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大学时代,可以说是懵懂青涩的爱情绽放的美好年华。可是,六月底的毕业的季节同时也是恋人们分手和牵手的高发季节。
毕业在即,青涩的爱情可能会经不住前途和家庭的压力,有情人会从此各奔东西劳燕分飞。也有人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鼓起勇气,勇往直前的向镌刻在心底的,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告白。就是因为这份勇气,一朵朵爱情之花可能因此而开花结果。
成绩优异,才貌双全,精致清雅的杜萱瑾,在同学眼里,尤其是男生们眼里,虽然称不上是高不可攀的高山雪莲,但在也是那枝濯清涟而不妖的,让人想靠近但又不敢的。
作为近水楼台的同班同学,有不少人对b大校花的杜萱瑾有着别样的不可宣之于口的想法。以前是因为没有鼓足勇气,而现在,分别在即,他们鼓足勇气打算破釜沉舟了,结果,却失望的发现他们晚了一步。
作为男人,尤其是把自己的小媳妇当成手中宝的男人,翟耀辉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那一道道投向自己小媳妇的青涩的视线。
等发现主人已经收回那几道隐晦的视线时,翟耀辉才在芽儿旁边落座,名花有人守护的姿态做的足足的。
其实,这才是翟耀辉跟过来的根本目的之一。虽然送芽儿开学报到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翟耀辉却没忘记当年小媳妇引起的轰动。更何况,还有赵卫红这个潜藏多年的卧底通风报信,翟耀辉估计比芽儿都清楚她到底有多少爱慕者。
刚订完婚不久的芽儿,被翟耀辉用别样的视线盯了那么多年,对于爱情好歹也算是过来人。当然注意到几位男同学不经意的视线,可是,更令芽儿惊讶的是,曾几何时,在这个思想还相对保守的年代,以前连讨论问题都矜持有礼特意保持安全距离的同学,为什么今天别样热情?
包厢空间很大,放四张桌子还绰绰有余。芽儿本来以为跟以前集体活动时一样,依旧是男生一队女生们一对呢。但这会,芽儿已经看见了好几对正喃喃私语的交颈鸳鸯。欲语还休的羞涩,还有扭扭捏捏的亲昵,难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旁边,朱天明和翟耀辉不热络但不冷场的寒暄着。韩佳琪见杜萱瑾难得的表情,不由嗤笑,所谓的高材生也不过是个小书呆,连这都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韩佳琪捂着娇笑道,“萱瑾,看傻了?”
听韩佳琪这么说,芽儿才敢相信刚才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想法。
中医在医学院不大吃香,中医系是不多的小班之一,芽儿这届只有九个女生二十多个男生。可是,就是这个只有三十多位学生的班级里,竟然内部消化了五对,一下子就解决了中医系将近三分之一同学的终身大事。这也太不可思议,也太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
芽儿以为自己没毕业就订婚已经算是早的了,可是,看看平时客套有礼但内有乾坤的同学,芽儿不得不承认,这群同学地下工作做的够保密!
可能是芽儿的眼神亮的太诡异,也可能是几对有情人太心虚,竟然都听到韩佳琪声音并没有多大的调侃声,轰的一声,几对小鸳鸯一个个成了煮熟的红彤彤的大虾。
那几位男生还好,最起码还能嬉皮笑脸的听其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同学吹口哨叫好,倒是几个女同学,包括也已经名花有主的王明娟,扭捏的都不敢抬头。
“哟?怎么了?谈恋爱又不犯法!再说了,咱们都是马上要毕业的人了,该成家立业了!”一听这话,整个中医系毕业班估计也只有赵卫红赵大班长有这么厚的脸皮。
正好推门进来的赵卫红,一把搂过手里还抬着酒水的张少军的脖子,继续嬉皮笑脸调侃道,“我跟我们家老张看对眼的事,萱瑾早就知道了!”
说完,觉得这事不足以稳定人心,继续爆料,“不过,同学们都不知道吧?萱瑾不仅学业上比咱们快一步,就连婚姻大事,年纪最小的萱瑾也快咱一步,她早见过家长跟翟大哥订婚了!”至于芽儿稚气未脱的时候就跟翟大哥谈恋爱,赵卫红还算厚道的瞒了下来。
赵卫红爆料完,包厢里同样是轰的一声,只不过,这回脸红的变成芽儿了。
翟耀辉看看羞得抬不起头来的芽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感谢赵卫红的爆料了。
翟耀辉沉默是金,但并不代表翟耀辉不善言辞。这不,大大方方的似是而非的补充解释道,“是啊!萱瑾可是我们家的小童养媳,十几年前老爷子就帮我们定下来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怪不得相处就跟亲兄妹一样,还害得大家误解!不过,韩佳琪相当同情杜萱瑾,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遭遇包办婚姻!
而赵卫红等一时口快爆料完,才意识到今天有人给萱瑾撑腰。偷偷看看自我调侃的翟耀辉,没发现翟耀辉黑脸,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嘴巴却跟蚌壳一样,再也不敢爆料了。
赵卫红看看张少军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饮料,正好,酒水也抬回来了,赶紧摆酒上桌吧!
朱天明从看见这帮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竟然特意从外面买酒水过来,就不大高兴。只不过,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没有表现在脸上罢了,嘴里还客气的责怪赵卫红,“怎么还这么麻烦去外面买酒水了,直接从饭店要就是了!”
朱天明平时应酬接待的都是机关单位的同事和领导,讲究的是排场,到知味居这个宾客云集的大饭店吃饭,自带酒水尤其还是廉价的酒水,对朱天明来讲是件很丢面子的事。
想到这,朱天明不由庆幸自己过来的早,这要是不小心碰到哪个熟人,脸真丢到家了。
朱天明本来没想过请女朋友的同班同学吃饭,尤其还是人家的毕业聚餐会。只不过,韩佳琪心高气傲一时口快应下了,朱天明就想着怎么也给女朋友一个面子。
再说了,不能说朱天明无利不起早,但社会现实就这样,大学生朱天明还不大能看眼里去。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叫莫欺少年穷。这群人都是高学历的天之骄子,不知道将来成就如何,身在机关单位的朱天明自是明白,关系网的重要性!
所以,虽然不耐,但朱天明还是脸上带笑可套但不失热诚,偶尔还会提点两句工作上的事,真的是给韩佳琪长了不少面子。
韩佳琪也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笑意盈盈,时不时出声附和两句,端的是夫唱妇随。
知味居平时宾客云集,但今天上菜的速度特别快。随着一道道菜式精美,色香味俱全的饭前小菜摆上来,纷纷落座的包厢里气氛一时间达到最高点。
“来,同学们,咱们第一杯先敬朱大哥让咱们今天能一饱口福。”赵卫红这个班长很负责,中医系这四年一直是凝聚力最强最团结的班级。
别看赵卫红在芽儿面前最爱念叨,但实际上,赵卫红嘴巴很严,至于朱天明一见钟情后离婚的小道消息,除了芽儿之外,守口如瓶。所以,众人对身上明显有着社会成功人士气度的朱天明印象还不错。听到班长号召,众人纷纷站起来。正所谓,吃人嘴短,第一杯酒必须要先敬给负责掏腰包的朱天明敬酒。
翟耀辉今天是来当护花使者的,芽儿是为了毕业聚餐的混吃混喝的,这会也都把赵卫红特意给两人换成的饮料一饮而尽。
“同学们,这第二杯酒敬咱们这四年的同窗之情。几天后,同学们就要天南海北,第二杯就为了这份同窗情。”
不得不少,赵卫红的号召力很强,“好!同学的情战友的义,是最难得的感情,干了!”
“第三杯,为了咱们的未来而干杯!……”
几杯酒下肚,平时酒量就不高的“书呆子”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男生有人在声讨谁谁平时在宿舍最不爱洗脚,声讨着声讨着就又笑又喊的。女生虽然没有一杯接一杯的干,但是,她们也没有赵卫红的好酒量,小声说着自己给好友准备的毕业礼物,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下来。
从未离开校园这座象牙塔的天之骄子们,虽然对未来踌躇满志,但跟朝夕相处的同学道别,离开熟悉的校园,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何尝又没有茫然和无助!
朱天明和翟耀辉两人,就有点像是局外人了,同样纯真的友情他们也都曾经拥有过,可是,这会他们却融入不进,因为这份同窗情他们不曾参与过。
“小翟在部队发展的很不多吧?前几年部队精简大裁军,留下的可都是可塑之才。”朱天明越看越捉摸不透旁边的这个男人,说是普通的大头兵吧,那由内而外的凌厉却不是普通的志愿兵能拥有的,可是言谈举止又很轻松随意。于是,不着痕迹的试探着。
“朱同志过奖了!”翟耀辉笑笑,“朱大哥才称得上是年轻有为呢,政府机关可不好进去。朱大哥在卫生厅工作,又年富力强,相比肯定能一展身手。尤其是,这几年狠抓医疗卫生工作,正是朱大哥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翟耀辉随意几句话彻底说到了朱天明的心坎上,差点就要跟翟耀辉拜把子。
旁边的芽儿忍不住挑了挑弯弯细眉,翟耀辉的这一面芽儿还从来没见到过。
韩佳琪则是满脸的与有荣焉,对同桌的芽儿她们保证道,“老朱在卫生厅工作,跟咱们学的专业也算对口,他人脉比咱们广,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大家尽管开口。对了,明娟,你们以后来京城的时候,也可以找我……”
王明娟几个见韩佳琪这么大包大揽,虽然知道可能只是面子话,还是认真道谢。芽儿笑笑,不置可否。
不过,韩佳琪的话说到所有人的心坎上,对未来的工作单位有憧憬有忐忑,也有几个人因为韩佳琪客套的几句话而上了心。
一时间,人间百态,或哭或笑,或说或闹。而平时彬彬有礼的,斯文儒雅的,成熟稳重的,跳脱好动的,各种各样的面具全因为那三分酒意还有那埋藏在心底的离愁别绪而彻底脱下。
包厢里,可以说是鬼哭狼嚎。酒量大的赵卫红,两颊微红,手里稳稳的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记录下同学百态。
翟耀辉一边跟朱天明寒暄着,一边不忘替芽儿喝酒,给芽儿夹几口菜。最主要的是防止有人会以酒壮胆,当着自己面向小媳妇告白。
而朱天明,这会却隐隐能看见眉间三道黑线。在饭店吃饭,讲究的是气氛,吃饭能吃的这么失态的人还真没见过。而且,吃饭吃的是情调和气派,这群人却真的是吃的钱,喝的是钱。
朱天明看着杯盘狼藉,突然开始心疼自己的钱包,那位同学,你吃的鱼翅不是粉丝。还有,那道菜已经要了三盘了,吃也吃腻了吧?朱天明没想过,这群在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竟然这么识货吃的点的全是最贵的!
看着包厢里一群人一时半会还没有要散场的迹象,朱天明也只好悄悄先下楼去前台问一下,这群人到底吃下去多少钱?带的钱不够,这么丢脸的事情朱天明绝对不会做。这会,朱天明有点感激赵卫红这个班长自带酒水了。
要知道,知味居据说后台很硬,来这里吃饭腰包要做好准备,钱包不鼓的人就不要进来了,概不赊账!
