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此说来,杜家可谓是有好多宝。有这些人老眼不花的老爷子们时不时敲打着,芽儿发现自家那些年少无畏时就敢敲人板砖的哥哥们越发根正苗红了。
医易同源,芽儿虽然并不精通面相之说,但也能看得出来,老爷子们的话虽然简单,道理也很朴实,但沉甸甸的感悟,听在人心里有醍醐灌顶之效,让人心清神爽。
这几年,人人交口称赞的青年俊杰,杜皓宇他们也陷入沉思,他们身上是不是还保留有刚走出大山时的那份纯粹,还保留有年少时的热血和勇往无畏?还保留有父辈们交给自己的朴实和真诚?
人都会变,他们也变了,与人交往时少了一分真诚,脸上戴上公式化而又客套的面具。人都有私心,可那份私心日渐的侵蚀着他们的底线,他们变得随波逐流起来……
院子里,清脆悦耳的蝈蝈声时隐时现,还有洗去铅华返璞归真的心跳声。
几位老爷子的眼神比芽儿更毒辣,一眼就看出来年轻人们都真的反思了,一扫身上的浮躁和虚夸,飘飘然醺醺然的心也沉淀下来。
老爷子们松了一口气,成了,不枉他们今天借机敲到,大棒和甜枣,白脸红脸齐登台。
这一两年,老人们不是没察觉到年轻人们那颗心似乎浮躁了,人情礼往成了家常便饭,请客送礼也成了他们最常谈的话题。
同事间的相处,生意上的往来,这些杜爷爷他们是不懂,也理解年轻人工作上的辛苦,平时很少念叨他们。可是,看着年轻人不自觉一步步靠近那根跨出去再也收不回来的底线,就好像看着他们在走钢丝一样,今天终于趁机喊醒他们!
冯凯和郭小海俩人抱着那块牌子,觉着有千斤重。本来就没想着借着这块牌子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可是,让老爷子们一说,还是忍不住心虚理亏,牌子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翟爷爷,您看这?”
跟杜爷爷他们的想法一样,郭小海和冯凯也觉得这牌子肯定有翟爷爷的面子!
没想到,翟爷爷虎目一瞪,直接骂了回来,“让我看啥!这牌子当然是收着了!怎么,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就变得谨小慎微,缩手缩脚了!只要你们俩心中没鬼,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不兴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
“哎!”冯凯和郭小海本来就不大舍得这块响当当的护身符,答应的那个干脆,赶紧用红绸布又把牌匾裹了起来,生怕他们一会说错话,杜爷爷真给他们砸了!
看哥俩手脚那个麻溜劲,几位老爷子哭笑不得,气的直摆手,眼不见为净。
冯凯赶紧借坡下驴,“几位爷爷,那什么,那我就先告辞了!这牌匾我扛回家让我们家老爷子也看看,省的我们家老爷子整天说我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咱虽然不当兵,照样也有一颗又红又专的心。”
“你这臭小子!赶紧滚吧!”翟爷爷赶紧挥挥手,冯老头这些年真的越来越顽固越来越不讲理了!
老北京四合院,庭院宽敞又有花有树,哪怕秋老虎再猛,到了夜晚也变得凉爽起来。几位老爷子今天又喜又惊,刚刚还苦心教孙,精神头支撑不住了,准备早早回房休息。
芽儿逮到空隙,跟故意落在最后的翟爷爷又咬起耳朵来,“翟爷爷,小海哥他们的那块牌匾没问题吧?”两张老八路的退伍证和自家门口那光荣家庭的门牌,除了解了两位老人的一桩心病外,没有任何附加价值,老者的有来有往,芽儿还能心安理得。
可是,那块牌匾不一样,真的就像郭小海他们说的那样,是一块很有分量的护身符,芽儿实在觉得烫手。
“没关系!那些人都是人精了,你小海哥跟冯凯那小子的为人早被调查个底朝天了!他们既然愿意给,咱们就受得起!”翟爷爷拍拍芽儿稍显单薄的肩膀,让芽儿不用多想。
见翟爷爷都这么说了,芽儿也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两块牌匾,在平静无波的杜家砸出了层层涟漪后,很快又消失不见。
而已经开学了的芽儿,却彻底忙碌起来。基金的事情,芽儿全权交给专业人士负责,还有翟爷爷那尊大佛在后面镇着,芽儿不用操心。可是没想到,芽儿第二天才刚回到学校,还没回宿舍见自己的新舍友呢,就被院长半路截了胡!
“杜萱瑾小同学,来,跟我去办公室一趟,正好有事要找你呢!”老院长已年逾花甲,身形清瘦,但整天笑眯眯的,跟瘦版弥勒佛似的,是医学院最受学生欢迎的长者!
芽儿很想跟老院长抗议,能不能把那个小字去掉,最终还是没好开口提!跟医学院的所有同学一样,芽儿也很敬重这位老者,当年,是这位老者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下了图书馆那些珍稀的医学书籍!
芽儿乖乖跟着老院长来到院长办公室,办公室在芽儿看来狭窄逼仄,但一屋子墨香味,一排排书架上,一本本泛黄的古书灰尘不染的摆的整整齐齐。
“杜萱瑾小同学,坐!”老院长见小姑娘不着痕迹的打量自己那些宝贝,脸上的笑容也越发随和!其实,算起来,年龄跟自己孙辈相仿的杜小同学还算是自己的小师妹呢!
“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说起来,杜家阳气重,芽儿的性格也受影响很深,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啊?老院长正想跟“小师妹”拉近些关系再开口呢,没想到小姑娘性格竟然这么干脆,不答反问道,“萱瑾同学,你知不知道中医系大多数导师和教授都不愿意上你们班的课?”
老院长见女孩儿神色诧异却不惶恐,不由少了三分兴致,“在中医界,宋老他们是硕果仅存的老国手了,徒子徒孙桃李满天下。你成了宋老他们的关门小弟子,咱们系不少导师和教授辈分比你都低了,给你们班上课的时候很有压力!”
芽儿面有讪讪,以前经常听赵卫红嘀咕这些,芽儿并没太放心上,可是从老院长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自己狐假虎威,仗着辈分压人了?
“萱瑾同学,从你发表的那几篇学术论文上看,你理论知识相当丰富和扎实,据说,也不缺少实践经验。其实,以你的成绩,完全现在就可以研究生毕业!甚至,可以说你不比那些年轻讲师们差。你也知道,咱们学院师资向来紧张,新生那边正好还缺少一名中医理论基础的老师,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兼顾一下?”
老院长本来是自己要上这一门课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前些年糟蹋的不轻的身体板已经对他提出严重抗议,临时安排其他老师又会增加其他老师的负担。老院长早早就打好了杜萱瑾的主意,今天是专门在路上逮人的!
在老院长看来,以杜萱瑾的成绩完全可以胜任,也不担心这个目光纯粹透彻的小同学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当然,这并不是老院长一家之言,杜萱瑾三个字,在医学院老师听来,也是如雷贯耳!
芽儿这下子是真的被老院长吓住了,自己还在念书呢!
芽儿曾经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未来,成为一名医者仁心的良医,能够像宋老他们一样,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芽儿并不排斥当一名老师,但不是现在。
芽儿不是妄自菲薄,担心现在的自己误人子弟!而是,芽儿更想趁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好好沉淀积累,良师难遇,芽儿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
“院长,我怕”芽儿还没说完怕自己没那个时间,就被老院长打断。
“萱瑾同学,你有那个能力!当然了,如果有其他困难可以提出来!你也注意到了,咱们医学院的讲师和教授都是上了年纪的,平时都是医院和院系两头跑!哎,咱们医学院都有好几年没有注入新鲜血液了!萱瑾同学,你认为救死扶伤和教书育人,哪个更重要?”
两个都重要!这是芽儿的答案!当然,芽儿知道,老院长并不是想听自己的答案!
不过,芽儿知道老院长说的都是实情,教书育人虽然体面,但清贫,这是不争的事实!
看看身形比四年前还要清瘦的老院长,芽儿倒也干脆,“好吧!院长,我愿意试一试!不过,时间上我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来!”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啊?老院长平常没少关注杜萱瑾,知道小姑娘天赋惊人却不大爱出风头,还要再劝,就听见刚才还一脸为难的小姑娘干干脆脆的答应下来了。
“院长,我平时还跟在宋老他们身边学习,还有我自己的课程,所以,时间上我可能不会特别充裕!”芽儿既然答应下来了,当然就会做好。
老院长终于回过神来,连连答应道,“这个没有问题!排课的时候会考虑到这一点的!这样吧,你先回去选好你自己的课程,院系这边再根据你的时间调整!”
“好!院长,那我先回去,下午过来给您我的课程表!”芽儿虽然有点被赶鸭子上架,但并不勉强,就当是提前尝试了!
芽儿领了“委任状”回去了,老院长看看帮自己把门带好的背影,拍拍脑门,突然想了起来,还没跟新上任的小老师提工资和补贴的事呢。
第453章
在长辈眼中,成家立业是孩子长大成人的标志。而芽儿,在家人跟前向来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这天下午跟老院长安排好上课时间,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芽儿的第一反应就是给翟耀辉打电话。
电话那头,翟耀辉的声音一如往常低沉,清冷,轻轻的砸在芽儿心头上。等挂上电话,芽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脸颊发烫,面露桃花。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老话真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往外拐。
芽儿心虚了,理亏了,特意拐到老字号的酱货铺给自家老爷子们买了两斤下酒小菜,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家。
前两天老爷子们当头棒喝后,杜皓宇他们明显不自觉的减少了酒肉朋友之间的应酬,尽量按时准点回家陪老人们吃晚饭。
这天晚上,杜家的饭桌上人也齐全的很,连翟耀庭和冯凯也都又过来蹭饭吃。
翟耀庭跟芽儿同届,暑假前刚刚大学毕业,跟芽儿选择继续深造不同,翟耀庭明显更喜欢社会这个大炼炉。不过,没等翟耀庭筹备好大刀阔斧的干一番事业,刚毕业被翟爸弄到机关下属单位,当起了机关新新人。
不过,作为翟家第三代年纪最小的那个,上面有哥哥姐姐撑着,翟耀庭从小就不是能按部就班的主。跟一群人到中年的大爷大妈蹲机关,朝九晚五的,翟耀庭就跟上了笼头一样,浑身不得劲。
翟耀庭早想抗议了,今天过来蹭饭吃,最主要的还是想自己一会开了口,自家老爷子拿皮腰带抽自己的时候,杜爷爷他们可以帮自己求情。
跟冯凯的想法一样,爷爷还是别人家的好,在翟耀庭的眼里,杜爷爷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开明最慈爱的老爷子。不像自家老爷子一样,一个不顺眼,直接拿腰带抽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翟耀庭没有目睹过杜皓宇他们小时候挨杜爷爷鞋底时的惨状。
不说翟耀庭眼珠子骨碌碌转打得什么主意,反正芽儿明显有点小迫不及待,人都在,也省得自己宣布两遍了。
可惜,今天晚上,杜家的饭桌上注定平静不了。
杜爷爷他们牙口不错,啃着芽儿买回来的卤猪耳,把小脆骨嚼的嘎吱嘎吱响,又劲道又脆生,鲜香不腻,一尝就知道是芽儿特意给他们从老字号给他们买回来的。
一口脆生生的猪耳朵一口辛辣醇香的老酒,嘿,人活到他们这份上值了!
而心中明显有事的几个年轻人,都有点心不在焉,看老爷子们神色愉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最后,却是内敛斯文的杜文昊抢了先,“爷爷,大伯,正好最近有个机会,我打算出国留学两年,长长见识!”
这可是,一颗小石子投进湖底,泛起微微涟漪,心中有事的几人甚至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杜皓宇这一辈除了三江和三海俩半大小子外,其他八人年龄相仿,一通火炕上睡觉,一个灶台上吃饭,关系亲的就跟八胞胎似的。不过,人家龙生九子还各有所好呢,兄弟八人性格也同样天差地别。
郭小海最受不得拘束,自己当老板和跟冯凯合伙生意。王大江性子最直,不爱动那些弯弯肠子,直接进了研究所,典型的书呆子。剩下兄弟几人,却大都是面相憨厚老实而性情活泛的主,毕业后根据偏好都进了机关单位。
要说唯一的另类就是杜文昊了,明明是理工科出身,毕业后却顺顺当当的进了报社,玩起了笔杆子的工作,而且还玩出了名堂。
杜文昊明明平时看着是最内敛斯文的那个,可事实上,却是兄弟几人里条理最清晰,言辞最尖锐的,说是兄弟几人的狗头军师也不为过。
芽儿发现自己对自己这些哥哥的了解还不够深。
不过,出国,芽儿很支持杜文昊的这个提议。更甚至,如果不是其他几个在机关单位工作,芽儿都想怂恿哥哥们全出去溜达一圈。不是说什么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而是说,读万卷书走千里路,见识两个字很微妙。
不仅芽儿吃惊杜文昊的决定,杜皓宇他们也很吃惊,这小子嘴也太严了吧!
其实,杜文昊有这样的想法,跟前两天老爷子们的当头棒喝有很大关系。不仅杜文昊,兄弟几人晚上躺在床上都很认真的思考了老爷子们平时讲过的点点滴滴。
出国留学,是杜文昊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诚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平时有老爷子们督促着给他们指点迷津,又有妹妹费心经营的关系网,他们兄弟几人的事业看似一片光明,可有时候跌得越痛,才能走的更远。
就像翟耀庭认为的那样,杜爷爷他们都是开明的长辈,前两年既然舍得让芽儿独自去异国他乡留学了,至于大老爷们的杜文昊,长辈更没理由阻止孩子们展翅高飞的翅膀。
“去吧!提前跟你爹娘也都说一声!生活费不够让小海他们支援你一些!”杜爷爷答应的很干脆,“对了,你去哪个国家啊?能听懂人家国的鸟语不?”
“打算去英国!还没完全定下来呢,目前只是有这个打算!还有,爷爷,那叫英语,不叫鸟语!”杜文昊很是头大,只要不是中国话,在自家老爷子嘴里都成了鸟语。至于语言那一关,还是托芽儿的福,这两年总算没有丢下。
嗯,只要就计划多久好,跟芽儿那时候事无巨细不同,老爷子们惊讶归惊讶,听过了就成了甩手掌柜了。
可时刻操心孙子辈终身大事的杜奶奶想的多啊,好容易插了个空,连连追问,“文昊,那你去留学了,你对象咋办?要不,咱先把婚事办了,你再出去!正好,你还能带着你对象一起念书啥的!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俩还能做个伴,平时热汤热饭的还有人能照顾照顾你!”
老太太说到点子上了,杜爷爷也不当甩手掌柜了,是啊,孙子跟孙女吧一样,撒出去就不知道回家了,得找根绳先把他给拴上。
杜文昊看看周围一群等着看自己笑话的无良兄弟,头更大了,可是还是不得不更正道,“奶奶,那不叫对象!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只是谈过朋友,远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说了,对方比我还热衷出国,我怕把人领出去,就领不回来了!结婚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杜奶奶是着急抱重孙子,但老太太心最软,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而且听话听音,当然能听出来杜文昊话中潜在的意思。得,自己平时上街的时候,没少听说谁家谁家的孩子出国就不回来了,这样的孙媳妇不能要!
杜奶奶松口了,不过还不忘叮嘱一句,“那你可得记得不能给奶奶带个洋孙媳妇回来!外国人都黄毛绿眼的,看着怪不得劲!再说,我们也听不懂那些外国话!”
杜妈和王奶奶她们憋得难受,老太太咋就这么逗呢!
杜文昊看着挤眉弄眼调笑自己的几个兄弟,不由暗恼自己为什么不先斩后奏呢!
杜皓宇看够了兄弟的笑话,这才清了清丧子,“我也有件事要跟大家说,我可能下基层锻炼几年!”在机关工作的人心里都门清,到基层锻炼就跟镀金似的,虽然肯定会吃点苦,但回报更大。
杜皓宇这两年一直打算到基层锻炼几年,只不过,到底年轻,杜皓宇不想动用关系网,所以,这样的好差事也一直没能轮到他!没想到,准备了两年的事情,今天突然柳暗花明!局长今天跟杜皓宇通知这事的时候,杜皓宇差点没回过神来!
老爷子们算是看明白了,难得有这么和他们口味的下酒菜,这些小的一个个都没眼色,一会你打算出国,一会我可能下基层,一个个都不让他们省心。
不过,雏鹰总要学会独自面对狂风暴雨,独自翱翔天际,他们谁都不会拦着。
杜爷爷还是那句话,“去吧,别怕吃苦,多用心学学!”
杜爹这个当爹的压根就没插嘴的空,翟爷爷也跟着补充一句,“基层好,基层最锻炼人!在机关工作,不仅是听命行事,要往上走,就必须还要有杀伐果断的魄力跟八面玲珑的能力!基层人际关系更错综复杂,多看多听多想!”
句句良言,不仅杜皓宇记在心里,就死杜皓轩他们几个也边听边点头。
“那大柱,你啥时候把你对象领家来让我们瞧瞧啊?”杜奶奶又忍不住,插了个空,追问自己唯一关心的问题。要不说,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的!杜奶奶还是担心这个问题!
孙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走,可咋就没有一个人能往家给自己领个孙媳妇回来!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是老太太的心愿,总想有哪个孙子外孙能实现自己这点小愿望。
郭小海他们嘴角直抽,而扑哧一声,性格最内敛的杜文昊幸灾乐祸的终于笑出声来,懊恼的杜皓宇差点要以头抢地。
家里有一个精致脱俗,秀外慧中,贴心又乖巧的妹妹在,可以说是杜皓宇兄弟几人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可也是他们人生大事老大难的根本原因之一。宝贝妹妹这参照物太出色,杜皓宇他们也很为难。
本来该带着点小伤感的气氛,被老太太这么一搅和,立马变得啼笑皆非!
要说家里这些老爷子最开明,李清源李爷爷才是最名副其实的那个,也最心疼小辈。见杜皓宇一脸为难,不由解围道,“行了,接下来你们谁还有事情要宣布,赶紧说,别耽误我们老哥几个的小酒!”
“李爷爷,我说,我说!”翟耀庭迫不及待举手道,自家老爷子跟李爷爷他们在一起也近朱者赤了,典型的邻家好爷爷!等一会,自己这一关肯定能顺利通过!
用翟爷爷的话来讲,翟耀庭这傻小子只长个子不长心眼,跟三江和三海俩半大小子都能玩到一块去,一家老少还真没把翟耀庭当大人看。
见翟耀庭把手举得老高,一家老少也正了正神色,这憨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众目睽睽下的翟耀庭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先自觉躲了翟爷爷三尺远,才开口道,“爷爷,机关我做不来,我打算辞职,先跟着冯凯哥和小海哥他们学做生意!”
果不其然,翟爷爷第一反应就是踢开屁股底下的凳子,先去提溜翟耀庭。
翟耀庭大个子往李爷爷背后一躲,不管三七二十一补充道,“爷爷,我认真考虑过的!大哥从政,二哥从军,耀楠也从军,咱们家有文有武,就缺一个挣钱养家的!爷爷,我性格不适合机关,与其我将来给您捅篓子,还不如让我跟着小海哥摔打摔打呢!商场上亏本了,顶多过两天一穷二白的日子,却不会给大伯和大哥他们抹黑扯后腿!”
这番话,虽然很粗糙,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也是翟耀庭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翟耀庭出生在红色家庭,因为年纪最小,翟耀庭从小就自由惯了,性子有点直,不大受拘束,官场上那一套他还真不大能玩得转。倒是因为心眼活泛,对做生意有几分兴趣!
