怕自成一系吧？”
徐老无奈的点了点头，和宋院长相视苦笑，或许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这世上从来杜不乏刻苦好学的年轻人，中西医兼精或许不难做到，专擅针灸之术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未必就能成为第二个杜萱瑾！
宋老他们虽是都是杏林界泰斗般的存在，但人无完人！也不知道那丫头的金针之术从哪儿学的，堪称惊才绝艳！
但不同于现代临床医学，中医向来讲究家学渊源和师徒传承。几千年来，真正把中医的精髓流传下来的都是通过师徒口口相传，手把手的教！
医学院想培养出优异的现代医学的临床医生不算难，但要培养出优秀的中医却很难，在学校里学到的也不过是中医的空洞的理论框架和皮毛。
所谓达者为师，就是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开堂授徒的打算！要知道，敝帚自珍这也是中医日渐没落的原因之一！
一时间，徐老主任和宋院长都有些沉默，心里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蠢蠢欲动！
如果真的能够克服这些细节性的难题，这个课题潜藏的医学价值无疑能够把中医推向全世界！
单是想到这一点，就能让宋院长和徐老主任心里一团火热！铁人王进喜不是也说了，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说白了，所有的关键都还在杜萱瑾身上！
薄薄几张课题提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宋院长给卷成了纸筒，习惯性的拿来敲着掌心。
“算了，我还是先问问那小丫头的意见吧！”徐老主任看的心烦，又快到上班的时间了，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徐老爷不知道今天早上自己是不是癔症了，这做事颠三倒四的！本来就打算让那丫头先看看这份课题提案的，结果让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拿上来了！
宋院长猜不透徐老一脸纠结又是懊恼又是苦笑到底为的是哪般，但是被都走到门口又转身的徐老主任冷不丁的给问愣了，“对了，你是不是早知道那小丫头的家庭背景？”
宋院长一脸错愕，下意识的胡乱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谁知道，徐老突然满脸抱怨的又来了一句，“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一声！”
啊？宋院长真傻眼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苦笑道，“那我事先跟你说了，你会打算怎么办？以你的脾气，估计直接就拒绝带人了吧！”
这回，换徐老被反问的老脸通红了，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就往外走！心里也嘀咕，说不准还真是那样！
看着被从外面带上的办公室门，宋院长久久回不过神来，越琢磨越不对！
以自己对徐老主任的了解，今天早上这不像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该不会，该不会他一大早火急火燎的找自己，就是为了确认刚才这个问题吧？
离开的有些仓促的徐老主任压根还不知道呢，人家宋院长已经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这辈子，难得好奇心旺盛了这么一回，刚才被宋院长那么一反问，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到底咋啦？那丫头背景如何，似乎没啥紧要的啊！
说起来，还是都怪那贫嘴又讨喜小丫头片子！
第1000章 城
这天早上，徐老主任跟宋院长的这番谈话，芽儿当然不知情，整个上午都跟着老主任坐诊查房，中午的时候才回到办公室！
本来，今天下午心外科那边还有一场手术需要芽儿配合！但早上徐老主任拿给宋院长的那份课题提案最初就是心外科的齐主任帮忙起草的。齐主任跟徐老主任好像挺心有灵犀，总觉得单纯的让人家小姑娘帮忙主刀一场心脏手术，似乎太浪费了！
齐主任也是有心之人，既然意识到了中西医结合的手段在外科手术中的妙用，就更加重视进手术室近距离观摩学习的机会。
这不，上午芽儿刚到医院，宋院长就打了科室内线电话过来，说下午的那场手术时间延后了！心外科那边打算重新调整一下手术的相关人员，尽量安排更多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进手术室观摩学习。
如果小杜的优异表现能引起更多的关注和重视，以后小姑娘就能顺理成章的主导相关的医学课题，而不会被同事们质疑资历太浅！
况且，小杜主刀的每次手术的临床数据都极具研究价值，是得准备的更充分一些！
难为徐老和齐主任他们的用心良苦了，当然，这份重视和关注无关乎芽儿身后的背景，只是单纯的站在医者和长者的角度上，不舍得埋没这么一棵好苗子罢了！
当然，这一切芽儿目前还不知道，既然下午没有手术了，也乐得清闲！回到办公室后，热水也顾不上喝，打开上午查房时的那几份住院病历，准备赶紧整理完，好回家吃饭。
谁知道，屁股刚挨到椅子上，突然有人敲门进来，别说芽儿被吓了一跳了，就连欲言又止的徐老主任也好奇的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推门进来的这位身穿白大褂，明显也是医院的同事，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一头乌黑的齐耳剪发，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文件夹，鼻梁上戴着一副圆镜片金丝镜框眼睛，衬托的那张圆脸愈发圆润、喜庆随和。
进来后，先歉意的朝徐老主任笑笑，看着正对面办公桌上好奇的侧首朝门口看的芽儿，一看到那标示性十足的颜如玉的侧脸，未语先笑朝芽儿道，“你就是杜萱瑾小杜医生吧！”
这话听着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找自己的，芽儿赶紧站起来，“我是！请问你是？”
芽儿虽然到医院上班也有两三个礼拜了，但平时最多只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晃悠，至今也就认识中医科室的一些人，还有心外科那边的几位相熟的医生护士，可谓深居简出，却不知道，最近自己俨然成为了医院的风云人物，出尽了风头！
精致脱俗的容貌，一出手就备受医院好几位主任医生赞誉的医术。当然，这里头传的最为影影绰绰的就是芽儿身后的背景。
不说别的，但说平时上班都是车接车送的，这就足够令人侧目的了！况且，前些天，翟爷爷他们带着四胞胎来医院“探班”，不少人也都看到了！
更因为芽儿平时深居简出的，愈发显得神神秘秘，流言也愈演愈烈！显然，芽儿最近已经成了医院关注点最高的名人！
八十年代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这个年代的人们大都是质朴而又热情，比不得后世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宫心计的职场。医院里，虽然关于芽儿的传闻传的满天飞，但也大都无伤大雅，大家不过是好奇罢了！
就是有人暗中揣测，芽儿得徐老和齐主任他们看重是因为身后的家庭背景，但同样也因为忌惮被传的影影绰绰的流言，谁也不会那么傻主动找上门来！
所以，芽儿倒是独成一统，落得清静。但关于自己的那些传闻，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不放在心上罢了！
可芽儿的名气，很明显也传到了并不在门诊主楼的财务科那边！来人，也就是刘艳华，顺手把手里的信封递给芽儿，“我是财务科的，叫刘艳华，比你年长不少，你叫我刘姐就成！今天过来是给你送上个月工资的！”
都说相由心生，刘艳华一头齐耳剪发显得干礼利落，圆脸细眉的，不仅是看着随和，人也是爱说爱笑，热情爽利。
说笑着，自诩大姐的刘艳华不着痕迹的正面打量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芽儿，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杏眼朱唇，青眉如黛，五官眉眼精致如画，雪肌玉肤吹弹可破。就这么浅笑嫣然的站着，自己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刘艳华不大自在的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白大褂，同样是宽宽大大，人家小杜穿着只显得小身段纤细苗条！
听说小杜也刚做妈妈，但看看人家那笔直的大长腿，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刘艳华心里愈发郁闷，忍不住想捏一把自己腰上的那圈赘肉。自己这都生孩子好几年了，平时除了上班上得照顾老的，下得伺候小的，按说也没偷懒啊，但这体型怎么就瘦不下来呢！
可能受上一辈子的影响，在不大熟识的外人面前，芽儿属于那种面热心冷的！
芽儿被刘艳华的熟络热情弄的错愕，又见她表情一会纠结一会幽怨，被看的心里发毛。但所谓恭敬不如从命，芽儿面上不显，顺手接过装着工资的信封，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刘姐，感谢道，“刘姐，谢谢你跑这一趟！”
办公桌后的徐老因为角度正好，也注意到了芽儿的尴尬还有刘艳华近乎失态的打量，微微蹙眉，几乎跟芽儿同时开口道，“小刘啊，麻烦你了。这丫头刚来医院上班没多长时间，我也忘了跟她说上周六发工资了！”
“不麻烦，不麻烦，就跑几步腿的事儿，这也是我们财务科的工作！”徐老这一开口，正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请教的刘艳华也立马回过神来，虽然不像刚才那么神色外露，但是心里也越发好奇起来！
徐老的臭脾气，估计医院里没有人不知道，没人不胆憷的，但刚才自己要是没理解错，徐老这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之意吧！
但甭管心里怎么琢磨，刘艳华嘴上忙着热情的跟芽儿解释，“咱们医院的惯例是每个月月底的27号发工资，通常都是自己到财务科领工资……”
医院的财务还有人事、后勤这些科室都在后面那栋单独的办公楼上，虽然也早有耳闻医院里来了一位超级美女，但平时很少能碰的上！
偏偏刘艳华又是爱热闹的，今天难得有机会，这不就主动请缨过来，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一看，何止是超级美女啊！最关键的是这气质，出尘脱俗，就是看着好像有点害羞！
“对了，萱瑾，你点一下工资对不对，在这上面签一下名字！”到底顾忌着办公室里还有徐老主任在呢，刘艳华也不好多啰嗦，赶紧拿出胳膊底下夹着的文件夹，翻到了中医科室工资清单那一栏。
“好！”芽儿笑了笑，随口应道，但也没真的当面清点工资，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钢笔直接签名！
看着签名栏上娟秀的跟书法似的的签名，刘艳华差点忍不住啧啧称叹。倒是很想多跟芽儿闲聊几句，但徐老就在办公室呢，更知道交浅言深的忌讳！
但来日方长，又寒暄了几句，刘艳华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刘姐不知道，自己前脚刚帮着带上办公室门，后脚办公室里的芽儿也不避着徐老，眉开眼笑的捏了捏信封，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到底拿了多少工资。
说实话，以芽儿如今的身家，这点工资甚至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但格外有成就感啊！上辈子的时候，每次拿到辛苦做家教和打工挣得现金，都是杜萱瑾最高兴的时候！
一张张点着现金，厚厚一沓塞到钱包里，可比直接打到银行卡里更让人有成就感！
捏着信封，有一定分量的手感让芽儿杏眼熠熠生辉，弯成了月牙儿！但从信封里拿出工资时，小脸不自觉凝重起来，这么厚一沓全是毛毛票票，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还有两毛的一毛的，甚至连一张百元大钞都没有！