第408章
对男人来讲,本来财大气粗的想摆上一回阔,结果到付账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囊中羞涩,这绝对是一件尴尬丢脸的事。
最起码,此刻站在收银台前的朱天明来讲,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这位同志,二楼包厢目前为止一共消费3658元。如果您有贵宾卡,还可以给您打九折。”收银员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声音清脆和缓。
知味居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可谓是炙手可热,能到这里吃饭已经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而知味居的贵宾卡不是用来打折的,是用来预定座位的。知味居是以环境清幽,菜品保健养生,菜式精致,真材实料为噱头的。
不过,收银员敢说打九折,这是经过经理特批的。刚才经过眼尖的小服务生一宣传,很多人都知道了大老板最疼的小老板在二楼毕业聚会呢。
虽说小老板说了,今天大家都不认识她,可是经理也不敢真的当成不知道。小老板吃饭当然是不用花钱的,但是,人精似的经理又怕给小老板惹麻烦,干脆小小打个折,等会再免费送上点餐后水果和点心。据说,小老板最爱吃知味居的小点心了。
收银员还没说到后面的零头,只听到三千多少的时候,朱天明脸色一僵,忍不住开始肉疼。饶是过来的时候特意充实了一下腰包,饶是早做好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还是准备不足啊!
八十年代,哪怕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遍祖国大地的八十年代中期,万元户也是凤毛麟角。三千多块,以八十年代的生活水平来计算,几乎是相当于一个普通干部一整年的工资和津贴了。这事放到谁身上,谁也不舍得拿一年的工资请人吃一顿饭啊!关键是不大值得!
朱天明为了给女朋友长面子,今天腰包里特意装了一千多块,本以为能吃几百块就顶天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群文弱书生,这群动笔杆子和手术刀的人竟然这么能吃!
听到打折,朱天明脸上一喜,知味居应酬也有好几回了,从来都没听说过打折的事。不过,朱天明摸腰包的动作很快,可是,还是没有脑子算的快。脸上的笑容很快凝固了,就是打九折也是小三千块呢,差的远呢。
楼上那群不疯魔不成活的同学,当然不知道他们一顿饭就把朱科长吃穷了。虽然有人请客,大家也没想着真要宰人。赵卫红尽管跟芽儿开玩笑,但是可没真的通知男生中午饿上一顿再来。之所以能吃完朱科长一年的工资和津贴,那也是因为这群人肚子里是真的缺油水。
吃过大学食堂的人都知道,不管菜里边有没有加难得一见的大肥猪肉片子,不管是炖的土豆还是炒的豆角,食堂的大师傅们都能做成一个味,那种清汤寡水的水炖大白菜的味。
再说了,就像朱天明刚才调侃的那样,在知味居吃饭,吃的氛围,吃的是情调。而这一群人平时贴补肚皮都习惯了在校门外的小饭馆,大盘子大碗上菜,二十几块就够仨俩人造上一顿的。谁也不知道知味居这一小碟一小碟精致的小菜,都不够一人一筷子的,可价格上,随便哪一盘菜就够在小饭馆吃一顿的了。
二楼包厢,众人都吃的很开心。别说,别看这些菜式分量都不大,味道真的是顶呱呱的好,绝对小饭馆比不上的。而韩佳琪,更是众星捧月般,享受着一些人若有若无的吹捧,丝毫不知道楼下朱天明的尴尬!
钱带的不够这么丢脸的事,不管正副好歹也是个科长的朱天明当然不会说出来。再抬头看看白纸黑字的“概不赊账”,“服务员,能不能把电话借我用一用?”
没等收银员把柜台上的电话递过来,骨子里有点小清傲的朱天明又推辞了,“谢谢!我还是去外面公共电话亭打吧!”
当着收银员的面,往家里打电话让家里人送钱过来,这样丢脸的事朱天明干不出来。现在,大街小巷还没有遍地都是的自助取款机,就是有银行和储蓄所,三更半夜的也早关门了。
仿佛是没注意到朱天明脸上的尴尬似的,收银员依旧脸上浅笑,语气热络又真诚的介绍道,“不客气!前行五十米右拐,有一家杂货铺,那里就有公共电话!”
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收银员此刻的态度,让朱天明心里松了口气,知味居不愧是知味居,在这里请客吃饭真的是吃的那种氛围。
朱天明前脚步履匆匆的去外面打电话,刚才还带着顾客是上帝的笑容的收银员,嘴角一挑,冲在大厅处迎接客人的小服务员招手,“小李子,过来,姐姐找你有件事!”
这种情况,得先合计合计是不是跟经理汇报一下?还是直接跟小老板通个气?
翟耀辉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收银台的两个青春靓丽的收银员再加上一脸猴精样的小服务生,仨人正鬼头鬼脑的商量着些什么。
虽说芽儿告诉翟耀辉,今天是来白吃白喝的。但从知道是在知味居聚餐,翟耀辉就忍不住替朱天明的腰包心疼。刚才,见离席的朱天明久等不至,特意下来看看。
翟耀辉性格清冷,不是冯凯那样的八面玲珑,但是,能攻克座座堡垒,把杜家的小心肝宝贝收入怀中,绝对不能说翟耀辉的情商不高。
见收银台仨人嘀嘀咕咕的,翟耀辉心知有异,“怎么了?”
正各抒己见的仨年轻人被姑爷老板幽灵般的身手给吓得不轻,小服务员更是跟小毛猴似的,噌的一声往后一跳,见是翟耀辉,立马换上应该如此的表情。
不过,翟耀辉下来,仨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喊了别的服务员帮他们站会班,到了僻静点的地方这才跟还在耀辉汇报他们的发现和推测,“姑爷老板,刚才有位客人来问包厢消费了多少!不过,我看好像是客人带的钱不够,刚才出去打电话了!”
翟耀辉没少听郭小海吹嘘自己亲自培训出来的服务员多会察言观色,并不质疑三人的推测,“一共多少?我来付吧!”
“到目前为止,一共消费了3568块!”回答姑爷老板时,收银员难突然心虚了。三千多块,可是自己好几年的工资。尽管在知味居当了两年收银员了,可是,还是适应不了大老板说的什么高层路线,这也太高层了!
翟耀辉一听三千多块,不由暗骂冯凯和郭小海俩人真够心黑手辣的,怪不得这里被人夸张成老百姓止步的宰客店,尽管依旧是宾客云集。
比起朱天明这个有备而来的科长,翟耀辉这个当兵的更清贫。翟耀辉这些年每个月的工资和津贴大部分都陆陆续续寄给这些年或伤或残战友,和已经牺牲的战友的家属。就连那一套还没跟家长汇报的二居室小窝,也还是用芽儿前两年拿给他的所谓的分红买断的。
不过,人家翟耀辉有底气,姑爷老板不是白让这仨小服务生叫的,“算了,还是记账上吧!记在你们冯老板的账上,就说我让记的。”
“哎!”刚才那个女收银员还没说话,小服务生先干脆利落的应下了。
见姑爷老板还有话要说,小服务生赶紧做捂嘴状,“一会等那位同志回来了,我们只说已经有人付过账了,绝对不会提到小老板的!”
另外俩女收银员也连连点头,不为别的,就为了两个大老板整天把小老板挂嘴边的稀罕劲,他们也得有点眼色才行。
翟耀辉哭笑不得,就小服务生这份眼色劲,就值得好好栽培。
见状,翟耀辉也不浪费口舌了,在朱天明打电话回来之前,又回到包厢。包厢里,比起刚才翟耀辉下楼的时候,更是一片鬼哭狼嚎。有几个喝的有点多的男生,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你笑一阵我哭一阵,一笑泯恩仇,平时那点摩擦在分别的面前,不值一提。有愈发意气风发的,也有伤感离愁别绪的,更多的在祭奠大学时代的。
见翟耀辉回来,赵卫红很有眼色的把芽儿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生怕翟耀辉翻她旧账。
芽儿帮翟耀辉倒了杯饮料,悄声问道,“是不是去付账了?”这间知味居消费有多么宰人,芽儿比翟耀辉更了解一些。
“嗯!全记冯凯账上了。”翟耀辉不好多说,不过,怎么听着有点幸灾乐祸。
芽儿失笑,是该让冯凯哥出一回血,他平时可没少去自己家蹭饭吃,关键还是连吃带拿的。那些山货腊肉之类的,冯凯没少大包小包的拿。
不大会,钱没带够的朱天明也进来了。只不过,看了一圈之后,再看翟耀辉时,神色中多了一丝探究和打量,刚才到底是谁帮着付的账?
朱天明别的不说,一点子眼光还是有的。一群准毕业生中估计也只有翟耀辉最有这个可能和这个能力付那三千多块。不过,如果真是这人付的,自己倒应该从头评估这个人了!
“翟兄弟,我这才刚出去透了一口气,你怎么先我一步!这是说好的事,这样吧,等会我找空把钱还给你!”不是不想现在给,是家里还没送钱过来。
翟耀辉直笑不语,直接敬了朱天明一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对朱天明这个人,翟耀辉虽然不至于十分欣赏,但也没有什么恶感就是了。
包厢的隔音性很好,平时文质彬彬还带有一点天之骄子清高的大学生们,除了号称千杯不醉的赵卫红,还有没怎么喝酒的芽儿外,男生已经是群魔乱舞了,女生虽然要好一些,但也在酒意的衬托下,多了两分放松,三分茫然。
赵卫红拿着相机拍下这一张张经典的照片,有咧嘴灌酒的,有趴桌子上舔盘子的,有喝大了钻桌底的,也有掰着膀子要在同学们的见证下磕头拜把子的。
四年的同窗之情,绝对不是能一言而尽的。
而芽儿身边有翟耀辉坐阵,几个蠢蠢欲动的男生就是酒壮怂人胆,还是没敢他们给自己打气好几天的临别告白。不过,在护花使者的眼刀子下,他们还是得到一个轻轻的暖暖的拥抱。
曲终人散,大多数人酒意已酣,包厢里更多的是伤感,是喃喃私语,还有微微的抽泣声。
赵卫红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好啦!还大老爷们呢,别跟小媳妇似的那么扭捏!都散场了!对了,别忘了明天上午去院小礼堂参加毕业典礼!”
说完,赵卫红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过河拆桥之嫌,“朱大哥,这顿饭真谢谢你了!佳琪,下次我请你吃饭!”
朱天明还没来得及开口不是自己付的钱,那群吃人嘴短的虽然有点酒意上头,可也都记得要道句谢,压根没给朱天明澄清的机会。
等道完谢,在郑重一一道别后,一群人才相互搀扶着,三三两两的回学校,今天晚上可能是一个不眠夜。
等朱天明和韩佳琪也离开了,赵卫红约摸着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这才冲芽儿嚷了一句,“真是的,那位朱同志怎么也不早说刚才那句,害的我在同学们面前白感谢他了。闹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吃的咱们自己家的啊!亏了,真亏了!”
芽儿看赵卫红一副肉疼的模样,赶紧拉着翟耀辉回家。要不然,这姑娘说不定真的冲过去找朱天明同志要钱了。
回去的时候,吉普车内两人的对话,“芽儿!”
“嗯!”