第454章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翟耀庭在翟家虽然跟老儿子,大孙子都不沾边,却实打实的曾经是翟奶奶的命根子。
翟奶奶其实不是溺爱孩子的老人,不过,没办法,等翟奶奶回过神来,才发现老伴把他当兵的那一套也带到家里来来,令行禁止。别人在家安详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而老翟家却依旧生硬死板的跟兵营似的,另外还收获了几个新兵蛋子。
连唯一女孩子的翟耀楠也被教成假小子,性格都定型了,翟奶奶想拧也拧不过来了。
为此,翟奶奶曾懊悔不迭。于是,当年年纪尚小的翟耀庭有老太太护着,总算脱离了翟爷爷的魔爪,性子热情,跳脱。
不过,翟耀庭虽然没能体验翟爷爷的铁血教育,可架不住小时候血淋淋的印象太深刻,老爷子在翟耀庭心中积威太深。
虽然有翟奶奶护着,可在外面性情再活泛的翟耀庭在老爷子面前却依旧战战兢兢的,就跟猫爪子底下的小耗子似的,吱都不敢吱一声。
这天晚上,是翟耀庭在翟爷爷面前第一次大声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甚至还可以说有那么一点子的理直气壮。
小老鼠与老猫算是天敌了,翟耀庭虽然怕翟爷爷怕的要命,但是,也很了解翟爷爷,知道自家老爷子最好面子,当着杜爷爷他们的面肯定不好意思抽自己。
果不其然,翟爷爷刚开始还听的那留了才两天的美须气的一翘一翘的,等翟耀庭说完,却跟没听那回事似的的,大脚一勾椅子腿,一屁股又坐回到椅子上。
翟爷爷面上不显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那个缩小版的浓眉虎目的小老头却乐不可支,感概万千,年纪最小性子最野的这个也学会思考了,吾家有子已长成,当浮一大白。
事实上,翟爷爷心里远没有刚才他表现的那么惊怒。翟家子孙都有血性,如今的成绩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是那些仗着老子用名换归来的功劳的酒囊饭袋。哪怕是将来没有自己这老头子撑着,翟家最少还能富贵三代。
翟爷爷性子在外人眼里可能是粗莽,但是,带兵打了大半辈子仗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如果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莽撞,坟头早长满野草了。
善于带兵的人大都胸有千壑,不如说翟爷爷大智若愚。老爷子的性子粗狂但不莽撞,正直但不清高,更不会视金钱为粪土,视权利之人为国贼禄鬼。在老爷子的眼里,权利越大身上的担子越重。
钱权名利,这道理翟爷爷更是心知肚明。就像翟耀庭自己说的那样,翟家有文有武,确实需要有人挣钱养家了。
孙媳妇是出了名的点石成金的小财神,但也不能让芽儿帮着养整个翟家不是!
翟爷爷心里绝对不承认,自己这是因为不服输了。前些天,芽儿弄那个基金的时候,翟爷爷本来觉得自己吃穿都是国家负责,有工资有津贴,攒了一辈子的压箱底应该最厚实。结果呢,翟爷爷发现自己是最穷的那个!
老百姓过日子是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而且贵不过三代,翟爷爷计深目远,也想给自己将来的重孙子们攒一份家底!
既然翟耀庭这呆愣愣傻小子送上门来,想入商海摸爬滚打一番,翟爷爷没理由阻止。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翟爷爷很了解自己这个小孙子的性情,有几分小聪明,有两分诡才,性情开朗热忱。虽然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却受不得拘束,也缺少为官为将必备的杀伐果断。
当时把翟耀庭安排到机关坐办公室,也是想杀杀他的性子,没想到,翟耀庭还算能忍,竟然真的乖乖进去了。
在翟爷爷看来,哪怕翟耀庭说刚才那几句话的时候,甚至吓得躲到李老哥背后去了,有点丢自己的人,可好歹也证明了,翟耀庭学会思考自己的人生,学会争取了,
既然知道此路不通就另辟捷径,翟爷爷看不惯那些名为坚持实则执拗的人,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不会变通。
电光火石间,翟爷爷心思转了三圈,感慨有之,高兴有之,自豪也有之。
翟爷爷老神在在,而依旧躲在李爷爷背后的翟耀庭脸色忽青忽白,满脸不安。不对啊,按理来说,爷爷就是不抽自己一顿,最起码也少不了一声怒喝。然后,自己接着不畏权威,据理力争一番,这样才符合自己预测的剧本啊!
可自家老爷子神色莫名,却非恼非怒,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唱啊?
整天跟翟爷爷抬杠的几位老爷子更了解翟爷爷的恶趣味,在这节骨眼上,杜爷爷他们当然不会声援翟耀庭。
翟耀庭最后没办法,从李爷爷背后探了半个脑袋瓜子出来,挪了挪步子,小声嘀咕道,“爷爷,那您的意见是?”
翟爷爷虽然没少批评翟耀辉不懂的尊老爱幼,可更看不惯翟耀庭竟这“没出息”样,刚才那点子自豪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本来还想再难为翟耀庭两句,结果,被自家老伴一瞪,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改了口,“你只要能说服你爸妈就行,我没什么意见!”
“啊?爷爷,没意见是什么意见?爸妈他们说,只要您同意他们就不反对!”翟耀庭在关键时刻又犯愣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挠挠头皮,不打一丝折扣的问了出来。
翟耀庭那脸无辜样,可是把杜皓宇他们兄妹憋得不轻,这人就是来耍宝的!
“你个混小子,想找抽不是!”翟爷爷突然后悔了,就自己这小子的傻样跟那些浑身长满心眼的老油条打交道能成吗?别让人家卖了,还问人家价格高低呢!
翟耀庭刚才跟温和版的老爷子沟通不良,但对气急败坏的老爷子,翟耀庭那两分诡才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脑子一下子开窍了。
不过,翟耀庭身体反应更快,哪怕已经躲在李爷爷背后了,身体还是又条件反射般的退避三尺,嘴上还不忘嬉皮笑脸的告饶,“谢谢爷爷,我一定好好努力,将来保准让爷爷您成为最有钱的老头!”
都二十大好几的人了,翟爷爷也没想真揍,不冷不淡的叮嘱道,“既然你想走这条路,那就别怕吃苦!干哪一行都不容易,人际应酬,前观远瞩,细心果断,以后跟在你冯凯哥和小海哥身边多学着点!等摸清了商海里的深浅,再坐下来好好打算!”
嗯,嗯,翟耀庭脑袋都快当挂钟摆了,连连保证自己一定用心学。
冯凯和郭小海也很满意,多一个免费劳动力,他们可得要狠狠的压迫剥削一顿才行,不压迫不成材!想当年,他们铺排这一摊子,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跑断了腿,磨薄了嘴。
当下,冯凯和郭小海把新上任的小弟拉到一边,开始传授生意经,早上手早压迫!
老爷子和老太太们这会,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儿孙都是债,是操不完的心啊!而且,嘴上可以轻飘飘的说去吧,好好干,这些寄予厚望的话,可实际上,到了晚上,躺到床上,又是割舍不了的挂念。
这么一想,老爷子和老太太们神色难免有点蔫蔫的,雏鹰要离巢了!
芽儿一看,这样不行啊,自己还没宣布呢,跌宕起伏的气氛要散了,也清了清嗓子,笑容中带着点小得意,“爷爷,奶奶,爹,娘,哥哥,我也有事情要宣布!”
芽儿这一卖关子不要紧,杜爷爷已经嘴快的追问道,“啊?芽儿你还要出国?不是说,这两年跟在宋老先生他们身边学医吗?”
不能怪杜爷爷有这反应,史蒂芬教授虽然在芽儿订婚宴后就回国了,可国际电话却没一直断过。杜爷爷别的不在意,只知道史蒂芬教授时常怂恿孙女再出国深造两年!
看看把自己的手拽的死死的老太太,芽儿一噎,赶紧解释道,“不是!今天院长邀请我这学期给新生代课!等手续办下来之后,我就正式成为b大医学院的讲师了!”
“啊?芽儿你成大学老师了跟你李爷爷和你干爹一样,是那什么的教授了?”杜爷爷那叫一个乐,教授不都是眉毛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吗,自家芽儿小小年纪就成教授了?
杜妈心细,也不由追问道,“芽儿,你不是还在念书吗?能给别人教课?”
而翟爷爷和翟奶奶老两口,心中先是一紧,听完芽儿的解释,心才放松。不出国好啊,就是也得等俩孩子把婚结了再出国,翟耀辉那小子真登不了了!
杜奶奶不识字,问题一如既往的让人啼笑皆非,杜皓宇他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呢,就听老太太一知半解的反问了一句“芽儿,你干爹也在b大教书,你也去教书,那你不跟你干爹同辈了吗?那不成,你干爹不光是长辈还是你师傅呢!”
芽儿刚想跟自家老爷子解释自己这个预备讲师离教授有十万八千里呢,一下子被自家老太太的辈分论弄得哭笑不得,心力憔悴。
至于杜皓宇他们,更是被自家老太太时不时冒出来的无厘头问题给弄得憋笑的岔了气,连连咳嗽!
不过,杜皓宇他们到底疼妹妹,见芽儿实在有心无力解答自家老太太的困惑了,只好你一言我一语的尽量把教授啊,讲师啊,学校的论资排辈啊,讲的通俗易懂。
不成想,杜爷爷和杜奶奶压根不领情,杜奶奶弄明白芽儿跟张泽远这个干爹不会差辈,就光顾着高兴了,孙女要教大学生了!
杜爷爷更甚者,别的一点都不入耳,只认定自家芽儿将来肯定也能成教授,比李老哥和老嫂子还牛气的教授。
杜皓宇兄弟几个白白浪费了一番口舌,明摆着是鸡同鸭讲,关注点一点没对上!
杜家附近曾经都是高门大户,不少已经成为景点,周围很是地广人稀,有那么一点子闹中取静的意境。这天晚上,杜家如何热闹,外人无从得知。
只不过,第二天,周围的街坊邻居却又听见了杜家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比头一天,杜老爷子往大门上挂那个牌匾时还响,足足放了有十来分钟!
第455章
“颤,摇也;振,动也;筋脉约束不住而莫能任持,风之象……风动当熄,欲熄其风……肝阳亢盛,走穿与督脉与手足三阳,则动风其身震颤。”
大隐隐于市,几位中医界老国手归隐的小四合院里,朱实星悬的石榴树下,宋老他们扶着自己保养的油光水滑的美须,跟关门小弟子进行医理上的演绎和辩证。
“……总之,内平五脏,外泄风势,才是上上之策。”这是几老一小演绎辩证了一上午之后的总结之词。
“怎么,丫头,遇到患有颤症的患者了?”几位老国手可不相信,小徒弟没事跟他们辩证了大半天只是因为好奇。
“嗯!不过,目前只有颤症的征兆!”芽儿帮几位老爷子沏了一壶清茶,并没多说。
医者父母心,几位老爷子一听只是初期一些症状,心中一轻。
“如果病人身体允许的话,让他每天早上打上一套五禽戏,保证他百病不生。五禽戏可是咱们中医界的老祖宗华佗始祖创作的,治病养身,强身健体!”
芽儿一想到那位身上挑着一国之重担的老者,摇了摇头,表示这个建议实在无能为力。
新开学,报到,班会,虽然各种杂事繁琐迭至,芽儿也没忘了尽量多查阅一些资料,多跟几位老国手演绎辩证几次。
晚饭过后,后院,静谧的夜空星光闪闪,而芽儿的小书房也经常银光闪闪,诡异的很。芽儿虽然练的不是那什么武功至尊的葵花宝典,但是那一根根几寸长的银针分毫不差的点中针灸木人的经脉上,针尾微微震颤,也是很能唬住人的。
所以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医生啊,尤其是医术精湛,手段鬼没的医生。
芽儿那点子小神秘,家里人都知道,也没人觉得大惊小怪的。
不过,周六这天,翟爷爷打扮的光鲜照人,明显又要带芽儿出门,杜爷爷他们就好奇了。自家的娃,自家了解,芽儿虽然嘴甜,也很有老人缘,其实,更多的时候却是个小书呆子,平时并不怎么喜欢应酬,说好听了就是这孩子恋家,不好听了就是这孩子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尽管,平时能让翟老头主动去应酬的那些人不是将军就是部长级别的,哪怕隐退二线了,那也是跺跺脚京城晃三晃的主。这丫头也是能避则避,倒是跟周围那些老大爷老大妈关系不错!
祖孙俩竟然又坐那辆扎眼的吉普车出去,而且这周经常鬼鬼祟祟说悄悄话,明显有秘密啊!
杜爷爷他们好奇归好奇,见自家芽儿这次把她那个医箱也带上了,心里多少也有点谱,就忍住了肚子里那点子酸意。
芽儿发现,每次去老者那里,气氛都弄得紧张神秘跟搞地下活动似的。勤务兵小谢半路又被赶了下来,驾驶座上又变成了气势凌厉的小彭同志。幸好,幸好这一次吉普车没有故意再七拐八拐的兜圈子。
一老一小到老者那里的时候,中年人已经在小楼外面候着了。
“翟老将军!”中年人先跟翟爷爷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对芽儿面授权益道,“小杜同志,保健医生一会才来给首长简单检查身体,你也知道,能进保健局专门跟老干部做保健医生的同志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骄傲,所以”
“嗯!明白!”芽儿笑了笑,表示听懂了中年人的话外之音。
能进中-央保健局工作的医生肯定都是个中翘楚,各有专长,自傲是难免的。
这些年以来,芽儿早就深深体会到那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难处。尤其是博大精深的中医,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老头子才更符合世人眼中的老中医形象。
“对了,沈叔,这里有两瓶我淘换的蜂王浆,咨询保健医生过后,可以让d爷爷日常饮用一些!”芽儿把两瓶色泽浅黄光润的蜂王浆递给中年人。
翟爷爷就在一边咋么嘴,虽然甜丝丝的味道不咋地,可这东西真的养身,自己这头半黑不白的头发就是这小瓶里的东西的功劳。
中年人是老者的机要秘书,更是个百事通,当然知道瓶子里装的是好东西。
跟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抱着两瓶东西,中年人带翟爷爷和芽儿进了小楼,偷偷指指俏无声息的二楼,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才不到十点,可老首长却已经工作将近三个多小时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就是铁人也吃不消,更何况是杖朝之年的老人了。
哎,中年人突然同情保健医生们来了,自己身上的压力不轻,他们身上的担子更重。
读懂了中年人的无奈,可这回,翟爷爷也是爱莫能助。毕竟,首长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翟爷爷只是陪芽儿过来,不好大剌剌的上去打搅老首长工作。
翟爷爷心里边清楚,自己倒是能强拉着老首长休息,可转眼,自己刚走,老首长不知道又得用多长时间才能补回来呢。
而芽儿也不是不知轻重的,祖孙俩人手一杯清茶就这么静静的在楼下安坐。
幸好,负责老者保健工作的一行人来的很准时,十点钟的分针刚刚指向十二点钟方向,三男一女的白大褂组合已经来到小楼门口。
“沈同志,首长还在工作?”问话这人明显是领头的,年约五十来岁,镜框下眼睛狭长,气质儒雅却又不失精明。
“是啊,夏主任!首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年人满脸无奈,“大家先稍坐片刻,我去提醒一下首长!”
芽儿趁众人寒暄的功夫,偷偷打量一行人。除了领头的夏主任,剩下的三位,两位中年男人神情严谨,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唯一的女性要略显年轻一些,齐耳短发,眼神纯澈,气质温和,身材稍显圆润,在芽儿看来,这个人营养师的可能性更高。
芽儿打量一行人的时候,一行人也注意到今天首长这里竟然很意外的还有外客在。
年轻女孩儿看着面生,不过,坐在那里更像是一幅水墨仕女图,难掩周身清雅之芳华。而那位不怒而威的老者,他们虽然不常见,在保健局工作的几人也不算陌生,尽管他们只在离退休老干部疗养时,作为随团保健医生见过老者几面。
虽然不太好听,但作为医生,他们吃的就那碗饭。要是那些老干部都像这位老将军一样,他们这群保健医生早该下岗了。
尤其是夏主任,在一行人当中资历最深,却一点也不记得翟老将军最后一次请保健医生是什么时候。
反正,哪回见到翟老将军都是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跟十几年前相比,变化真不大。
“翟老,您今天也在啊!”
“你是小夏吧?你小子负责老首长的身体,这担子不轻啊!”翟爷爷笑的跟老狐狸似的,不知道是在恭喜夏主任还是在同情夏主任。
夏主任明显也听出来翟爷爷的有意调侃,哭笑不得,翟老将军的脾气真的一点都没变,找个安全的话题问道,“翟老,这位是?”
“我干孙女加亲孙媳妇!带她过来让老首长相看相看!对了,小夏,这丫头也是学医的,一会你们多露几手,让她长长!”
一行人明显被翟爷爷不伦不类的称呼弄得头大,到底是孙女?还是孙媳妇啊?倒是听说虎父无犬子的翟家老二前些日子订婚了,该不会就是这小姑娘吧?
另外还有,老首长的健康情况都是属于保密级别的,更别说在给老首长做检查的时候,让这小姑娘在一旁围观了。
看在翟老的面子上,他们倒是可以指点眼前这个看着有三分灵性的小姑娘几句。不过,翟老的那个提议他们可不能随便应承。
翟爷爷假装没看见一行人的为难,有志不在年高,名师出高徒,自家小芽儿可是那几位老国手亲自教出来的。
楼下,众人正口不对心的寒暄着,老者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眉间紧锁,难掩倦意。
不过,老者看到楼下那一抹亮色时,不由笑了,“丫头,小心会食言而肥!谁说会经常过来看望我的!”
芽儿故意咧了咧牙,上前一步搀着老者坐下,在老者落座后,甚至更亲近的并不避讳的直接在老者紧锁的两鬓按摩起来。
一老一少,一句话,一个动作,可是把善于揣摩人心的一行人惊得不轻,这女孩子难道说跟老首长有什么关系!
芽儿这手绝活,家里的那些老人都是受益者,炼的炉火纯青,老者顿时就觉得神清目明,差点要畅叹一声。
一行人看着在老者头上作怪的那双如玉般细腻的小手,都是内行人,当然能看明白那双会变魔术的小手的手法,肯定是家学渊源。
众人心中越发揣测不停,不过,老者却没给众人天马行空的时间,“小夏,一会还是到旁边那间休息室做检查吧!对了,这小丫头是学医的,就让她在一旁长长见识。”
“是,首长!”夏主任心中早已疑云初生,不过,神色不变。既然老首长都已经发话了,人又是翟老带过来的,自己也无话可说。更何况,这一段时间,首长的身体状态还算不错,应该出不了什么篓子。
第456章
人外有人,能有机会向保健局的专家学习观摩,可谓是机会难得。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一般人难得一见的那个观摩对象。
临时充作医务室的休息室里,芽儿既然是打着观摩学习的名号,当然不会随便开口。
几位专家当中,年纪最长的夏主任是学中医出身的,另外两位中年人专长都是西医。至于唯一的女性,不出芽儿所料,真的是所谓的营养专家。
因为只是定期常规检查,而且老者最近一段时间健康状况也没出什么毛病,过程不出芽儿所料,简易但郑重。
夏主任在跟首长切脉,女医生时不时跟沈秘书询问首长这一段时间的饮食和作息情况,而另外两位中年人则在整理他们随身携带过来的简易医疗器械。
休息室里,观摩学习的芽儿则和老者一起成了背景板。
心跳,血压等一系列常规检查后,一行人相视一笑,不由如释重负。首长的保健医生,这工作虽然在外人眼里体面又清闲,但是,有谁知道保健医生的心理负担。尤其是专门负责老者健康状况的四个人,常常会草木皆惊。
不过,虽然老首长身体状态还不错,各项数据也都正常,但这并不代表老首长的身体素质就有多过关。
很显然,外面小客厅里,大马金刀坐那里的那位老爷子才是真正的老当益壮。尽管,没有给那位老将军做任何身体检查,只观其气色已经足矣。
“首长,已经跟您讲多少次了,您老明显属于操劳过度,平时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夏主任负责首长健康保健工作已经有好几年了,不管内心多尊重老者,但是作为一名医者,夏主任十分不赞同老首长不配合的态度,有时难免会收敛不住说话的语气。
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时独挽狂澜,肩负着一国之重担的老者,这会意外的配合,略显疲惫的脸上一脸无辜。
夏主任无奈,只好跟沈长鹤这个贴身机要秘书交待首长的健康状况的各种注意事项。
沈长鹤一边记录的认真,一边不经意的扫了旁边那个真的当起了背景板的女孩儿一眼。沈长鹤虽然博学,但对中医却是一知半解,不知道夏主任说的阴虚动风跟前些天小姑娘说的有什么关系,或者两者是同一个意思?
不过,沈长鹤也知道由杜小同志开这个头并不合适,“夏主任,首长最近一段时间晚上睡眠状况并不太好,经常夜热盗汗,甚至偶尔会下颌震颤,你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夏主任一惊,也顾不上尊重不尊重了,一把拉过首长的手。
时间越长,夏主任神色越凝重,一边摇头,一边嘟囔着不对。首长虽然气色略显不足,但脉象上显示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接着又摇头,不对,医者不能轻易下任何结论。
两位中年人神色也好轻松不到哪里去,刚要收拾起来的简易器械又拿了出来。
倒是老者,见众人因为自己的小小不适而都大惊小怪的,不由失笑道,“小夏,放松,不要那么紧张!我身体并没什么大碍,那些小症状估计是上了年纪的人难免的!”
说到后来,并不讳疾忌医的老者感受到一道亮晶晶的视线,突然心虚了,冲旁边背景板当的相当称职的小丫头笑笑,不能否认小丫头的专业判断。
老者的声音不缓不急,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夏主任闭眼凝神,休息室里鸦雀无声。
十几分钟后,才隐约听见夏主任嘴里念叨着,“脉细数无力!难道是颤症?肝风之生,起于五脏……”
颤症在古医书上早有记载,夏主任能在保健局脱颖而出成为老者的保健医生,当然也有两把刷子。
“夏主任,颤症可就是”其中那位脸上时刻都能让人如沐春风的那位也一脸凝重惊问道。
跟打哑谜似的,夏主任的回答很简洁,简洁到有些凝重,“对!”