对了，第四版人民币还没发行呢，这时候人民币最大面值就是十块钱！
但这么厚一沓，芽儿数完，竟然才九十八块六！搁在后世，顶多也就能吃两顿汉堡包！
刚才芽儿眉开眼笑的捏信封的厚度时，徐老就注意到了！难得见小姑娘孩子气的这面，徐老更不理解早上的时候，自己发癔症似的行为！
正看着乐呵呢，就见小姑娘打开信封后，脸立马耷拉下来，数钱的时候也没精打采的，小模样看着着实可怜，哪有一丁点昨天晚上一掷万金的大气从容！
芽儿数钱的时候，没故意藏着掖着，徐老当然不至于好奇小姑娘到底拿了多少钱工资，但眼神不错，光看那一沓的厚度，心里多少有数！看来医院这边在工资管理制度上不僵化，工资对得起小姑娘的医术和主刀那几场手术的辛苦，不枉自己让齐主任跟财务科打招呼！
徐老心里满意，谁知道小姑娘满脸嫌弃。但想到昨天晚上的慈善宴会，这小姑娘一点也不差钱，难怪这反应呢，徐老顿时没了一点脾气。
见小姑娘怏怏不乐的把工资又塞回信封里，哭笑不得的徐老突然张嘴安慰道，“行了，不少了！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三百块呢，还是这两年才刚涨的！你才刚上了半个月的班，又大都只上半天班，工资低也难免！以后再多辛苦一些，等以后职称评上去，工资也就慢慢涨上来了！”
芽儿哪料到徐老竟然会安慰自己啊，面色讪讪的朝徐老傻笑了一声，顿时知足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己不差钱，平时更不怎么花钱，几乎快忘了这个年代的消费水平了！小时候，爷爷奶奶，爹娘还有小叔这五个成年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忙活一整年，也就能分两百多块！
自己上半个月的班，就拿到了九十八块六毛的工资，已经不少了吧！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要知道徐老在医院的资历绝对够老，属于拿特殊津贴那种的，徐老一个月才拿三百块的工资，自己上了两个礼拜的班，又大都上的半天班。照这个算法，自己的工资岂不是比徐老也不差？
芽儿心里狐疑，记得信封里还有一张小纸条，应该是详细的工资清单！但刚才在徐老面前已经丢过一回脸了，芽儿也没好意思拿出来一一核对！
倒是徐老见小姑娘脸色变来变去的，朝芽儿招招手，顺手从办公桌抽屉里把上个礼拜，齐主任给自己的课题申请的最初原稿拿给芽儿，“喏，看看有什么想法？”
这个课题本来就是齐主任和徐老观摩芽儿主刀的手术时，芽儿光看第一页的标题就能猜到大致内容了，挑了挑眉，“徐老，这是？”
“我跟齐主任都十分看好这个课题的医学价值！但想把这课题提上日程，你小丫头也是聪明，想必也清楚具体的困难到底是哪些！”
见芽儿点了点头，徐老又接着道，“课题虽然需要我们一步步慢慢来，但是毫无疑问，你才是这个课题的关键和核心，也了解把握的最透彻，倒是可以先整理一篇学术论文出来！医院虽然说向来都是论资排辈，但评职称医术和有分量的学术论文缺一不可！你医术过硬，理论知识又扎实，如果有高质量的学术论文做支撑，倒是可以破格评职称……”
难为向来严谨寡言的徐老一下子讲这么多话，话里话外全是提点关切之意，芽儿当然听得懂这其中的关切，不禁有些动容，但看着徐老那满怀期许的脸，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001章 城
课题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谈妥的，徐老主任不过是跟芽儿提前通通气，让芽儿心里有数罢了！
一老一少也就简单的聊了几句，很快就各忙各的了！
芽儿虽然刚到军总医上班没多久，但以前留学的时候没少被史蒂芬教授从各方面压榨，虽然国内外的医疗体系不尽相同，但对整理病例这些实习医生的日常琐事早就驾轻就熟。
有条不紊的整理完那几份住院病例，芽儿偷偷伸了一下懒腰，不经意透过窗户朝楼下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那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朝门诊楼这边开过来！顿时，杏眼里霞光涟漪，顺手拎起放在椅子旁的大背包，把整理好的住院病历交给刚吃过午饭回来的徐老……
盯着早没人影了的门口，徐老无奈的摇摇头，这小丫头简直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归心似箭啊！
这会儿马上就下午一点了，很多医生护士刚吃完午饭正从食堂回科室，也有不少坐诊医生的正在门诊楼附近饭后散步，顺便晒晒太阳活动一下身体。
穿了一件英伦风格的驼色羊皮大衣的芽儿从门诊楼里出来，中长款的大衣长度将将到大腿中部，毛呢质地的小脚裤裹着小腿显得笔直修长，纤细的脚腕下是一双黑色的圆头短靴，精致中透着一股子青春洋溢洒脱干练……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冬日的午后，充当背景的医院门诊楼的墙壁也因为风吹日晒的而斑驳脱落，愈发显得萧条而又苍白，却因为这一道纤秾合度的身影而变得鲜活耀眼起来，愣是给众人一种聚光灯闪烁的奢华t型台一般的错觉，耀眼璀璨！
初次见到芽儿这个医院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风云人物的，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果然“传闻不如相见”！不能单纯的用漂亮来形容了，似乎精致才更妥帖一些，胜任医院的院花当之无愧！
至于会不会认错？众人心里纷纷摇头，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太具有标示性！
门诊楼前这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们一眼就认出芽儿来，但芽儿刚到上班医院不久，大多数都眼生的很，但众人身上都穿着白大褂呢！被这么多道视线光明正大的打量，芽儿也不以为意，挨个回给这一道道好奇打量的视线一抹浅笑，快步朝不远处的吉普车走去！
芽儿就像是一个天生的聚光体，随着芽儿脚步轻快的朝外走，众人的视线也不由好奇的渐渐转向吉普车的方向！
翟耀辉在外面大都是矜持清冷的，可没芽儿性子这么随和，颇有一副任由众人打量，我自岿然不动的老神在在！见芽儿朝自己这边过来，在驾驶座上伸手帮着从里侧打开车门，顶多就是朝干脆就站在吉普车不远处大喇喇的驻足观望的几位，神色清冷平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芽儿下楼快，吉普车离开的也快，众人望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心底涌出诸般思绪，果然传闻大都是有据可究的！
这位刚到医院报到实习的杜萱瑾小杜医生，她的家世背景说不准真如传言中的那样，深不可测！
来军总医看病的不少人都是非富即贵，在医院上班的医生和护士眼力劲早锻炼出来了！不说刚才接走小杜医生的那辆吉普车特殊的车牌号，就是小杜医生每天一身看似低调质朴，但细节之处流露出精致奢华的衣着打扮，身家不丰绝对穿不起！
大多数人心底涌出的诸多揣测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一笑了之。但也不是没人把心底的嫉妒表现在脸上！
“啧啧，难怪杜医生刚来上班，就成了医院的风云人物呢，长得可真漂亮……可惜，咱们比不上杜医生，不但长得漂亮，也嫁入高门，整天车接车送的，想上半天班上半天班，多潇洒自由。对了，听说她是院长亲自安排进来的，直接让徐老主任带……”
门诊大厅的西药药房里，突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啧啧声！因为药房这边是轮班吃饭，这会儿就早吃过午饭的两位年轻的女护士！说话这位，身材倒是娇小玲珑，但是五官就寻常太多了，顶多因为常年待在药房里皮肤白皙罢了，眉眼勉强称得上是清秀。就是阴阳怪气的，眼底偶尔闪过一抹精光，没错过自己对面徐婷婷那张清冷娇艳的脸上一闪而逝的嫉恨！
可惜，还想再煽风点火的说几句呢，就被吃过午饭进来的李姐给逮了一个正着！
这位李姐气质温婉，看着也就三十五六岁，实则已经四十多了，是药房里为数不多的高级药剂师，资历很老！早就察觉到了，这两年，药房这边气氛越来越怪了！
尤其是眼前这位调侃的语气里看似艳羡但眼底难掩嫉妒的小曹，平时说话和声细气的，看似清秀温厚，脾气温和，比整天一副大小姐脾气的徐婷婷的人缘好多了！
但李姐也不是白虚长了这十几岁的，什么都看在心里，每次看着小曹状似无意的三言两语的撩拨着徐婷婷的大小姐脾气，偏偏这徐婷婷明明长了一副聪明面孔却是天生笨肚肠，屡屡被当枪使而不自知！倒是让小曹做足了好人，赚足了人缘！
李姐也懒得点破小曹的那点小心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躲闪的小曹，笑道，“小杜医生长得漂亮那也是人家爹妈给的资本，天生的。不过，小曹有句话可一点没说错，女孩子嘛，什么好都不如嫁得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位叫小曹的眼光微闪，却不敢在李姐面前摆弄自己的小心思，佯装害羞似的腼腆的笑了笑……
车早驶出医院，芽儿当然不知道自己引起的小小骚动，正口不对心的跟翟耀辉埋怨呢，“怎么又来接我了，不是说好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吗！对了，东南西北他们四个睡了吗？上午还听话吗……”
翟耀辉余光没错过小媳妇略显上扬的嘴角，知道这丫头口是心非，也不点破，倒是听到小媳妇又张嘴闭嘴的惦记着那四个小坏蛋，脸色一黑，心底涌出阵阵醋意，敷衍的点点头，言简意赅道，“睡了，听话！”
知道翟耀辉心眼不大，芽儿也不指望这人会耐心跟自己交流孩子经！倒是听说四胞胎还算乖巧，不用老惦记着了，不由心里一动，兴致勃勃道，“既然不着急回家，那你陪我在外面吃午饭吧？对了，你请客！”
“好！”误以为小媳妇这是想创造跟自己单独约会的机会呢，前一刻还黑着脸的翟耀辉，顿时犹如雨后初霁。同样言简意赅的回答，这声“好”语调过于轻快，尾音上扬，不难听出翟耀辉的好心情！
正忙着从背包里掏装工资的信封呢，芽儿倒是没大注意到这些，得意的在翟耀辉跟前晃了晃，嘚瑟的显摆道，“那等会吃完午饭，陪我给爷爷奶奶他们买礼物去！今天我第一次发工资，九十八块六，又是八，又是六的，兆头不错吧！以后，我也是能养家糊口的人了！”
这么高兴，这么迫不及待，敢情是惦记着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家人买礼物啊！翟耀辉这心情随着芽儿的话简直是一波三折，尤其是没听见小媳妇提到自己，翟耀辉心里更加郁闷，但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媳妇，翟耀辉心底一软，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宠溺，“好！”
同样一声“好”，对比刚才，尾音平铺直叙的拖的老长，一听就有着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
这回，芽儿终于听出来了，斜眼挑眉的就那么看着翟耀辉，笑得满脸促狭、揶揄。
回应芽儿挑衅的是翟耀辉突然附身侧头，结结实实的啃了一口，虽然只是一触即离。但翟耀辉还开着车呢，芽儿也不敢闪躲，闹了一个大红脸！
甭管怎么说，自从怀孕后，两人难得有机会在外面逛，知道小媳妇最近嘴馋的厉害，翟耀辉最后找了一家老字号的羊蝎子火锅店。消消停停的，既没有电灯泡的，也不用惦记着四胞胎的吃了一顿午饭！
早在家吃过午饭的翟耀辉，也陪着芽儿吃了不少！大冬天的，吃火锅绝对是一种享受，热乎乎的涮肉片沾着酱汁下肚，那由内而外的热乎劲，连汗毛眼似乎都舒展开了！
从火锅店出来，芽儿才发现这家藏在胡同里七拐八拐才找到的火锅店，竟然离王府井大街不远，而自家小海哥的商场就在附近！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况且，芽儿也好久没逛街了，干脆拽着翟耀辉直接杀向商场！
都说无奸不商，短短一年的功夫，这家坐落在王府井最繁华地段的商场如今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奢华的代名词！除了拥有国外才有的超级自选超市外，楼上几层从珠宝首饰到化妆品服饰，没有买不到的，而且全是国内外的奢华品牌。