“我刚才听你韩舍友的意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不过,翟哥哥突然发现,嫁得好不如娶的好!我好像捡到了大宝贝!”
“你才知道啊!”
第409章
男人都是爱面子的生物,明明是有备而来结果却变成了囊中羞涩,对朱天明来讲,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尤其是,听女朋友满脸的与有荣焉的应下同学们的道谢,朱天明觉得就好像是在被打耳光一样。
不过,一开始错过了最好的澄清机会,而且自己刚才打电话过去的小干事还没有送钱过来,没办法把钱还回去,说什么都显得理亏,只能假装自己被翟耀辉抢先一步了。
如果说,朱天明羞恼韩佳琪这个小女朋友害的自己打肿脸充胖子,那么对翟耀辉,朱天明的态度就更复杂一些了。既感激翟耀辉帮自己解了围,可是,又觉得平白在这人面前矮了三分。
不过,朱天明到底是在中国式机关单位这个大染缸里熏染的,这点子心胸和城府还是有的。在众位同学面前不好解释太多,到底,在离开之前,当着赵卫红这个一班之长的面,态度磊落而又措辞隐晦的向翟耀辉道谢。
韩佳琪正陶醉在被某些心眼活泛的同学不轻不重的恭维着的熏熏然中,没能听得出来朱天明道谢的画外音。也幸好,朱天明以为女朋友不染俗物,就喜欢韩佳琪身上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文艺范。本来心情是不大好的,见小女朋友小鸟依人般纯粹自然,心先软了三分。
可是,赵卫红赵大姑娘是俗人啊,地地道道喝酒吃肉的大俗人,朱天明的画外音一听就透。不过,好歹好歹等众人都离开了,这才向芽儿和翟耀辉两人求证。
赵卫红平时就跟芽儿走的最近,杜家赵卫红更没少去过,也是班上唯一参加芽儿订婚宴的,当然知道芽儿那个小表哥开了一间古朴清雅的闹中取静的私房菜馆。赵卫红虽然还不知道朱天明是突然囊中羞涩,但她脑子转得的确不慢,一语道破原来知味居也是自家的地盘。
手心手背都是肉,突然间,赵卫红不知道是该高兴今天晚上同学们吃好喝好都尽心而归了,还是该心疼芽儿的小钱包了,宰人宰到自家人身上了。
知味居的门槛有多高,曾来这里蹭吃过一两回的赵卫红还是稍有了解的,绝对是抓心挠肝的替芽儿和翟耀辉心疼。
赵卫红这副心疼样,本打算先送赵卫红和她家老张回学校的翟耀辉和芽儿,不由落荒而逃。
芽儿儿和翟耀辉回到家时,已经夜深人静了,可平时习惯早睡早起的杜爷爷他们还没睡下。没办法,芽儿可是准点回家有事先打电话的好孩子,第一次这么晚回家,尽管身边有抗打能摔的翟耀辉陪着,杜爷爷他们也不放心。
说白了,那几个当爷爷等这么晚还没睡下,最不放心的就是翟耀辉。跟现在看翟耀辉哪儿都好的老太太们不一样,老爷子们对翟耀辉这个孙女婿虽然不至于是横眉怒眼,但照样严防死守。没办法,谁让翟耀辉平时看芽儿的眼神越来越不掩饰,就跟恶狼看到肥美鲜嫩的小羊羔一样。
无奈,本想再要一个晚安吻的翟耀辉,这天晚上只能回味着路上的一亲芳泽入眠了。
第二天,天蓝的向洗过一样,不见一丝阴霾。明明是骄阳似火,可郁郁葱葱的b大校园里,这一天却多了一道道身着宽松肥大的学士服的背影。今天,是毕业生们的毕业典礼。
学校大礼堂,比四年前更加白发苍苍但眼神依旧清亮睿智的老校长,看着台下自己接进来又要送出去的孩年轻人,有不舍更多的却是自豪。四年前一脸稚嫩和茫然无助,而今天的他们却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老校长的致词依旧简短有力,依旧能鼓舞人心,相信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曾经的他们因为b大而骄傲,而明天,b大将以他们而自豪。
有老校长的珠玉在前,医学院的毕业生回到医学院的小礼堂,同样也没有太多的长篇大论。有的只是院长语重心长的叮嘱,医者治病救人当以医德为根本。
芽儿从老院长手里接过盖着大红印章的毕业证,任由老院长把学位服上的流苏拨开到左边,听老院长满怀鼓励的一声“恭喜!加油!”,突然想到上一辈的杜萱瑾,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从那个容貌在记忆里已经依稀模糊的院长手里接过毕业证。
只不过,上一辈的杜萱瑾的大学色调是灰色的,忙碌的。与人更是疏离的,隔绝了师长们的慈爱和同学们的关心,而这一辈的杜萱瑾,大学生活是五颜六色的,多姿多彩,这辈子的自己得到了所有的幸福。
芽儿是一个惜福的人,在听到老院长最后的致词,同学都兴奋的抛起头上戴着的学位帽时,芽儿却心有感应一般,猛的扭头,在小礼堂的大木门后的杜爷爷吓了一跳,然后,他手里拿着的相机被眼疾手快的李爷爷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记录下芽儿最灿烂的笑容。
还没从大学氛围的熏陶中回过神来的的三江和三海两个半大小子,下意识喊一声芽儿姐姐。至于他们俩拽着的俩胖娃娃则甩开拽着他们的手,扭搭着从开裆裤露出来的肉滚滚的小屁股蛋,朝芽儿这边晃悠悠的跑过来,嘴里还咯咯笑着喊着,“芽儿,芽儿!”
在大学校园里,尤其是刚才还气氛郑重的小礼堂里,突然出现还没变声的男生,还有一听就是一嘴奶香味的童音,绝对是件稀罕事。
众人哪还记得接他们抛上天的学位帽啊,扭头一看,就见俩豆丁身材的胖小子跟小炮弹似的直接冲到萱瑾同学怀里,把正目瞪口呆的萱瑾同学撞了个屁墩。身上压着两个肉嘟嘟的小包子,萱瑾同学又担心摔倒俩小子,就见一大两小三人就像三只肥的爬不起来的小熊。
杜爷爷看了看小礼堂铺的木地板,难得没心疼的赶紧下去拉宝贝孙女,咔嚓咔嚓,也没看对没对准焦,对着三只小熊猛拍。杜爷爷拍照片也就那么回事,按按钮就拍。幸好杜爷爷手不抖,虽然拍出来的照片经常不是少半个身子就是少两条腿的,但是,最起码没虚影。
杜爷爷手里相机的咔嚓咔嚓声,就像催眠师常用的怀表似的,礼堂里的众人从梦境中醒来,再被掉下来的学位帽一砸脑袋,彻底清醒了。
轰的一声,礼堂里笑声震得木地板发颤,这么狼狈的可爱的杜萱瑾是大家从来没见过的。
台上,还没来得及下来的老院长和几位老师,也都是忍俊不禁。萱瑾同学还不到二十周岁,可不就还是个孩子。
在b大校园大大小小也算个正面影响的小名人的芽儿,赶在毕业之前,彻底出了一回大糗,不少人在几十年后还能记得清清楚楚今天的这幅画面。
身上压着俩二十多斤重的胖娃娃,尤其是见到那么多人笑也跟着咯咯傻笑忘了他们屁股蛋子底下坐着是他们芽儿姐姐的俩胖娃娃,芽儿扑腾了三两下,也没能扑腾起来。
平时最有同学爱的赵卫红,还在芽儿看不到的地方,指挥那俩胖娃娃趴到他们芽儿姐姐身上去啃芽儿。谁都能看得出来,俩胖小子虽然肉嘟嘟的,但人家小屁股那是虚抬着的,杜萱瑾一直没能扑腾起来,主要是怕把俩胖小子扑腾倒了。
芽儿平时在家里啃俩胖娃啃惯了,赵卫红还没教完,俩胖娃娃就心领神会了,斜着小身子,“姐姐,亲亲”“姐姐,亲亲”,喊着,就开始往芽儿脸上涂口水。
刚才去小卖铺买饮料的翟耀辉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俩屁事不懂的胖小子沾媳妇的便宜。而最疼小媳妇的杜爷爷光顾着猛拍照片了,至于自家老爷子和李爷爷他们,跟在自己家里似的,光顾着看西洋景了,谁都没想起来先把自己小媳妇拉起来。
等翟耀辉把手里的饮料递给三江他们俩半大小子,自己一只胳膊抱俩,另一只胳膊把芽儿从木地板上拽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笑的直不起来腰了。而中医系的那些人,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家四口的画面,妈妈精致可爱,爸爸高大挺拔,还有俩小调皮鬼的双胞胎。
而芽儿,见丢人都丢到这个份上,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拧那四瓣肉滚滚的小屁股蛋子。结果,人家俩小胖娃娃,屁股上满是肥肉一点都不疼,倒是痒痒的他们在翟耀辉怀里拧巴,一个拧巴就差点从翟耀辉单臂环成的保护圈里掉下来,吓得芽儿赶紧去接,一家四口抱了个满怀。
小礼堂里弯腰揉肚子的人更多了,赵卫红更夸张,几乎笑的在地上打滚。
连老院长也是笑一笑十年少,已经跑过来跟杜爷爷他们打招呼了。同学们都是天南地北的,能参加孩子毕业典礼的家长可不多。
要知道,芽儿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确实是医学院名人,可是,芽儿家那几位老爷子老太太,尤其是腿脚最利索的杜爷爷和李爷爷他们几个,在医学院名气也不小。谁不知道,时常就有几个老爷子老太太到b大校园遛弯,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天芽儿打下野毕业,除了要上班养家糊口的杜皓宇他们,在家安享晚年的老爷子和老太太全都出动了。至于一直都遗憾没能送宝贝闺女上大学的杜爹和杜妈,本来是不大好意思过来的,但见老爷子老太太们都出动了,哪还能坐得住。
俩半大小子今天也放了假,用李爷爷的话讲,今天带俩野猴子似的小子们去感受一下大学里的浓厚氛围。
家里老老少少都出动了,那俩还离不开人的胖娃娃当然也得带过来。浩浩荡荡的十几口子,即使没有刚才上演的三只小熊,这一家子也够轰动的。
更有那些记忆力好的,还记得当年大学报到的时候,好像也有类似的画面。
要说,芽儿神经线的承受能力还是想打不错的,虽然心里是咬牙切齿的准备回家后好好跟那俩胖娃娃算账,可这会却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总结成一句话,脸皮也能越练越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6-18 11:5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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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在大学校园里,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多得是,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教授也不少见。但是,像老中青少幼,这么浩浩荡荡五代人组合,在大学校园里还真不多见。
大学刚入学报到的时候,就出了一回风头的芽儿,在毕业典礼的这一天,又再次轰动全校。也幸亏杜皓宇兄弟几人今天都身不由己要上班养家糊口,要不然,芽儿毫不怀疑自己今天绝不会比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大猩猩好到哪里去。
饶是这样,杜爷爷和翟爷爷一人拿一台相机打头,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也够拉风的。有免费相机在,芽儿的同班同学跟着杜家的老老少少在离开母校之前,又重新游了一遍大学校园的角角落落,在未名湖畔,在博雅塔前留下他们大学时代最后也是最美好的回忆。
至于那俩小胖娃娃更是被一群马上就要踏入社会的天之骄子们抱在怀里,或许,几年之后,他们也会拥有一个比这俩更调皮可爱的小天使。
咔嚓咔嚓,尽管杜爷爷他们过来的时候,带了十几卷胶卷,翟耀辉还是又跑了两趟小卖铺,有芽儿和同学们一起的,也有芽儿和家人在一起的。美好纯真的大学时代,用一张张照片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
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医学院实验楼前。一群年轻人,脸上不是刚才的嬉笑嗔怒意气风发,只有严谨和端肃。从四年前入学的那一天,他们都时刻谨记着,老院长给他们讲过的第一句话,习医者先修医德。
杜爷爷他们见一群年轻人气氛有点凝重,不由抓瞎。杜爷爷和翟爷爷别看平时最爱抬杠了,可是,还真不大会和风细雨的安慰人。俩老爷子齐刷刷的看向李清源,他可是老大哥。
要不说李清源是高级知识分子呢,开口就戳中人心,“行了,小伙子大姑娘们,大家都打起精神头来!你们这一代人比我们幸运多了,你们出生在和平年代,能读书习医,祖国的未来还要靠你们去添砖加瓦!虽然从今天起,你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可是,这同窗之情就像那陈年老酒,别忘了,酒是陈的香。等几十年后,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再相会,何尝不是一桩美谈!…”
男生的感情不像女生这么细腻,顿时被李清源三言两语打动了,“对!酒是陈的香!等我们再相会时,那时b大会以我们而自豪的!”