夏主任心中虽然隐约有了结论,但颤症起病缓慢,病状细微,老首长脉相症状并不明显,所以并不敢轻易下结论。中医的博大精深就在于,有时候脉相上只是大同小异,可病理却有可能千差万别。
“首长,我学艺不精,不敢妄下结论!小程他们现在手边也没有精密一些的医疗器械,我建议还是另组织一次专家会审!”事关重大,在老者面前夏主任倒是能拿得起放得下。
而老者心态很好,冲夏主任安抚的笑了笑,指着当背景板上瘾的芽儿调侃道,“颤症?丫头,上次你拿d爷爷练手的时候,是不是就念叨什么动风而震颤,什么本虚标实之症!过来,d爷爷让你丫头再拿我练练手!”
这小丫头未免小心谨慎太过,小夏他们虽然有时难免持才自傲,但都是有雅量之人。
芽儿扯了扯嘴角,尴尬的从背景板上走下来,“d爷爷!”
夏主任他们几乎都忘了这里还有这一号人在,而更令夏主任震惊的是,眼前这小姑娘是何许人物,竟然能得老首长如此另眼相待。最关键的是,小姑娘似乎是个中翘楚?
要不是沈秘书长有心提醒,他们几乎要漏诊了。现在想来,小姑娘今天来的这么凑巧,是有意为之吧!
心里虽然不大舒坦,但夏主任一行人到底没有失态,哭笑不得,“首长,您!”
“这小丫头初生牛犊,平时最爱拿身边的人练手,刚现学现卖从她师傅那里学了一手,就拿我练手了!”老者说的模棱两可,虽然看不惯小丫头谨小慎微,但木秀于林风必吹之,不能把小丫头堆到火堆里烤。
不难听的出来首长的有意偏袒,可听老首长这么一说,夏主任他们心里到底舒坦不少,要是他们连一个刚念大学的小姑娘也比不过,就太丢人了。
一时间,芽儿成了聚焦点。
“嗯,”夏主任刚想问眼前这女孩的师傅是谁,突然发现他们还不知道翟老的干孙女,亲孙媳妇姓什么,不由尴尬一笑,接着问道,“小同志,请问你师傅是哪一位?你小小年纪就能诊断出如此细微的脉相,肯定是名师出高徒!”
“夏主任,您过奖了!对了,我姓杜,叫杜萱瑾,您叫我小杜就成!”芽儿落落大方,接着回答道,“我医学上的启蒙老师是b大医学院的张泽远张教授,最近两年却是跟在宋老他们身边学习,能有幸得宋老他们指点一二。”
“杜,杜萱瑾?b大医学院?宋老?”夏主任总觉得这三个关键词隐约什么时候听说过,嘴里反复念叨了两三遍,突然,大惊失色指着芽儿追问道,“杜萱瑾?你是前两年发表那篇在中医界引起轩然大波的论文的杜萱瑾?你说的宋老,是不是早已经退隐的中医界老国手的宋清之宋老先生,张弁张老先生他们?”
医学界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医学界的门槛,虽然芽儿只是才迈进去半只脚丫子,但杜萱瑾这三个字在医学界,尤其是中医界有心人耳里,并不陌生,芽儿比她自己知道的要出名的多。
虽然提起杜萱瑾这三个字的时候,通常会先在前面加一个前缀,医学泰斗的关门弟子,一个幸运儿。
芽儿是当局者迷,并不知道这些。当然,芽儿也不在意自己出名明显更多的是狐假虎威,因为芽儿相信,总有一天,家人也好,宋老他们也好,会以自己为傲。
“是,我就是那个杜萱瑾!只不过,那篇论文主要是宋老他们执笔润色,我整理的!”芽儿承认的光明磊落,而那两篇影响重大的论文,芽儿却不得不提几位师傅的良苦用心。
“怪不得!怪不得!”夏主任连连感叹,虽然听到后面那半句,不过,并没放在心上,宋老他们对中医的态度何等苛刻严格。
知道眼前这女孩是宋老他们的得意门生,关门弟子之后,夏主任心里舒坦多了。关于这个关门小弟子的江湖传说听多了,倒也不算太例外,只不过,年纪真的有点小。
“小杜,你也认为首长是阴虚动风引起的颤症?能再请宋老他们出山吗?”宋老他们在中医界的能量,夏主任比芽儿这个关门弟子更清楚,说话间不由跟芽儿拉近关系。
“当然可以啊!不过,宋老他们也认为d爷爷有颤症之兆!脉相偶有细数无力之状,而且,五心烦热,夜热盗汗……肝失其阴柔,刚燥之性易萌……”
“对,应该养阴熄风!主方当为天麻钩藤饮,筋脉挛急,应该加地龙,僵蚕……”
“五心燥热,加黄柏,生地,麦冬……内平五脏,外泄风势!外还可以辅以针灸疗法,太冲,合谷,风池,外关,……”
夏主任和芽儿辩证起病理来,就好比棋逢对手,两人侃侃而谈,越说越激动,竟然忘了周围众人对中医一知半解,听的一头雾水。
两人说的口干舌燥,医理和药方也越臻完善,最后,两人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竟然有一种高手见高手的惺惺相惜。
不过,为保险起见,夏主任虽然没放弃专家会诊的提议,但刚才那一番辩证和演绎却令他心中轻松不少。
可是,目前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中医最难学的就是针灸之术,自己虽然也算精通内科,但在针灸之术却没有那个天分。
而且,近代史上的动荡和战乱,使得中医传承出现了断层,精通针灸之术的中医界国手大都早过花甲之年,封针多年了!
众人就见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夏主任突然间一脸沉思,芽儿却注意到夏主任奇怪的手势,不由毛遂自荐道,“夏伯伯,等d爷爷确诊了,如果确认要采用双管齐下的治疗方案的话,没有合适的针灸人选,我可以勉力一试!”
第457章
名师出高徒,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别人之所以称一声高徒,有时候更多的还是因为看在名师的面子上。正应了,不看僧面看佛面!
那天,芽儿虽然侃侃而谈又毛遂自荐,夏主任却不敢随声应下来。尽管那番医理上的辩证让夏主任眼前一亮,知道小姑娘肚里确实有几分存货。
但庸医杀人,纸上谈兵的事多的是。而且老首长的身体健康事关重大,针灸之术又是中医上最考究功夫最难的,夏主任负不起这个责任!
对此,芽儿并不是太在意。毕竟,芽儿费劲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并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而是单纯的为了老者的身体。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芽儿觉得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那天,给老首长检查完身体,夏主任一行人很快就行色匆匆的离开。倒是祖孙俩又在老首长那里蹭了一顿四菜一汤的国宴标准餐。
从老者那里回来后,芽儿并没有太关注后续如何,老者身份太过敏感,要避嫌的道理芽儿懂。
不过,没过两天消息还是传到芽儿耳朵里,而且,最后担子还是落到她自己头上了。
闹中取静的小四合院里,石榴树下,四位银发白须气质超脱出尘老爷子正两两对弈,石桌上除了棋盘上泾渭分明的黑白棋子外,还有几盏清香幽幽的清茶。小院里,清风徐徐,药香清幽,好不逍遥自在。
而旁边,衣着简洁,利落的马尾辫高高束起,容貌精致的女孩子却抱着一方药碾子在炮制药材,时不时翻身边用小石子压着的几张草纸,嘴里还喃喃有语的,汗水打湿了发梢,略显狼狈,但更给女孩添了一份香火气。
“丫头,医术精湛只能称为医者,想要医术大成还必须要有灵性有天分。记住一点,学海无涯!不过,你也别泄气,咱们这里别的不多,就是药材多,够你练手的。”
张老爷子一张嘴,就破坏了他刚才那一副道骨仙风的气度,后半句简直是堂而皇之的调侃起小徒弟来了。
宋老爷子看不过老张调侃小徒弟,“萱瑾,前些天你跟我们辩证颤症,是有备而来的吧!我们已经诊断过了,跟你前几天的诊断如出一辙。不过,我们眼老昏花的,就推荐由你施针!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在金针之术上的天赋惊人,我们在鼎盛时期也只能望其顶背。”
啊?正琢磨药方的芽儿本来还没太入心,得如此盛赞才猛地抬头,差点甩出几滴汗珠,难道说夏主任真的请几位老爷子出马了?
至于金针之术,芽儿只好认下了天赋过人这一盛赞,别的却不好多讲。毕竟针灸基础是干爹给打下来的,而真的能称得上起死回生之能的金针之术却来自空间,而且无究可据。最近这几年,每天一个时辰,是芽儿雷打不动的练手时间。
趁老伙计分神的功夫,又将了一军的王老,看看棋盘山占据大半江山的白子,笑的跟老狐狸似的,看看急的抓耳挠腮的老伙计,再看看没吭声的小徒弟,突然好心情的调侃起来,“丫头,你该不会胆怯了吧?听夏主任说,那天可是有人毛遂自荐了呢!”
人以类聚,算得上是半个师兄弟的王老爷子和张老爷子兴趣相投,在外人的面前都是仙风道骨似的出世老神仙,可到了小徒弟面前,却跟老顽童有一拼。
不过,几位老爷子说的在外人听来前言不搭后语,却是同一件事。几位中医界老泰斗退隐中医界但并不是与世隔绝,更没有淡泊出世到忘记入门时师傅讲的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前两天,几位饕餮之年的老泰斗就出诊了一趟,会诊了一位特殊病人,才发现小乖徒弟不知不觉又成长了不少。
芽儿跟在几位老泰斗身边有几年了,几句话就听明白了经过原委。不过,心里倒没有什么惊喜或惊吓。当然,芽儿也不吃王老激将法那一套。
“二师傅,还是您老跟我讲的,医者仁心,千万不能生争强好胜之心!”芽儿把碾好的药材包好,以备一会炮制成药。
王老爷子噎了一下,其他几位老泰斗相视一笑,得,这人又白用激将法了,小丫头都敢毛遂自荐了,当然不会胆怯。好,好,对医者来说,谨小慎微固然不错,但是他们更喜欢小姑娘身上的我自巍然不动的大气。
不过,该敲打的还得敲到,“对了,夏主任摆脱我们跟你道一声歉!丫头,心里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夏主任当时可是拒绝了你的毛遂自荐!现在又出尔反尔!”
芽儿哭笑不得,这是在考校自己呢,还是在挑拨呢?
“不会!”芽儿答案很直接,易地而处,芽儿肯定会跟夏主任同样的决定。
“好!好!无欲则刚!丫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颇具慧根啊!”
芽儿听的直咧嘴,慧根俩字很容易让芽儿联想到光头大和尚。要知道,武侠小说里边经常会出现,颇具慧根、斩断尘缘,遁入佛门之类的字眼!
几位老泰斗似嗔似怒的小姑娘,突然发现,徒弟天资聪颖,性情纯善是人生一大幸事的确不假。可是,这徒弟如果太聪颖,聪颖到连他们这些当师傅的倚老卖老提点两句的机会都没有,却是幸运中的大不幸了。
他们倾囊相授,小徒弟就举一反三,他们当师傅当的没有成就感,相当不过瘾啊!
不过也幸好,当师傅当的不太过瘾,却过足了瘾当长辈的瘾,这小丫头贴心孝顺啊,尤其能泡得一手好茶,做得一手好饭,还煲得一手好汤!
既然没什么可教的,那就让小丫头多孝顺孝顺他们吧。
“丫头,你一大早就炖上的虫草花炖鸡好了没有?这汤益气温阳,润肺止咳,最适合秋燥的时候补一补!”
“应该好了!我去给您们盛几碗!”每次过来都给几位老爷子炖一蛊药膳是芽儿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之一。
几位老爷子看着在小厨房里忙活的小姑娘,抚了抚美须,中医势微,此女有如此心性,天赋和灵性,医道大成有望。
芽儿学校和小院两头跑,转眼又是周末。
今天芽儿可是重担在身,行医箱里那套细如牛毛的金针该亮亮相了。不过,这回同样也少不了翟爷爷。
“芽儿,今天你要出诊啊?”杜爷爷见刚吃过早饭,芽儿就把她那有些年头的行医箱背了出来,语气里难免流露出一丝闷闷不乐,还想领着芽儿跟李老哥到琉璃厂那边检漏呢。这丫头平时要两头跑,周末也不得休息,每天晚上后院的灯光都一直亮到半夜,杜爷爷嘴上不说什么,却总千方百计甚至倚老卖老的想让芽儿松快松快。
杜爷爷常年受李清源这个受过封建教育喝过洋墨水的文人熏陶,虽然没熏染上儒雅气,但总算明白那些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些破瓦烂罐的现在值老鼻子钱了。
杜爷爷之所以喜欢带上芽儿,一是因为知道芽儿从小喜欢那些老物件,还穿兜兜的时候就知道往家里巴拉那堆最值钱的破烂。二则是杜爷爷没有李爷爷那份眼力劲,但架不住宝贝孙女运气好,只要带上芽儿,怕打眼从来只看不淘的杜爷爷就不会空手而归。
三江和三海俩半大小子也搭拉着小脸,真是的,芽儿姐姐不去,外公肯定不带他们俩。俩半大小子平时皮猴似的野的厉害,却也有一个得老人缘的小喜好,喜欢听老人讲古。
这老的小的都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芽儿虽然习以为常,胳膊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拍拍行医箱,哄劝道,“爷爷,今天我要大显身手去!下周,下周周末我一定陪您们!”
“那翟老头呢?怎么到哪都带着他?”杜爷爷吃醋了,还有点不依不饶。
一身宽松唐装打扮,越发清瘦儒雅的李清源,原本是正背手而立,一听杜爷爷那尖着嗓子的幽怨语气,吓得赶紧拉着杜季诚和杜仲义老哥俩往旁边一躲。杜老头羞不羞,都快要抱重孙子的人了,还让芽儿哄他。
至于仨老太太不由打了个寒颤,赶紧拉着张哲的小胖手,去附近的小公园遛弯去了,杜老头咋越老越爱吃醋越会撒娇了!
可杜爷爷仿佛丝毫不觉,依旧看一身戎装正眉开眼笑的翟爷爷不甘心。
芽儿还能怎么办,哄呗,“爷爷,翟爷爷可是一张无往不通的通行证!”
在芽儿眼里,翟老爷子这张扎眼的通行证简直是所向披靡。要是不假借老爷子的威名,芽儿丝毫不怀疑去老者那里肯定是关卡重重。
要不说老小孩老小孩呢,芽儿还没使绝招呢,结果,前一刻还闹情绪的杜爷爷一听,自己是爷爷,翟老头是翟爷爷,嘿,亲疏远近不言而喻,浑身上下哪还有一点酸气。
倒是翟爷爷,正眉笑颜开呢,一听芽儿喊自己还带那个翟字,忍不住想要抗议。然后,一看亲昵的挎过来的的胳膊,什么抱怨都没有了。等以后丫头给老翟家生了小娃娃,看看谁还记得丫头姓杜。
芽儿趁着翟爷爷一会喜一会乐,赶紧搀着老爷子坐进吉普车里。等车开出了胡同口,芽儿才偷偷舒了一口气,哎,少年之烦恼啊!
杜家的五进大院本来就位于皇城根中心,吉普车开了并没有多长时间。
到了地方,芽儿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沧桑厚重,古朴清幽,从外面看跟军区大院那一栋栋红墙灰瓦的小楼大同小异,看来这里是老者的家。当然,前提是先要忽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森严戒备。
楼小外,芽儿好心情的看风景,小楼里的一楼客厅里,沈长鹤这个机要秘书正在招待几位专家医生。其中一位唇角削薄下垂,眼锋略显清傲,神色刻板最年长的那位老者正恰好问到芽儿这个说曹操曹操到的。
“夏主任,宋老先生他们推荐的高徒到底是哪一位?曹志明还是老崔?可是不对啊,宋老那几位高徒在中医界颇具盛名,但对针灸之术好像并不是他们的专长啊!首长身上维系一国之经济民生,治疗方案要保证万无一失……”
夏主任被问得心虚,抹了把压根没有的虚汗,扯了扯嘴角道,“董老,那位是宋老他们前些年才刚收入门下的关门弟子,因为年纪尚小,名声尚且不显!不过,据宋老他们推荐,小姑娘医术很是不俗。尤其是那手金针之术,颇具古医之风。”
夏主任一边语焉不详的先给董老打预防针,心里却暗暗叫苦,董老的医术精湛扎实,但性格最为固执,等一会小杜过来的时候,柳眉星眸的小模样,希望别吓到董老。要不然,董老这出了名的老顽固那张利嘴……
说话间,勤务兵把门口的祖孙俩带进屋子,“沈秘书长,翟老和杜小同志到了!”
“翟老,杜小同志!”沈长鹤迎了上去,杜小同志并不单纯的是首长的保健医生。
“翟老将军,杜同志!”夏主任看到祖孙俩,心里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一颗心给吊到嗓子眼上了,人也迎了过去!要知道,人家杜小同志那是宋老国手他们的入门小弟子,如果非要算辈分的话,可算是自己师叔辈的。
其他几位随行医生专家一看进来的竟然是那位威名赫赫的翟老将军,不由纷纷起身,毕恭毕敬的跟翟爷爷打招呼,“翟老将军!”
至于翟爷爷后面的芽儿,除了夏主任他们几个知情人外,其他人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就翟老将军那脾气,没弄清楚这小姑娘是谁前,可不是他们夸小姑娘长得多精致脱俗的时候!不过,听说翟家老二前些日子订婚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年轻女孩。如果是的话,那他们以后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毕竟能让翟老将军带着到首长这里做客!
古朴简洁的客厅里,一众人心思各异,芽儿身上背着的那个行医箱,压根没人注意。
翟爷爷见保健局这帮眼高于顶的竟然没人注意到自己身后这位也是医生,刚想帮芽儿镇镇场子呢,就被沈秘书长给打断了,“翟老将军,您楼上请!首长说了,您来了就让您老先上楼陪他聊会天,下面是专家们会诊的地方,不劳您老在这里当门神了!”
沈长鹤话说的很委婉漂亮,却又听得不少人心头一震,看来翟老将军跟首长关系不好的传言全是假的!
翟爷爷虎目一瞪,看看人前向来不动声色的机要秘书笑的真诚的表情,罢了,俗话说高处不胜寒,老首长也就能拿自己祖孙俩给自己添个乐子。
不过,翟爷爷上楼前,不忘朝沈长鹤和夏主任使了个眼色,虎目中威胁之意□裸,示意两位知情人把罩子放亮点!有句老话可是讲,同行是冤家的。
沈长鹤和夏主任这对难兄难弟不由相视苦笑,杜小同志能同时拜入几位老国手门下,得他们另眼相待,同行是冤家那也是因为杜小同志小小年纪就有能力抢别人的饭碗。
等确认了护犊子的翟老将军已经上了楼,夏主任才苦笑连连的擦把汗,指着差点成了在同僚眼里透明人似的芽儿向其他几位专家介绍道,“董老,钱老,小吴,这位就是杜萱瑾杜小同志,是宋老他们推荐的针灸高手,也是宋老和张老他们几位老国手共同的关门弟子,颇得宋老先生他们的真传!”
虽然说以名压人不好,可夏主任还是在介绍芽儿的时候,给芽儿套上长长一串名头。毕竟,小姑娘脸长得太嫩,而在座的这些哪位不是从医几十年的老家伙!
“什么?老夏,你不是在跟大家开玩笑吧?她,她就是宋老推荐的高徒?针灸高手?”不出夏主任所料,一行人当中年纪最长得董老先喊了出来,指着满脸不可置信。
夏主任看看其他几位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也面露不豫的专家,只好打起精神来,“董老,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这位杜小同志家学渊源从小习医,是b大医学院的高材生,也曾到m国最优秀的医学院深造过,在针灸一术很有见地!……”
“老夏”夏主任的介绍没说完就被董老怒气冲冲打断了,“她是不是高材生不高材生的,这些我不关心,我只知道我们要对首长的健康问题负责。
说句不好听的,她只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哪怕她从出了娘胎就开始学医,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年。在座的各位哪位不是侵淫医学界几十年,手里经过的病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此,我们对待病人还得慎之又慎!你能单凭她是高材生,她曾经出
第458章
史书记载,诸葛亮曾舌战群儒,可见有时候厉言若刃最能伤人与无形。但庸医杀人,对一名医者仁心的医生,哪怕是初出茅庐的准医生来讲,都无异于那柄伤人利刃。
董老的这番连嘲带讽的疾声厉色,甚至听的沈长鹤和夏主任都面有不虞,于心不忍。先不说老首长的健康问题本来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保健专家的责任,小姑娘也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了,没想到却遭了这无妄之灾。
再说,董老作为一位前辈一位长者,更应该有容人之雅量。哪怕小姑娘真的名不副实,循循善诱也好,谆谆告诫也罢,却不能妄自把庸医杀人这大帽子往一个后辈头上扣。
更何况,小姑娘是几位德艺双馨的中医界老泰斗盛赞并推荐过来的,肯定有两把刷子。当然,最主要的是,沈长鹤和夏主任多多少少都心中有底,眼前这个面对嘲讽质疑不温不怒,冷静自持的小姑娘确实有几分本事。
至于芽儿,哪怕知道先入为主的董老在说这话的时候可能是有口无心,可饶是她向来都好气性,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芽儿还不是那戒嗔戒怒的泥菩萨呢。
二楼小书房里,翟爷爷隐隐约约的虽然听的并不真切,可屁股底下却跟长了钉子似的坐卧不安。就冲楼下传来的那句乳臭未干也知道,楼下这是有人在找芽儿茬呢。
“老翟,该你了!”老首长抿了一口清茶,看看已经攻下大半江山的棋局,微笑着提醒正抻着脖子往门外瞧的翟爷爷。
翟爷爷听见,强压下心思扭头一看,得,还下什么啊?又输了!自己上来没三分钟,却已经连着输了三盘棋。
又担心楼下的芽儿,翟爷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后一颗黑子被白子包围,哀嚎道,“老首长,你明知道我是个大老粗,棋艺不精!”