京城从来都不缺有钱人，哪怕今天是应该最忙碌不过的周一，这会儿又是午休的时间，芽儿本来以为应该客人不多呢，谁知道，竟然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兴隆的很！
虽然不缺钱，但这是芽儿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拿工资，一边摆着手指头算得买多少份礼物，一边拽着翟耀辉准备大杀四方！
可惜，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下来，恍然有一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愕！当然，捏着信封里虽然厚厚一沓却还不到一百块工资，芽儿磨着牙腹诽自家小海哥他们奸商。
除非是到大卖场买些零食、水果或营养品什么的，要不然，就这点工资，别说给一大家子人都买礼物了，甚至连一件的零头都不够！要知道这可是人民币坚挺的八十年代，商场里的大牌几乎每件都动辄上千块，这不是奸商又是什么！
其实，芽儿也没盘算好买什么礼物，水果之类的这些吃的空间里多得是，营养品之类的芽儿自己亲自动手调配的比市面上这些有价值多了！倒是想给家人买穿的戴的之类的小物件，大芽儿突然发现除非每人买一双袜子，要不然，自己连最小件的皮手套都买不起！
愤愤的盯那双皮手套的价格标签，竟然也要四十九块，一个月工资就买两双皮手套？芽儿歉意的朝忙着介绍的营业员笑笑，拽了拽翟耀辉，咬牙切齿道，“走吧，翟哥哥！”
要不然，芽儿怕自己控制不在自己直接给郭小海打电话，让小海哥掏钱买单！
芽儿的情绪外漏明显引得素质良好的营业员纳闷，频频朝芽儿身上打量！心里忍不住嘀咕，刚才这一男一女刚进来，自己就注意到了，虽然男的气势过于清冷了一些，但以自己锻炼了这一年的眼光看，不可否认，以这两位的气质一看就是出身良好不差钱的主！
尤其是这位年轻女孩儿，简直比电影明星都漂亮，而且身上有一种清贵的气质，她刚一上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就这会儿，旁边柜台的同事也偷偷频频朝这边张望呢！
再说了，整天在大牌云集的商场上班，辨认品牌的眼力劲早锻炼出来了！就冲着女孩子身上穿的那件中长款的羊皮大衣，可是国外的顶尖品牌，楼上也有这个品牌，但好像没这一款式，应该不对国内销售的！能穿得起这么贵衣服的，也不像差钱的主啊！
尤其是旁边那位男的，虽然年轻但气势迫人，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那种！也看得出她跟眼前这位女孩子关系匪浅，表现的耐心十足，但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掏钱的意思，也太没绅士风度了吧！
但不管心里怎么腹诽，这位心理活动颇为丰富的年轻营业员显然表现出了顾客是上帝的专业素养，脸上含笑的目送两位离开！
转身下楼的芽儿丝毫不知道，就这么莫名的得到了营业员一个同情的眼神，至于翟耀辉，直接偷偷得了营业员的一个大白眼！
第1002章 城
这家商场是华夏集团名下的，说起来芽儿还是股东之一呢，商场的东西卖的虽然贵，但哪怕芽儿把整个商场都搬空了，估计也不至于囊中羞涩。
但今天毕竟是芽儿第一次挣工资，激动中难免多了两分小矫情，非得用自己那点工资给家人，给宋老他们几位师傅买礼物！
这不，大商场里的东西买不起，直接拽着翟耀辉打道去附近另一家平价的百货大楼。可惜，数来数去，光是老爷子老太太们这一辈的，再加上几位师傅，就有十几位，自己那点工资怎么不够花。
最后，还是从翟耀辉钱包里又掏了二十几块，买了足有七斤多重的各色纯羊毛毛线，又配了一整套针织用的棒针和钩针，买不起成品，还不兴自己回家慢慢织啊！
芽儿摆着手指头又挨个算了一遍，甭管是织围巾还是织帽子，绝对够了！终于解决了一桩大心事，终于从百货大楼出来坐到副驾驶座上的芽儿心情又重新雀跃起来。
心满意足的瞥了一眼车后座上那一堆毛线，丝毫不觉得任务繁重，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翟哥哥，怎么样，还是我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吧！”
“是，这么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媳妇娶值了！”翟耀辉哭笑不得的配合道，但也瞥了一眼后车座那一堆毛线，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这是打算当成新年礼物送给爷爷奶奶他们？
当然，这心里同时也有几分醋意，这臭丫头刚才念念叨叨算了半天，就没听见她嘀咕自己的名字，很明显，这么一大堆毛线压根没算自己的那份！
芽儿丝毫没注意到这人的小醋性，倒是听到新年礼物时，才恍然意识到，织围巾什么的虽然不算什么精细活，但架不住这数量多啊，算起来这工作量……
腾的一声，芽儿十分夸张的跌靠在车后背上，脸色一垮，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接着灵光一闪，瞬间蔫吧的小脸瞬间变得神采飞扬，一脸蔫坏的笑道，“翟哥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有秘密武器，等着！”
话音未落，趁着车刚启动还没开，芽儿伸手从车后座上捞过来两团毛线，一团深灰，一团麻色，还有那套织围巾的棒针！
翟耀辉不赞同的看了芽儿一眼，这丫头该不会打算挤时间在车上就开始织吧！突然，却见两团毛线和棒针凭空消失不见了。
翟耀辉眼底闪过一道精芒，整个人瞬间肌肉紧绷起来，下意识的朝车外扫视了一圈，见周围并没有行人路过，这才咬牙切齿的瞪着芽儿这个漫不经心的“罪魁祸首”！
“翟哥哥，顺路先去一趟师傅家！”芽儿被瞪的浑身一个激灵，自知理亏朝翟耀辉赔笑，也不等翟耀辉张嘴，赶紧竖着食指朝他嘘了一声，紧接着敛目凝神……
芽儿早跟翟耀辉摊牌空间的秘密了，翟耀辉也没少见芽儿用空间作弊，见状满心无奈，又不敢打断，军绿色的吉普车平稳的驶向宋老家的方向！
此刻，深刻在芽儿脑海里的那自成一方世界的空间里，四根棒针犹如穿花蝴蝶飞舞着，而那两团毛线也在迅速的减少，虚空中两条款式大方简洁的围巾从无到有渐渐成型！
也幸亏没人能看到，要不然，估计非得跌破眼球不可！
说实话，至今芽儿也没能弄明白空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空间的存在确实很神奇，尤其是对芽儿这个学医的人来讲，自成一方小世界里有着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各类中草药！所以，从来不敢有一丝奢求，奢求什么上天入地的法宝，什么逆天的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更不贪婪空间里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
但除了这些，其实空间对芽儿最大的收获，是里头成千上万册的几乎包罗万象的书籍，还有随着自己有意用脑海里意识锻炼对空间的操控力，而变得愈发灵敏的感官和记忆力！
在不少人眼里，医术精湛，同时精通中西医的芽儿是不折不扣的学医天才，尤其是那手极为精准的脉案，妙手回春的金针之术。但芽儿自己很清楚，全依赖于自己比常人更敏锐的感官！
手织一条围巾，最少也需要半天的时间，但是在空间里，或许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十几分钟，只要自己的精神力能跟得上！
等芽儿脸色稍显疲惫萎顿的突然凭空拿出两条深灰两条麻色的针织羊毛围巾出来时，马上就到宋老住的那栋小院胡同口了！
看了一眼抬着下巴得意的朝挤眉弄眼的小媳妇，不舍得发脾气的翟耀辉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缓缓把车驶进胡同里！
知道宋老每天下午都有小憩的习惯，刚才芽儿是掐着时间点逛街的。不过，今天好像失算了，沐浴在冬日午后阳光下的小院，大门是紧掩着的，门环上还挂着一头锁。
芽儿有小院大门的钥匙，但今天过来有事情跟几位师傅请教，腿都从车里伸出来了，又为难的扭头看翟耀辉，有些犹豫是直接把东西留下，还是去师兄家里找宋老。
正巧，有一位身形富态的大妈怀里抱着包着大红襁褓的孙子从朝南那侧的胡同口过来，看见胡同里停着吉普车，再仔细定睛一瞧，哎呦，又是那个见了一回绝对忘不了的俊闺女，熟人啊！
这边，大老远的就热情的打上招呼了，“姑娘，又来看宋老大夫啦！人没在家，那几位老爷子都在隔壁胡同下棋呢！要不，我帮你喊人去？”
说罢，掂了掂怀里颇有分量的大胖孙子缓了缓手劲儿，转身就要张罗着帮忙喊人！
大妈热情爽朗的大嗓门响彻整条青砖灰瓦的幽静胡同，给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冬日午后平添了几分温暖！
“大妈，不用，我们自己过去，你还抱着小宝宝呢！”芽儿受宠若惊，赶紧把人喊住！
跟这位有几分眼熟的大妈寒暄了几句，逗了逗她家大胖孙子，等目送意犹未尽的大妈回家了，翟耀辉才去隔壁胡同找宋老他们。
至于芽儿，抱着几条新鲜出炉的手工牌的羊毛围巾，拿钥匙直接开门进去等人！
但这一等，芽儿就等了足有二十几分钟，快半个小时了。
趁着没人在，客厅里的八仙桌上多了好几个大袋子的新鲜水果，还有几玻璃瓶蜂蜜，厨房里的大盆里养着七八斤新鲜鳝鱼，还活蹦乱跳的河虾。
洗水果，扒炉子烧开水，等忙完这些，闲不下来的芽儿干脆帮着收拾院子里架子上晾晒的一些药材，而去喊人的翟耀辉也终于姗姗而至！
大老远的，就依稀听见胡同里传来陈老铿锵有力的嗓门，什么臭棋篓子，又什么徒弟女婿帮自己赢了……得，芽儿也不用等会儿再问翟耀辉咋回事儿了！
其实，今天芽儿过来，纯粹属于突然袭击，但说来也巧了，陈老他们仿佛事先约好了似的，都在宋老这边！
芽儿早早的在门口迎着，嘴巴又甜，嘎嘣脆的描述着自己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喜悦，尤其是还亲手给几位师傅织的围巾，三言两语愣是哄的四位白发白眉的老神仙都眉开眼笑，埋怨芽儿最近不常来看他们的话都到嘴边了，竟然给哄的直接抛之脑后！
几分钟后，老爷子们在客厅里坐下，手里捧着小徒弟泡的热茶，脖子上围着小徒弟亲手织的围巾，心里那叫一个暖和熨帖，就冲这丫头的贴心劲儿，瞧谁还敢说自己偏心这关门小徒弟！
而芽儿，见几位师傅喜欢，心里也得意，朝翟耀辉挑眉挤眼的，小动作频频不断！
客厅就这么大，芽儿这点小动作哪儿能瞒得住宋老他们的法眼，心里好笑，不禁有些同情翟耀辉这徒弟女婿。摊上这么一位爱作怪小丫头，这小子甘之若饴的同时，也被折腾的不轻吧！
“正巧，我们也想送你一件礼物！你小丫头就是今天不来，晚上我也得给你打电话！”
最后，还是宋老看不下去，站起来到书架上拿了几本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新书递给芽儿，“喏，你编的书终于正式出版了！这几本样书你拿回去，自己收藏也好，送人也行！”
啊？芽儿倒是真被这还散发着油墨香的礼物惊喜到了，杏眼瞪的溜圆，脸上又惊又喜，灿若夏花，“已经出版了，这么快？”
八十年代，寥寥可数的出版社都是公家的，年初，校对完终稿后，芽儿也跟着跑过两回出版社，联系出版的事情！虽然师傅他们面子够大，出版社那边又有师兄的熟人关系在，但也从出版社那边了解了一些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
八十年代的出版这一块，可不像后世那么混杂，只要拿的出出版费，什么书都能帮你出版！自己这么一位没有丝毫名气的黄毛小丫头想出版这么一本全新编写的专业性又极强的学术著作，如果不是宋老他们一再推荐，又亲自再三审稿，想在这么权威的出版社出版新书，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是有宋老他们把关，有宋老他们的名气在，出版社在决定正式出版前，也曾特意另找医学界的多位知名学者帮忙评估审核，得到一致好评后，这才正式给芽儿签合同！
还以为怎么也得到明年才能正式出版呢，谁知道，年前就拿到自己的新书了！
芽儿眉开眼笑的嗅着书散发的淡淡墨香味，眉宇间尽是神采飞扬！芽儿难得有这么情绪外漏的时候，看的几位老先生不由失笑！
紧接着，宋老又抛出了第二个惊喜，“你小丫头行啊，出版社第一版就直接破釜沉舟的出版了两万册，京城的几家医学院高校的中医系也都决定采购这本书当专业教材！”