见一群年轻人情绪终于不再那么伤感低落了,顺利完成任务的老爷子老太太们都赶紧撤场。回去前,杜妈再三叮嘱芽儿把同学们的地址记得再详细一些,今天可是拍了不少照片呢!
至于翟耀辉,是陪老爷子他们一起回去的。今天,是芽儿和同学在一起的时间,翟耀辉不想也不舍得打搅。
有人讲过,今日的分别是为了明日的再相聚。芽儿不知道这句话对不对,但是,在第二天,芽儿陆陆续续送走了大部分的同学,从此天南海北,或许有生之年无缘再见。
校园里多了一道道扛起行囊的背影,而宿舍楼也变得空档了不少。女生宿舍楼,218宿舍,芽儿,赵卫红和韩佳琪都留京,可王明娟她们三人却都分配到原籍。
以前那间狭小但整洁的女生宿舍,因为王明娟三人卷起来的铺盖,空木板床上大小的行囊,而显得有些凌乱。
王明娟把芽儿她们递过来的礼物塞到随身背着的背包里,不舍得打开,瓮声瓮气的哽咽道,“班长,萱瑾,佳琪,我跟秀琴她们一起去车站,路上也有照应,你们就不用送了!等安顿好,我给你们写信!”
“那你们一路保重!”韩佳琪也是难得的伤感,心里清楚王明娟三人对自己多有谦让。
芽儿和赵卫红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我们只送你们到车站!”
不得不说,芽儿和赵卫红两人跟韩佳琪同学没有一点默契,气的韩佳琪冲两人冷哼了一声,然后才解释道,“明娟,秀琴,周慧,老朱他一会过来帮我拿行李,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没关系!不用送!不用送!”王明娟三人大方一笑,“就你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也提不动我们的行李!”
赵卫红也不想这时候还跟韩佳琪嘴皮子仗,“佳琪她是小细胳膊小细腿,姐姐我膀大腰圆,我送你们去!至于萱瑾,她那小胳膊虽然更细,但她家翟哥哥腿粗啊,走吧,翟大哥肯定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让翟大哥开车送你们去车站!”
有芽儿在,赵卫红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赵卫红刚说完,楼下宿舍楼的阿姨这两天喊得有点哑的大嗓门响起来,“218宿舍杜萱瑾,楼下有人等!”
等几个女孩子拖拖拉拉的把一堆行李拖下楼,果不其然,翟耀辉正在宿舍楼下等着呢!
赵卫红虽然很想让自己的偶像给自己当一回司机,但是,架不住王明娟三个人的行李太多,几个女孩子虽然都不珠圆玉润,但是,多一个赵卫红还真塞不进去。无奈,只好把行李塞进去,赵卫红只能流着口水看着气派拉风的军用吉普车绝尘而去。
军用吉普车里,王明娟三人坐在后座,张张嘴,想跟翟耀辉道谢,结果还是害怕翟耀辉已经形成保护色的冷冽。芽儿透过后视镜,看见王明娟她们三人的小动作,又撇嘴又瞪眼的冲翟耀辉使眼色。
翟耀辉失笑,空出一只手把芽儿那头柔顺丝滑的秀发揉搓成鸟窝,“座位下是奶奶给王同学她们准备的一些路上吃的东西,你先拿给她们,省的一会忘了!”
芽儿又羞又恼,这人老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又怎么能怪自己以前对他的感情亲情居多?
倒是后座上的王明娟三人受惊不小,显而易见,翟耀辉的这一面,她们还无缘得见。
直到翟耀辉和芽儿把正好顺路的三人送上火车,把杜奶奶准备的那些茶叶蛋,酱牛肉,煎饼和水果的提兜子放到小桌子上,一切都安顿好,芽儿又依次拥抱三人之后,三人才从翟耀辉别样的气场中回过神来。
汽笛声鸣起的时候,车厢里的王明娟三人看着站台上冲她们挥手的萱瑾,还有站在她身边,如同守护神一般的翟耀辉,唯有默默地祝福。从四年前入学的第一天起,那时人生地不熟的她们受到这个比她们小好几岁的女孩子的照顾何其多,点点滴滴的,善意的贴心的。
站台上,芽儿看着已经驶出车站的火车,情绪也有些低落。
翟耀辉抓住芽儿的手,“走吧!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嗯!”芽儿不是悲春吟秋的性格,不愿意沉迷于离愁别绪中,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两人回家之前,先回了一趟宿舍。宿舍里,赵卫红已经快手快脚的把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只除了芽儿的一个行李箱,还有她自己的铺盖卷。至于韩佳琪,自认为跟杜萱瑾和赵卫红没什么好道别的,已经先走一步了。
比起芽儿的理性大于感性来,平时看似大大咧咧的赵卫红其实感情要更细腻一些,“萱瑾,要不,今天咱们再摆一天地摊?这两天毕业生肯定要处理他们的书和笔记!”
毕业的季节,也是校内跳蚤小摊子最活跃的时候,赵卫红还想在体验一回。虽然晚了一步,但凭着萱瑾的名气,嘿嘿,毛毛票票肯定滚滚来!
芽儿听得意动,无视翟耀辉的黑脸,一拍即合,“好啊!”
无奈,翟耀辉只能先带着芽儿的大行李箱回家,两个女孩子是想再次回味大学校园的生活,翟耀辉相信她们肯定不愿意让自己跟着。
芽儿和赵卫红的地摊连着摆了三天,直到几乎送走了校园里所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毕业生。空落落的218宿舍里,两个女孩子把一堆毛毛票票你一张我一张的平分完,最后看一眼这间她们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的房间,然后锁上门,把那段最美好的回忆封尘在记忆的最深处。
赵卫红用那堆毛毛票票当成她和她家老张未来小家庭的第一笔小财富,芽儿则是用自己大学时代挣得最后一堆毛毛票票,给家里老爷子们买了遮阳的草帽,给老太太们买了精致的小团扇,两位妈妈简洁的长裙,还有俩小娃娃爱吃的奶糖,俩半大小子爱吃的冰棍。
这一年,b大的毕业典礼早于京城的不少高校。不过,同样是毕业生的翟耀霆,可没有芽儿那天的好待遇,当然,翟耀霆稀不稀罕那待遇是另外一件事。
同样也是毕业生的,还有干哥哥张弛,以及郭小栓和杨月这两位童年的玩伴。
郭小栓小时候是清河湾最皮的皮小子,从小就爱跟在杜浩宇他们屁股后面转悠。毕业以后,学理工科的郭小栓也不服从调剂分配了,一头扎到蒸蒸日上的家电厂。郭小栓心里边笃定的很,只要自己有本事能干,在小海哥的厂子里就没人敢给自己下绊子。进国营大厂,自己一没背景,二没后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熬出头呢。
清河湾,郭老大当然支持小儿子的决定。郭老大眼光看得远,要知道,当年整个清河湾也就郭老大和老村长支持家里的孩子跟老杜家的孩子上学,初中,高中,这不,一念就念上了大学。郭小栓的哥哥郭二栓是第一届毕业生,现在已经在省医院站稳脚跟。郭老大虽然没能来过京城,但沾了二儿子的光,去省城住了好几天。
郭老大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有本事啥都不怕。尤其是,前些天老村长和那几位老太爷回村,性子直爽但心里边敞亮的郭老大可是听说了不少。乡里乡亲的,郭老大当然是相信杜家的人品,孩子跟着老杜家的孩子干肯定吃不了亏。
用郭老大的话来讲,只要小栓子能学的杜家兄弟几个两三分,就足够小栓安身立命了。
郭小栓留在京城,倒是杨月决定服从分配准备回家乡工作。跟郭小栓是家里的老小不一样,杨月是家里的老大,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这个从小就稳重坚强的姑娘从毕业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从父母身上接过家庭的胆子,撑起整个家。
芽儿跟杨月关系好,当然理解也支持杨月的决定。尽管,芽儿觉得留在京城对杨月这个心性坚定有女强人潜质的女孩子来讲,机会更多,天空更广袤。
不过,最后,芽儿还是送走了杨月和在就职之前准备先回家探亲的郭小栓。
这一年的六月,对芽儿来讲,充斥着一声声的珍重,一声声的道别,好几天才缓过神来。
等芽儿刚缓过神来,这天,就被翟耀辉一句话给吸引住了,“芽儿,趁着暑假这一段时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望我那些曾经的老战友?几年没见,我想趁休假这段时间,去看望一下。”看看那些曾经为祖国浴血战场,为人民牺牲良多的那些战友,如今可还好?
第411章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割舍不断的唯有战友情。能把后背交付对方,以性命相托的战友情,比起干净到纯粹的同窗之谊,更像是一杯浓茶,一杯酽到茶香中透着苦涩的浓茶。
翟耀辉曾跟芽儿说过,自己是幸运的。比起那些把生命奉献给军人的使命,比起那些因伤残不得不离开军营的战友们,翟耀辉幸运自己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幸运自己还能不缺胳膊少腿的活蹦乱跳,幸运自己背后有整个翟家的支撑,幸运自己握住了触手可及的幸福。
给那些永远沉睡在墓地中的战友上一炷香,去探望当年自己曾经肩并肩以性命相托的战友,是翟耀辉一直想做而没时间和机会去做的。
上一次出任务受伤,翟耀辉倒也算是“因祸得福”,最起码得了一个长假。
受伤对翟耀辉来讲是家常便饭,所以,翟耀辉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腿部的旧伤虽然还没有彻底痊愈,但是已经不影响正常行走。
当然,翟耀辉的观察力何等敏锐,自是明白身体之所以康复这么快是谁的功劳?犹如当年在南疆战场上的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些年来,翟耀辉执行过大大小小的任务,有危险的有神秘的,他虽然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的事物,听过看过也经历过不少。
翟耀辉可以笃定自己小媳妇身上有天大的秘密,而小人儿正在用她的那个秘密,守护着她想守护的人,而自己也是她守护中的一员。
翟耀辉不舍得问,也不敢问,不过,却想让小媳妇更多的了解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于是,“因祸得福”最近正处于养伤休假阶段的翟耀辉,因为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电灯泡们实在让人不胜其扰,翟耀辉准备拐人了。
芽儿则因为翟耀辉的话,终于想起来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看看手里拿着书读得认真,假装问的不经意但是紧抿的嘴角却出卖了他心里想法的翟耀辉,芽儿答应的很干脆,“好啊!”