“那是因为老翟你心不在焉!论行军布阵,你这威名赫赫的开国虎将要比我更精通!”老首长看了眼眼神压根不朝棋盘瞅的翟爷爷,心中好笑,“别看了!丫头受不了欺负!”
“这还叫没受欺负呢?俺芽儿都成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了!”翟爷爷梗着脖子反驳道,堂而皇之的护起犊子来了。
“玉不琢不成器,你啊,这是关心则乱!你就不想看看那丫头的另一面!那丫头如果只是单纯的乖巧贴心,肯定取得不了今天的成绩!那丫头可不仅仅是你们呵护下的一朵娇嫩的花骨朵。”
哪怕只见过小丫头两面,目光如炬的老者比翟爷爷这个当局者迷的护犊子爷爷更了解芽儿的性情。
什么?自家芽儿的另一面?显然这个提议比直接挽袖子下楼帮芽儿壮胆更有吸引力,翟爷爷咋么咋么嘴,要不再等等?
翟爷爷并没有等多久,楼下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缓不急,不卑不亢。清脆却没有了平时的甜软,甚至还少有的夹带着一股子锋利如刃的清冷。
“董老,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一点,的确是事实。因为我确实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不过,作为一名医者,想必先入为主只看表象的习惯更要不得!主席曾经讲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董老,庸医杀人这顶帽子我戴不起!”
有理有据,不温不火,可话里话外细细琢磨,更是绵里藏针,道道利刃直戳人心。
楼上,翟爷爷听的直摇头晃脑,要不是老首长就在跟前,翟爷爷差点要弹冠相庆了。真没想到,自家娇声软语的芽儿,竟然也能字字机锋,好一个外柔内刚。
这丫头平时撒娇卖乖彩衣娱亲,自己还担心她的性子太好呢,没想到竟也会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楼下,这会却是一片静默。
其实,不仅董老质疑,其他几位专家医生也都抱有同样的怀疑。只不过,碍于小姑娘是宋老先生他们推荐过来的,这才持保留态度。只不过,众人没想到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董老的那张利嘴真真是刀剑风霜严相逼。那些话对一个小姑娘来说,确实太重了一些。
本来以为小姑娘脸皮薄,可能会被得理不饶人的董老那张利嘴骂哭,哪成想人家小姑娘连眼圈都没红,甚至都没打一个晃。小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利嘴尖牙,她不会不知道董老在医学界的威望吧?
不过,就刚才董老那番疾声厉色下,还能不卑不亢,可见小姑娘心性坚韧。就冲这心性,说不定小姑娘真是一块璞玉。
总之,见过大风大浪的众人一时间竟然没能及时回过神来。倒是董老,这会面红耳赤,指着眼前如一枝寒梅独秀清傲自持的小姑娘说不出话来。
董老也是嗜医如痴之人,更容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医术和医德有任何质疑。
芽儿本来就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说完后见董老面沉如冰,指着自己半天没说出话来,不由心生懊悔,修心养性,修心养性,董老不仅是前辈也还是长辈。
不过,没等芽儿道歉,董老咽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鬼使神差的跟一个黄毛丫头较真,口舌相争,实在有失身份。
于是,董老直接无视芽儿,转而对夏主任道,“夏主任,你是负责人,但是如果让初出茅庐的新人参与这次治疗,我坚决不会在治疗方案上签字。我建议,可以采取更保守更稳妥的治疗方案,或者请柳老出马。”
虽然问题最终又抛回自己这边,不过,见董老心平气和不少,夏主任暗自松了一口气。对董老还有虽然没有开口但同样持怀疑态度的几人接着解释道,“各位,杜同学年纪虽轻,但从医经验却相当丰富。想必,小孙和小褚都清楚当年韩天麟韩老的身体状况吧。这几年,韩老身体的好转,杜萱瑾同学居功至伟。还有王重天王老,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王老让咱们束手无策的岩症也是杜同学妙手回春。还有……”
这几天,夏主任没少做功课,才发现中医界出了这么一位后起之秀。其实,说后起之秀并不恰当,小姑娘医术之精湛更或许已经超越他们这些从医几十年的老古董。
夏主任的调查资料,并没有沈长鹤办公桌上的那份资料来的详细,夏主任唯一关注的是杜萱瑾在中医上的表现。不过,哪怕只是一些蛛丝马迹,也足以让夏主任瞠目结舌。
最主要的是,如今中医势微,小姑娘在中医上的天赋惊人,又有灵性,不得不说是中医传承之一大幸。
夏主任说起这些时,如数家珍,语气里难掩那股子此女乃吾辈之大幸的自豪。
夏主任口才不错,众人的神色由最初的怀疑,难知可否,在到震惊,质疑,直到最后的嘘唏感慨。
都是在中医界侵淫多年之人,更善于察言观色。也对,人是几位老国手盛赞并推荐的,又是翟老将军亲自带过来的,不能以常理观之。
而且,沈长鹤这个机要秘书长对小姑娘明显信任亲近有加,更没有避着人。如果小姑娘有名无实,哪里能过得了眼锐如鹰、谨慎如狐的沈长鹤这一关!
众人现在看向芽儿时,有后生可畏的震惊,也有淡淡的期许。小姑娘肩上那紫檀雕花的行医箱看着很是有些年头了,看来小姑娘真是家学渊源,可就是这古朴的行医箱与小姑娘的清雅精致完全不搭。
众人难得还有闲心调侃,不过,看向夏主任的神色就不太友好了,小姑娘的这些底牌,老夏怎么不早说!
夏主任的神色更无奈,正要说呢,刚说了一个开头就被董老给打断了!
众人这次都看向董老,如此当应让杜同学一试,现在就等董老同意了。
原因无他,众人在保健局这种性质特殊的单位工作,平时接触的都是高官显贵,向来都秉持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说话总留有三分余地。
倒是董老,医术虽然精湛,但也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性情有些执拗。为人虽然耿直,但嘴却稍显刻薄尖锐,得理不饶人。要不然,以他的资历也不会得称夏主任一声主任了。
也果不其然,董老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夏主任,金针之术,一针救人,一针伤人,我还是那个看法,她或许懂得金针之术,但如果没有多年的临床经验,你能保证她施针时,不会出现任何差错?首长肩负一国之重,他的健康不容任何意外。”
众人都听的哭笑不得,董老这话实在是强人所难。医生也是人,又不是神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医生在面对病人的时候,只能慎之又慎,谁也无法给出百分百的保证。
芽儿这会总算弄清这老头的脾气了,心中忍不住生出啼笑皆非之感,这老头性情执拗,明显是油盐不进的主。
夏主任他们跟董老同事多年,更了解他的脾气,一时间竟然有些束手无策。因为已初步确定了治疗方案,采取中医手段,内调阴阳,外扶正祛邪,双管齐下。按照原则,治疗方案必须征求在座众人的一致同意。
楼下,因为董老的坚持,一时间陷入僵局。
楼上,耳聪目明的翟爷爷从头听到尾,这会在楼上气的直跳脚。不过,也只能干生气,别人不认可自家芽儿的本事,自己也不能随便揪一个人让芽儿一显身手啊!
翟爷爷最护窝子不假,但翟爷爷这辈子都不曾以权压人。
老首长难得能看到翟爷爷的笑话,身心舒畅。对保健局出了名的油泼不进也早有耳闻,不好再让老伙计干瞪眼了,冲着门口的勤务兵招招手,“小吴,过来一下!”
精神爽利的勤务兵过来,听老首长在耳边小声叮嘱了两句,回了一个礼,下楼去了。
“夏主任,首长说他同意让杜萱瑾同学为他施针!董老,首长说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勤务兵小吴话如其人,没有一句废话,复述完之后,就干脆利落的转身随时待命去了。
“那我们现在在研讨一下治疗方案!至于施针部分,稍后让杜萱瑾先给首长施一次针,根据施针的效果最后再调整治疗方案。”夏主任总结道,总得给面露讪讪的董老递个台阶。毕竟,董老只是执拗,又不是不通俗物。
“好!”其他人也都纷纷赞同,毕竟,众人都能看出来老首长对小姑娘青睐有加。
芽儿不由长舒一口气,被赶上架的鸭子并不好当。
不过,既然已经被赶上架了,那么只有诚于人,勤于事。
二楼,休息室里,老首长斜靠在躺椅上,旁边围了一圈人,连翟爷爷也凑热闹的不挪腿。夏主任他们当然都知道施针时环境要安静,但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哪怕芽儿成绩斐然,夏主任他们也必须亲自把一回关。
窗外,午前的秋阳明媚,桂影扶疏星星斑斑的光线照射进休息室,投在漫不经心的芽儿身上,恍惚间,清雅绝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派杏林妙手之风。
对众人的保留态度,芽儿不以为意,不慌不忙的从紫檀雕花行医箱拿出自己吃饭的家伙,珍惜如心头至宝般小心摊开针套,上面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金针密密麻麻。这一套金针是芽儿在空间博物架上找到的,爱若至宝,平时轻易不舍得动用。
一道金黄刺眼的光线,不小心晃花了人的眼,“咦?金针?!”不知道谁喊的这三个字,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芽儿手里正在消毒的那排细如牛毛的金针上。
“萱瑾同学(杜同学),你确信要用金针?”夏主任质疑和其他几道同时响起。
不能怪夏主任他们太大惊小怪,实际上,针术用的针也很有讲究,老中医在施针的时候用的大多是银针。而金针,因为质地柔软,更考究施针之人的手下功夫。只有精通针灸之道,施针手法纯熟之人才敢用金针。
“对,用金针!”夏主任他们是中医专家,芽儿自然懂得他们为什么质疑。不过,既然敢拿出这套金针,芽儿自然能驾驭的了它们。
董老看不惯芽儿毫不谦虚的表情,小声嘟囔了一句,“哼,哗众取众!”
声音虽低,芽儿却听的真真切切,不由苦笑,董老看来是跟自己杠上了。自己的老人缘在这位身上,没有一点作用。
耳聪目明的翟爷爷耳尖抖了抖,也悄声哼了一声,虽然不懂什么金针不金针的,但自家芽儿还没出手呢,就震撼到这一帮子专家,翟爷爷有点得意忘形。
夏主任见小姑娘神色专注,清澈的星眸里流动着的是不可错辨的自信,让人不由信服。可夏主任还是忍不住劝道,“萱瑾同学,改用银针是不是更把握一些?”
“小夏,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咱们不要影响她的抉择。”芽儿还没回答,靠在躺椅上的老首长向前倾了倾身子,抬抬手,先示意道。
“丫头,你就把我当成普通病人,放手施为!”老首长说完,背又轻轻靠回到躺椅上,洞察人心的双眼也轻轻合上,尽量不给小医生造成任何压力。
病人的全心全意信任,对医生来讲,无异于一支兴奋剂。
芽儿轻轻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然后,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亮的惊人,认真而专注,眼里只有那一根根细若牛毛的金针。
芽儿施针手法很纯熟,仿佛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回一样,没有一丝的停滞。精准的刺中每一处穴位,轻轻捻转提拔,然后是第二针,第三针……
每一针看似平淡无奇,可是周围敛气凝神的众人都是个中高手,细细打量之下,才发现小姑娘刚才施针的顺序竟然暗合阴阳五行之相生相克,其承转起合竟做到天人相应。
老首长身上不多不少正好针了九针,道以九制,九为阳数之极,数至于九,则道果成矣。
董老不愧嗜医成痴,前一刻还腹诽人家小姑娘哗众取宠呢,下一刻,就暗自揣摩起人家的施针手法,甚至低声呼道,“这难道是伏羲九针,梅花九桩?”
休息室里从芽儿施针那一刻起,只有静谧两字,董老把嗓门压得再低,还是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伏羲九针他们都知道,可梅花九桩是什么?
“董老,刚才萱瑾同学得施针手法,您老有所涉猎?”有人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哪知,性情执拗的董老竟然老脸一红,“此乃生平仅见!只不过看刚才的施针手法暗含阳数之极—九者。梅花九桩是我以前给伏羲‘尝百草而制九针’私下命的名!”
哦?众人都悟了,没想到油泼不进的董老竟然还有这么文雅童真的一面。
董老的注意力却没放在大家是如何反映上,眼睛一眨不眨的顶着那双如雪皓腕,更准确的说是盯着那双修长,白皙无瑕的手。
突然间,嘴里又念念有词,“不对!绝了,真绝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
因为董老的别样亢奋,众人的注意力也都重新集中到那双纤纤素手上,就见九根金针的针尾竟然微微做颤,无风自动,此乃外泄肝风之势?而老首长此刻神色和缓,众人甚至能听见清浅的鼾声。
一群差不多都年过半百的半老头子,个个都眼冒绿光紧盯着那双或捻或转,或插或提的纤纤素手,用董老的话来讲此乃生平仅见之绝技。
芽儿一一拔下金针时,老首长依旧在酣睡。勤务兵小吴赶紧上前帮老首长把躺椅放平,盖上一张薄毯。
一行人也从休息室里出来,翟爷爷还没来得及上前拍拍自家芽儿肩膀,夸一句好样的,就见芽儿被众人围了起来,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夏主任自认众人当中自己跟小姑娘最熟,“真是有志不在年高,今天我们都大开眼界了!杜同学家学渊源,在中医传承步履维艰的年代,竟然得以传承金针之术!”
夏主任之所以说家学渊源,实在是众人在中医也算小有所成,刚才小姑娘施针的手法却闻所未闻。
周围众人也忍不住点头附和,真的是大隐隐于市,刚才可谓是绝技无双。
众人的的好奇心就好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一样,痒痒得很,而脑子里却不停的引经据典,中医史上名家好像不曾听说有杜姓先人啊?
刚才那金针之术,说是传家宝也不为过,众人虽然好奇,却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杜小同学,请问贵祖上是哪位大家?”大家谁都没想到,直接问出来的竟然是董老。虽然听着粗声嘎气,但不能否认,语气跟刚才是天差地别。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执拗的老头竟然脖子一扭,“要是不愿意说,就罢了!”
芽儿一愣,这借口似乎很充分,随之坦然而笑。既然自己得天独厚,芽儿并不介意慨然以授。
芽儿偷偷冲一头雾水的翟爷爷使个眼色,晒然一笑,接着道,“我祖上出没出过大家,我不清楚。那本古籍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翻破烂翻出来的,应该是先人无究可据的一份随记。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有时间我帮大家翻抄几份好了!”
众人一下子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懵了,小姑娘的意思是她愿意跟大家伙一起分享那本价值不可估量的古本?
这次还是董老反应的最快,脸上的肌肉虽然僵着,但是眼神里的惊喜却骗不了任何人,瓮声瓮气道,“谢谢!我那也有几本珍藏的古本旧籍,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借你看!”
“谢谢董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芽儿笑嘻嘻的应道。至于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而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省得不小心再惹恼了董老。
而众人则都目瞪口呆,这一老一小这是把手言欢了?要知道,董老那几本珍藏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还不曾见过董老这么大方。
不过,小姑娘有如此心胸,如今中医势微,前几年中医传承几乎山穷水尽,他们似乎也该好好深思深思了!
第459章
中国古德里常讲,吃亏是福。芽儿两世为人,所以从来不觉得与众人共飨先人们的遗慧是一件吃亏的事情。但最后,芽儿却占了大便宜,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天,芽儿慨然以授,夏主任他们见平时最吝啬自己珍藏的那些古本的董老都来而不往非礼也了,他们作为长辈作为前辈,也不好意思占小姑娘的便宜。
夏主任他们在中医界都属于翘楚领军人物,很有几分看家本领,哪人手里都有点压箱底传家宝之类的珍藏,平时都藏着掖着当宝贝似的稀罕着,最后,竟然便宜了芽儿。
虽然明摆着最后是芽儿占了大便宜,但事实上,这件事给夏主任他们带来的触动更大,甚至可以说是心灵上的震撼。
夏主任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也早已经是不惑之年,他们曾经经历过战争,经历过动荡,他们目睹了西医的兴盛,中医的没落,西医发展的日新月异和中医传承的步履维艰。
有时候,午后小憩醒来,手捧一壶清茗,他们也会反思,也曾经为中医的颓势而心痛。中医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医学,是几千年古文明和实践经验的智慧凝结,不能没落在他们这一代人手里。
而那天,小姑娘的抛砖引玉,小姑娘的豁达,给他们带来的感悟可以说是振聋发聩。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他们或许要学着小姑娘的那颗赤子之心,中医学的发展要不得敝帚自珍,闭门造车。或许,有生之年他们还可以期待中医的再次百花争鸣。
芽儿并不知道,那天之后没几天,夏主任他们就一起联名向卫生部起草了一份倡议书,号召中医界的同仁,为中医的发展和传承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在得知原委的老首长的大力鼓励支持下,这份倡议书在中医界虽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但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一场关于中医界的变革,因为芽儿小小扇动的蝴蝶的翅膀,而如火如荼。有中医界泰斗亲自执笔重新汇总系统的整理中医理论体系,许多流落在民间的医学典籍重见天日…
这一切,芽儿还是从被委以重任的宋老他们那里得知的。
芽儿不经意间轻轻扇动的这蝴蝶的翅膀,或许现在看来只是涓涓细流,但是假日时日,这小小的翅膀未必不能给整个中医界带来如汪洋大海般的冲击。
宋老他们从来没有如此老怀大慰过,在国胸有沟壑的几位老国手看来,小徒弟这颗纯澈的赤子之心比她在中医上的天赋和灵性更珍稀。
而在芽儿看来,那或许是她重生的另一层意义所在。
流光易逝,弹指之间时间可能就已经从指缝间偷偷溜走,重活一世,没有人能比芽儿更珍稀时间珍稀现在。
当芽儿从三天给老首长施一次针改为五天施一次针的时侯,昔日杜家八大金刚的老大,杜皓宇背着简易的行囊,踌躇满志,下放到了千里之外的偏僻小县城锻炼。在那远离家乡,远离家人的小县城,杜皓宇将从那里重新扬帆。
杜皓宇走了没两天,杜文昊听了芽儿这个“前辈”的建议,行李箱里塞满了瓶瓶罐罐的辣酱和咸菜,带着杜奶奶不要洋孙媳妇的千叮万嘱,怀揣着梦想和家人的期待,远渡重洋。在那里,他将会见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
哪怕杜家人丁兴旺,可是,一下子离开了两个大孙子,尽管是俩将近而立之年的孙子,但只要没成家在老人眼里那就是孩子,杜奶奶他们好几天才适应过来。
而此时,杜家大院里已经桂花飘香,大红的石榴高高挂。微凉的秋风夹带着淡淡清香,吹淡了老人心头的挂念,少了一分萧瑟,多了一分收获的喜庆。
这天,早上的秋阳没有夏日那么明媚,甚至带着微微凉意。
芽儿一声运动装,睡意朦胧的带着家里几位老爷子打完一套五禽戏之后,才回后院重新洗漱换衣服。
等芽儿回到正院,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小米稀饭,包子,煎蛋,小咸菜。
杜皓轩和郭小海他们都东倒西歪的坐在椅子上打哈欠,一边左耳进右耳出,顺便还带着杜皓宇他们的那份听杜爷爷数落。
年纪大的人容易爱唠叨,杜爷爷他们也不例外。每天早晨,肯定都会数落几个大小伙子少壮不努力,起的比他们都晚,芽儿都陪他们打完拳等等之类。
兄弟几个一边偷偷掏耳朵,迷瞪着眼往院子里瞧,这一幕每天早晨都会上演,只有芽儿才能解救他们与水深火热之中。
以前芽儿进来,兄弟几个都会长舒一口气,眼前一亮。不过,今天兄弟几个竟然都动作一致的皱了皱有些相似的英挺剑眉。
“芽儿,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啊?”实在太丑了,当然,后面这半句他们没敢说。
兄弟几个人常常因为有个精致粉嫩的宝贝妹妹而自豪,星眸皓齿,琼鼻柳眉,朱唇樱口,整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人。双眸如黑曜石般流光溢彩,望着他们的时候,心软的他们恨不得把最好的捧到妹妹跟前。
在兄弟几人眼里,自己妹妹不施粉黛也是绝世无双。可今天这身打扮实在太碍眼。
老气的西裤和黑色皮鞋,那头乌黑柔水如泼墨般的头发也挽成了老气的发髻,最关键的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上竟然破天荒的戴了一副丑不拉机的黑框平面眼镜。这丫头明明眼神好使的不得了。
本来清雅精致,浑身灵气的小姑娘,这么一打扮,虽然难掩身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但少了两分灵动,添了八分呆滞。总之,这身打扮老气,土气又俗气。
芽儿向来是杜家的心头宝,正要吃早饭的杜爷爷他们和杜爹杜妈一听,赶紧扭头一看,跟郭小海他们一样,皱眉。人都往好看了拾掇自己,哪有往丑了打扮自己的?