可别小看区区两万册，这可是一本专业性极强的学术著作。像这些专业性著作书籍，因为专业性太强，面向的对象很小众，一来很难出版，二来也更容易出现亏损，两万册已经是很高的出版量了！
这其中宋老他们可没少费心，在杏林界几位老先生可谓桃李满天下，这次没少动用自己的人脉给这本书增加筹码！当然，没人跟芽儿讲这些就是了！
不过，就是没人提，芽儿也知道这其中的劳心费力，宋老他们可谓是事事躬亲！
第1003章 城
所谓师父师父，亦师亦父也！
宋老他们对眼前这个在他们耄耋之年才抢入门下的关门小弟子，就正巧应了这番心态！这丫头年纪小的足以当他们重孙辈的了，又乖巧孝顺，心思纯净剔透，自从把这丫头抢回来给自己当关门小弟子之后，宋老他们恍然发现，自此再也摆不出严师的谱儿了！
况且，这丫头年纪小归小，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从容通透、乐观豁达，身上更有一股勤奋刻苦，不骄不躁的坚持……
这丫头学医的天赋极高，可谓惊才绝艳，为师，宋老他们自觉没太多可教导这丫头的，更多的是以长者的角度，见证着这块璞玉在经历过时间和历练的精雕细琢之后，从雏凤初啼到凤翔九天……总有一日，全世界都会为她而喝彩，宋老他们有这份信心和笃定！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让小姑娘以后的路走的更顺畅一些！
看着小姑娘眯着她那双巧笑倩兮的大杏眼，表情夸张的深嗅了一下那几本样书散发的墨香味，一脸的沉醉，笑的得意又张扬，宋老他们心底刚涌出祝福这般亦师亦父的骄傲情绪，就见小姑娘乐够了，顺手合上书时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盯着封面看了半天，接着翻扉页和封底，似乎在翻找什么，脸上的小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幽怨起来。
这书确实是芽儿写的，但除了年初交给宋老他们的那份初稿，至于后续的审核、校对，乃至出版前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芽儿完完全全当了甩手掌柜。
书中有很多涉及到的内容都是跟宋老他们学医这些年来的一些灵感和心得！论古中医的理论知识，空间里的书籍包罗万象，自己沾了光，勉强能称得上基本功扎实！但要是谈到行医经验，自己一个黄毛丫头在宋老他们面前拍马也不及！
拿给宋老他们的那份初稿，芽儿当初特意把几位师父的名字都一块写在著者一栏上。谁知道，刚翻了半天，别说著者了，甚至扉页上最不起眼的校对一栏都没宋老他们的名字！
芽儿跟宋老他们师徒感情深厚，这会儿又什么都写在脸上，那张精致如玉的小脸才刚一耷拉下来，人老成精的宋老他们顿时就明白咋回事了！
“行了，前言和后记可都是我们亲自写的！”宋老哭笑不得的嗔怒道，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丫头！
亲兄弟明算账，哪怕师徒有时候也得一样！先不说“无功不受禄”，自己这几位当师父的也不需要锦上添花！这小丫头平时看着心思玲珑剔透，一点也不傻，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转不过弯来了！
不是自夸，但这丫头在杏林界才属于初绽头角，论到在医学界的名气还远不能及自己这几位老头子！只要自己和老陈他们的名字也都朝著者一栏上一挂，甭管这小丫头当初编著这本书时花费了多少心血，但至少在行内人士眼里，这丫头就是纯粹的沾光，是自己这几位当师父的特意提携这丫头，给这丫头脸上贴金！
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名啊利啊的这些对宋老他们都是浮云，怎么会夺小徒弟的光彩朝自己脸上贴金呢！
比起宋老的委婉，陈老更直接，直接没好气的骂道，“行了，这书本来就是你亲力亲为编著的，我们可没脸蹭这个光！”
况且，可别小看最多不过一两页的前言和后记，前言能起到几分推荐作用，后记多少带着几分点评的性质，这可是他们特意从主编辑那里争取来的！
让陈老这直白的一骂，芽儿再多的幽怨和感动也瞬间烟消云散了，皱着一张精致白皙的苦瓜脸，那副抓耳挠腮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小模样，逗得张老他们连连失笑！
不过，芽儿也没纠结多久，陈老骂的直白，况且以他们在杏林界的威望，也确实不需要这般锦上添花！
芽儿表情夸张皱巴着脸，讪笑着听脾气最直最急的陈老又骂了几句，等陈老解气了，这才赶紧见缝插针，一股脑道明今天所为何来！
一是徐老主任今天突然提起的八字还没一撇的研究课题，另一个就是跟哈佛医学院的约瑟夫教授在有关治疗癌症方面的合作，还有自己的一些初步打算！
宋老他们吃的盐比芽儿吃的米都多，说芽儿保守也好，温吞也罢，芽儿想认真的征求一下几位老先生的意见！
看着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眉眼间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宋老他们谁也顾不上批评芽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彼此相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脸上复杂莫名的表情。
有廉颇老矣的隐隐怅然，有看着小姑娘脸上那肆意耀眼的表情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后生可畏”的欣慰，更有一股子由衷而发的豪气，这么一位不缺勤奋不缺天赋的小丫头肯定可以给自己带来无限可期的惊喜！
沐浴在在午后冬阳下的小院里一片温暖祥和，而质朴简单的客厅里，慈祥睿智的长者，神采飞扬的小姑娘，同样一室温馨。
人高腿长存在感十足的翟耀辉倒是很有自觉，熟门熟路的去厨房拿水果刀、拿盘子给大家削雪梨吃，也不插话。倒是芽儿说完，见几位道骨仙风的老爷子满脸嘘唏，心里一紧，挺了挺脊背，仰着小细脖子，准备倾耳聆听宋老他们的教诲！
谁知道，酝酿完情绪的芽儿，就等来宋老他们直截了当的四个字，“想做就做！”
啊？抻着脖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文，芽儿有点傻眼，结果脑门上还挨了脾气最好的张老一记，“你小丫头年纪轻轻的，行事怎么比我们这群老头子还温吞谨慎，身上就没一点年轻人的鲁莽闯实劲，这多好的机会啊！”
自己这几位当师父的早是暮年，自然没这个雄心，但世上从来不缺少“识得金镶玉”的伯乐，况且，这小丫头也需要更大更高的平台来展示自己的才华！
很明显，张老这话得到了宋老他们一致认同，狐疑的打量了芽儿好几眼，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还是刚才笑的神采飞扬的小丫头更耀眼醒目！
对了，这丫头性子这么沉稳，该不会是因为平时跟自己这些行将朽木的老头子相处的时间多了，身上也沾上了那股子沉沉暮气吧？
芽儿可不知道宋老他们心里的纠结，被盯得心里发毛，心里纳闷更不敢帮自己辩解！
瞥了一眼讨好讪笑的芽儿，乖巧的就跟院子里墙根下那只小花猫似的，宋老他们心里不由一软，那点纠结顿时烟消云散，纷纷感慨起芽儿刚才提到的两个课题来！
“华佗祖师给病人剖腹时，整个西方大陆还是一片蛮化之地呢，更别提西医了……”
“就是，那群老外压根领悟不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脉络，更别说中医的博大精深了！就该让那些老外真正见识一下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的精髓所在，真以为了解一些皮毛，就敢说中医不科学，是什么巫术之流了……
“……但是几千年的传承，中医到如今日渐没落，除了西医的冲击外，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固步自封……”
看着长眉白须、鹤发童颜的宋老他们犹如时下小愤青们一般激扬文字，芽儿这心里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有些酸有些闷，只能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断。
倒是宋老他们情绪来的快平静的更快，嘘唏感慨完，胸臆间的浊气尽吐，浑身一轻，也终于记起来正事儿来了！
宋老一脸期许的看着芽儿，“丫头，你医术和学识毋庸置疑，在我们看来，惊才绝艳也不为过，不需要这般瞻前顾后的，那个有关癌症的合作课题一定得接下来，让老外们也都长长见识！这可是中医走出国门的契机，中医只有走出去，才能赢得更多的认可！”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芽儿被宋老夸得有几分汗颜，肩膀上也似乎突然多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这不，一时口快忍不住插嘴道！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正若有所思的陈老一拍大腿，“对，就是树人先生说的这句！”
紧接着，张老又补充了一句表态，“丫头，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没老的胳膊腿的动弹不了！”
还是张老他们见陈老这副说不到点子上的毛躁样，不放心的多叮嘱了芽儿两句。
“……丫头，在现代这个世界大同的和平年代，咱不能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套了，但跟他们合作，还得条条款款约定的更谨慎规范一些，别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倒是其他的，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我们几位还都有几分薄面！况且，翟家……”
语焉不详的提点芽儿的张老，说到翟家时，突然停下来，语气也显得格外意味深长。芽儿又不是天真不知世事的书呆子，当然听得懂张老的言外之意，更没有错过，宋老他们跟翟耀辉交错的那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于眼前这个寄予厚望的关门小笛子，宋老他们仍犹自不放心，一会担心芽儿没锐气，一会又担心芽儿有压力，不厌其烦的反复叮嘱！
这一堂“心灵鸡汤课”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看到院子外冬阳斜下天色暗了下来，这才终告一段落！
第1004章 城
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宋老他们几位老先生的人生阅历，说句夸张的，宋老他们这辈子吃过的盐比芽儿吃过的米都多！
几位老先生的肯定和支持，对芽儿来说，无疑就好比吃了一颗定心丸，对于课题合作的具体细节心里也愈发有数了！当然，再往白了说，芽儿这叫心里有底气了！
请教完这些正事儿，芽儿又插科打诨陪着几位老先生逗了好一会儿闷子，冬天的天色一向黑的早，等回到家时已经快下午五点了，而天色也早暗了下来！
越到家门口了，越惦记着自家四胞胎，芽儿拽着拎着大包小包的翟耀辉朝院子里赶。但可惜，远远的就听见灯光通明的厨房那边笑声不断，笼罩在橘黄色灯光下的客厅这边也是一片温馨，再怎么竖着耳朵侧耳凝听，也没捕捉到疑似的孩啼声……
见状，芽儿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也是该装作一脸失落了！但既然四胞胎没有哭闹，芽儿拽着翟耀辉干脆拐了一个弯儿，把刚才在车上装到袋子里的河虾、黄鳝先送到厨房！
家里平时人就不少，老老少少的二十好几口子人呢，虽然当初说好的，王家夫妻只在厨房里帮忙做饭。但所谓众口难调，这人喜好咸口的，那人喜欢辣口的，还有芽儿这个因为得喂奶各种忌口的，厨房里的活儿一点也不轻松。
再加上为了自家儿子们的婚礼，特意早早从老家赶过来的杜家二叔和杜家大姑他们，现在算起来足足三四十号人呢。杜妈和杜家二婶她们平时经常去厨房那边帮忙，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就连先芽儿和翟耀辉一步过来的翟妈，这会儿也挽着袖子在厨房里边帮忙边凑热闹！这又是亲家又是姑嫂妯娌的，难得相处的不错，又都正值爱聊东加长西家短的年纪，可不是热闹的很！
芽儿跟翟耀辉冷不丁的矗在厨房门口，吓了正笑的前仰后合的杜家大姑一跳。见两人手里拎着大袋子小袋子的，一看就是逛街约会去了，杜家大姑满脸八卦，眼神促狭来回的在小两口脸上徘徊打量，还不忘回头挤眉弄眼的朝翟妈和杜妈她们使眼色。