翟耀辉虽然心底隐约猜得到答案,但是还是被芽儿的干脆给惊喜到了,“真的?”
“小女子一言,快马一鞭!”芽儿不由嗔了翟耀辉一眼,这人怎么越来越不像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翟耀辉了。
趁翟耀辉嘴角还没扬起之前,芽儿坏心眼的补充一句,“不过,我得先跟宋老他们请个假!宋老他们前些日子已经批评过我,学业上有点漫不经心,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了。”
“好!”翟耀辉也不舍得耽误小媳妇的学业。
芽儿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第二天就从几位老泰斗哪里请到假。而跟几位老泰斗请假的过程意外的简单,简单的让芽儿甚至都怀疑,前些天还因为自己的懈怠把自己批评的狗血淋头的几位泰斗是不是换人了?用几位老泰斗的话讲,自古高人出民间,学医如同做学问,不能闭门造车。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两者缺一不可。
其实,在几位老泰斗看来,要不是他们已经到了杖朝之年,早带着如璞玉般还需精心雕琢的小徒弟四处行走悬壶济世一番了!
当然,这个假是有前提条件的,芽儿回来之后,医术要更精进老练一步才行。
从几位老泰斗那里回来的路上,芽儿突然觉得脑门子疼,自己是走亲访友去的,不是到深山老林修炼去的,精进两字谈何容易!
不过,芽儿也算顺利过了几位老泰斗那一关。可杜爷爷他们这关,翟耀辉就不大好过了。
把芽儿当成眼珠子疼的杜爷爷他们,哪里敢轻易把芽儿交到把芽儿当成肥美鲜嫩的小羊羔肉虎视眈眈的翟耀辉手里。这一路孤男寡女的,这,这要是?
这要是什么?杜爷爷说不出来,可就是不放心把人交给翟耀辉。这比当年让小孙女独自一人万里迢迢到异国他乡求学还让人不放心,最起码,那时候没有心怀不轨的大尾巴狼啊!
当然,最后杜爷爷还是放行了。杜爷爷和杜爹他们那两代人,对军人自有一种特殊的情怀。其实,杜爷爷实在是架不住小孙女的明显意动。
芽儿当然意动了,因为这是芽儿一直想做而没来得及做的!
芽儿小小年纪想要学医,最初只是为了让家人健健康康,只是沉溺在暖的安心的亲情之中。这些年生活在家人的呵护下,上一辈那个清冷疏离的杜萱瑾不见了,学医者先修医德,芽儿学医的目的也变成了纯粹的治病救人。
重活一世的芽儿虽然没有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怀,但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帮上一把。芽儿小时候挣钱只是为了让哥哥他们都能吃饱肚子,而长大以后,在爷爷他们能安享晚年之后,芽儿再挣钱,就只是为了帮上一把。自己能帮到一个人,或许就能让一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小家庭变得幸福圆满起来。
绿□怀也好,爱屋及乌也罢,芽儿对军人同样也有一种别样的情怀。
不过,不管怎么说,翟耀辉和芽儿拿到了通行证。
临出发前的那两天,向来冷静自持的翟耀辉,在芽儿看来,表现的过于亢奋。军人的性格,就像叠的像豆腐块一样的军被,有条有理。这不,翟耀辉连探望战友也在简略版的军事天地图上做了详细的行程规划。
当然,也因为翟耀辉的行程规划,芽儿行李箱里多了东北地区昼夜温差大而带的长袖衬衣,多了去西南地区放蚊叮虫咬而准备的药油。
翟耀辉的行李包很简单,一身备换的便装,几条内裤。最显眼的要数几个没有地址和署名的空白信封了。
翟耀辉把下午刚从银行取出来的钱,一份份封到信封里。翟耀计划这次的探望老战友之行,一是因为有长假,二来,何尝不是担心前两个月的汇款不知道什么原因给退回来了。
翟耀辉摸摸上衣兜里瘪瘪的衣兜,对帮自己整理行李的小媳妇道,“芽儿,看来翟哥哥以后真要靠你养了!”
经常补贴那些已经牺牲的或者因伤退役战友的事情,翟耀辉没打算瞒着自己的小媳妇。
芽儿羞着脸把翟耀辉故意摊在床上的几条平角内裤叠好,放到他行李包里,“你不说过嘛,嫁得好不如娶的好!谁让你命好找到我这个有钱的媳妇,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芽儿下意识的挺起胸说的豪气干云,鼓绷绷丰满挺翘的小胸脯勾起了翟耀辉一肚子的邪火,腾地一声站起来,在嫣红的小嘴上啃一口,“翟哥哥不想吃香喝辣,只想把我有钱的小媳妇早点吃进肚子里,等翟哥哥吃够本了,再给翟哥哥生几个小崽儿就行了!”
翟耀辉是一群兵痞子的头子,平时冷冽的面具挂着,实际上在自己鲜嫩多汁的小媳妇面前,多流氓多邪性的情话都能张嘴就来。
可结果,翟耀辉还没啃够本呢,院子里,杜爷爷有意无意的咳嗽声先传了进来。翟耀辉只好在水润剔透的粉唇上添了一圈,满脸的意犹未尽,等到了路上,自己一定要啃个够!
不过,翟耀辉还是赶紧端身正坐,和芽儿一起整理那堆零零散散的京城特产。当然,如果那条舌头不有意无意的舔舐唇边,做一脸回味状那就更好了。
至于芽儿,早就已经总结过了,脸皮也是能锻炼的,而且能越练越厚。老男人憋得厉害了,要亲就让他亲两口吧。等啥时候他要是不想再亲自己了,估计芽儿才郁闷呢。
所以,翟耀辉古铜色的肤色下,那丝脸红还没褪下呢,被偷袭习惯的芽儿早就面色如常了,“翟哥哥,你那些战友都已经结婚了吗?”
一听这个问题,翟耀辉更郁闷,“不仅都已经结婚了,有的连孩子也已经打酱油了!萱宝,翟哥哥快憋不住了!”
“等一会我给你开点清热去火的药,你还是再憋憋吧!对了,一会咱们是不是去给孩子们买几身新衣服?”芽儿还记得,上辈子的杜萱瑾第一次穿到新衣服时的兴奋和不舍。
见小媳妇还有心情说别的,翟耀辉不得不承认,自己小媳妇功力越来越高深了,要是以前,小媳妇早就羞得面若桃花了。
院子里,看俩小孙子摔泥巴的杜爷爷不知道俩年轻人在屋子干什么了,但是,一点都不妨碍杜爷爷用防狼的眼神审视翟耀辉,试图从翟耀辉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翟耀辉在杜爷爷诡异眼神下,煎熬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傍晚,翟耀辉赶紧带上自己的媳妇,坐上了最北方边陲小城的列车。
等两天两夜的旅途,边陲小城简陋的车站,两人风尘仆仆从逼仄憋闷的汽车上下来的时候,芽儿第一件事就是深呼吸。不得不说,这个身体被家人养的身娇肉贵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家有点晚,只能这么多!
第412章
东北边陲小城w县,跟e国隔河相望,土地资源丰富,山多林密,当地的居民大多彪悍豪爽。两天两夜的火车,然后马不停蹄的十几个小时的汽车,芽儿从颠簸的长途汽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懒腰。
不得不说,芽儿长这么大还没遭过这种罪。在火车上还好些,最起码还能伸伸胳膊踢踢腿,可在空间逼仄的汽车上窝上十几个小时,身体僵硬的就跟生锈的器械似的,甚至能听到脊椎骨的嘎吱嘎吱声,小腿肚子也肿胀的比来之前粗了整整一圈。
就连嗓子眼和鼻孔,芽儿丝毫不怀疑这一路没少吸灰尘和细菌。
至于翟耀辉,虽然说稳坐如钟对军人来讲是家常便饭,可是,关键问题是汽车的座位太矮。翟耀辉比东北人还像东北人的体格,如果说芽儿是窝着,那翟耀辉就是蜷着。
不过,几天几夜潜伏在丛林中都能一动不动,翟耀辉的精神状态比芽儿好的不是一点两点,“累坏了吧!一会找个地方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从语气里不难听出淡淡的心疼。
“放心吧,我不累,就是窝着憋屈了点!对了,翟哥哥,你的腿没事吧?”见翟耀辉摇头,芽儿才又深吸一口气,接着感慨道,“这里空气真新鲜!”要比京城好多了,虽然八十年代空气污染还不像二十一世纪的雾霭天气那么严重。
东北的夏天,跟京城闷热的夏天不一样,同样的是烈日炎炎骄阳似火,但是,虽然更刺眼,但空气清新流动着大自然的味道,阵阵清风夹带着一股子凉意。
翟耀辉和芽儿,虽然都风尘仆仆,但一人冷冽一人甜美,与众不同的气质,显然很吸引人。尤其是那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在浓厚的东北口音中,听在耳边格外的好听。
尤其是,芽儿真心实意的“新鲜”两字,听得提着编织袋挎着包袱,陆陆续续下车的乘客都跟芽儿刚才的小动作差不多,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闺女,你这是从城里来的吧!不是大娘吹嘘,咱们这里山好水好,人更好!”在空荡荡的车站旁推个小木轮车兜售水果和饮料的大娘,听到芽儿娇声软语夸这里,心里边更舒坦。
“是啊,大娘,这里的山好水好人更好!大娘,给我拿两瓶汽水!”芽儿笑道,二十一世纪可不是有首经典老歌,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深色的确良上衣的大娘动作麻溜的递给芽儿,“闺女,大娘买的汽水都是在井水里拔过的,凉飕飕,解渴解暑!”
芽儿把一瓶递给翟耀辉,另一瓶用玻璃瓶里插着的吸管,哧溜哧溜往肚子里吸,插着吸管的小玻璃瓶汽水,是很多人关于八十年代的回忆。
也的确如大娘说的那样,带着一股子凉意,沁人心脾。
芽儿喝了个水饱,见老大娘像是个热情好客的,不由问道,“大娘,跟你打听个事,从这儿到红旗派出所怎么走?”