“芽儿,等你下课,下午娘陪你上街买几身衣服!”杜妈最心疼,仨孩子里闺女最小,自己平时也宠闺女。可是,闺女太懂事,小的时候,衣食住行就不用自己这个当娘的张罗,甚至还小大人似的给老人给自己张罗这些。
时间长了,杜妈习以为常了,渐渐的平时也很少操心闺女穿的戴的。家里开着服装厂,郭小海又疼芽儿这个妹妹,每出了新款式,总有芽儿一套。而且,家里就芽儿这一个女孩,国外的翟家大姑和杜清溪姐妹俩也时常从国外给芽儿寄衣服,杜妈从没操心过这些,可现在,杜妈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宝贝闺女。
俗话说,关心则乱,客厅里老老少少都一脸心疼的看着别样老气的芽儿,都不记得芽儿房间的大衣柜里挂的满满当当的衣服。
芽儿满头黑线,自己这模样真的就那么吓人那么丑?
最后,还是李清源这个当爷爷的观察入微,也最了解芽儿,出声打断众人紧锁的眉间,“行了,咱家平时稀罕芽儿还稀罕不过来呢,可不是你们想的那可怜的小白菜!你们都忘了,b大开学有二十多天了,军训也完了,按说咱家芽儿这个小讲师该走马上任了。”
“还是爷爷最了解我!人家特意把自己打扮的成熟一些,真的有那么丑吗?”芽儿说着突然窜到李爷爷身后,趴在李爷爷背上撒娇。
杜爷爷和翟爷爷动作一致的眉角一挑,心里都酸溜溜的,芽儿还是跟李老头最亲。
其他人没俩老头那么小心眼,一琢磨也都猜出来芽儿为什么这副打扮了。也对,小丫头本来年纪就不大,脸又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第一次给学生上课,不把打扮的稳重一些,怎么给学生一个下马威。
既然情有可原,大家看芽儿这副老气的打扮也就不那么碍眼了,都转而关注另一件事,今天是芽儿第一次上课!
想到这里,一家老小都满脸的与有荣焉,谁家孩子能有自家芽儿这本事,不到二十就能当大学讲师,给大学生上课!
“芽儿,好好给学生上课!啥时候,咱也弄个教授当当!”杜爷爷夹了一个素馅包子到芽儿的碟子上,用杜爷爷方式鼓励道。
“嗯!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给大家买礼物!”芽儿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
对芽儿第一次上课,家人比芽儿还重视。早饭过后,郭小海亲自开着他好容易才弄来的小轿车把杜爹杜妈和芽儿一家三口送到b大门口。
杜爹和杜妈倒是很想看看自家闺女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不过,夫妻俩刚露出这一苗头,就被芽儿给阻止了。要是爹娘在门口看着,芽儿担心自己会笑场。
看着杜爹杜妈进了自家的租书店,确信夫妻俩不会杀个回马枪了,芽儿才推了推有些碍事的眼镜框,抱着教材和教案往校园走去。
b大乃百年名校,古木参天,处处景致。到了秋天,更是满眼金黄,步履匆匆的学生们踩的落叶沙沙作响。
因为时间还早,芽儿抱着教案走在熟悉的小径上,难得的逍遥自在,甚至还有心情观察校园百态。
其实,芽儿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每年金秋九月新生入学的季节,芽儿漫步在林间小径上,最喜欢观察周围步履匆匆的行人。
或悠闲散漫,或意气风发的,大多都是高年级的老油条。而那些满脸的踌躇满志中偏偏带着那么点小拘谨的,或肤色比平常人要黑上一圈,一笑就露出一排白牙的,都是初次走进象牙塔的新新人。
因为这个特殊的小习惯,芽儿连步伐都轻快不少,本来预定踏着铃声进医学院的教室的,结果,硬是比预计的早了那么两三分钟。
芽儿硬着头皮进去的时候,不大的教室里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八十年的大学生大都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有的人埋头翻阅散着淡淡墨香的教材,也有学生三三两两凑到一块,交头接耳的交流感情。
芽儿紧了紧怀里的教材,随意在门口的课桌旁找了一个空座位,旁边是一位高马尾辫,浓眉大眼跟赵卫红有那么一份相似的女生。
因为芽儿进来的比较晚,进来的那一刹那,不少人都抬头打量了这人一眼,面露困惑,这人看着脸生的很。教室里的女生都盯着脸看,这人皮肤真白,就跟细瓷似的,不过,没见她参加军训啊?
世上从来都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哪怕芽儿把自己往老气里打扮了。班里众人也没忽视遮住半张脸的镜框下,美人如玉。
女生后排的男生按耐不住,偷偷用钢笔头捣了一下女生的后背。女生收到催促,偏偏头鼓起勇气向自己的新“同桌”问道,“同学,你也是中医系的新生吗?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前几天没有见过你!”
“我,”芽儿心中偷乐,心里还在琢磨要不要跟这群学生开个小玩笑,就听楼道里传来叮铃铃的铃声。
听到上课铃声,教室里众人下意识本能的正襟危坐,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教室的门口,满怀期待,今天是他们大学的第一堂课。
芽儿板起了脸,往上推了推镜框,在众目睽睽下,移步到讲台上。在众人满脸惊愕时,拿起讲台上的板擦当了回惊堂木,扣扣两声,惊醒了讲台下的学生,接着铿锵有力介绍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姓杜,从今天起,讲担任大家中医理论的讲师……”
第460章
“中医,一言概之指的就是中国的传统医学。而中医学,以阴阳五行作为理论基础,把人体看成气、形,神的统一体,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其实,更早的说,中医产生于原始社会,到了春秋战国时期,中医理论体系已经基本形成……”
跟以前偶尔替老教授代英语口语课不同,芽儿这次算是独挑大梁,因担心会误人子弟,说是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要不然,芽儿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
于是,在简单自我介绍后,芽儿干脆直接言归正传。更甚至,为了为人师表的威严,硬是捏着嗓子让声音更浑厚严厉,这样听起来更威严一些。
不过,中医学毕竟是芽儿的专长领域,十几年的侵淫,虽然比不上那些国手泰斗们,但对中医学,芽儿有自己独特的领悟和见解。
两三分钟后,因为自信而气定神闲,拘谨而略显急促的语速也缓慢下来,侃侃而谈,从容随意。被平面镜遮住熠熠光华的眼睛,也变得灵动,神采飞扬。
讲台上,小讲师哪怕打扮的再老成俗气,也因为那份自信而芳华绽露。
讲台下,几十人本来都该正襟危坐,精神饱满的期待着他们大学生涯中的第一堂课。而此刻,大家却像集体被雷劈了一样,神色呆滞,眼神空洞,神呐,救救我们吧!
这应该不是学长学姐跟他们开玩笑吧?中医系的讲师和教授,不应该都是鹤发童颜?哪怕威严持重也算符合他们的期待啊!
其实,说白了,芽儿的伪装并不算多成功,尽管家人一致给出芽儿想听的老成的评价。黑镜框再大也没法把脸全部遮住,下巴圆润小巧,白净细腻的如玉瓷一般。发髻盘的再老气,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发簪下秀发的丝顺柔滑。
芽儿本来就跟讲台下的众人年纪相当,站在这群风吹日晒军训了大半个月的学生当中,竟然显得粉嫩稚气的很。就连西裤和圆跟小皮鞋,在众人看来,更像故意偷穿大人的衣服,故作老成。
讲台下,众人将信将疑的等了好长一会,也不见有鹤发童颜的老教授颤巍巍的走进来,再揉揉眼睛,讲台上依旧是带着黑框眼镜的小讲师。
有人说,好奇是喜欢上的第一步。中医系的新生现在就对讲台上跟他们年龄相仿的讲师充满好奇。
而渐渐的,都沉浸在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饱满,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讲课方式。
平常,人们谈到中医,第一印象就是玄之又玄,晦涩难懂。不过,小讲师口中的中医,却变成了一个个信手拈来的医学典故,朴实直白,妙趣横生。如果闭上眼睛,不去想小讲师精致的容貌,格外青涩的年纪,很容易的就能进入广袤而玄妙的中医世界。
不少人就是因为今天这第一堂课,从此不再迷茫困惑,不在后悔放弃临床医学而选择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中医。
暑假前,芽儿还是坐在讲台下的学生,芽儿更了解什么样的讲课方式学生最容易接受,什么样的互动才能引起学生的兴趣。兴趣,是迈向知识殿堂的第一步。
芽儿站在讲台上,讲台下学生们的反应一览无余。这一刻,芽儿的成就感,无能比拟。
课堂上的气氛相当皓,可能是芽儿显得太年轻,也可能是芽儿讲课的方式太轻松随意,学生对这个小讲师少了三分拘谨和敬畏。
在芽儿稍作停顿,准备跟学生互动一下时,甚至都不用芽儿再三鼓励,讲台下反应已经变得很踊跃了。
“杜老师,”第一个举手提问的是一个精瘦精瘦的小个子黑脸男生,喊杜老师的时候,还扭捏了一下,连耳垂都跟着变红。
然后,一笑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用夹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继续提问道,“杜老师,他们临床医学,病理医理都能用解剖学、生物学和细胞学等学科解释的清清楚楚,病人看到的都是能量化的直观数据,是科学的。
而我们中医,什么阴阳五行,阴阳失调,这些大家看不见摸不着,用我一位临床医学的老乡的话说,中医就是伪科学。杜老师,你认为咱们中医到底科学不科学?”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小个男生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哪怕教室里众人都选择了中医作为自己的专业,可是,同样的问题何尝不曾萦绕在他们心间,没有答案。
教室虚掩的后门外,老院长和大名鼎鼎的张泽远张教授,刚才一直不要钱似的互相吹捧,你夸我伯乐识马,眼光独到;我夸你有女如斯,夫复何求。
这俩人相约而至,对杜小讲师刚才的表现相当满意。而这会,这俩人忍不住都替杜老师捏一把汗,这个问题,哪怕他们做了大半辈子的中医学问,也无法准确回答。
“这位同学的问题,我不能给大家一个是或否的答案,这个答案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讲台上,芽儿的答案很坦率,一点都不为难。
就是因为这种坦率,等老师给他们一个解答的学生没人认为老师是在敷衍他们,只是把这个问题埋在心间,或许几年更或许几十年,等他们对中医之道有了自己领悟之后,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而教室后门的老院长和张泽远这个当干爹的,也是谁都没想到芽儿回答的这么直率。
而讲台上,芽儿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不过,我可以跟大家分享我自己的感悟。”
“中医和西医,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属于同一类范畴。大家与其争论中医是不是科学,不若说中医更倾向于哲学的范畴。而且,中医古典基础理论与传统道家思想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比如气之一说……”
有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们或许哪一天,只是因为一件事,一句话而顿悟。而芽儿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引导这些学生,换个角度看问题。
考进b大这座百年名校,在座的没有笨人。或许现在他们还不能领小讲师讲的那些,但有些话却如种子一样悄悄种在他们心田间,直到有一天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总有一天,他们心中的医道就如那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般坚定,巍然不动。
教室后门,虚掩的门外,刚才一直在偷听的两位早没影了,他们担心的很没必要不是吗?
“……最后一句,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医者仁心。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跟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什么医德。作为一名医者,我们更要尊重生命,敬畏生命。”
芽儿说完,抬手看了看腕表,不早不晚,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来。
轻轻合上并没怎么翻动过的教案,看看讲台下,或沉思,或三三两两收拾教材的学生,芽儿嘴角不由上翘,霎那间春暖花开。
将近一百分钟的大课,对芽儿来讲,感觉很奇妙,甚至都可以说是有点亢奋。站在三尺讲台上,挥斥方遒,传道授业的感觉很神圣。
而中医系的新生一堂课下来,越发踌躇满志。或许有一天,他们也可以与杜老师比肩?更或者说,与杜学姐比肩!传闻中医学院的学霸,传闻中清雅脱俗的杜学姐在给他们上课,他们很遭人嫉妒有没有?
虽然课间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但这群愣头青似的菜鸟们已经接待了十几波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了,都是过来参观并膜拜传闻中的杜学姐的!
“你们真幸福,竟然是杜学姐给你们上这门课!”
“她可是杜学姐啊,咱们医学院的镇院之花!”
教室里,窜进来的老油条给菜鸟们普及杜学姐的“丰功伟绩”,还没来得及走下讲台的芽儿脚下一个踉跄,眉际隐隐几道黑线,以讹传讹?因为平时深居浅出,芽儿并不清楚自己在医学院的名气已经到了如此这般如雷贯耳的地步了。
教室门口,早被堵得水泄不通。芽儿往前走两步,众人有点拘谨又有点激动的主动让开一条缝隙。芽儿再走两步,人潮也跟着往后退。
芽儿抬头看看乌压压的楼道,还有三三两两凑热闹往这边凑的人影,心中叫苦不迭。
“萱瑾?萱瑾!”还没等这群疯狂的“追星族”想好该跟传说中的杜学姐说些什么呢,站在外围正急得跳脚的人已经被人四两拨千斤的扒开。水泄不通的人群,竟然就这么硬生生被来人杀出一条路来。
彪悍爽朗依旧的赵卫红把手往芽儿胳膊上一挎,得意洋洋道,“萱瑾,看来还是少不了我这个护花使者啊!”
果不其然,赵卫红胳膊一挥,如臂指使,不少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自动避开。
跟传闻中的杜学姐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又有如此彪悍身手的肯定就是传闻中最凶残的赵老大。
哪怕已经毕业了,赵卫红依旧“凶名在外”,俩人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
“萱瑾,你丫头暑假跟你翟哥哥跑哪里去了?本来还想叫你一起去张建军老家去玩呢!”俩人有两三个月没见,赵卫红有一肚子话要说。
“我好容易休息一天,要不是正好碰见你家翟哥哥,说不定现在都还找不到你人影呢!”赵卫红喋喋不休,“别看了,你家翟哥哥停车去了,我先过来找你……”
芽儿眼睁睁的看着赵卫红由霸王龙变成唠叨虫,远远冲朝这边走过来的翟耀辉招招手,继续忍受赵卫红的荼毒。
“我说,你丫头当老师了,也不能把自己打扮成这丑样子!”
等翟耀辉走过来的时候,赵卫红已经从昔日的同学,现在院长儿媳妇的八卦,讲到打扫卫生的大妈系了根红腰带。见翟耀辉过来,赵卫红才稍微收敛了一下。
“翟哥哥,你回来了!”芽儿不自觉的摘下那副黑框眼镜,女为悦己者容,下意识的,芽儿不想让翟耀辉看到自己这身土气的装扮。
“嗯!”翟耀辉接过芽儿手里能当板砖用的教材,又把那副明明很丑的眼镜推还给芽儿,“不用摘,很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尽管那副眼镜确实很土气,在翟耀辉眼里,小媳妇却是多了一分婉约和知性之美。
小两口甜起来旁若无人,饶是赵卫红粗枝大叶,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咦,真肉麻。
“萱瑾,别肉麻了!”赵卫红盯着翟耀辉的冷眼,把两张请帖往芽儿的怀里一塞,“诺,这周日我跟我家老张结婚,请你跟翟大哥参加!当然,翟大哥要是没时间的话,另外那一张请帖就给翟耀庭那小子吧!怎么说,这四年,我跟翟耀庭也是铁杆的革命同志关系,没少给你翟哥哥通风报信。”
送张请帖,赵卫红也不忘挑拨离间一下。实在是,自己明明劳苦功高,翟大哥竟然还没过河呢就拆桥,嫌自己碍眼了!
翟耀辉不为所动,距离芽儿始终有半步之遥,呈保护者姿态。
芽儿也不去管赵卫红那点小把戏,看着手里大红请帖上的名字很吃惊,“卫红姐,你竟然这么快要结婚了?丑媳妇见公婆了没有?”
“什么叫竟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俩人看对眼了就结婚呗!再说了,姐姐我哪里丑?”赵卫红凉凉的反驳道,不过,那得意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故意挑拨翟耀辉。
可惜,赵卫红跟翟耀辉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压根不够瞧。
尽管翟耀辉很希望请帖上的名字变成自己和芽儿的,但是哪怕心中急的火热,脸上丝毫不显。当然,最关键的是,那只悄悄伸过来小手安慰了翟耀辉那颗盼娶的心。
赵卫红闹了个没趣,也觉得没意思,“萱瑾,一会没课了吧?我好容易才能休息一天,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陪我逛街买东西!就去校门口新开的那家,我要吃糖醋排骨糖醋鱼,糖醋里脊,糖醋肘子。”
芽儿抬头望天,青天白日的,卫红姐没有说胡话。可是,这妞以前不是最爱吃重口味,辣的,咸的,酸的,就是不吃甜的吗?什么时候变胃口了?
而且,再看这妞说起糖醋几个字的时候,馋的忍不住吸溜口水,这是?
芽儿心中一动,食指中指无名指悄悄覆在赵卫红手腕上,脉相流利,圆滑如走珠!这是?
芽儿看看翟耀辉,拉着赵卫红快走两步,红着脸悄声问道,“卫红姐,你有小宝宝了?!”
“嗯!昨天,刚让医院的老中医确诊!”赵卫红突地脸色绯红,说话间少了以前的风风火火,多了一分将为人母的温和。
说完,见芽儿惊得朱唇微张,更加羞恼,跺了跺脚,“不是你想的那样!暑假的时候,跟我家老张回家,他爹娘就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以后上班来回也不方便,就直接先在老家办了酒席。然后,然后我们就!谁知道,就怀上了!这次是在京城补办酒席!”
赵卫红再开朗大方,说起那些事的时候,也难免扭扭捏捏。
倒是芽儿,毕竟骨子里更多是现代人的开放,惊吓之余,嘴快的回了一句,“卫红姐,你跟张姐夫真厉害,直接中标!恭喜,恭喜!”
一句话,把赵卫红打趣的面红耳赤,不甘示弱的咬牙切齿道,“哼!反正比你跟你们家翟哥哥厉害!你们这叫起个大清早,赶个晚集!“
第461章
先上车后补票,这要是搁到二十一世纪是司空见惯。可在民风相对保守的八十年代,明明也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却不大好宣于人口。
哪怕赵卫红性格泼辣外向,哪怕肚子里那颗小种子确实是办完喜宴才种进去的,可是,一想到还没来得及领证,再想到刚送给萱瑾的两张请帖,赵卫红就难免底气不足。
往校外走时,赵卫红吭吭哧哧的向芽儿坦白了一路,一点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甚至说到后来旧态复发,说唱俱佳,绘声绘色,让满肚子好奇的芽儿听了个过瘾,就是憋笑的肠子打结,肚皮抽筋。
暑假前,刚刚毕业的赵卫红趁着去单位报到前,跟男朋友张建军回了他东北老家一趟。八十年代大学生多稀罕啊,大包小包老北京特产的小两口也算是衣锦还乡。
儿子出息了,张妈当然脸上有光。可是,让张妈做梦都能笑醒了的却是儿子领回来的漂亮大闺女。
张妈性子要强,乡里乡亲的夸她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时,面上谦虚着,心里却发愁。别看儿子在念书上有灵性,但性子又憨又直。张妈私下没少操心给儿子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找乡下闺女吧,觉得配不上自己儿子,而城里的闺女,估计人家又看不上自家傻儿子。
哪成想,儿子不吭不响的,竟然是个有主意的,直接给她领回来一个城里的儿媳妇。模样张扬明艳,身材高挑,最主要的是那大闺女性子好,大气,开朗,也不嫌弃乡下人穷,连赵卫红极力掩饰的泼辣,在张妈这个准婆婆眼里,也是优点。跟“缺心眼”儿子站一块,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张妈是个精明,心里有成算的。这么合心意的儿媳妇上哪里找去,不行,得帮着儿子把人赶紧定下来,麻溜的把事办喽!
赵卫红从到了乡下就跟出笼的小鸟一样,漫山遍野的疯,东北的“棒打狍子瓢舀鱼”,更是让赵大姑娘乐不思蜀。
准婆婆说千里迢迢的,难得回家一趟,干脆把喜事直接办了吧!当时,差点把赵卫红吓得飞走了两魂六魄,嘴巴严的就跟蚌壳似的。自己真要把自己卖喽,等回家自家老爹还不得把自己的腿打断啊!