得，芽儿脸皮儿虽厚，但对上杜家大姑这满是揶揄的瓦亮眼神，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小得意顿时褪去了一大半！在厨房门口寒暄了没几句，就待不下去了！
等回到客厅，芽儿也发现自己依旧“备受冷落”。
一溜躺在炕上的四胞胎，满是肉窝窝的小手一点也不费劲的捧着自己的小奶瓶正咕咚咕咚喝的正香。
炕上，杜奶奶她们一人护着一个，满脸慈爱的就那么一直伸手小心翼翼的虚托着奶瓶，生怕四胞胎手劲小拿不住奶瓶砸到他们自己。炕沿下，老爷子们正不错眼的盯着跟小牛犊子似的能吃能喝的四胞胎，看的津津有味！
等四胞胎把喝光的空奶瓶吸的啧啧作响，众人仍意犹未尽。直到这会儿，才难得分神跟坐了好一会儿冷板凳的芽儿说话！
余光瞥到茶几上大袋子小袋子的一堆东西，又是水果又是什么的，翟爷爷也没细看，瞪了给芽儿倒水喝的翟耀辉一眼，蹙着眉张嘴就道，“东南西北他们兄妹听话的很，你们俩怎么没在外面多逛逛，吃完晚饭再回来？难得有时间，就没想着去看个电影啥的？”
说罢，恨铁不成钢的翟爷爷重重叹了一口气，翟耀辉这兔崽子明明比芽儿大那么多岁，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人家新婚小夫妻，谁不是隔三差五的逛逛街、约约会，看电影啥的，这小兔崽子咋一点也不懂啥叫情调啊！
此语一落，杜爷爷他们也都是满脸的赞同。很明显，也都认为今天下午两人这是约会去了！
兴冲冲的回家，准备卖关子给大家一个惊喜呢，结果大家这副反应！芽儿叹了口气，偷偷挠了挠翟耀辉手心以示同情。端着水杯，蔫耷耷的侧坐在炕沿上，边拿手指头戳四胞胎肉嘟嘟的小脸，有气无力的随口解释道，“这不是今天第一次发工资，跟翟哥哥逛街给你们买礼物去了嘛！”
哎？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错愕，倒是芽儿外婆的反应最快！
老太太快八十岁的人了，平时最得意的就是那口好牙口，可惜，前些日子啃苹果时，不小心把那口齐整的门牙跟啃掉了一颗，因为要恢复受损牙龈，一直没来得及去镶假牙呢，说话有点漏风。一听外孙女这么孝顺，乐的老太太拍着腿啧啧夸道，“哎呦，这就发工资啦？赶紧的，让姥姥看看又给买了啥礼物？”
终于有人捧场了，按说芽儿该高兴才对！可惜，等芽儿蹦下炕，还是翟耀辉不经意的假装咳嗽提醒，芽儿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袋子里装的可不是成品，还是一团团毛线呢！
毕竟，自己整天在老爷子老太太们眼皮子底下晃悠，平时打个喷嚏估计大家都知道，就更别说织围巾帽子什么的了！给宋老他们织的围巾，自己能含糊其辞搪塞过去，但家里头的众位老爷子老太太们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但眼下骑虎难下，芽儿皱巴着一张俏脸把茶几上的那几个大袋子里毛线团拿到炕上！
毛线这东西一点不压秤，更何况芽儿一买还买了好几斤毛线，放到炕上足有一大堆。倒是四胞胎好奇，还以为师玩具呢，早哼哼唧唧的伸着白嫩的胖爪爪要够！
伸着脖子就等着收礼物的杜爷爷他们一看全都是毛线，也没深思，脸顿时垮下来了，原来是打算给四胞胎织毛衣啊！看样子压根没自己的份儿啊，白高兴了一场！
倒是老太太们打眼就瞧见毛线团不是灰色就是深色，明显不像是年轻人喜欢的颜色，王奶奶挑了挑眉，试探着问道，“芽儿，你买这么多毛线该不会是准备织什么吧？”
老太太一语道破，芽儿难得有两分心虚，讪笑两声，“我这不是才上了半个多月的班，工资有点拿不出手，干脆买了几斤毛线。等我有时间了，给您们每人织一件围巾或帽子手套什么的。嘿嘿，尽量在年底之前赶出来，正好也当新年礼物了！”
说到后面，芽儿笑的贼兮兮的，杏眼眯成了月牙儿，活脱脱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看的老爷子老太太们不禁莞尔失笑，张嘴就笑骂道，“你丫头算盘打的倒是挺精的！”
可骂归骂，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一点也不觉得这礼物太随便太应付。虽然就看芽儿平时那么忙，这礼物明显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白了，就跟画的馅饼似的，可触不可及！
但老话也说了，礼轻情意重！看重的其实就是这份心意，芽儿哪怕买双袜子都是好的，就更别说芽儿还打算亲手织呢！
要知道，甭管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到底两世为人的阅历，从小到大芽儿可以说是娇养但不娇惯，一双手绝对称得上一个巧字。
早几年，老爷子老太太们都戴过芽儿织的围巾帽子什么的，简洁大方，保暖又洋气！倒是这几年，芽儿因为学业太忙，又是结婚又是生孩子的，倒是很少在织东西！
这不，一听芽儿准备“重新出山”，老爷子们先兴致勃勃的挑起自己中意的毛线颜色来！这个点名要围巾，那个点名要帽子，倒是热闹的很！
还是老太太们看了看那堆毛线，心疼芽儿。翟奶奶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贪心的点名既要帽子又要围巾的老伴，心疼的看着芽儿，“你平时又得上班又得带孩子的，哪能忙得过来！要不你说打算织什么花样，我跟你王奶奶帮你！”
“不用！”芽儿一愣赶紧拒绝，弹钢琴似的舞动纤细如玉手指让翟奶奶她们看，“奶奶，我手快哪还用你们出马，正好也当锻炼手指的灵活性了！”
有空间这大作弊器，自己织条围巾最多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顶多耗些心神罢了，还能顺便锻炼感官的灵敏度，芽儿哪里舍得让老太太们也跟着忙活！
翟奶奶可不知道空间的事情，不赞同似的蹙着眉还要在劝，就连杜奶奶也是欲言又止！可惜，让杜奶奶绣个花什么的不在话下，但织毛线这明显属于新时代的洋气女红活，杜奶奶就无能为力了！
最后，还是翟耀辉帮芽儿解了围，也不知道从宋老那里拿回来的那几本样板书他一直放在哪里，突然变戏法似的变了出来，递给几位老爷子，顺便也岔开了话题，“……爷爷，奶奶，你们还是考虑等会儿送芽儿什么礼物吧！她去年编著的书终于出版了！”
啊？啊！一共带回来五本样书，杜爷爷和翟爷爷手里一人拿着一本，看着突然多出来的散发着墨香味的新书，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这是芽儿编著的？
俩老爷子下意识的顺手翻了几页，里头的字儿大都认识，但连一块就不知道啥意思了，通篇的专业高深，一点也读不懂啊！
但看不懂书里的内容，不代表也不懂封面上“杜萱瑾著”这四个字是啥意思！渐渐的，杜爷爷和翟爷爷原本就一模一样的错愕困惑的表情愈发如出一辙，激动的脸色通红，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甭管是翟家还是杜家，就是再往上数三代，也没出过正儿八经的文人，就更别提什么“写书立著”了！芽儿简直是给老杜家（老翟家）争光啊！
俩老爷子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琢摸，不行，哪天得重新续家谱，得把这件事儿写进去，这可是大事儿啊！当然，也幸好俩老爷子都只是在心里琢磨！
至于以后重提这话题，俩老爷子再次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的争论芽儿到底是老杜家的闺女还是老翟家媳妇，如何争的刀光剑影，就暂且不知了！
比起心思只放在感慨老杜家（老翟家）终于出了一个文化人的杜爷爷和翟爷爷，一向矜持的李爷爷的反应更直接，摩挲了几遍手里的新书，尤其是没错过杜萱瑾名字后的那个“著”字，眼底满满的骄傲！
接着，直接把书朝怀里一揣，“芽儿，这本书就送给爷爷收藏了！爷爷这就回房间给你拿礼物去，前些日子刚得的一方古砚，正好送你当礼物了！”
说完，直接无视伸着胳膊还等着看芽儿编著的书什么样的老太太们，怀揣着书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杜爷爷和翟爷爷也回过神来，有样学样，也把书直接朝自己怀里一揣，匆匆丢下一句“芽儿，我也回去给你挑礼物去”也转身就走，生怕有人跟他们抢似的！
第1005章 城
花光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却因为“囊中羞涩”最后只得买了一堆毛线回家，本来打算“织衣娱亲”的芽儿，压根没料到，这天晚上的收获何止是一本万利啊！
不仅得了李爷爷珍藏的那方古砚，另外还收获了两本字帖，一对玉镯，一条碎钻吊坠，就连下午刚瘪下去的钱包，也因为家里那几位当哥哥的慷慨奖励，也瞬间充盈了起来。
在家人面前，芽儿向来不懂谦虚腼腆为何物，有礼物可收，当然是来者不拒，到最后简直是收到手软！
倒是家里其他人，谁也没理会一副财迷样的芽儿。吃过晚饭，李爷爷他们急哄哄的催芽儿挥毫泼墨在他们抢得的新书上签名题字后，一家人就围成一圈，捧着几本还散发着墨香的新书，你一言我一语的探讨起来，简直像是临时组成了一个中医兴趣班……
被众人抛之脑后的芽儿，也没有多少失落，趁机催着翟耀辉推着四胞胎赶紧回后院，打算好好的盘点一下自己今天晚上的收获。
寂寥清冷夜色笼罩下的后院，很快亮起了一抹橘黄色的温暖灯光，给整座小院蒙上了一层暖意！
但素雅温暖的卧室里，画风倒是有几分突兀！
粉雕玉琢、活脱脱年画娃娃似的四胞胎一溜躺在大床上，晶亮黝黑的眼睛咕噜噜随着头顶上挂着的那串风铃转来转去，粉嫩水润的小嘴巴却啧啧有声，津津有味正卖力的抱着啃的可不就是他们白嫩的小胖脚丫！
至于芽儿这当妈的，正盘腿坐在床沿上，眉开眼笑数纸盒子里的钱呢，偶尔被身旁的四胞胎不小心踹上一脚，才会想起来拿手帕给小家伙们擦擦口水！
等翟耀辉把砚台和字帖放到外间的博古架上进来时，芽儿正巧刚数完纸盒子里的一千五百六十四块七毛钱。
芽儿算术向来学的不错，自己半个月的基本工资加手术补贴才九十多块钱，这么一算一千五百多块快抵上自己大半年的工资了！
听见动静，心情正好的芽儿头也没抬，直接财大气粗的从里头抽出两张递给翟耀辉，“喏，翟哥哥，还下午买毛线时借你的十二块四毛钱！”
说罢，芽儿把手里那厚厚一沓钱甩的刷刷作响，一脸的财迷兮兮，得意的挑着秀气的柳眉补充道，“剩下的七块六毛钱就不用找了，咱不差钱！”
翟耀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瞬间柔和了眉眼间的冷冽，难得小媳妇如此有兴致，也乐意配合难得没介意这小丫头跟自己分那么清楚，哭笑不得的顺手接了过来，折好塞到裤兜里，故意一脸郑重的谢道，“那我真不找零了！”
有人愿意捧场，芽儿杏眼眯成了月牙儿，表情夸张的摆着手，一脸土豪状，“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而脑海里突然闪过小时候自己的米虫梦想，这辈子做什么富一代啊，还得辛苦拼搏，要做就做富一代的妹妹！自家哥哥们俗气的也忒可爱了，不对，还得算上也都掏光零花钱的自家老爹，还有二叔他们，直接奖励钞票数起来多过瘾！
正院，杜文昊正建议杜爹晚些日子给书店进芽儿编著的这本书时，记得帮家里人每人预留一本时，突然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谁能猜得到后院芽儿正嘀咕他们呢！
因为婚期在即，而且结婚后很可能要马上搬出去单过了，最近这些天杜皓轩和杜文昊他们尽量推掉所有应酬，每天按时下班回家吃晚饭，争取能多陪一下老人！
今天也不例外，这不，下班回到家时正好碰上李爷爷拿珍藏的那方古砚奖励芽儿呢！一听说芽儿编著的书正式出版了，身家底蕴比不上老爷子老太太们的兄弟几人反应很直接，干脆掏光钱夹子……
几个当哥哥的掏光了钱包，结果换了芽儿和老爷子老太太们一脸的嫌俗气。殊不知，转眼间回到后院的芽儿，这会儿正乐不可支的点钱玩呢，还不忘跟翟耀辉炫耀，“翟哥哥，你说这算不算是空手套白狼？”
芽儿光顾着数钱了，啃烦了胖脚丫的四胞胎哼哼唧唧的不乐意了，撅着肥嘟嘟的屁股吭哧吭哧的翻身打滚，伸着满是小肉窝的白嫩小爪子要抓芽儿手里的纸盒子，吓得芽儿赶紧举着胳膊把纸盒子递给翟耀辉。
结果，这一个没注意，小体格最好的老二连着翻了两个咕噜，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幸亏孩儿他爹眼疾腿快，一个健步，两条大长腿牢牢挡住这胖小子，喜的小家伙嘎嘎直乐，却把芽儿吓出一身冷汗！
惊魂未定之余，脑海里却冷不丁的冒出来另一条生财之道。