翟耀辉的访友行程相当的详尽,这一路两人就跟急行军似的,直奔目的,而在w县派出所的胡添树则是第一站。
派出所这仨字在八十年代的时候,不是啥好地方,热情的大娘一听城里来的小姑娘竟然要找派出所,给吓了一跳,“啊!派出所?闺女,咋地啦?在路上被人掏钱包了?那杀千刀的小偷,肯定不是咱们这旮答的人!哎呦,穷家富路,兄妹俩路上没钱可做了难!可汽车都已经开走了,该下车的也都下车了,估计派出所也抓不到人了。”
卖汽水的大娘越说越着急,压根不给芽儿留插嘴的空,“我说你个大小伙子,你这个哥哥是咋当的,有钱咋不带在你身上!就你这壮实的体格,就是有小偷也不敢往你身边挨啊!哎呦”
说到这里,大娘一拍大腿,就想干脆把人领家去,俩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还背着大包小包,不知道该多遭难呢!尤其是小姑娘,这小脸皮白净的,一看就没吃过苦。
芽儿和翟耀辉都没想过这位东北人大娘竟然联想力这么丰富,关键是还这么热情。
见老大娘越说越替自己着急,只好赶紧打断老大娘充沛的想象力,哭笑不得说道,“大娘,我们不是去报案,是想到派出所找人。我哥有战友在咱们县派出所上班,我们想去打听打听。”
“啊,是这么回事啊!你看,都怪大娘刚才太着急了!”老大娘见自己性子急的数落了人家大小伙子大半天,结果自己弄错了,不由讪笑,“就说嘛,俺们这旮答可没有那些长三只手的。对了,你们要去红旗派出所是吧?瞧见没,咱们这小县城横平竖直的就两条大街,南北方向的是人民路,东西方向的是红旗路……地方好找的很,就是有点远!咱们这地广人稀!”
老大娘说着,再看俩人大包小包的那堆行李,大小伙子的身体板虽然壮实,但闺女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也不等芽儿和翟耀辉点,直接替两人拍板,“这样吧,大娘帮你们俩叫一辆三轮车,两三块钱就连人带东西把人拉到地方!”
说完,头一偏,爽利的大嗓门一亮,“老刘,老刘,过来,嫂子帮你揽了个活,把这俩孩子送到红旗路的派出所,你把人交到这小伙子战友手里再走啊!”
要不是看出来老大娘是真的热情,以芽儿曾经的二十一世纪人的心态,说不定都以为老大娘是个托了。
就这么的,因为活雷锋大娘,芽儿和翟耀辉连人带东西都上了稍显沉默的刘大叔的电驴子。东北地广人稀,尤其是w县更是边陲小城,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电驴子风驰电掣,十几分钟后,嘎吱一声在六七间平房前停了。当然,正中间那间平房前还挂着显眼的派出所招牌。
电驴子还没挺稳,芽儿正捣鼓她那头被风吹的乱蓬蓬的头发,就见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派出所晃晃悠悠的走出来,边往外走边跟里边的人骂骂咧咧。
“娘的,老子今个豁出去不要这个铁饭碗了!端这个饭碗,老子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给你这一个小副所长的二流子侄子当打手的,不是给他当保镖收保护费的。娘的,怪不得你老小子都七老八十了还没生儿子呢,原来是坏到家了。咋地,拿你副所长的名头威胁老子,都跟你说了,老子不干了!”
年轻人骂的开心,里面一位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眼睛都气红了,急得直跳脚呵斥着另外两个穿警服的年轻人要把这人逮进去审问,名义是污蔑国家干部。
芽儿第一次见这阵仗,看的目瞪口呆。芽儿视力好,透过窗户玻璃,还能看到里面好几个大脑袋瓜子,有面露同情的,有满脸嗤笑的,还有神情麻木的。
两个年轻大小伙子虽然被副所长呵斥了好几句,可是,哪里真的就愿意向昔日的同事下手。先不说他们那几下子花架子能不能制服的了桀骜不驯的昔日同事,人家可是实打实部队出身的,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就说,他们也都良心不安啊。就副所长家那个为非作歹满肚子坏水的侄子,名声都臭到家了。
副所长祖辈就在这里生活,是县里的地头蛇,所长就是个摆设。所里的同事平时兢兢业业,功劳都是副所长的,有过大家替副所长顶着。胡哥骂的好,他们谁不想骂娘,可是,他们都还得靠这个铁饭碗养家糊口。
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见俩手下光敷衍不干活,再听外面那个年轻人越骂越难听,就要亲自出来逮人。结果,刚露出来秃了半边的脑袋,就见旁边还有外人,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都怪侄子把自己的名声搞坏了,可自己堂堂副所长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显然,副所长的忌讳一点都没错,他在县里的名气真不小。
就连沉默寡言刘大叔,一看那熟悉的秃脑袋瓜子,也忍不住悄声跟翟耀辉和芽儿这俩外地人念叨念叨,“哎,真是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咱们东北老爷们哪个不是顶呱呱的汉子,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惜啦,可惜小胡这好小伙子了。俺就在这一块住,平时这一块的治安,接送孩子上下学,就连买菜,忘了带钥匙开锁,这小胡都没少帮忙。哎!”
刘大叔嘴里的小胡,看看当缩头乌龟的副所长,嘻嘻哈哈,“娘的,老子不是你的手下了,你也甭想再给老子穿小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芽儿他们离得有点远,没听见里面被小胡撩拨的直跳脚的黄副所长又威胁了什么,就见小胡一改刚才嘻嘻哈哈的表情,犹如出鞘的宝刀,神情阴狠,“啥!让老子的家人小心点?奶奶的,告诉你,横的怕不要命的,老子的家人真要少了一根汗毛,老子拿刀子宰了你全家。”
说完,小胡顿时一改刚才狠戾的表情,“告诉你,老子是混得不咋地,但老子后面也有人,像捏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最好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
见里面的副所长被自己气的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人也怕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来,皮笑肉不笑的冲里面的人挥挥手,“得,老子回家了!”
说完,就推起那辆最破的除了车铃不响哪里都会响的大梁自行车回家。丢了正式的铁饭碗,明天还不知道该干点啥养活爹娘老婆孩子呢。
这人也是人高马大的,单腿支地,跨过自行车,长腿一蹬洒脱的副所长说拜拜。等一声拜拜把副所长气的脸红脖子粗以后,这人正乐呵着呢,一抬头,咋有仨人在这儿呢。
红旗路虽然说是县里的唯二的主干道,但是,派出所的位置还真是有点偏,管的也是县周围七街八胡同里的鸡毛蒜皮的事。东北人虽然彪悍,但民风还算淳朴,除了孩子上下学路过这边,平时派出所门口还真没啥人。
开电驴子的人脸熟,小胡笑嘻嘻的招呼,“刘大叔,又拉到客了!哟,瞧着有点眼生,不是咱们这旮答的人吧!”
说着,小胡就要跟电驴子后面的翟耀辉和芽儿打声招呼,结果,一看清刘大叔背后的人脸,招呼没打成,笑眯眯的小眼瞪的跟牛眼似的,嘴巴张的能塞进个拳头,目瞪口呆,手颤巍巍的指着翟耀辉半天没说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加班有点晚,更新也有点晚。尽量努力!
第413章
古人云:人生有四大喜,正所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按理来说,胡添树己乡遇故友,还是本该在千里之外,有着过命交情的故友,对他来讲怎么也能算得上四喜之一了!可是,这会,胡添树只有惊,没有喜,实在是被吓到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奶奶个熊,肯定又是十公里负重训练啊!
曾经肩并肩作战,又是从同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战友,胡添树对翟耀辉这个当连长的了解,差不多也能算得上“心意相通”了。
胡添树忍不住哀嚎,他奶奶的,早知道自己就再晚点撂挑子了,咋好巧不巧的赶上这时候。刚才,自己好像当着头的面威胁“手无寸铁”的群众,黄副所长了。自己刚才还说脏话骂人了,自己刚才好像还假借头的名义狐假虎威了。哎呦,妈呀,这要是搁在以前还在头手底下的时候,哪一条都是十公里负重的罪状啊!弄不好还得关禁闭,写报告。
就看头那张似笑非笑的冷脸,也能猜得出来头看热闹有一会了!胡添树忍不住打一个激灵,自己好像给头抹黑丢脸了,而且丢脸还丢到头跟前了。
拉客的刘大叔刚要替翟耀辉他们跟胡添树打听人,就看平时嘻嘻哈哈的小胡跟自己招呼完,突然间就跟见了鬼似得,手颤巍巍的,嘴唇哆嗦着,还时不时抽冷子,我的乖乖,急性子的小胡莫不是怒极攻心了吧?哎,国家的铁饭碗不是好多端的!吃谁的饭,服谁管啊!
刘大叔这会哪还顾得上打听人啊,得把小胡整清醒喽,“小胡,小胡,可别生气,别生气!大叔知道你心里委屈,一会咱爷俩去小饭馆喝两盅,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大不了,大叔也帮你搞一辆电驴子,咱爷俩一起拉客!”
啊?刘大叔背后的翟耀辉和芽儿,刘大叔对面的胡添树,眼对眼对视一眼,都能看得出对方的眉间的三道冷汗,大刘叔这都是哪跟哪啊?
芽儿虽然只看过出来的当年十几名年轻战士的黑白集体照,容貌也很青涩,但从翟耀辉看到这人时一闪而过的流光,就隐约猜到此小胡应该就是彼小胡。
尤其是,胡添树刚才那副见鬼了似的表情,这人就是胡添树了。这人是典型的北方人长相,浓眉大眼,膀大腰圆,明明是嘻嘻哈哈的表情,偏偏做出来拿着那么一股子憨实劲。
确认了人,芽儿却不得不操心的叹口气,不知道当兵的人平时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最高境界是不是连面部表情也一块练?不过,千里迢迢来看望战友,这人好歹也得挑挑眉梢抿抿嘴,挤出一个笑脸来啊!不知道的人,说不定都以为这人是来寻仇的呢!
几米之外的胡添树则是见怪不怪,见热心的大刘叔还在絮絮叨叨的安慰自己,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干脆重新换上嘻嘻哈哈的表情,“大刘叔,说啥呢!俺是那看不开的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俺刚才是见到俺们头高兴的!对吧,头!你咋找这儿来了?”
说着,支好他那辆依旧坚持工作的高粱自行车,三步跑到翟耀辉跟前,跟翟耀辉来了个男人间的拥抱。然后,眼光贼亮的盯着芽儿,“头,你身边这位大妹子是谁?”
胡添树两眼放光,心里边嘀咕,难道头在执行特殊任务?不过,这大妹子长得也太养眼了!可是,为啥自己当年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
刘大叔看胡添树跑过来又搂又抱的,顿时放心了,脑子也转快了,“啊,难道说他们兄妹俩找的姓胡的,就是你小子啊?”
“你嫂子!”好吧,翟耀辉大多时候依旧是言简意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原委众人差不多也整明白了。
不过,胡添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简直是受宠若惊啊,“头,你跟嫂子真是来看俺的啊?”别是拐了人家的小闺女,跑自己这里避风头来的吧?还以为头清心寡欲的准备当一辈子和尚呢,原来整了个小媳妇出来。眉不笑而弯,腮不点而红,真招人稀罕。怪不得头千里迢迢跑自己这里避风头来了。
翟耀辉见胡添树眼珠子乱转,一会打量,一会奸笑,就知道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子肯定不是再想什么好事,不由怀疑自己带小媳妇过来是不是错了?