可有道是猛虎难敌群狼,双拳难敌四手,在准婆婆面前总是有那么一点拘谨的赵卫红,架不住张妈的苦口婆心,还有张妈找回来帮忙的七大姑八大姨。
赵卫红前脚刚松口,后脚,张妈就让张建军往京城发了电报。等赵爸赵妈不明所以,风尘仆仆的赶到东北准亲家家门口时,张妈和张爸已经买好烟酒糖茶,而院子里头,劳头忙正招呼着六七个身体棒实的大小伙子逮猪圈那只大肥猪呢。
赵爸赵妈当时都愣了,原本以为给男人婆似的闺女找了个老实憨厚的女婿,哪成想,亲家母竟然是个精明的。
瞪一眼躲在窗户底下不敢露头的闺女,怎么办?这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新房彩礼喜被样样不缺,他们想挑理也不成,还能怎么办?抬轿子嫁闺女吧!
东北人实在,哪怕心中暗恼亲家这事办的不地道,可别的,样样都安排的妥当顺心。在部队待了大半辈子的赵爸跟一群东北爷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后,心里边的那点小疙瘩也解的差不多了。
罢了,两个孩子的事也算过了明路,就当是订婚吧。
天下父母疼爱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赵爸赵妈都不舍得早嫁闺女,心里只能安慰自己今个只算是订婚。
可惜,东北乡下老酒太烈,当爹妈的又明显跟当闺女的缺少沟通,等醉意朦胧的赵爸和赵妈在张妈安排下,去村里条件最好的炕头上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揉着头皮回亲家家里吃早饭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巧看见小两口面红耳赤的牵着手从那间新房里出来。
赵爸和赵妈都是过来人,一看小两口那神色就知道坏菜了,彪闺女让傻小子给吃了!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闺女脸红是什么模样,今天总算见到了,却可惜,悔之晚矣!
赵爸赵妈心里窝火,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亲家公亲家母笑脸相迎,夫妻俩只好把火气往肚子里吞。
第二天,不顾张妈张爸的挽留,直接把彪闺女贼女婿打包带回京城。
张建军抱得美人归,临走之前,心知肚明的张妈又千叮万嘱教过的,等回到了京城,赶紧去单位开介绍信,把结婚证办喽。至于岳父岳母的刁难,要任打任骂。
张建军老实,领了结婚证跟宝贝似的藏好后,赵爸再怎么刁难,也任打任骂。
赵卫红这妞从小就叛逆,脾气又急,天天被数落,好容易因为理亏而攒下来的耐心,也消磨光了,跟赵爸这爷俩就跟俩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整个暑假,部队家属区,赵家隔三差五的就鸡飞狗跳一回,连值班的警卫员都心里头犯嘀咕跑了好几趟。
直到前几天,向来健康宝宝的赵卫红,早晨起来突然犯恶心,胃口也一会酸一会甜的,赵家才彻底消停下来。
赵卫红跟讲评书似的起伏跌宕的给芽儿讲到这里,欲听后事,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一行三人已经来到赵卫红指定的小饭馆,随意找了一间小包厢坐下。
“萱瑾,所以说我肚子里多的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肉是拿证上岗,是合法的!”说到底,赵卫红还是在意这一点的。
“是!是!他是合法的!”芽儿满脸真诚,连声应是,应付拿证上岗的娃他娘因为娃娃而变得啰哩啰嗦,患得患失的脾气。芽儿打心眼里希望赵卫红能生个儿子,要是生个闺女,跟赵卫红一模一样的闺女,芽儿毫不怀疑张建军以后的日子会多水深火热。
赵卫红再三确认,见翟耀辉从头到尾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充分体现也入耳不闻的原则,而萱瑾表情也很真诚,这才在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
直接端起放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就要往肚子里灌,吓得芽儿赶紧拦了下来。
“卫红姐,你现在情况不一样,最好这九个月不要再喝茶了!”芽儿接过翟耀辉从墙角取去回来的暖水壶,习惯性的涮了涮茶杯,才给赵卫红倒了一杯白开水。
“还有,卫红姐,你这几个月千万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横冲直撞了!尤其是前三个月,更加要小心!”芽儿知道赵卫红也是学医的,这些注意事项她应该都懂,可是,还是忍不住叮嘱一遍。
赵卫红嬉皮笑脸的应着,芽儿很无力,这妞明显左耳进右耳出,肚子里多了一块拿证上岗的肉了,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打遍学校无敌手的女金刚呢。
谁都没注意,一路都在当背景的翟耀辉,倒是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暗暗记下芽儿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正所谓,有备无患吗!
翟耀辉忍不住琢磨,要是自己先斩后奏直接往芽儿肚子里种一个小小芽,是不是自己也能早日搂着小媳妇,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
男人都有劣根性,翟耀辉心中那点绮念,因为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鬼使神差的念头,越烧越旺,该重振旗鼓继续跟老爷子斗智斗勇了!别管难不难,娶媳妇进门再过年。
芽儿这会没工夫搭理翟耀辉,婆婆妈妈的叮嘱着娃他娘。赵卫红嘴上笑嘻嘻的应着,人却跑门口喊服务员过来点菜。
哪怕那块肉才指甲盖那么大,他脾气却不小。赵卫红发现自己现在口味越来越刁钻,胃口越来越大,就跟填不满的无底洞似的。除了前几天,早上起来后恶心了一回,接着就又吃嘛嘛香了,半点没有什么孕期反应。
虽然才十点多钟,远不到吃饭的点,赵卫红却觉得自己饿的能吃下一头猪,今天好像喜欢甜的,又有翟同志帮萱瑾掏腰包,赵卫红点菜格外的财大气粗。
在小服务员目瞪口呆下,赵卫红清一色酸酸甜甜的大肉菜,“服务员,来份糖醋排骨,糖醋鱼,再来一份糖醋肘子,糖醋……”
填菜单的小服务员满脸黑线,这是从哪里来的土包子,还是专门找茬来的?现在天气虽然凉快了,但是点一桌子酸甜的大肉菜,吃到最后不恶心才怪呢!
“服务员,别听她的!来一份糖醋鱼,鱼头豆腐汤,粉蒸排骨,炒青菜,最后再来上一份菠菜猪肝粥。”芽儿抱歉的冲小服务员笑了笑,要不是现在再划清界限已经来不及了,芽儿都不想搭理一脸馋相的赵卫红。
服务员听了后面芽儿这份荤素搭配合理的菜单,很有颜色的也不没事找事多问一句,哧溜一声去厨房下单去了。
“哎,哎,先别忙着走啊,我还没点完呢!”赵卫红急了,自己想吃的都还没点上呢!可惜,晚了一步,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芽儿,“萱瑾,你干儿子干闺女想吃甜的酸的!”
芽儿看着性情大变的赵卫红,不由咬重语气,“卫红姐,我不是张姐夫!等一下我就把孕妇注意事项写下来,你回去之后必须严格执行!”
赵卫红顿时蔫了,别看平时都是她护着萱瑾,其实,赵卫红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人才是真正的老大。萱瑾板起脸来说话是,比自家黑脸老子都吓人。
“萱瑾,萱瑾,我不点了还不行吗!”赵卫红一脸的小声怕怕,嘴里悄声嘀咕,“哎,跟家里的老娘一样,光稀罕我肚子里那块指甲盖了,没人记得是谁揣着他了!”
芽儿轻易不动火,这会也被赵卫红气的额间青筋毕露,砰砰直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恶毒的老巫婆了!
赵卫红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最近这几天,脾气是一会嗔一会笑。刚嘀咕完芽儿的坏话,紧接着又嬉皮笑脸的跟芽儿磨,“萱瑾,萱瑾,咱们要不再点上一份糖醋肘子和辣子鸡块?我家老张一会也过来,让他也跟着改善改善生活!”
芽儿被赵卫红磨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趁小服务员给他们上免费小菜时,赶紧再加上刚才点名的那俩菜,直把赵卫红高兴的眉飞色舞。
谁也没注意到,向来不懂声色的翟耀辉竟然不由打了个寒颤,顿时就取消了往小媳妇肚子里种个小娃娃来绑定娃他娘的想法,自己还是养小媳妇一个就好!
芽儿也没好到哪里去,神啊,赶紧把那个彪悍的女霸王龙还回来!
“萱瑾,你不知道,我现在比监狱里的犯人还不如!不能跑步,不能打球,不能……”
直到服务员把菜上齐了,正好张建军这个准爸爸此时也满头大汗的推开包厢门进来,翟耀辉和芽儿纠结的心情才缓和不少。
“张姐夫,好久不见!”芽儿见了张建军就跟见了救命菩萨似的,语气急切!
“萱,萱瑾,好久不见哈!”张建军磕巴了一下,接着对旁边那个不容忽视的存在道,“翟大哥,你好!”
赵卫红啪的一声砸在张建军肩膀上,“怎们见到萱瑾还是紧张的结巴啊!赶紧的,坐下!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可见赵卫红是真的饿很了,等气场强大的翟耀辉第一个动筷子给芽儿夹了一筷子菜后,赵卫红就再也不客气了。
张建军也顾不上那些自己爱吃的,悄悄的把赵卫红吃起来也不嫌腻肘子往旁边推了推,一勺子豆腐,一筷子鱼的,跟老佛爷般的伺候着赵卫红。
赵卫红突然变胃口不爱吃甜的,剩下那些直接倒进自己肚子里,转而拆鸡骨头,吹粥,神色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可以说是享受其中。因为她是自己心爱的姑娘,因为心爱的姑娘肚子里揣着的是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
未来娃他娘也知道自己这几天把娃他爹折腾很了,肚子里填的差不多了之后,也贤惠的换盏布菜照顾张建军。
当然,也少不了肚里揣娃后才有的念叨,“萱瑾,你回家问问杜叔和婶子还要闺女不,我要去给杜叔他们当闺女!我老娘现在眼里心里只有我肚子里的娃,还有黑脸老爹却要把我跟老张扫地出门!”
一番遭遇,通过赵卫红说唱俱佳的好口才,可以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张健军苦笑不得,也顾不得吃饭,好声好气的安慰顺便给芽儿他们解释道,“爸他那是觉得部队家属院离你单位太远,担心你来回跑累着身体!单位宿舍妈什么都给咱们添置好了,你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做!那里是咱们的小家,你喜欢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脉脉温情让周围的人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芽儿看看自己身边男人,这个人了解自己的喜好,知道自己最爱吃鱼腹最软的那块,知道自己爱啃骨头,知道自己习惯饭前先喝粥暖胃,知道自己不习惯吃太烫的东西。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而芽儿所需要所向往的幸福,就是有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像是左手与右手一般熟悉,有爱情,有亲情,可以陪自己手牵手慢慢到老。
第462章
天大地大,肚子里揣着宝宝的准孕妇最大。早早在小饭馆吃完午饭后,翟耀辉原本以为总算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好容易休一天假,都已经下午了,赵卫红也该有眼色的赶紧把媳妇还给自己了吧!
哪成想,人家赵大姑娘压根没有准妈妈的自觉,刚吃饱喝足,就上蹿下跳的拉着芽儿要去逛街。
赵卫红结婚赶得太急,别说婚宴上要穿的喜服了,宿舍里甚至连窗帘家具什么的也都没置办齐全。好容易逮到芽儿,就等着芽儿给她当参谋呢。
看看同样兴致勃勃的芽儿,翟耀辉只好任命的继续当司机。
结婚是人一辈子的大事,赵卫红拉着芽儿一头钻进了在八十年代前手里得拿着外汇券才能进的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泊来货,看得赵卫红头晕目眩。
两个明艳精致的女孩子,这会哪里还顾得上苦哈哈跟在后面的那两位。
张建军很头大,眼珠子恨不得黏在赵卫红身上,生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钻来钻去的老婆挤着磕着。
那小心警惕劲,就跟老佛爷身边的贴心小太监似的,恨不得跑前面替老婆开路去。
担心老婆,担心老婆肚里的娃,张建军紧张但甘之若饴。可是,身边自己曾多次耳闻但第一次见的翟大哥,却是让张建军本能的如芒在背。
这人气场太强大,没看见人潮离翟大哥三尺多远就自动退避,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闷热的商场里,张建军却觉得自己冻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最让张建军心头不安的是,翟耀辉凌厉如实质化的锋刃的眼神,偶尔看向自己老婆时,眼神明显不善啊!
不自觉的,张建军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小心翼翼的道歉道,“翟大哥,真是对不起啊!要是你跟萱瑾同学有别的事情,就去忙你们的吧!卫红她,她也该回家休息去了!”
“没关系!”翟耀辉摇了摇头,周遭的温度回升不少。
翟耀辉对憨人有憨福,顺风顺水就抱得美人归的张建军很有好感。尽管想到赵卫红的脾气,忍不住会替张建军惋惜两句。但不得不说,这小两口明显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张建军心中何尝不也是长嘘一口气。清雅精致的杜萱瑾同学,就好比那株以柳为态,以玉为骨的空谷幽兰,是班上所有男生青葱记忆里最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不过,怀有心思的同学败给眼前这个锋利如刃,冷冽如冰的男人,也算败得其所。
前面,芽儿和赵卫红并不知道后面这俩男人在打什么机锋,俩人眼睛时不时亮的放光,每每看到合心意的小玩意就唧咕一番,虽然通常只看不买,但逛街的精髓就在于一个逛。
两个年轻女孩,一个高挑明艳,一个清新精致,一颦一笑,让人忍不住都会心一笑。偶尔有自认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哥想上去搭句讪,还没摆出最风流倜傥的表情呢,就见美人身后膀大腰圆的大个子上前一站,对比一下自己的小身板,讪笑两声,不战自退。
纨绔子弟,自然有纨绔的本事,首先眼睛要毒,知道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刚才那膀大腰圆的大高个还好说,关键是旁边的那位,看似悠闲,但不小心对上那人的视线,不自觉生出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从一楼转到四楼,赵卫红看自家老张又吓走了一拨,终于忍不住了,乐的直揉肚子。找男人就得找有安全感的,能扛的了大米,吓得了流氓的,小白脸中看不中用。
“卫红姐!”芽儿哭笑不得,一边给哎呦哎呦笑岔气的赵卫红揉肚子,一边让张建军去下面买两瓶水上来。
看着慌的脚尖拌脚跟,差点摔个大马趴的张建军,芽儿心生同情,让翟耀辉赶紧跟着下去盯着点,佛祖保佑,张建军同学应该能□到赵卫红这妞把娃娃生下来吧。
赵卫红素来身子骨健壮,大大咧咧的没把肚子里的娃娃看得太精贵,自家老妈说她生自己的时候,头一天还帮部队附近的村民抢收了两亩庄稼呢,这回见自家老张面皮都吓白了,顿时蔫吧了。
芽儿知道这妞向来吃软不吃硬,不由赶紧趁热打铁道,“卫红姐,为了张姐夫你以后也老实一点吧!尤其是头三个月!”
“哦!”赵卫红蔫搭搭的应了一句,顺着芽儿的搀扶,在四楼家具的沙发上坐下。
赵卫红刚坐下,就见一名妆容艳俗满脸精明售货员过来,不冷不热的招呼道,“两位,你们要买家具?她坐的这沙发是意大利进口真皮的!”
虽然该介绍的都介绍了,可是,不难听出来,售货员心中已经认定这两个年轻女孩子肯定买不起这高档货。
要是搁在几分钟之前,以赵卫红的脾气早跟售货员呛上声了。不过,为了肚里的娃,赵卫红这次愣是眼皮翻都没翻,“我们不买沙发,买家电!”
听了赵卫红前半句正要翻白眼的售货员,听到家电三个字,脸上笑意立马增了三分,家电那边也是自己负责啊,最关键的是,家电比沙发的利润高啊,提成也多。
“你好!我们商场里的家电都是国营大厂的老牌子,还有更高档的外国货!外面那些小店里的产品跟我们这里的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电视机的话,我推荐金星牌的14寸的黑白电视……”
不得不说,售货员刚开始态度算不上多好,可口才实在厉害,恨不得把人的腰包掏空。可奈何,她面对的是脾气算不上多好又爱记仇的赵卫红。
大剌剌的坐在真皮沙发上听了半天,掏了掏耳朵,愣是自顾自说,“萱瑾,你说是先买一台电视机解闷,还是先买一台洗衣机?药香味很好闻,但消毒水味就不怎么样了!对了,要不买先买冰箱吧,可以让我妈多做点好的吃存起来!”
赵卫红语气太无辜,太飘忽不定,这些年习惯了卖东西的是老大的售货员终于忍不住了,合着老娘刚才给你介绍半天,你耍老娘玩呢!
“既然买不起,就别进我们商场冲胖子!还有,这位同志,你屁股底下的沙发可是进口真皮的,坐坏了得赔!你能赔的起吗?”
芽儿一边按住想跳脚的赵卫红,“卫红姐,咱们回去吧!这三大件,等晚两天我直接当结婚礼物送你好了!”
什么?送三大件?萱瑾妹子太阔绰了!杜叔和婶子会不会觉得这小妞太败家了啊?
“嘁,还送三大件?随便一件就够普通工人大半年工资了,你以为你家是做家电的啊!”售货员瞥了一眼正在搀人准备息事宁人的芽儿,瘪瘪嘴,眼神里是□裸的鄙视。芽儿这身打扮中规中矩,实在看不出来任何一点有钱人的气息。
芽儿安抚气的要跳脚的赵卫红,心里突然想笑,要是自己这会趁景牛掰哄哄的来一句“我家就是做家电的!”,似乎跟二十一世纪那句经典的“我爸是李刚!”有异曲同工之妙!
芽儿嘴角要笑不笑,到底没提前吼出那句经典。不是芽儿底气不足,而是息事宁人,芽儿不喜欢这样的意气之争。
不过,芽儿的沉默似乎让售货员更加笃定,什么嘛?还送三大件,也不怕把牛皮吹破,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一副穷酸样!
“既然不买,就别在这里占地方,再影响其他顾客!”售货员满脸鄙夷,跟挥苍蝇似的要赶两人离开。
芽儿只是心胸豁然,轻易不会动怒,但并不是说芽儿软弱可欺。售货员越说越过分,芽儿也不介意做一回斤斤计较的小女人。
不过,姗姗来迟这四个字很精妙。芽儿粉脸含怒,看的售货员心里毛毛的,而远远的却听一声熟悉的怒斥,“小王,赶紧向杜小姐和那位同志道歉!”
芽儿和赵卫红回头一看,张建军怀里抱着两瓶水神情困惑,而刚才出声怒斥翟耀辉的那位正满脸尴尬,落后翟耀辉半步。
“杜小姐,实在对不起!”年约中年,西装革履明显事业有成打扮的经理,道了半天歉,也没得翟耀辉一个表情,搓着手,转而尴尬的冲芽儿道歉。
谁让芽儿年纪不大,又长了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虽然没看到所有经过,但经理心里边也清楚的很,这事十有□是小王这边的责任,谁让前些年凭票购买养刁了这些售货员的脾气,一个个跟大爷似的。而且,这小王以前平时仗着采购部的老李是她大舅,平时在自己跟前傲的很。不过,这次却是踢到铁板上了!
说话的功夫,经理心里那点子肠子已经转了好几圈,接着批评道,“小王,商场是怎么教你们的,要笑脸迎人!现在赶紧向杜小姐和这位女同学道歉!还有,今天下班之后写一份检讨书交给我,在没深刻反省前,你先不要来上班了!”
售货员刚才就吓呆了,这会又是道歉又是检讨书,终于回过神来,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经理,你让我给她们道歉,还要写检讨书?”
经理被售货员尖声质问,觉得丢了面子,“违反了规章原则,就要受到处罚,这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这些年在商场清闲的如鱼得水的售货员,满脸不可置信,年纪一大把了,竟然呜咽着,掩面夺路而去。至于道歉,更是没影的事儿!
经理心里暗骂把烂摊子都丢给自己的小王,心中叫苦不迭,暗恼自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来巡视,为什么偏偏在楼下看见翟家老二主动送上门来。
“翟同志,杜小姐,我们一定会好好批评教育小王的,绝不会姑息!您们看,这事?还有郭总和冯总那里?”经理笑的谦卑,这俩人背后的能量一个比一个大,捏死自己跟捏死蚂蚁一样。
芽儿心里很清楚,这小风波与经理无尤,也不愿意迁怒于人,“经理,不”
“到时候,把那份深刻的检讨书转交给郭小海吧!”翟耀辉神色清冷的接过芽儿的话茬,在翟耀辉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姑息两个字。
“好!好!”经理摸了一把冷汗,知道这事就算到此为止了,心里轻松不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杜小姐,不知道你这位同学要买什么家电,我可以推荐一下,商场这边也可以给成本价!”
虽然关于翟家老二的传闻不多,但经理很清楚,眼前这女孩就是翟老二的软肋!