芽儿忍不住抬手在这胖小子屁股上拍了一记，跟拨拨浪鼓似的把肉墩墩的小家伙重新巴拉回床中间，努了努下巴示意翟耀辉看床上咿咿呀呀的四个小家伙，笑的狡黠而又得意，“翟哥哥，我突然又发现一条生财之道！”
灯光下的小媳妇粉面桃腮，杏眼里熠熠生辉，灿若星辰，翟耀辉心里酥酥麻麻的痒，也不介意床上四个小电灯泡正看着呢，低头在娇艳莹润的朱唇上轻啄了一口，心里蠢蠢欲动，挑了挑剑眉，态度敷衍着应了一声，嗯？
没有人配合，芽儿卖关子也没趣，“这不马上过年了吗，过年的时候咱们就带着四胞胎讨压岁钱。哪怕不算别人，光是那些当伯伯叔叔还有当舅舅舅妈们的一人给上四份压岁钱，咱们俩一年的生活费估计就挣出来了！”
在翟耀辉面前，芽儿向来孩子心性，掰着手指头挨个数了一边，越数越高兴，稀罕的直接抱着四胞胎的胖脚丫啃了一遍！
没等翟耀辉脸上啼笑皆非的表情凝固，芽儿又转身在啪叽在翟耀辉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翟哥哥，光是咱家四胞胎的压岁钱就够咱俩过日子的了！”
翟耀辉蹙着眉，正一脸嫌弃的瞪痒痒的嘎嘎直笑，口水都流出来的四胞胎呢，却因为脸上那一触即离的温热触感，嘴角微翘，那句“我养得起你！”也给咽了回去。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子，递给芽儿！
“送我的？”芽儿既惊且喜，迫不及待的打开，里头是一条杏粉色的水晶手链，顿时喜的芽儿抱着翟耀辉胳膊啪叽又啃了一口！
说实话，芽儿没少收到翟耀辉送的礼物，就比如说让人哭笑不得的韭菜花，也比如说温暖贴心的纯手工羊皮靴，稍显俗气的戒指……相比而言，这不年不节的，这条手链就显得有些惊喜了，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
芽儿也不故意破坏气氛追问翟耀辉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一高兴恨不得拿出身为小媳妇的所有体贴劲儿。让翟耀辉帮自己戴在手腕上，喜滋滋的美了半天……
半饷才满脸不舍的摘下来，“走，翟哥哥，给四胞胎洗澡去！等会儿我给你准备药浴，等你泡好了，我再给你做一个全身推拿和针灸……”
这天晚上，芽儿极尽小女人之温柔……
说到底，今天晚上最大的赢家还是睡梦中仍一脸餍足的翟耀辉！
芽儿不是张扬的性子，那本名为《中医辩证论治学新说》书虽然出版了，但还没正式在各大书店出售，除了家人知道外，第二天到医院上班时并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这事儿！
但芽儿不说，可不代表老爷子们不替芽儿炫耀啊！上午，芽儿还在医院上班查房呢，家里翟爷爷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完了一圈电话！
在军区大院里的老友，共事多年的老同事，甚至像韩老爷子王老爷子这些熟人那里，翟爷爷简直是挨个炫耀了一圈！最后，也没忘给去书店的杜爹也挂了一通电话，进书的时候一定记得额外多进二三十本，书费全都算自己的！等拿到书，自己每人送上一本！
当然，翟爷爷这电话也免不了直接打到宋院长那里！翟爷爷这心里头门清，自家芽儿脸皮薄，虽然胸有丘壑、怀有幽兰，医术之精湛别说小小的实习医生了，比那些老资历的主任医生也不差什么！
但那丫头的性子，用翟爷爷的话来讲太好，好的有些绵软，在医院又是初去乍到的，不定有多少人看芽儿眼红呢！
翟爷爷想法也简单，别的自己不好插手，但是该替芽儿争取的也得争取，不能让医院那边因为自家芽儿的年纪而忽略她的医术，使得宝珠蒙尘。
临近年底，又是年终医院内部各项总结，又是医生的职称评定，各项琐碎事务压身，宋院长最近忙的可谓分/身乏术，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
翟爷爷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宋院长一手拿话筒接电话，另一只手顺手端起办公桌上早凉透了的水杯顺便喝口水！但等听清楚在电话那头自报家门到底是哪位时，心里一惊这手就不由一晃，杯子里的水直接全倒嘴里了！
幸好，杯子里只剩下半杯水才没被呛着！但这一惊一吓的，宋院长也憋得脸色通红，这位老爷子咋冷不丁的想起来给自己打电话了！前天晚上在慈善宴会上自己看到小杜来着，没听说那丫头昨天在医院出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翟爷爷不知道宋院长让自己吓了一跳，言简意赅的替芽儿炫耀了一番后，就挂断了电话！
倒是宋院长听着话筒里嘟嘟嘟响的余音，半饷才琢磨出来翟老爷子今天这一出到底为的是哪般！
虽然没看到小杜编著的那本书的内容，但只听那如雷贯耳的出版社的名字，宋院长也知道这本书的含金量有多高！以出版社在国内的权威，想在这个出版社出本书，哪怕是翟家有意给小杜贴金，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在军医院有那么多位知名专家、著名教授，在加上医院在国内医疗系统的领先地位，目前也没有几人能在这个出版社单独出几本书！即使有的那几本教科书，也是早些年多位专家联名编著的！
小杜那小姑娘整天笑嘻嘻的，低调的很，倒是沉得住气。不过，这一回小姑娘狠狠的给医院争了一次光！
要不是军总医附近没有什么书店，也没来得及问清楚书到底正式出售了没有，宋院长倒是很想直接出去一趟买一本回来！
但买不到书，宋院长下意识的又重新拿起话筒想打给徐老主任，一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二来也是想让徐老主任多叮嘱小姑娘两声！记得写年终汇报时，把这事儿写上去！
宋院长边拨电话边捏着下巴琢磨，那丫头到医院上班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以她这些天的表现，再加上这么一本含金量十足的著作，提前转正，甚至是直接越过住院医生干脆评定为主治医生，想必也绰绰有余，不虞有人不信服！
想到这里，宋院长突然觉得肩上一沉，有教无类，医院的管理制度到底有些僵化了，就比如说这医生职称评定，似乎也不该在工作年限上加以限制……
眼下是一个改革开放的年代，医院的管理制度上似乎也该大刀阔斧的来一场改革！
陷入沉思当中的宋院长，听了半天内线电话那头无人接听的忙音，才恍然回神，突然拍了拍脑门，终于记起来，这会儿徐老主任他们不是在坐诊就是在查房呢！
等宋院长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再次想起来给徐老主任打个电话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而这一回，电话倒是也接通了！
第1006章 城
接到宋院长电话时，徐老主任胳膊底下夹着铝制饭盒，另一只手里拿着权当饭后水果的一个色泽橙亮的大柑橘正准备下楼吃饭呢！
拳头大小的柑橘色泽鲜亮，一看就新鲜的很！至于味道，上午坐诊时，最近颇有那么一点“吃人嘴软”的徐老主任也忙里偷闲，跟芽儿分吃了一个！
这不，知道同层办公室里有几位以老何为首的鼻子尖又嘴馋的老同事，剩下的那三个足有小半斤重的柑橘，徐老主任早藏到办公桌抽屉里锁好了，就怕已经知道自己这里经常有好吃的那几位老同事上自己这里来蹭吃的！
小姑娘每次从家里带过来的小甜点还有水果什么的，味道是真心好，这让骨子里藏着一个贪吃老饕的徐老主任一个不留神，就成了吃人嘴软了！
况且，在慈善宴会上，小姑娘拍买一幅字画就动辄几十万，可见不仅身后背景深厚，身家更是颇丰！
在外人眼里，徐老主任性子虽然又臭又硬，事实上也不过是刀子嘴的主，知道小姑娘身家丰厚，这不，尽管每天都是连吃带拿、蹭吃蹭喝的，徐老主任也没有多少心理负担了，不像以前那么纠结！
接到宋院长电话时，徐老主任心情正不错呢，电话那头宋院长偏偏又高兴又激动的在电话里头嚷嚷，稀里糊涂的听了半饷的徐老主任一时间压根没听到心里去。
还是电话另一端正激动的“报喜”的宋院长听着电话这端半饷都没回应，沉默的很，试探着喊了一声老主任，徐老主任这才回神了！
什么？那小丫头都有一部医学著作已经出版了？！
惊吓之余，徐老主任一个激动不小心挂断了宋院长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倒是很想立马抓住小姑娘一问究竟，但芽儿早在十分钟前就下班回家了！
虽然自己的通信薄上有小姑娘家里的电话还有她大哥大的号码，但想了想，徐老主任到底没拨了过去！神色似惊似喜的愣了片刻后，开始在办公室来回踱起步来。那张因为常年板着脸而显得刻板肃穆的脸上早是满满的笑意！
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那小丫头带来的惊喜一个比一个大！
倒是电话另一端，宋院长那句“让小杜接个电话”的话才刚到嘴边，就听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很明显电话被挂断了！
由己度人，宋院长很了解徐老主任此刻的心情，扣上话筒等着老主任重新回拨过来！谁知道，等了半天电话也没响！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耐心这么差的宋院长，最后无奈又主动拨了回来。可惜，人家正主这会儿早在去饭店吃温锅宴的路上了！
搬家，无论什么时候，在中国老百姓的眼里和心里都是事关“安身立命”的大事儿！况且，还是从青山县那山嘎达的乡下搬到京城。说句通俗一点的，简直是鸟枪换炮啊！
别说以前芽儿小时候常挂在嘴边“以后在京城给爷爷奶奶买大院子住”的童言稚语了，就是恢复高考的那年，家里的一众小辈们清一色全考上京城的大学震惊整个青山县的时候，杜家大姑他们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家在京城也能有房有产的，能搬到京城来住！
那时候，杜家大姑他们最多想着等儿子毕业后留在城里工作，娶上一个城里的媳妇，到时候自己到城里帮忙带孙子去！等帮忙把孙子带大喽，自己也不赖在城里碍儿媳妇的眼，被人嫌埋汰，麻溜的重新卷上铺盖卷回老家养老去！
说实话，当初谁也没想到自家孩子都这么出息啊！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在耳濡目染下，竟然这么有魄力，也有眼界有底气，舍得丢下老家的那一亩三分地……
当然，这些不过是这些年来为人父母的心路历程罢了！
其实，对于搬到京城定居的事情，杜家二叔他们激动归激动，高兴归高兴，心里多多少少还有几分忐忑的。
常言道，京城居大不易，这道理大家都懂！儿子结婚了，以后要顾着自己的小家庭了，再孝顺，这里头不还有儿媳妇嘛，总不能这以后真全靠儿子养活吧！杜家二叔他们其实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哪怕常年耳薰目染下比乡亲们多那么两分眼界，平日再擦拳磨掌的准备再奋斗几年，这心里其实也没多少谱！
唯独杜爷爷和杜奶奶，是纯粹的高兴！这上了年纪，总想着把儿女全都归到身边来！
这不，这不年不节的，年轻一辈上班的还得上班，上学的还没放寒假，家里还有四个脱不了手更离不得尿片的小娃娃，在家里随便聚一聚得了，偏偏非得凑一块吃这顿温锅宴，可就连老爷子老太太们也没觉得兴师动众！
搬家是大事，总的庆祝庆祝，难得热闹一回嘛！
但因为老家那边的人眼瞅着就要坐火车过来参加婚礼了，杜家二叔他们这次搬家难免有一些匆忙急促，幸好除了前些日子从老家带过来的几个行李箱也没啥好好搬的，新家那边全都是前些日子匆忙间重新置办的！
可说到温锅宴，一来杜皓轩他们兄弟几人的婚礼在即，二来又临近年底，到底没那么多功夫一家家的操办。这不，干脆省事把温锅宴摆到饭店了……
吃温锅宴当然少不了芽儿，唯独让芽儿咂舌的是今天这顿温锅宴的档次听说有点高！
车内，一路上眼看着从西向东横穿了半个京城，芽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海哥，咱们真去前门的全聚德啊？小姑她们还真舍得啊！”
郭小海这是从集团特意绕路接芽儿去吃温锅宴的，平时在集团为了显得成熟特意戴的那副金丝平面眼睛都没来及摘下来，再加上一身黑色的羊毛大衣，棕色休闲裤，绝对的社会精英人士的打扮！
闻言，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芽儿，就是这一张嘴精英形象顿时破坏于无形，活脱脱一大受气包，“我也说了我来安排，可你大姑和你小姑她们不让啊！对了，刚才在电话里头她们还特意让我转告你，到时候不准帮忙付账！”
“行，知道了！”芽儿无所谓的点点头，全聚德就全聚德呗，反正二叔他们也都不差请一家人到饭店搓一顿的这点钱！