芽儿也受不了胡添树亮晶晶的视线,伸出手来,“胡大哥,你好,我叫杜萱瑾!”
胡添树一看伸过来的手,白皙的几乎透明,就如羊脂白玉似的,忍不住现在衣服上抹两把手汗,这才握过去,“那啥,小嫂子你好!俺叫胡添树,头当年是俺的连长!”
胡添树想喊嫂子也喊不出来,就小嫂子这副白白嫩嫩的小模样,顶多十七八岁,而自己宝贝儿子前两年都能一个人打酱油了!
不过,这会到底不是琢磨小嫂子年纪的地方,胡添树松开手后又忍不住在衣服了抹了两把,没办法,手心有点烫,“头,小嫂子,走,咱们回家再接着唠!大刘叔,你看我这辆破自行车也带不了人,麻烦你帮我把人送家里去!”
“成!你小子,咱爷俩谁跟谁!”刘大叔笑的豪爽,这俩大城市来的年轻人,往那儿一站,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刘大叔赶紧突突突发动他那辆改装的电驴子,而胡添树则还不忘朝窗户里的黄副所长挥手,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头,从京城到咱这旮答,这一路肯定累坏了吧!”
说到京城那两字的时候,故意提高嗓门。人都说小鬼难缠,自己还真的防着这老小子出什么馊主意给家人下绊子。
简陋的派出所里,黄副所长见胡添树那小人得志的表情,气得牙痒痒,这小子太不识抬举。可是,再看看虽然风尘仆仆但气质出众的俩外地人,向来谨小慎微的黄副所长还真不大敢吭声。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大佛。宰相门前还九品官呢,说不定这俩京城过来的人真有啥后台背景呢!虽然看着都是一副寒酸样,但也不是自己这地头蛇随意招惹的。
胡添树见黄副所长真的没敢吭声,笑的越发张扬,他奶奶的,自己早就不该在这老小子手底下混饭吃了。
胡添树家就在县城住,只不过,住的有点偏远。除了胡添树是吃国家粮的外,家人都不算是县城里的人,家里还种着几晌地呢。可惜,胡添树的铁饭碗看今个那架势好像也搞砸了。
胡添树蹬着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就跟脚底下踩着风火轮似的,在突突响的电驴子前带路,一边还不忘跟翟耀辉他们介绍自己的家乡,这里有山有江,有平原有深林,有野味有山货。
芽儿在长途车上已经见识到了一望无际的黑黝黝的田野,可是,这会坐在颠簸的电驴子上,闻着熟悉的泥土味,有种好像回到家乡的熟悉感。
二十几分钟后,进了院落稀疏的屯子,胡添树的自行车也刹了闸,冲一群短裤短褂的皮猴子最虎头虎脑的那个吆喝道,“虎子,赶紧找你妈回家,别让她串门子了,家里来贵客了!”
那个最壮实的小皮猴一看爹真带人过来了,关键是电驴子上那大包小包的,小孩子都嘴馋,那还顾得上地上自己的玻璃球,“哎,爹,俺这就去喊俺妈!”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少了一个人,另外几个小脑袋瓜子上都留着一绺长毛的皮猴子们也有没兴致继续玩下去了,呼啦啦一圈围上来,好奇的打量电驴子上的翟耀辉和芽儿。
直到把俩人看的不得不从电驴子上下来,然后,一人手里捧着芽儿塞给他们的大白兔奶糖,嘻嘻哈哈又跑开了。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还不忘嘴甜道谢,“谢谢伯伯,谢谢姐姐!胡大伯,你跟虎子说,一会俺们去找他玩啊!”
小孩眼尖,都看见那个漂亮姐姐给他们掏奶糖的行李包鼓鼓囊囊的,肯定还有很多好吃的。说是一会再去找虎子玩,可事实上,几个皮小子你戳我,我捣你,都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胡添树见屁股后面跟了一群嘴馋的皮猴子,不由讪笑道,“那啥,小嫂子,这群皮猴子平时都疯惯了,嘴巴又馋……”不过,因为芽儿那几把奶糖,芽儿这个小嫂子在胡添树心中的印象分突破百分大关蹭蹭的往上涨。
要说皮实,这几个稚气未脱的小皮猴比不过小时候的八大金刚,更比不过家里那俩脱缰野马似的半大小子,芽儿哪会在意这些。笑了笑,继续从那个鼓囊囊的行李包里给后来的那俩皮小子拿糖吃,黝黑的小脸蛋上都挂着一圈高山红,怎么看怎么可爱。
可是,翟耀辉虽然神情未变,但心情莫名的郁闷。都说小孩子眼睛最好使,为什么没人看出来他们喊姐姐的这人是自己的媳妇,但喊小媳妇姐姐,喊自己伯伯,也太区别待遇了吧?
芽儿光顾着逗一群小皮猴玩了,没顾得上照顾老男人的心情。幸好,胡添树有眼色,不过,越解释翟耀辉脸越黑,“那啥,头,俺们这旮答结婚都早,十□岁当爹的人多得是,喊你一声大爷也是应该的!”
把电驴子骑出步行速度的刘大叔也附和道,“可不!乡下孩子结婚都早,大叔我十七结婚,十八岁当爹,今年四十五岁,嘿嘿,大孙子都念小学了!”
不管别人十几岁当爹,翟耀辉看看已经落在后面陪一群小娃子玩的小媳妇,翟耀辉知道自己绝对不想这么早当爹。
屯子面积不小,但屯子人家不多,稀稀疏疏几十户人家,东北天气严寒,种庄稼只收一季,又地广人稀,除了抢收抢种那段农忙时间,平时大多爱串门唠嗑。
这会,见屯子里来了俩长得好看的城里人,还是胡添树带来的人,不少人都出来看西洋景,嘴里还不忘吆喝着自己的小儿子大孙子别老管人家客人要糖吃。
等胡添树把人领到自家院子门口,身后面已经乌拉拉一群人了。而院子里也走出来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妇女,“当家的,还不赶紧让客人进来?”
说着,上前拉过芽儿的手,“大妹子,俺是胡添树家的,你是?”说着,拿眼睛瞅翟耀辉,猜测俩人到底是啥关系。
“媳妇,别乱喊,这是咱们小嫂子!”胡添树扯扯难得怯生生站在自己腿边,偷偷望小嫂子的儿子的小辫,边纠正自己媳妇的错误。
第414章
中国素有“礼仪之邦”之称,至少在人际关系的称呼上就有诸多讲究。于是,家里娃都可以打酱油的胡添树两口子,只能喊比他们小□岁的芽儿一声嫂子。
胡添树还好,毕竟当过兵,心理素质好,脸皮也厚,小嫂子小嫂子的喊得十分干脆。可是,胡添树媳妇,也就是虎子他娘,想想自己都是邋遢的娃子他娘了,人家还是秀眉粉脸的小姑娘,咋好意思喊人家嫂子,这不把人给喊老了吗?不管什么时候,女人都很在意年纪俩字!
虎子娘不好意思喊,芽儿也不大好意思应,改进打岔道,“咱们还是各喊各的,胡大哥比我年长几岁,还是我喊你嫂子吧!嫂子,我叫杜萱瑾,你喊我小杜,萱瑾,大妹子都成!”
虎子娘见自家男人带回家的娇客说话干脆,也不嫌弃家里边邋遢,更加热情,“哎!那成!大妹子,走,咱们去炕头上坐!”
东北是出了名的天冷,农村房屋的布局都差不多,通常都是三间房,正中间是厨房兼客厅,东西两间都铺的炕头,一家老老少少就住在这炕头上。当然,就是平时拉呱唠嗑,也都是盘腿坐炕头上唠。
所以,虎子娘看看篱笆院外面一群老娘们小伙子都盯着小嫂子瞧稀奇,直接把人往屋里带。结果,掀开门帘子,看见刚还没来得及收拾整利索的炕头,不由讪笑道,“用你胡大哥的话讲,俺就是个懒婆娘,平时最爱串个门唠个嗑啥的!大妹子,别嫌俺家炕头邋遢。”
虎子娘边说边手脚麻利的赶紧把炕头上针线筐子,扫炕的笤帚疙瘩都藏起来。收拾完炕头,忍不住抿抿自己的齐耳短发,扑拉扑拉衣裳,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韵味十足的时候,立马就变成一个利索爽朗的娃他娘。
至于虎子,因为家里来了客人,小家伙难得害羞了一回,磨磨蹭蹭的不敢进屋,就跟他那群小伙伴把家里那几只大白鹅撵的直扑棱翅膀。东北农村家家都要养几只大白鹅,不仅能吃鹅蛋,还能看家护院,被大白鹅拧上一口,肯定青紫青紫的。
胡添树刚帮着把电驴子上的行李包拿下来,就见翟耀辉塞给刘大叔一瓶自己刚才光看看就能流口水的特供酒,心疼的不轻。可是,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刘大叔美滋滋的揣怀里。谁让这老顽固就好一口老酒,坚决不收车钱也不留下吃饭呢!
胡添树带翟耀辉掀门帘子进来的时候,芽儿已经熟门熟路的盘腿坐到炕头上了。胡添树一看小嫂子盘腿那架势,笑了,“小嫂子,你这腿盘的地道!”
翟耀辉见小媳妇像模像样的盘腿,也乐了,解释道,“你嫂子这是十几年的工夫练出来的!她老家虽然没你们那么冷,但是家里也铺炕!”
翟耀辉解释完,胡添树两口子心里放松了不少,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咋招呼这位娇客呢!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可能因为一句话而无形中拉近。
胡添树也干脆坐到炕沿上,准备好好唠唠嗑,连长跟小嫂子是哪看哪都不搭啊!
这边,胡添树摆开架势,泡好茶,准备促膝长谈。院子里,把那几只大白鹅彻底折腾服帖的虎子也蹬蹬蹬的跑进来。小家伙也不说话,就站在炕边上眼巴巴瞅着芽儿,就那么眼巴巴瞅着,时不时抿抿小嘴。刚才二牛他们都说了,大姐姐给他们拿奶糖吃了。
大姐姐明明是爹带回来的的客人,可是,漂亮的大姐姐还没给自己拿糖吃呢!
胡添树是典型的东北老爷子,稀罕孩子能稀罕到骨头里,可是,真要打起孩子也毫不手软,虎子年纪虽小,但平时没少挨打,所以,小家伙虽然皮实,但还真懂礼貌,可怜巴巴的就是不敢开口直接要。
门帘外,另外几个小皮猴时不时掀开门帘望一眼。
胡添树的谈兴被几个小家伙弄的烟消云散,“去,去!虎子,叫上他们几个赶紧都去院子外边玩去!”
虎子瘪瘪嘴,就是挪不动步子,刚才二牛给了自己一块奶糖,剥开纸一股子奶味,甜甜的,含在嘴里不大会就变得软软的,漂亮大姐姐还没给自己拿糖吃呢。
芽儿小的时候跟在几个哥哥屁股后面,大了之后反倒成了孩子头了,平时就喜欢跟小孩玩,一看小家伙这架势,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下炕打开那个做了记号的旅行包,抓了一把。
憨头憨脑的小家伙,从芽儿拉开行李包,就忍不住吸溜口水,等芽儿把奶糖塞到他衣兜里,嘴巴一咧,“谢谢姐姐!”