芽儿哪能看不出来经理有意的讨好,摇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让小海哥直接从厂子里提一套就好了!”
“也对!也对!华夏电器现在可是业界的龙头老大了!”经理嘴上不着痕迹的恭维着,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两位不是那些不好伺候的小祖宗。
一旁,赵卫红跟芽儿走的近,了解一些杜家的情况,更是见过翟杜两家订婚时的场面,心里还算镇定,甚至还有心情从张建军那里要水喝。老实好脾气的张建军则是越听越糊涂,郭总是谁?萱瑾同学什么时候成杜小姐了?
直到经理抹着冷汗,有眼色的离开,张建军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走了,不买了,回家了!”赵卫红捣了一下张建军,突然,抓耳挠腮的问刚从翟耀辉那里接过水的芽儿,“萱瑾,你真要送我三大件啊?那可是我老娘她那个当妈的该陪送的!”赵卫红啃老啃的理直气壮。
芽儿正喝着水呢,听赵大姑娘竟把自己跟赵妈相提并论,差点都喷了出来,“咳,咳,卫红姐,我好像没骗过你吧!”
赵卫红待友以诚,也从来不觉得收芽儿三大件太贵重,确信芽儿刚才并不是在开玩笑,蹭的一声直接扑到芽儿怀里,吧唧啃了芽儿一口,“妹子,我替我儿子谢他干妈!”
要不是翟耀辉离芽儿很近,在赵卫红扑过来之前,早有准备伸手稳稳扶住芽儿,说不定,刚才那一扑,直接就成叠罗汉了。
翟耀辉面色阴沉,心正扑通扑通直跳的张建军很有眼色的一把拽回自家老婆。媳妇也太大胆了,这不明摆着虎嘴里拔毛,看把翟大哥气的!
翟耀辉稳稳的揽住芽儿,温热的指尖不着痕迹的擦掉芽儿脸上的口水。翟耀辉后悔了,以前怎么觉得赵卫红是个彪悍可靠的好姑娘,而放心把芽儿托付给她照顾,这不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吗?
第463章
隔离,彻底隔离,这是翟耀辉在见到自己小媳妇被赵卫红偷袭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本来因为赵卫红大气爽朗,应该跟芽儿很合得来,也乐见其成。可现在问题是太合得来了,芽儿刚才竟然对脸上被偷袭的那下子无动于衷!
关心则乱,翟耀辉不由想的有点多,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芽儿都习以为常了!
习以为常,这个成语让翟耀辉脸色不由又阴沉三分。
张建军见翟耀辉面有不善,强撑着挡在老婆前面,就是难免底气不足。
张建军跟赵卫红她们同窗四年,早看惯了俩女孩在学校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也习惯了老婆张口闭口就是萱瑾。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张建军心眼宽,没那么大的醋性,连这点飞醋也吃。
不过,张建军心眼宽,并不代表张建军看不懂脸色,也不代表同是男人的张建军摸不清如此冷气压是为那般。
张建军牢牢扶住没眼色的还要往萱瑾身边凑的老婆,使眼色道,“卫红,你不是说今天下午妈过来帮咱们收拾屋子吗?”
说着,一脸不好意思的冲翟耀辉和芽儿道歉,“翟大哥,萱瑾,真是对不起!这一耽误就是半天时间!改天,改天宿舍里收拾好了,再请你们去家里坐坐。”
这幸亏是在外面,要不然,一脸憨厚的张建军这会只差端茶送客了。
芽儿对被张建军挡去半边身子的赵卫红眉目传情,谁说张姐夫老实的像块木头?张建军这人明显粗中有细,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就他刚才那番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这小两口,赵卫红开朗大气,就是脾气有点急。而张建军忠厚老实,包容,粗中有细,俩人可以说是绝配。
赵卫红跟芽儿同食同寝,默契不是一般的好,冲芽儿抬抬下巴,自己这双明艳的丹凤眼是专门用来识金镶玉的。
翟耀辉现在是怎么看赵卫红都觉得“碍眼”,直接半揽着芽儿扭头就走,“那好,小张,你们去忙你们的!下次有机会再联系!”好歹没有不告而别。
芽儿一时不察,只好扭着脑袋冲赵卫红无声挥手。
张建军看着人走到楼梯拐角处,确认看不见人影了,紧绷的脊背直接垮下来,甚至觉得连空气都比刚才通畅。
张建军一只黝黑的大手牵住老婆的手,另一只手在赵卫红肚皮前划开一片安全地带,嘴里忍不住念叨,“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翟大哥小心眼,干什么还非要招惹他!你就不怕把翟大哥惹急了?不过,真没想到翟大哥那么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萱瑾同学面前,也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嘁,我有那么傻吗!这不是萱瑾在吗!要是萱瑾不在,看见她家翟哥哥,我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过,你不觉得看翟醋缸变脸很有意思?我猜啊,萱瑾她翟哥哥下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让萱瑾洗脸去……”
赵卫红越猜越兴奋,笑的前仰后合,把自己还有肚子里揣着的指甲盖大小的娃娃全放心交给又紧张出一头汗的张建军。
“你啊!”张建军辛苦又乐子其中,“对了,萱瑾说的那大三件咱们可不能收!大不了,这半年咱们手紧点,少给爹娘爸妈他们交点生活费,先买一台冰箱和电视机!洗衣机不急,我下班回来随手洗了就是!”
这小夫妻俩,大学四年都一直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比铁哥们还铁。毕业时才捅破那层纸,结果,王八看绿豆,这才几天功夫,柴米油盐的,亲昵自然的竟像老夫老妻一般。
不得不说,赵卫红的眼光真很不错,张建军同学明显就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经济适用男。接人待物,人情礼往,看似木讷老实的张建军同学竟然是头头是道。
张建军顾虑的很不错,这三大件普通工人家庭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齐。不过,赵卫红并没有这么多忌讳。
“放心吧!别说三大件就是三十大件对萱瑾来说,也是九牛一毛,那丫头就是个金灿灿的金疙瘩!大不了,以后让咱儿子以后给他干妈当牛做马!”
张建军见儿子还在娘肚子里揣着呢就被当娘的拉出来顶缸了,除了苦笑,还能怎么办?不过,张建军真的很好奇,平时萱瑾同学在学校除了令人望尘莫及的成绩外,不显山不露水,难道有什么背景不成!
要不然,能让商场经理一口一声杜小姐!要知道,皇城根下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权贵多,随便一块砖头砸下来,不是红带子就是黄带子。
张建军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赵卫红咋么下嘴巴,最后还是模棱两可的提了两句。
“那丫头的背景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只能告诉你,萱瑾跟她家翟哥哥订婚的时候,坐在主桌上的那些位,随便打个喷嚏就能让京城摇三摇。要是让不知情的看到,肯就会以为那么多老干部老首长汇聚一堂,是在开人代会呢!”
不过,就是这模棱两可的几句就足以吓住小老百姓张建军了!直到回到了宿舍,张建军心里还在琢磨能开人代会的都是什么级别?哪里还有闲情跟赵卫红一起琢磨,翟耀辉到底有没有带芽儿去洗脸。
而事实上,赵卫红猜的一点都没错,翟耀辉下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洗手间。
气味绝对算不上多美好的洗手间门口,芽儿抬头看了眼标志,一脸无辜的看着翟耀辉,只把翟耀辉盯得浑身不自在,庆幸自己今天特意换的便装。
“逛一下午了,去洗把脸吧!”翟耀辉口不对心的找借口道。
芽儿见翟耀辉满脸坚持,跺跺脚,憋着气进了洗手间,心里却啼笑皆非。明明知道这人有多小心眼,却还是低估了!
等芽儿发梢沾着水珠从洗手间出来,翟耀辉神色才自然不少。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帕递给芽儿,摆明了要把赵卫红那突如其来的一亲的痕迹全部抹掉。
芽儿把擦的湿漉漉的方帕还给翟耀辉,好笑道,“这下满意了吧!”
翟耀辉也不回答,牵着芽儿直接往商场外走。等俩人坐到吉普车上,翟耀辉弯腰给芽儿系安全带的时候,突然道,“在大自然界,雄性生物不会让自己的雌性沾上其他任何味道!”语气里的霸道和独占,不言而喻。
跟雌性相提并论,芽儿突然想笑,一时想不开辩解道,“刚才那只是闺蜜间的亲近!”
“芽儿,君子之交淡如水!”翟耀辉并不是人们常说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论才思敏捷跟他的身手有一拼。
“翟哥哥,我跟卫红姐都是小女子,不是君子!”芽儿偏过头,脸上笑意盈盈。算了,偶尔吃吃醋,吵吵嘴也是感情必不可少的融合剂。
不过,芽儿忘了,一力降十会,口舌之利在绝对武力面前不堪一提。翟耀辉探头过去,精准无误的堵上那张水润的樱唇,从上午就想这么做了!
当兵的,体格够好。尤其是翟耀辉这个兵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肺活量不是一般好。等翟耀辉意犹未尽舔舐着唇圈回味无穷时,芽儿早已经是眼神朦胧,娇中带媚,面色潮红,娇喘微微。胸前,那形状优美一起一伏的圆润饱满顿时又吸引了翟耀辉的目光,幽暗的眼神精光湛湛,连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不过,人来人往的商场前,翟耀辉到底不敢放肆,生怕被别人看去身边小人分毫。
吉普车稳稳的开在回家的路上,微凉的秋风透过摇下的车窗钻进车内,芽儿脸上的温度褪下不少,就连翟耀辉也已经面色如常,最起码,不看紧绷的□,貌似面色如常。
“芽儿,咱们结婚吧!我想种一个小小芽儿!”翟耀辉要说不羡慕张建军小心翼翼带着甜蜜的小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那个跟芽儿如出一辙的小小芽儿,是自己种到芽儿肚子里,她白白的,软软的,娇嫩的自己一碰就会化掉一般。
只要一想到这里,翟耀辉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了,幸福的,暖暖的!
芽儿脸上刚刚才褪下三分的温度,因为翟耀辉嘴里那个比较那什么的动词,腾地一下子又点着了,甚至连耳朵尖都冒火!
嘎吱一声,吉普车突然停在路边比较安静的地方,“芽儿,咱们结婚吧!”语气是真诚的,急切的,不容置疑的。
“好!”声音虽然低,但掷地有声。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感情,结婚,对芽儿来说,水到渠成。芽儿有天赋,但并不是事业型女强人,对芽儿来讲,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芽儿好容易才鼓足勇气直视翟耀辉,却突然觉得无名指微凉,一枚简单到简朴的金戒指套进如青葱般白皙的无名指,亮的刺人眼。
这一次,翟耀辉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前些日子去探望战友时,曾匆匆忙忙求过一次婚,却没有礼物,没有戒指,翟耀辉为这事没少被昔日的老战友笑话。
因为这枚水到渠成的小小戒指,两人心与心的距离更加贴合。
“芽儿,我以党章发誓,尽自己所能让你做最幸福的那个人!”翟耀辉神圣的吻了一下那枚戒指,誓言简单却是一个男人一个军人以心灵起誓。
芽儿轻轻拥了一下这个男人,“我相信你!”
第464章
有人常说,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是,在有情人们双宿双飞,只羡鸳鸯不羡仙之前,别忘了,毛脚女婿首先得过了老泰山大舅哥小舅子那一关。
按理来说,翟耀辉并不相信那些,可是,当那枚简洁的金戒指套在如玉瓷般光润细腻的手指上时,翟耀辉突然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红绳紧紧系在两人中间,心是圆满的,愉悦的就像飘在云端。
等心神激荡过后,翟耀辉才重新启动发动机,“走了,回家跟爷爷和爹娘他们商量去!”翟耀辉说的轻松,但瘦削有力的腰身紧绷绷的,气势内敛,神色严谨,蓄势待发,跟平时去执行任务前的表情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芽儿正轻轻摩挲手指上多出来的戒指,心中在刚才的微微涟漪过后,看看身边的男人,愈发宁静平和。
翟耀辉张口就是爹娘,打破了车内的宁静,也听的芽儿忍不住想嗔翟耀辉一句。不过,看看翟耀辉此刻神情凝重,犹如丛林中静静潜伏豹子,野性、优雅,是即好笑又心疼。
“爷爷他们又不是老虎,哪怕是老虎,也都是纸老虎!要不,我跟爷爷他们说!”
“不用!”翟耀辉听出来芽儿语气里的取笑,眉梢不由挑了挑,但拒绝的干脆又直接,“芽儿,我敢抢老爷子们的小棉袄,早就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
老少常年斗法,翟耀辉如今深暗翁婿相处之道,心里很清楚,要是芽儿帮自己说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芽儿跟翟耀辉算不上心有灵犀,但也能说是心意相通,翁婿跟婆媳,这种微妙的关系有异曲同工之处。黑曜石般纯澈的眼神亮了一下,轻笑出声,“那翟哥哥,你好好加油!”
芽儿绝对不承认自己这是在幸灾乐祸,女人都是小心眼,爱记仇。这人求了两次婚,这次好歹才有一枚戒指,芽儿虽然不介意,但心里都记着呢。
很明显,芽儿忘了还有一句叫乐极生悲。
吉普车停在胡同口时,夕阳将将是要落未落之时。院子里,杜爷爷他们坐在石凳旁,一边监督三江和三海俩人写作业,一边任由张哲和文栋俩胖娃娃咿咿呀呀,满嘴口水往他们身上爬。
张泽远再婚后中年再得子,夫妻俩有工作,小张哲基本是在杜家长大的。而小文栋,本来说好的,陪老人过完暑假,杜建设就把人接回去,可是,杜奶奶哪会舍得这心头肉啊!再加上丁母正好又接到单位的返聘邀请,两家一商量,得,反正小文栋也不吃奶了,干脆就直接放京城吧。
所以,每天傍晚,家里几位老爷子就跟溜小狗似的,就爱领俩胖娃娃溜达,放风。
当然,今天也不例外。阵阵凉风习习,满院子桂花飘香,老爷子们都正惬意的很呢,见翟耀辉和芽儿沐浴着余晖回来了,自在的眼睛一眯,招呼道,“都回来了啊!对了,芽儿,下午你奶奶她们熬了银耳莲子羹,赶紧去盛一碗喝。”
“哎!”芽儿脆生生应道。见俩胖娃娃挥着藕节似的小胳膊,扭着两坨肉墩墩的小屁股往自己这边跑,赶紧往前走两步,蹲□子让俩胖娃娃往自己脸上一边涂一脸口水。
哪成想,就因为芽儿这不经意间的一抬手,发挥着余威的斜阳正好照在芽儿无名指上那黄灿灿的金戒指上,亮的差点晃花了杜爷爷的眼。
“芽儿,你咋给自己买了一个老太太才戴的金戒指啊?”杜爷爷心粗,见芽儿手指上带了一枚土不啦叽的金戒指,第一反应就是真不好看。自家孙女这模样,也只有光华内敛的温玉才能配得上。
老太太才戴的金戒指?翟耀辉脸一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挫败感!
而芽儿手一顿,下意识的把手往后一背,面带讪笑,扭头就跑,“我去喝莲子羹去了!”虽然老爷子没说到正点子上,但芽儿可不相信向来洞若观火李爷爷他们也都想偏。
芽儿拍拍屁股溜之大吉了,可芽儿忘了,这明显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老哥,下次咱们去老周那里把他那玉扳指淘换过来!那玉扳指芽儿戴霸气了点,可也比金戒指好看……”杜爷爷没想那么多,嘴里念念叨叨琢磨给芽儿淘换好东西。
李清源和杜季诚老哥俩,哭笑不得的听明显没在点子上的杜爷爷念叨,都若有所思。刚才,小丫头明显是心虚啊!再看看一提金戒指,就脸黑的如乌云压顶的翟耀辉,相视一望,眼神利若锋刃。
小丫头刚才带戒指的手指是无名指?翟耀辉这小子明显是诱拐啊!
关于哪根手指戴戒指的说法,杜爷爷不清楚,可是喝过洋墨水接受过洋文化的李清源,杜季诚老哥俩都略有耳闻。
翟爷爷心里也早转了九九八十一弯,见几位老爷子面有不善,赶紧打岔道,“杜老头,我看金戒指就挺好,真金白银的!挺好,挺好!”
其实,向来不承认自己胸无点墨的翟爷爷这次是真的卡词了。要不是猜出来那戒指是翟耀辉送给芽儿的定情礼物,跟杜爷爷同样审美观的翟爷爷肯定会附和一句,“真丑!”
“对了,耀辉,莲子羹熬得有点多,你也去喝一碗!”无奈,翟爷爷只好先支开翟耀辉。当然,心里忍不住嘀咕,改天得让冯凯那小子多教教翟耀辉!自己这当爷爷的,为了这个孙子都已经心力憔悴了,翟耀辉那小子明显朽木不可雕。
“那我去帮爷爷您们也都盛几碗过来!”翟耀辉总算看明白翟爷爷歪嘴挤眼的小动作,从善如流了一回。
正不知道怎么开口问的李清源瞪了一眼翟爷爷,到底没有点破。说到底,这些年来,俩孩子好的蜜里调油,结婚也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
唯有杜爷爷不在状况内,关注的焦点还是金戒指配不上自家芽儿。‘
翟耀辉见李爷爷冲自己挥手,心知李爷爷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大半,心情轻松的走到靠近前院的由三间倒房打通的厨房前。
“卫红姐有小宝宝了,今天陪她逛街去了!”芽儿已经喝完一碗莲子羹压惊,这会正坐在小马扎上摘豆角,边跟老太太她们报喜呢。
“什么?卫红那丫头都怀孕了?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怎么这么快!上次来家里吃饭,她还说没对象呢!”老太太们都惊了一跳,那个常来家里蹭饭吃又嘴甜的姑娘都快当娘了!那姑娘性子看着就风风火火的,没想到,连结婚生子也比别人快好几步。
“暑假在老家办的婚事!刚怀孕!”芽儿当然不好说,赵卫红肚子里揣着的那娃真要是严格追究起来,可是无证上岗。
“哦,那也够快的!卫红那丫头丰胸翘臀,体格好,刚结婚就怀孕可算是大喜事了!对了,芽儿,她对象你见过没,为人怎么样?”
芽儿就爱跟老太太们聊这些家长里短,“那人是我们大的学同学,憨厚老实,要我说,是居家过日子之最佳人选!”
“哦!芽儿,你那同学是居家过日子最佳人选,那你翟哥哥呢?”翟奶奶隐约间瞥到一道身影,故意打趣芽儿道。
“额!”芽儿一愣,“翟哥哥威武雄壮,似乎更是打家劫舍的最佳人选!不过,他有爷爷奶奶和翟爸翟妈给翟哥哥加分,我勉强接手了。”
“你哦!”翟奶奶笑得手里那把准备晒成豆角干的豆角撒了一地,眼泪都差点笑出来,“耀辉,听见了没,芽儿答应接手了!咱们啊,得赶紧把芽儿娶回家!要不然,你干脆给你杜奶奶当上门孙女婿得了!”
“不是早就说好了,要给我们当上门女婿的吗?”杜奶奶和王奶奶也跟着凑趣。
芽儿被仨老太太调侃的面红耳赤,翟耀辉却面色不变,走进来,蹲□子帮忙。
仨老太太看看怎么看怎么养眼的俩孩子,心里比喝了蜂蜜都甜,竟然越老越有童心,嘻嘻哈哈,故意重重的踮着脚尖出去,把空间让给俩孩子。
“暴露了?”芽儿怎么会注意不到老太太们那点子动静,见没人在厨房,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暴露了!”翟耀辉的答案不温不火。
芽儿心头一跳,接着很无良回道,“那你好自为之吧!阿门!”拿着两根长豆角比划了很是那么回事的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你啊!”翟耀辉就喜欢看芽儿这副得意洋洋尾巴快翘上天的小模样,微微侧了侧头,直接在细若凝脂的脸上轻啄一口,最后,舌尖回味无穷似的舔舐唇圈道,“芽儿,你不觉得我更擅长窃玉偷香!”
私下里的翟耀辉,哪还有一分在家人面前的一本正经,赫然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翟耀辉声音低沉,带着那么一点点性感和成熟男人的魅惑,听的芽儿心肝一颤一颤的,咔吧咔吧本来要晒豆角干的豆角全被芽儿掰成寸长的豆角段。而晚上,杜家饭桌上多了一道蒸豆角。
外面夜□临,万家灯火时,杜家的饭桌上一如既往的温馨。
“爷爷,奶奶,杜叔,婶子,我想年底就跟芽儿把婚事办了!”神色早就如常的翟耀辉,好心的等大家都吃了八分饱时,才抛下今天这枚重磅炸弹。
“什么?结婚?芽儿还是年轻呢,都订婚了,结婚还是晚几年再说吧!”这回,反应最快的又是杜爷爷,想都没想大嗓门的直接驳回。
“杜爷爷,到了年底芽儿就过法定结婚年龄了!而且,我也已经到三十而立之年了!”翟耀辉语气很平静,平静到都让人心酸。而杜爷爷最是刀子嘴豆腐心。
果不其然,这话说的杜奶奶和杜爹杜妈都忍不住心软,自家芽儿年纪是不大,可是,翟耀辉都是而立之年,总不好让这孩子干等着。同龄人,除了自家这些不省心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就连剩下那几个当哥哥的,易地而处,竟也难得于心不忍,媳妇看得见吃不到是很可怜。
杜爷爷见自己的铁杆支持者都闷声不吭,嗓门不由又提高三分,“够年龄也再等两年!耀辉,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你说说,你整天这任务那任务的不在家,结不结婚也没啥区别!晚两年吧,等你再稳定一些!