今天的温锅宴也没请什么外人，客人也就邀请了属于“远在异国他乡”的里奥几人，还是顺便为了让这几位老外多深入了解一下中国的风俗人情的！不过，因为翟爸正巧到基层视察去了，翟家二叔也在部队离不开，倒是没能来！
因为芽儿路远，下班也没准点，跟郭小海来的是最晚的。到前门时，大老远的就看见翟妈和翟家二婶在饭店门口推着婴儿车逗四胞胎玩呢！而楼上包间里，一家人也都等着姗姗来迟的兄妹俩开席呢！
今天的温锅宴没有外人，对自己的姗姗来迟芽儿也不用感到抱歉啥的！可跟翟妈她们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奶娃上楼后，芽儿推开包厢门就不由一愣，嘿，难得有几位小客人！
古色古香的包间里，其他人围着两张圆桌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倒是角落里明显多了一张小一号的方桌，五六个看着十分青涩的大男孩正风卷残云、埋头苦吃呢！
几位大男孩虽然吃相凶猛，倒是没忘记耳听八方！听见门口有动静，下意识的都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其中四位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大男孩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吭哧吭哧的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其中戴着一副厚厚近视眼镜，圆脸小眼的看着十分讨喜的小胖墩，下意识的把就手里刚啃了一半的鸭腿放到自己盘子里，还不忘在棉衣外面套着的那件蓝白运动服上擦了擦手！另外仨见了，也手忙脚乱的抬手抹吃的油汪汪的嘴巴……
这是王三江和郭三海他们常挂在嘴边的姐姐？那位圆脸小眼的大胖子老家是东北的，经常说一口东北方言的普通话，此刻他唯一的反应就是王三江和郭三海他们姐姐贼拉好看，比电视里的明星，比自己最喜欢的黄蓉和小龙女都好看！
至于另外仨，比不上这叫胖子的脸皮厚，只敢扭扭捏捏的偷偷看两眼，心里怦怦跳得厉害……
包间就这么大，几个大男生手忙脚乱的，大家都注意到他们的异样，不由忍俊不禁，感慨一句，正值少年慕艾时！
这一个个都这幅呆头鹅的模样，哪还有刚才兴致勃勃跟三江和三海过来蹭饭吃的时候，跟老爷子老太太们大大方方打招呼时身上的那朝气蓬勃劲儿！
大家这一笑，瞬间打破了包间里的诡异气氛，四个大男生脸色更红，腼腆的挠挠头皮，也跟着嘿嘿傻笑！
可惜，刚傻笑了两声，突然脊背一凉，有一种毛骨悚然错觉袭来，傻笑瞬间凝固！
几位大男生是三江和三海带来的，这毛骨悚然的错觉兄弟俩同样感同身受，心里头边腹诽翟耀辉小心眼，醋性大，边在桌子底下踢了几位好哥们一脚，既有些恨其不争，也生气这四个敢这么大喇喇的偷瞄自家芽儿姐！
语气也瞬间变得意兴阑珊，“姐，你才来啊！这几位是我们同学，这不是今天中午回家没饭吃吗，反正离我们学校也不远，干脆请他们一块蹭顿好吃的！”
芽儿正对着几个大男生，哪会注意不到他们脸上的异样，悄悄瞪了一眼明摆着在欺负弱小的翟耀辉，不经意的打量了几眼几个大男生，边笑道，“你们好！千万别客气，自己爱吃什么就点什么！也不着急时间，等会儿开车送你们回学校！”
心里则彻底放心了三江和三海的学校生活！很明显两人虽然是从乡下来京城的转校生，但早就适应良好！四个大男生虽然显得羞涩但不窘迫，哪怕听三江他们大喇喇的说道他们蹭好吃的时，也傻笑着脸上或许有那么一两分不好意思，但却没有尴尬！可见大家心性都不错，至少跟三江和三海他们关系很铁！
芽儿能看的懂的，包间里其他人都是人精，自然也看的分明！
趁着上菜时，又专门给几个大男生添了两份他们爱吃的肉菜，可把这几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大男生都撑得肚儿溜圆！
有这么几位朝气蓬勃的年轻小客人，再加上吃饭时不甘心被冷落的四胞胎咿咿呀呀声，这顿温锅宴吃的十分热闹！
但所谓温锅，用老太太们的话讲就是为了给新家添点人气，吃完温锅宴不去新家转转添人气，又算的是哪门子温锅？
第1007章 城
温锅宴上，几个半大小子胡吃海塞的可算是混了一个肚儿圆，一个个吃的满脸红光。但几个半大小子还是学生呢，为了蹭这顿吃的也着实不容易！况且，又临近寒假的期末考，可不敢随便逃课！
这不，吃饱喝足后，筷子一撂，嘴巴一抹，勾肩搭背的噔噔几步下楼朝学校赶！
包间窗户正好临靠大街，楼下几个半大小子嘻嘻哈哈的打闹声清晰的传到楼上众人的耳朵里！渐行渐远的，还有他们从老师那里借来的三辆老式自行车被蹬的嘎吱嘎吱响的声音。楼上众人都不禁怀疑，明天是不是得赔人家老师三辆自行车！
但老爷子们就喜欢半大小伙子们身上这股子朝气蓬勃劲儿，杜家大姑和杜家小姑小声笑骂了两句也就罢了！
今天过来吃温锅饭的没有外人，自家人也随便，吃完饭后，在念书的接着上学去了，像杜皓轩这些该上班的还得上班！
倒是老爷子老太太们，吃饭之前还兴致勃勃商量着下午都一块去看看房子呢，吃完饭突然不着急走了，还招呼着又让服务员给泡了两壶热茶……
全聚德是百年老字号，服务员形形色色的客人什么样的没见过，眼力劲早锻炼出来了！麻溜的收拾好餐桌，泡好两壶热茶，就顺手掩上包厢门离开了，一句也没提这会儿生意正忙，楼下还有不少客人正等位子呢！
当然，这心里难免嘀咕这顿饭吃的讲究，至于芽儿他们迟迟不走的事儿倒是没多想！
不说刚才早一步离开的那几位年轻人一个个气度不凡，也不说包厢里众位老老少少的衣着体面的很！但说这一大家子过来吃饭时，刚一出场就吸引了服务员和客人们目光的那辆并排躺着四个小娃娃的超大号的婴儿床，一看就是专门定做的，造价不菲！
这么辆豪华婴儿床朝大街上一推，比马路上四个轮子飞驰的小轿车都招人眼球！
而且，要是刚才没看错的话，包厢角落里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婴儿床应该就是那辆婴儿车铺拆而成的吧，跟外甥整天挂在嘴边的变形金刚似的，这也太拉轰了！
可不是拉轰？看着婴儿车上盖着一床大红碎花棉被，挺翘的鼻翼一吸一张打着小呼噜，端的是随遇而安，正兀自睡得香甜的四胞胎，芽儿也深有同感！
吃饭前，四胞胎一打哈欠，杜妈就跟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掏出来那床大红碎花小棉被，芽儿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装备也太齐全了一些！
杜妈当然不知道芽儿刚才在心里腹诽，其实，带上这床小棉被只是为了有备无患的！但架不住计划没有变化快，可不就用上了！要不然带着四个小奶娃，大家哪能消停的吃这顿温锅宴啊！
而老爷子之所以又要了两壶热茶，就是见今儿没风，太阳也正暖和，倒是一点也冷，约摸着四胞胎睡不了多长时间，打算等四胞胎睡醒了，带着一块去四胞胎姑姥姥、叔姥爷的新家转悠转悠！
但平时带四胞胎在家附近的小公园晒晒太阳啥的都得兴师动众，就更别说带着四胞胎一块温居暖房了，那阵仗简直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四胞胎这顿小觉睡的的确时间不长，但他们醒了后，又得冲奶粉，又得把尿换尿布，等把四个小祖宗伺候妥帖了，刚才那位自诩眼力过人的服务员早在包厢门口转悠好几趟了，别真是遇上吃霸王餐的了吧？
这一通鸡飞狗跳的忙活，又是小半个小时……
“嗯！这小院瞧着地段挺好！附近看着都是些老住户，治安应该不错！”
一行人三辆车浩浩荡荡的组团来暖房，因为杜家小姑这边正好是顺路，先到的这边！这处小院虽然早在几年钱就买下来了，老爷子老太太们知道这个地方，但是说实话，今天却是第一次过来！与其说是过来暖房的，不如说是特意来认门的！
这一下车，杜家小姑手里拿着钥匙小院大门还没打开呢，老爷子他们背着手前后左右的先打量了一圈！翟爷爷环顾了一圈，再看看整条胡同里都是清一色院墙大门齐整的小院，独门独户的，不像是那些好几户甚至十几户人家混居的大杂院，忍不住夸了一句！
杜爷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算是赞同翟爷爷的说法！胡同临着马路，以后买菜上街什么的都方便，但离马路又隔了两条胡同，少了人来人往的也显得清静！
老爷子们堵在胡同里，忙着打量周围环境！而另一边，随着悠长的吱呀一声大门打开，芽儿好奇的跟在翟妈和杜妈她们身后进来，看着粉刷一新的小院，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干净，整齐！
小院属于那种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的风格，齐齐整整的四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院子里铺着两条呈十字形的青砖路，把小院其他的空地清清楚楚的分成四块，地面一看就是新翻过准备种什么的，院子不算大，却一点不显得逼仄！
跟裹蚕蛹似的裹在襁褓里的四胞胎，早醒了午觉，这会儿正在精神头上呢，被芽儿和杜妈她们抱着，也拧着小脑袋好奇的来回张望，似乎对陌生的环境好奇的很！
“等开了春，我打算在从老宅那边移棵葡萄树和石榴树，再种点小青菜啥的！后面还有一条夹道的空地，除了搭了一个放杂物的棚子外，也能种点啥……”
冬日午后的温暖阳光洒落一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杜家小姑说到这些居家过日子的小打算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显得明快而生动！
正好小姑父陪着老爷子们也进了院子，夫妻俩的语气如出一辙，都充满了干劲和明快，“西厢房收拾出来了，以后留给三海住，东厢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原本是杂物间，我打算以后收拾出来当木工房……”
这回搬家虽然有些仓促，但院子早两年就托李力的施工队重新大修过，又里里外外的粉刷一新，角角落落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家具该买的买，房间该布置的布置！
就连窗帘、桌布这些小细节，帮忙给“七大金刚”布置婚房时，也都顺手买回来了！电视机、冰箱、洗衣机这些城里结婚标准配置的大三件一样不缺，就连桌椅板凳，床铺被褥也是早就收拾好了的！
众人挨个房间看了一圈，见除了房间的布置素雅整洁了一些，比人家的婚房也不差！但是因为一直没有人住，说白了，就是少了几分人气，似乎显得格外冷清！
不，不能说是冷清，应该说是冷！杜奶奶无意间一瞥，看到为了通风特意开了一道缝的窗户，终于明白为啥一进屋子有一种阴森森的错觉了，可不是就冷呗！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文绉绉的老话杜奶奶不一定会说，但道理此刻却深有体会！家里的房间里又是铺地暖，又是烧火炕的，暖和的平时在屋子里只穿薄夹袄，这几年几乎忘了北方的冬天有多冷！但在这新屋子里待了没几分钟，就冻得手脚冰凉！
屋子里很明显既没烧暖气，也没铺火炕，屋子里就没个取暖的地儿！估计等到了晚上，外面滴水成冰，房间也差不离！刚才就觉得房间里少了点啥，可不就少了一个炉筒子！
“芽儿，耀辉，你们带着孩子到院子里晒太阳去，这房间里阴凉，还没外面暖和呢！要不行，咱们就带孩子先回家！”杜奶奶第一反应就是心疼被带过来的四胞胎！
撵完芽儿，杜奶奶又蹙眉看着墙角上午搬过来的两个大行李箱，看了看杜家小姑她们，再看看干净冷清的跟雪洞似的房子，“这大冬天的，屋子里连一个炉子都没生，你们这么急着搬过来，冷锅凉灶的平时吃啥喝啥！家里又不是住不开，干脆啊，你们的行李箱也别拆了，再都搬回去！等过年开春天气暖和了，你们再搬家！”
知道杜奶奶这话不是只对杜家小姑一个人说的，还没等杜家小姑张嘴呢，杜家大姑先苦笑着一张脸接过去话茬子了，“娘，不是我们着急搬，这不是这两天老家那边就来人了嘛！我婆婆妯娌是啥样的人，你也知道！我们要不赶紧搬出来，你们日子能消停的了？”
杜家大姑这话说得直白，杜奶奶当然知道这言外之意，心里也迟疑，但是见闺女当着姑爷的面就这么口无遮拦的胡咧咧，一点也不顾忌姑爷的面子，杜奶奶气的直瞪眼，幸亏这大姑爷一直好脾气！
不过，琢磨了再三，杜奶奶到底没坚持！
亲家来参加孩子们的婚礼，按说请人在家里住也没啥，但自家那两家亲家其实没一个省心的，杜奶奶这几年过惯了清闲日子，想了想以前跟那两家亲家打交道的经历，这心里还挺发憷！更不愿意给李爷爷王奶奶他们也找不自在！
迟疑了片刻，杜奶奶突然来了一句，“那三江和三海就别搬还是在那边住着吧！一来，那边离他们学校近，二来那边也有人帮他们盯着学习和功课！你们不是打算以后做点小生意小买卖什么的吗，估计以后也没时间给他们做饭吃……”
都说隔代亲，害怕应付亲家，管不了闺女，杜奶奶也只顾得上三江和三海俩外孙子了！一直没插话的王奶奶，挺杜奶奶说到三江他们，突然点了点头，打算帮着劝两句，倒是没有注意到杜家小姑一脸的欲言又止！
杜家大姑性子爽快，闻言，顿时一乐，表情夸张的嚷嚷道，“哎呦，娘，你这话可算解了我一桩心事！我跟杏花正发愁咋跟嫂子张嘴说呢！俩小子早就说了，他们不搬！”
第1008章 城
说到死活不愿意搬出来的三江和三海哥俩，两位当娘的就一个头两个大！俩小子振振有词不搬出来，也是拿学习当借口，简直是掐住了做父母的命门！
饶是杜家大姑这心宽的，说到这事儿时，脸上也有几分发烫，“嫂子，反正我跟杏花这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啊，要不就再忍忍？等那两个混小子初中毕业考上高中，到时候直接把他俩打包住校去！”
“就是，嫂子，你再忍忍吧！”正处叛逆期的小哥俩当中有一个就是自家的，哥俩赖着言辞振振坚决不搬过来跟自己这做父母的一起住，杜家小姑说起来也难免汗颜，语气里不自觉就流露出七分歉意和三分无奈来！
可不就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甚至都不敢细琢磨！
当初，老爷子拍板坚决支持孩子们念书，大海他们兄弟几个那时候又正是能吃的时候，在娘家一住就是好几年！那年头，谁家都是缺吃少喝的，肚皮都混不饱，家里有那个闲钱供孩子念书啊！在乡下，长到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都是当牛犊子使唤，得跟大人一样下地干活挣工分的！
尤其是后来兄弟几个又接着念初中念高中，要不是娘家贴补，老爷子坚持，家里就是勒断了裤腰带也供不起！
这边还帮衬着供几个大的念书呢，另一边，老太太还得给带三江和三海那俩小的！
有三江和三海这小哥俩的时候，大姐婆婆那边压根指望不上了，自己这边，婆婆不能说不疼亲孙子，但为人抠门小气，凡事爱斤斤计较！见娘家那边帮大姐带三江，没少在自己面前咬耳朵根子，说娘家偏心，一碗水没端平！结果，三江和三海俩小的就一直在娘家养到能跑能跳的年纪！
也得亏后来自己跟大姐在县城做小买卖，才把那俩小的接到身边在县城念书，要不然肯定接着茬在清河湾那边念小学了！
杜家小姑当然不知道芽儿身上有着逆天的作弊器，很纳闷自家老爷子到底有多少家底，能一口气供的起八个孙子外孙子上学！但心里清楚，在乡下老一辈的观念里，嫁出去的闺女就好比那泼出去的水，没得整天让娘家贴补的道理！而二哥早年更是一结婚就分家单过了，那年头看见根野菜都想直接往肚子里塞，别说估摸着老爷子老太太手底下压根没什么家底，哪怕真腰缠万贯，于情于理也是属于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养老的大哥一家的！
说到底，自己跟大姐家大的小的六个孩子，这些年可以说是都在他们娘舅家养大的！扪心自问，杜家小姑觉得真换做自己，绝对做不到嫂子这份上！
而且，这么些年，不说钱财上到底帮衬了多少，但说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大嫂不知道跟着操了多少心，但年复一年的，连一句抱怨嫌弃的话都没听她说过！
自己这当闺女的，可以不跟老爷子老太太说那声谢谢，但身为小姑子，嫂子的这份好自己一定得记在心里！
再说杜妈，正跟翟妈和翟家二婶她们讨论房间里物件摆设呢，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物件大都是杜妈一块陪着挑的！正讨论的高兴呢，冷不丁的突然听见俩小姑子把话茬扯到了自己身上，又见杜家大姑她们说到三江和三海两个，更是一副难为情的表情，不禁哭笑不得。
杜妈没好气的嗔了杜家大姑她们一眼，直接打断杜家大姑她们嘴里的客套话，“行了，你们俩这还正儿八经的我客套上了？都说娘舅亲，我把那俩小子当小儿子疼的，稀罕的很！别说他们不乐意跟你们一块搬出来，就是愿意搬，我还不舍得放人呢！
再者说了，等晚几天大江他们兄弟结婚也都搬出去住了，家里剩下这老的老小的小，我们指望谁去！我还指望着俩小子以后挑大梁，平时帮家里买煤搬米的呢！”
杜妈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客套，这么些年了，在杜妈眼里，这些外甥侄子的早就跟芽儿他们一般无二！
当然，说实话，杜妈这当长嫂、当舅娘伯娘的，心胸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舒朗开阔！
以前还没生芽儿那会儿，那时候家里的日子过的是真难，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整年，肚皮连个囫囵饱都混不上，大人孩子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换做那时候，公婆别说是把几个外孙子养在身边了，就是偷偷多贴补小姑子她们两斤苞米面，杜妈哪怕嘴上不说，这心里也难免会有疙瘩！
这也不是说杜妈为人小气刻薄，要知道清河湾十里八乡的，杜妈绝对是公认的好媳妇！这实在是因为那些年老百姓的日子过的真穷、真苦！
那年头，为了多吃半个窝头打的头破血流，在乡下可不是什么稀罕事！日子真要那么一直苦哈哈的，杜妈自己也不敢说，会不会因为柴米油盐的琐碎事跟小姑子和妯娌她们产生什么龌龊！
这么些年来，家里姑嫂和睦、妯娌融洽，一大家子人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红红火火，杜妈心里很清楚，全都是因为多了自家芽儿这个变数！
杜妈认得几个大字，别看杜奶奶整天把阿弥陀佛挂在嘴边，杜妈这当儿媳妇的却没受耳濡目染的影响，平日里从不相信鬼神这一套！
但自从知道了自家芽儿的秘密后，杜妈这从不信鬼神的对“因果”二字也深信不疑！私底下，经常学着婆婆偷偷念上两句菩萨保佑、阿弥陀佛，念念佛经什么的！
这些年，杜妈一直没弄明白自家芽儿那什么空间到底是啥宝贝，更从不敢细问宝贝里都有些啥！但自家芽儿得了这么大福报，杜妈一直心存敬畏，生怕折了闺女的福缘！
最重要的是，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这些年，杜妈待这几个外甥侄子跟芽儿他们兄妹一般无二！而在王大江他们心里，杜妈这当舅娘、伯娘的分量跟杜家大姑她们何尝不是不差分毫！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估计杜妈最不想听的就是杜家大姑她们这份带着几分歉意的感激！
让杜妈这一嗔，杜家大姑她们也都意识到刚才那番客套显得生分，赶紧笑着岔开话题！杜家小姑难得开了一句玩笑，“嫂子，要不我跟大姐干脆把三江和三海俩混小子送给你得了，反正那俩小子跟你也亲！”
“真的啊？我巴不得呢！”杜妈眼睛顿时亮的惊人，嗓子都变调了，明知道是玩笑话，但显然还是意动了。说着，还扭头找杜奶奶她们，“娘，姨，你们也都听见了吧！”
可能因为上头有那么多哥哥顶着，三江和三海俩小子平时淘气归淘气，皮实归皮实，但眼里有活，平时嘴甜又贴心，存在感十足！
自从去年年底芽儿结婚，哪怕仍住一块，但在杜妈眼里，芽儿那是典型的女生外向，哪怕抱上外孙子外孙女了，杜妈这心里仍跟缺了一块似的！三江和三海俩小子平日端茶倒水的虽然不能说是贴心小棉袄吧，那也是暖心窝的棉坎肩，杜妈也绝对是拿那俩小子当老儿子疼的！
旁边，杜奶奶她们正津津有味看姑嫂几人说笑呢，谁知道，突然被喊过来当见证人。杜奶奶看了看满脸意动的杜妈，又瞥了一眼笑的无所谓俩闺女，不由抿嘴一乐，“估计三江和三海他俩也乐意，要不真送给你们嫂子得了！”
啊！？明知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不可能的事儿，杜妈仍喜笑颜开！倒是杜家大姑和杜家小姑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这心里顿时就跟喝了一坛子陈年老醋似的，那叫一个酸爽！可不是，家里三个儿子，甭管大的小的，都跟嫂子亲近的很，自己这个当亲娘的都不得不得退一射之地……
屋子里，杜家大姑她们满心纠结！院子里，那辆超大号婴儿车被平拆成两辆婴儿车，芽儿跟翟耀辉一人推了一辆，沿着院子里铺的青砖路，推着四胞胎走马观花的乱逛！
可惜，因为角度原因，四个小家伙看到的只是头顶上那瓦蓝瓦蓝的天空，早就看烦了！正不乐意呢，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阵阵说笑声，四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咕噜噜乱转，咿咿呀呀的咋呼着穿的圆滚滚小胳膊示意爸爸妈妈赶紧把自己抱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大有一言不和，直接哭给你看的架势！
芽儿一看这阵仗，赶紧把翟耀辉朝身前一拽，还不忘朝四胞胎挑了挑眉，有小脾气朝你们老爹撒去！
但芽儿虽说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对上那四张白嫩可爱的小包子脸还是心软了，看了看逐渐偏西的日头，又看了看带着老爷子们才刚参观到厨房的小姑父，跟翟耀辉提议，“翟哥哥，要不咱们推着这四个小祖宗先回家？”
当初，买院子的时候，就是为了大姑她们以后到京城养老定居的！三家离四合院那边都不算远，只不过不在同一个方向罢了！但小姑这里离四合院最近，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钟！芽儿平时很少有机会带四胞胎出门遛弯，这会儿太阳还算暖和，回去这一路又都是青砖灰瓦的老北京风格，处处都是风景，干脆当散步遛弯得了！
没等翟耀辉点头，芽儿先朝屋子里吆喝了一嗓子“先回去了”，手上麻溜的抱起手边的老三，抽掉两条小胖腿中间夹着的尿布在新翻的空地上把尿！
听着小媳妇吹着嘘嘘的口哨，嘴里还不忘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免得等会儿在路上，肥水流了外人田”，翟耀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瞬间破了功，再也维持不住刚才被芽儿推出来震慑四胞胎时的冷肃！
无奈，翟耀辉只得有样学样拎起最不老实的老二，大手稳稳的托着那小子的胖屁股，跟芽儿并排而蹲！
伴随着芽儿嘘嘘的口哨声，很快一阵哗啦啦的水流浇灌在前些天刚翻过的空地上！
见俩儿子年纪虽小，但明显很是懂得勤俭持家的道理，芽儿得意的朝身旁的翟耀辉挑了挑眉！
落在翟耀辉眼里，沐浴在温暖的冬阳下的小媳妇，杏眼里瞬间霞光涟漪，粉面桃腮，笑靥如花，不由心头微动，想做就做，侧首在小媳妇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这本该是一幅再温馨不过的画面，殊不知，落在正巧从厨房里出来准备开车送外孙们回家的杜爹眼里，可就不大顺眼了，心里突然就翻出来，当年翟耀辉就是趁自家芽儿年纪小还懵懂不识情滋味的时候，把人拐到手里的旧账了！
越想，杜爹那脸就越黑。可惜，正气不打一处来的杜爹，刚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准备上前呢，就被翟爷爷一巴掌拽回去了，笑骂道，“行了，当电灯泡不嫌够啊！这儿离的又不远，让他们推着婴儿车走回去就是了！坐车回去，他们俩可抱不过来！”
翟耀辉和芽儿都是感官敏锐之人，院子又不大，背后有人嘀嘀咕咕的哪能不知道呢！尤其是翟爷爷说到电灯泡时，还加重了语气！弄得芽儿哭笑不得，倒是翟耀辉眼底不仅闪过一抹笑意！
所以说，翟爷爷乃当之无愧的神队友！
四胞胎被翟耀辉和芽儿先带着回家了，一行人不用担心小宝贝们饿着冻着，温居温的那叫一个仔细，就连犄角旮旯都得走走看看，增增人气！这不，等转了一大圈回到家里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虽然杜家大姑她们的新家锅碗瓢盆的样样不缺，但寒冬腊月毕竟不是搬家的好时候，又搬的这么仓促，吃晚饭的时候，杜奶奶还在念叨，有心让杜家大姑她们过完年再搬出去住！反正过年的时候，大家还得一块过！
知道自家婆婆和妯娌啥样的人，杜家大姑哪敢松口，只说以后经常过来吃饭！
为此，杜奶奶念叨了一晚上！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估计就是杜奶奶这心思了！不过，第二天跟风尘仆仆从青山县老家赶过来的亲家们刚打了一个照面，杜奶奶就再没提过，是真怕了亲家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