等你们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我们这些当亲人当长辈的,谁也代替不了你一家之主位置!我说一句难听的,现在芽儿嫁给你,就跟守活寡一样!”
杜爷爷语气也软和下来,论心计,杜爷爷并不比翟耀辉少。当然,最关键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杜爷爷不是为难翟耀辉,而是心疼自己孙女。
第465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最疼的当然还自家的孩子,这是人之常情。其实,对杜爷爷来讲,翟耀辉和芽儿,更应该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在杜爷爷眼里,翟耀辉坚毅果决,有勇有谋,是最有出息的孙子辈。可是,有时候,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
当然,杜爷爷不是那出尔反尔的人,既然答应了翟杜两家的亲事,就不会反悔。而且,杜爷爷知道俩孩子感情好的如胶似漆,可知道归知道,总得为自家孩子打算。
结婚,可不是领一张结婚证,把铺盖合一块就算完了,不是那么轻巧的事。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等结婚成家了,就要有支撑起一个家庭的准备。柴米油盐,人情礼往,婆媳妯娌,这些才是婚姻生活。婚姻生活并不是书上写的,电视里演的那样只有花前月下。
更何况,结婚之后,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家之主,不能再躲在父母长辈的羽翼之下。哪怕有父母长辈在一旁帮忙操持,可是,谁也取代不了夫妻在彼此心中的位置。
杜爷爷活了大半辈子,大道理讲不出来,但活的通透活的豁达,而生活中的锅碗瓢盆这些零零碎碎的,才是杜爷爷能教给也想要教给芽儿的。
杜爷爷毫不留情面的话,让问题又回到最初。
“耀辉,你也别嫌弃爷爷说话难听。我不是故意刁难你,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订婚。可是,你自己算一算,你这些年,你每年一共在家待了多长时间?
这些,我都给你记着呢!就今年你受伤在家里安心住了几天,前些年,你一年到头,满打满算一年在家的时间也不到一个月。就这样,还得算上那些站站脚就走的时候。
耀辉,再缓缓吧,等你在部队上发展的再稳定一些!哪怕将来让芽儿跟着你去随军,也不能这么草率的结婚,不上不下的吊着俺家芽儿。这一年到头见不到人,比守活寡还难!最起码,人家守活寡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
说完,杜爷爷自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带出了多年不见的小习惯,下意识的就想去摸早些年别在腰间的烟袋。
豁出去老脸,对翟耀辉说了一番重话,杜爷爷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是,这张脸皮早晚都得扯落开喽,把话说的敞敞亮亮。以往总顾忌着两家的情分,小心翼翼的拖着,回避着,那样不是回事。
一家子老老少少早因为杜爷爷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而静默中。
从翟耀辉坦白心思的那天起,大家心里都清楚,早晚有这么一天。当初,大家都反对那么强烈,还不是担心这些。不过,俩孩子有情,当长辈的下不了那个狠手棒打鸳鸯。
哎,李爷爷他们也长叹一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啊!
翟耀辉算是在李爷爷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这些年,翟耀辉拼了命的挣军功,除了心中坚定的信念外,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为难。就像翟耀辉他自己说的,他都三十而立了,不年轻了!可是,芽儿也是他们的心头宝!
在外人眼里,翟家老二军功赫赫,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这些都不是杜爷爷他们作为长辈作为看孙女性的长辈想要的,他们只想翟耀辉安安稳稳的,平平安安的。
叮,叮,两个小娃娃坐在他们专属的儿童椅上,见大人不搭理他们,胖成的窝窝小手紧紧攥着筷子,自得其乐的敲还没来得及撤下的碗碟,一下一下,敲在大人的心头上。
芽儿是当事人之一,从刚才一直都没出声,只是,轻轻的在饭桌底下回握住那双握的越来越紧稍显冰凉的大手。
芽儿不是单纯的懵懂青涩少女,关于婚姻,芽儿的人生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芽儿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芽儿想要身边这个在外人眼里冷的近乎是桀骜不驯的,在自己面前却是可以轻佻的,可以是包容的男人。
有得必有失,想要得到些什么,注定会失去些什么。比起朝夕相处,芽儿更宁愿偶尔与翟耀辉分享这份将来会更醇香的感情,嫁给军人所需的坚强独立,芽儿并不缺少这些。
“爷爷,”芽儿轻声叫了一句,家人眼中那张清雅绝伦的脸上是不容错辨的坚定,“我”
“芽儿,这会没有你什么事,你别插嘴!”杜爷爷不等芽儿说完,挥挥手加重语气道。这是杜爷爷第一次对芽儿说这么重的话。
“芽儿,乖,我还有话跟爷爷他们说!”翟耀辉的声音跟杜爷爷的同时响起,拦住想要开口的芽儿。
出乎意料的,就连翟爷爷也没替翟耀辉帮腔,反而劝起了芽儿,“就是,芽儿,你不用操心这些!让你翟哥哥跟我们说!”
翟爷爷是过来人,明白当兵的为什么难娶媳妇。当然,翟爷爷也清楚,杜老头刚才的那些话不是故意刁难翟耀辉,更不觉得那些话是不是太重了!谁家的大闺女都不是庄稼地里随便种出来的,都是娇着宠着长大的,既然要娶人家的闺女,就得拿出诚意来。
哪怕是自己孙子,翟爷爷也不偏不倚,拿出诚意来!
芽儿不知道别人家的女婿是不是都像翟耀辉这样,可这会也只好重新坐好。
爱一个人,就给她幸福,翟耀辉看看身边的芽儿,都记不大清楚自己对小姑娘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质。等察觉的时候,那份感情已经变质发酵,渗入骨血,生根发芽。
翟耀辉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在为自己的迟钝而欣喜雀跃的时候,就已经默默的筹算。在翟耀辉的人生字典里,不需要后悔两个字。
翟耀辉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为了今天,翟耀辉已经默默筹划奋斗多年。翟耀辉起身,把进来时放在八仙桌上的不起眼盒子拿了过来。
在大家都猜测里面可能是什么聘礼时,翟耀辉打开纸盒,出乎众人意料的,里面却是一枚枚奖章和证书,红的差点刺痛众人的眼睛。
“几位爷爷,奶奶,杜叔,还有婶子,我爱芽儿,可是,我一直也把芽儿当妹妹疼,疼芽儿的心不比爷爷你们少分毫。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过,先有小家,才有大家,我尽量不会因为使命和职责而委屈芽儿。
这些都是我这几年来积累的军功的奖章,而这些大大小小的勋章已经足以让我在年前能够再升一级!
直白功利一点,就是说,有了这些军功的积累,我可以给芽儿一个相对安宁的生活。我以后肯定还会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但是,我外出执行任务的次数会比以前少很多。当然,我也不骗爷爷你们,任务的危险程度同样也会高很多……”
翟耀辉语气很平静,甚至听起来还有些世俗功利,可是,纸盒子里那一枚枚的奖章却刺痛了杜爷爷他们的眼睛。大家心钝钝的酸痛,因为大家都清楚,这一枚枚奖章都是翟耀辉用热血和伤疤换回来的。
伤疤,是军人的勋章,可是,对家人来讲,宁肯不要那些勋章。
杜爷爷直接别过头去,不忍心看那堆大大小小的红色奖章,总觉得能闻到那些奖章上的血腥味。杜爷爷心疼的差点自己抽自己一大嘴巴子,看看,看看自己都把孩子给逼到什么份上了!
这一枚枚奖章荣誉的背后,是翟耀辉一次次出生入死,一次一在生死边缘徘徊。
芽儿看到那一枚枚奖章,触目惊心的刺痛,下意识的回握住翟耀辉的手,确信这个人就在身边。暑假时,烈士陵园的肃穆和悲壮,芽儿那时候是怀着敬仰的心情祭奠。而此刻,芽儿的心中却是满满的酸胀。
“几位爷爷,奶奶,杜叔,还有婶子,这些奖章就是我的聘礼!我以军人的荣誉起誓,一定待芽儿如珠如宝,尽我所能给芽儿幸福。当然,要是能给你们当上门女婿更方便!”
翟耀辉并不擅长活跃气氛,气氛没活跃起来,倒把杜妈说的越来越心酸。
“爹,娘,二叔,三叔,李叔,王姨,你们看!”杜妈看到那些奖章就想到翟耀辉身上那两道才刚愈合的伤疤,心就软了,忍不住向家里几位老人讨意见。
孩子都说这份上了,都已经拿命去拼了,还能怎么办?嘴硬心软的杜爷爷脚丫子一跺,罢了,坏人好人都是自己当。
杜爷爷冲芽儿摆摆手,“芽儿,你赶紧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你自个收好就行!”
转而冲翟耀辉道,“耀辉,爷爷宁肯你没有得这些奖章,也希望你能整天活蹦乱跳的!记住,你受伤的时候,国家记住的是你的功劳,而最心疼的还是家人!”
“谢谢您,爷爷!”听话听音,翟耀辉知道自己啃下了杜爷爷这块最难啃的骨头。
不过,翟耀辉虽然一举拿下所有人,但这会气氛真的说不上多轻松。
没见翟奶奶直到现在,还眼圈红红的呢,老太太最清楚那些奖章背后意味着什么!
倒是翟爷爷,见惯了枪林弹雨,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好了,军人吗,没见过血的军人算是哪门子军人啊!你们都上当了,翟耀辉那小子吃定你们心软!这一招,几十年前,老子都已经用过了!”
翟爷爷堂而皇之的拆起了翟耀辉的后台,害的杜爷爷他们哭不得笑不得。一室的压抑,顿时一扫而光!杜爷爷忍不住怀疑,翟耀辉到底是不是翟老头的亲孙子,谁家有这么拆孙子后台的爷爷。
不过,老爷子幸好懂得抛砖引玉,见把气氛活跃起来就抛下一枚重磅炸弹,“杜老头,李老哥,你们想早点抱重孙子不?”
“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翟爷爷问的是杜爷爷,却被嘴快的杜奶奶抢了先。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一下!
第466章
多子多福、人丁兴旺,是老一辈人的观念。四世同堂,合家兴旺,估计也是那个年代的老人最大的念想了。
在清河湾的十里八乡,杜家的闺女和媳妇是出了名的能生,会生。只杜皓宇这一辈,大的小的,加起来只血缘至亲就有十一位男丁。
不知道有多少乡亲羡慕杜奶奶的命好。不过,杜奶奶早眼巴巴盼着四世同堂,可是,孙子辈的都后继无力,都二十好几快三十岁的人了,就是不提结婚的事。
所以,翟爷爷冷不丁的说到重孙子的事,杜奶奶一时激动,哪里还记得刚才说的正是翟耀辉和芽儿的婚事。
杜奶奶一时间被翟爷爷这个老亲家画的大馅饼砸晕了,没察觉到翟爷爷那点小心思,想抱重孙子?可以!赶紧让重孙子他爹娘早点结婚,早点造娃!
不仅杜奶奶被重孙子的砸蒙了,就是很能稳得住的杜爷爷,这一会,嘴上虽然没说,可谁都能看出来,老爷子眼睛亮的吓人,时不时嘿嘿笑上两声,不知道想什么美事呢。
其实,杜爷爷也没想别的啥,就是想着到时候,自己左手领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身后再背一个。仨小娃娃俊的都跟自家芽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小脸嫩的滑不留手,白白胖胖,带出去多拉风。逢年过节的时候,连年画都省了。
以前,芽儿小的时候,杜爷爷就常干这事。每天傍晚从地里收工回来,都得把扎着俩冲天辨的芽儿架脖子上到村头溜达一圈。不过,那时候家里穷,整天忙着从庄稼地里刨食吃,没过够瘾。
杜爷爷越想越乐呵,一个人乐的跟抽风了死的,一会抬抬胳膊,一会又掰掰脖子,嘿,自己还宝刀未老啊!说不定,还能五世同堂呢!
杜爹和杜妈心里倒是清楚翟爷爷的小算盘,可是,看着眼前这俩想重孙子快想疯了的老头老太太,能咋办?用眼神谴责杜皓轩他们兄弟几个呗!好歹带女朋友回来,先安安老人的心啊!
所以说,翟爷爷一句话惊起千层浪。翟耀辉不知道是该感谢自家老爷子这招抛砖引玉,还是该庆幸杜爷爷他们都还没想到重孙子的娘。
其实,李爷爷从翟爷爷一张嘴,就猜出了翟老头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拿着抱重孙子这带着奶香味的大馅饼勾老杜的馋虫。
不过,李爷爷眼明心亮,却没点破。实在是,翟老头画的那大馅饼闻着太香,太勾人。说实在的,日子过的祥和喜乐的李爷爷心里也有一份小小的遗憾。
自己和老伴中年丧子,到了晚年却儿孙绕膝,安享天伦,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好孙女。而遗憾的是,自己和老伴也错失了孙女最童真的那几年。说爱屋及乌也好,弥补遗憾也罢,李爷爷心里何尝不是也想有个小小芽儿,从牙牙学语时就能甜甜的叫自己太爷爷。
更何况,虽说家里有俩小娃娃,但是,家里的老头老太太更多,俩小娃娃哪够分啊!等晚两年,俩小娃娃也该上幼儿园了,到时候,家里又剩下一堆老头老太太。
所以说,翟爷爷由己度人,一张嘴就牢牢抓住几位老爷子老太太的心神,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白胖的跟藕节似的小娃娃,哎呦,馋的都快流口水了!
“哎,我也急着抱重孙子!”翟爷爷突然又感慨了一句,终于说到正点子上了,“老杜,你看,孩子也大了,咱干脆帮孩子把事给办了吧!耀辉是真的年纪不小了,再不抓紧时间让他给咱们生重孙子,我怕他将来想生也生不了了!”
扑哧,扑哧,客厅里,接二连三的响起几道呛水声。
年长的,像李爷爷他们都哭笑不得,边咳边摇头,哪有开口这么荤素不忌的长辈!
像杜皓轩他们几个年轻的,都悄悄背过身去,假装没听见。当然,如果不似笑非笑的偷偷朝翟耀辉腰部以下那里打量就更有说服力了。
杜妈也是满脸不好意思,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跳起来去堵自家芽儿的耳朵。
翟耀辉的脸黑的跟包公似的,阴森森的回道,“爷爷,这点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要不是芽儿及时拦着,屋子里的众人估计早就被冻成冰渣渣了。
翟奶奶更是老脸一红,忍不住寸了老伴一句,“你当长辈的瞎说什么呢!咱们家耀辉还不到而立之年,身体好着呢!”
原本,翟奶奶不为翟耀辉打抱不平还好,大家就假装稀里糊涂的没有听明白就是了!可是这一说,听在众人耳朵里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有点像是欲盖弥彰。
杜皓轩他们几个不大厚道,虽然没水呛,也忍不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想笑想得嗓子都憋的发痒了。
最关键的是,三江和三海俩半大小子这些天正对翟耀辉这个准姐夫敬仰的如滔滔江水,刚才听的一知半解的,下意识的就想帮翟耀辉说好话。
姨表兄弟的俩人不是双胞胎,默契胜似双胞胎,学着大人们的语气安慰道,“翟爷爷,您不知道吧,俺爹和俺娘生俺们的时候,都快四十岁了!人家计划生育上都说了了,这样叫晚婚晚育!耀辉哥他还能生好几年呢!”
俩半大小子虽然从乡下转学来的,但人皮实性子又大大咧咧的,在班上里混的如鱼得水。当然,他们这个年纪正处叛逆期,爱假模假式的看新闻联播,爱学大人说话。这不,一提到政策法规连腰板都挺直了。
可是,这两道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还未落,站在翟耀辉身边的芽儿下意识的抱了下胳膊,身上的汗毛都冻的竖起来了。可是,芽儿,你眼神不要那么亮,嘴角不要翘那么高啊!
哎呦,哎呦,杜皓轩兄弟几个更忍不住,一个个捂着肚子绝路狂奔,跑到院子里后,这才放声大笑。
就连杜爹也悄悄的又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把不自觉上翘的唇角和眉梢全压下去。
至于几位老人,好歹端住了,没笑场,只不过,人人手里端了一杯水挡住嘴角的笑意。当然,都不敢喝,就怕万一崩不住再呛着。
哎,摊上翟爷爷这样时不时扯下后腿,关键时候又很给力的爷爷,不知道算是翟耀辉之幸运还是大不幸了。
翟耀辉从来没这么尴尬过,看向自家老爷子的眼神冷的跟冰刃似的!
翟爷爷打了个哆嗦,终于有点心虚了,也是,都是男人,自己确实不该质疑孙子。
到底理亏,翟爷爷赶紧亡羊补牢,问道,“老杜,建国,还有芽儿娘,你们看咱们什么时候给俩孩子操办喜事?要是今年年底结婚,等明年年底咱们就能抱到重孙子了!”
“是不是赶了点?要不等明年开春?”杜爷爷这次出奇的好说话,其实,谁都不知道,杜爷爷也心虚的很呢,“就是明年开春,芽儿才刚满二十岁呢!”
杜爷爷说的有点底气不足,实在是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小包子吸引力太大,杜爷爷明显“移心别恋”了。
“反正也都商量好了,就年底办吧!耀辉等了这么些年了,再说,二十也不算小了!怀芽儿她爹的时候,我还不到二十岁呢!”杜奶奶难得霸气了一回,也不等盼着孙媳妇进门的翟爷爷再争取,老太太竟然先胳膊肘往外拐,直接拍板了。
这一拍板,让翟爷爷差点乐掉大牙,翟奶奶更是欢喜的直盯着芽儿的肚子看,恨不得直接盯出一个小重孙子出来。
杜爷爷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啥!
老太太拍完板,又觉得不大好,转而向杜妈问道,“芽儿娘,芽儿是你生的,你说呢!”
“只要孩子们同意就行!娘,我就没意见!芽儿,你觉得呢!”好歹,好歹杜妈还记得问一句芽儿的意见。只不过,杜妈脸上太过喜气洋洋,抱不到孙子先抱外孙也行。
至于被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意见的芽儿,这会早已经呆若木鸡了。就因为那“重孙子”,自己竟然就这么突然“失宠”了?而且“失宠”的很彻底,这点显而易见啊!
芽儿啼笑皆非,看看翟耀辉,刚才自己还看他笑话呢,结果,转眼的功夫,自己跟他就真成“患难夫妻”了。
翟耀辉轻轻握了握芽儿的手,表情没比芽儿好到哪里去!早知道还不知道藏在哪儿的小小芽儿这么管用,自己还绞尽心思费那劲干什么!
没人注意翟耀辉和芽儿的“失落”,老爷子和老太太们这会正讨论的热火朝天。
“我看啊,咱家芽儿还是单薄了点,从明天开始,得给芽儿好好补一补!”这是最心疼芽儿的王奶奶。
“是该好好补一补!给耀辉也补补!哎呦,前两天我还发愁呢,明年小哲和小栋都得去上那什么幼儿园了,家里没个孩子也不热闹!这可好了,算一算明年年底就能抱上了!”杜奶奶哪里还记得自己宝贝孙女,都说隔代亲,老太太这会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重孙。
就是向来稀罕芽儿稀罕的跟眼珠子似的杜爷爷,重孙子还没影呢,这会也兴致勃勃的先跟几个老爷子嘀咕上了,“前些天,我看朱老头他孙子用的摇摇车做的很不错!李老哥,改天你费心画张图纸,我琢磨琢磨,看看咱自己能打不?反正以后肯定能用得着!”
“好!其实,我觉得还可以在底盘上加上四个带闸阀的轮子,改造成能推的摇摇车!”李爷爷神色严肃,老工程也不觉得大材小用,转眼间竟又是一个奇思妙想。
……
“那,哪天我先把最新出品的童装每套拿两身回来!……”
“到时候,我也不往书店那边跑了!反正平时那边也不怎么用我操心!嫂子还要上班,我在家给芽儿他们带孩子!”
“你说,将来孩子像谁?像芽儿还是像耀辉?”
“女娃当然得像咱家芽儿了,娇俏可爱!至于男孩,最好能像他爹一样,高大威猛!咱们两家够阳盛阴衰的了,我倒宁肯是个重孙女!”
……
经常有人说,八零后,九零后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小皇帝!要芽儿说,能不是吗?娃还没影呢,娃他娘就先失宠了,芽儿觉得失落了!
“翟哥哥,咱们出去吧!”芽儿情绪不高,再听下去压力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