说完,红着小脸,吆喝上那几个小皮猴,蹬蹬蹬就跑到院子外面疯去了。
看的胡子娘哭笑不得,看的胡添树恨不得把虎子拉过来胖揍一顿。
被虎子这么一搅和,酝酿好的气氛没了,胡添树看看外面的日头,“得,媳妇,你还是赶紧做饭去吧!连长跟嫂子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肯定又饿又困,你赶紧去整几个好菜,中午俺跟连长好好喝一杯!”
“哎!王嫂子家刚整了两条新鲜的草鱼,俺这就去拿一条过来!”说着,虎子娘赶紧从炕上下来,瞧自己这憨婆娘,人家难得上自己家来一趟,自己光顾着唠嗑了。东北人习惯吃两顿饭,可人家城里人都是三顿饭,现在可不是城里人吃午饭的点!
说着,也不等芽儿客套,人已经趿拉着鞋,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如果说胡添树是典型的东北老爷们,那虎子娘就是典型的东北婆娘,风风火火,做事麻利。不大会,就听见院子里大白鹅呱呱,嘎嘎的惨叫声。跑的快的那几只大白鹅叫的比刚才被那几个皮小子蹂躏时惨多了。至于那个因为最肥而跑的最慢的那只,已经被虎子娘手起刀落了。
芽儿不好意思干坐着,也不好意思听胡添树贫嘴,“胡大哥,我去给嫂子帮忙!”
“哎,嫂子,不用你!哎!”胡添树还没打听出来连长啥时候瞧上小嫂子的,哪能放人!
翟耀辉倒是知道芽儿脸皮薄,替芽儿拦住了胡添树。
要不说东北婆娘麻利呢,芽儿出来的时候,院子里虎子娘已经杀鸡宰鹅完了,就连那条草鱼也刮鳞去鳃了。
见芽儿出来,胡子娘用手里拿着刚剁下鸡头的菜刀的胳膊撩撩头发,“妹子,不用你帮忙,去屋里唠嗑去吧!家里烧大灶,你肯定不习惯!”
芽儿笑了笑,熟练的往大锅里添几瓢凉水,拿火柴引火,烧开水褪毛,“嫂子,你也别把我当客人看,小时候我经常给奶奶她们打下手的。”
虎子娘见芽儿干的像模像样,笑了,“那成!”
人多力量大,虎子娘又是手脚麻利的,不到一个点,地道的东北家常菜出锅了。
得莫利炖鱼,大鹅炖土豆,小鸡炖蘑菇,豆角炖茄子,一小筐水灵灵的蘸酱菜,还有一盆滴了两滴香油的疙瘩汤,每样菜都是用小盆子盛着,分量绝对足。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胡添树今天是真高兴,算算有几年没见了?好像从自己退伍就再也没见过连长!连长带着媳妇来看自己,胡添树做梦都没想过。
“小嫂子,这第一杯酒敬你!敬你愿意嫁给军人!军人苦,军嫂更苦……”
酒不醉人人自醉,向来海量的胡添树还没喝两杯就有点舌头大了,“媳妇,这第二杯敬你!敬你给俺生了个小虎崽子,敬你前些年替俺伺候爹娘,敬你今个整出来的这桌好酒好菜!”
“连长,第三杯敬你!……”
胡添树盘腿坐在炕头上,喝的眼睛都发红了,可是,谁也不能否认眼神比平时更清亮。
翟耀辉听胡添树似醉似醒的酒话,也不说话,只是来一杯喝一杯,忘了自己才刚重伤初愈,因为,当年曾跟战友们约好,有朝一日要一醉方休。只不过,有些战友,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跟他们一醉方休了。
虎子娘倒是不大好意思,“翟同志,大妹子,虎子爹平时可不是这样,今天是因为你们来,他太高兴了。他平时整天跟俺念叨这些事,谁曾经救过他的命,谁偷吃了俺给他寄过去的东西,他偷看了谁的家信……整天说这些,俺都快能背了,连虎子也都知道!”
小肚子已经塞得鼓鼓的虎子,偷偷看了一眼威严的伯伯,最后还是冲漂亮姐姐举手,“嗯!俺知道!俺知道!爹说过,谁要是犯错,就罚他十公里负重训练!姐姐,十公里是多少里地啊?有俺家到俺爹他们派出所那么远不?啥叫负重?身上背个大背篓?”
“十公里啊,就是二十里地。”芽儿见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二十就是虎子所有手指头加脚趾头……”
芽儿还没逗完小虎子,已经彻底喝醉了的虎子爹胡添树,一听虎子说“俺爹他们派出所”,琢磨了半天,突然间勾起他那根神经线,呜呜咽咽冲自己媳妇也就是虎子娘撒娇道,“媳妇啊,俺今个错了,俺把铁饭碗直接给他砸了!从明天起,俺就跟你一起伺候咱门家那几晌地。放心,你男人比俺那些曾经的战友幸运,不缺胳膊少腿,脸上没疤没痕,就是没了铁饭碗俺也饿不着你们娘俩……”
说着,说着,胡添树真的呜呜的哭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胡添树不是为了自己哭的,因为铁饭碗是自己主动砸的,是为了那些已经彻底长眠的战友,那些已经缺胳膊少腿的战友。胡添树很少做梦,就是做梦也只会梦到在部队流汗流血的日子,哪怕再辛苦再累,但能放心把后背交给战友的日子。哪怕流血流泪,对胡添树来讲,那也甘之若饴。
向来把爹当成大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小虎子被胡添树这个当爹的一哭,吓得小脸突然煞白煞白的。
第415章
人们经常说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之主,可很多时候,男人铮铮铁骨背后那个外柔内刚的女人才是撑起男人永远压不垮的脊梁柱的那个。
虎子娘本来听自家男人说把铁饭碗给摔了,心里边还真不大舍得。毕竟,家里有个吃国家粮拿铁饭碗的,心里头底气足,出门连头都能高抬三分。
当人家媳妇的,虎子娘当然知道就娃他爹那个又硬又臭的脾气,肯定会得罪人,也知道男人在单位没少被领导穿小鞋,但在庄稼人眼里,那好歹也是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旱涝保收的铁饭碗。真这么说不干就不干了,想想都心疼!
因为家里来了贵客,虎子娘给男人留个面子,这才没有上前拧自家男人的耳朵根子。可是,虎子娘没想到自家男人认完错以后,就跟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呜呜咽咽哭起来了。
虎子娘那叫一个心疼啊,也不顾得给刚才吃撑了的虎子揉肚子了,一手揽过儿子的小身子,一手啪的一声拍在男人宽厚的脊背上,突突突的,嗓门又洪又亮,但不难让人听出浓浓的心疼,“你个大老爷们的哭个啥!还要靠你养活的俺娘俩还没哭呢!不干就不干吧,咱不受那份闲气,也省的受了窝囊气,还把咱们胡家这些年积累的好人缘好名声都糟蹋了。
咱家咋说还有好几垧地呢,肯定饿不着肚子。从明个起,你再重新跟俺学种庄稼,要不然,俺上娘家借俩钱,咱家也弄辆电驴子?跟大刘叔似的,农闲的时候拉客,农忙的时候种种庄稼,倒腾点山货。咋都能挣上仨瓜俩枣的,不比吃人家饭受人家管舒坦!你整天叫俺懒婆娘,其实,俺有一把子力气,你没从部队复原前,家里那些农活不都是俺操持……”
虎子娘说两句,就啪啪捶两下男人的脊背,似乎是想把自家男人捶清醒似的。
小孩子的直觉最敏锐,虎子刚才就被自家大英雄的爹给哭害怕了,见娘也跟平时不大一样,小嘴一瘪,要哭不敢哭的模样。可小家伙又偏偏记得爹跟自己说过的,小小男子汉,要流汗流血不流泪!
芽儿看看面若沉水的翟耀辉,再看看因为不安就跟炸毛小刺猬似的虎子,只好把没有安全感的小虎子揽到自己怀里,揉揉扎乎乎的小脑袋瓜子,抚平小家伙的不安。
翟耀辉看看对面那两口子,眼神幽暗深邃。部队里出来的人,大多都是直肠子,非黑即白,眼里容不得沙子,服从命令为天职。而社会这个人形大染缸,没有纯粹的黑更也没有纯粹的白,色彩是晦涩不明的,有很多退伍兵适应不了因为改革开放而越来越浮躁的社会。
这些,翟耀辉都清楚,都了解。可是,这会,还是忍不住替那些曾经为祖国为人民流血流汗的战友们心酸。
倒是胡添树,本来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再加上被自家婆娘大嗓门絮叨着,大巴掌扇呼着,心里突然敞亮不少,应该说彻底敞亮了。
也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哪能被这点子屁事磕着碰着。胡添树心里边很明白,自己刚才那只是因为有朋自远方来高兴的,见到当年没少让自己写检讨也没少帮自己擦屁股的连长,忍不住想撒撒娇说说心里话。
等自家婆娘大巴掌再捶下去的时候,胡添树敏捷的一闪,搂住自家婆娘,咧着大嘴调侃道,“你这憨婆娘,有你这样捶自家男人的吗?”
虎子娘被男人搂了个正怀,白净不足健康干净的脸皮突然红了,捶男人一拳头,赶紧坐直,这才发现怀里咋空了?原来儿子正被城里来的大妹子搂住,小嘴张着。虎子明显是还不能理解,爹娘咋打着哭着又都笑起来了呢?
胡添树也知道自己刚才吓到儿子了,看看憨头憨脑的儿子,不离不弃的婆娘,不由冲翟耀辉讪笑道,“连长,那啥,刚才你都当没听见!俺也顶天立地一大老爷们,就是不端那碗公家饭,照样能养的起自家婆娘和儿子。”
胡添树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是豪气冲天。不过,胡添树到底是真有点喝大了,说着说着就说到当年流血流汗的兵营生活。
翟耀辉和胡添树一口一杯,不大会,刚被虎子娘捶清醒的胡添树舌头又大了,“……连长,其实,俺是真不舍得脱下那身军装。不过,俺有年迈的爹娘要奉养,虎子他娘一个娘们家家的,撑起一个家也不容易,俺复原的时候,俺家虎子都三岁了,还不认识俺这个爹。
俺不想,像当年那些留在南疆的战友那样,永远长眠在那里,连看亲人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有的,连骸骨都凑不齐,连投胎转世也不行!俺也不想像那些战友带着一身伤残回家见爹娘,俺咋地也要囫囵个的回来,好好奉养爹娘两年。
跟那身不舍得脱下来的绿军装一比,俺好歹也值了!咋说,俺也端了好几年的公家铁饭碗,比那些拿着盖着大红章的转业证明一直分不到工作的战友强,比那些满身伤残的战友最后只能拿着薄薄几百块几千块钱的抚恤金回家强……”
并不算多敞亮的屋子里,炕头上的几个人都被胡添树的心里话说的有些伤感。虎子娘一个劲的给自家男人夹菜,想夺胡添树手里的酒杯又不舍得夺,这些心里话让他念叨念叨也好。
做为一名准军嫂,芽儿不比曾经的军嫂虎子娘好到哪里去。耳朵里充斥着的是一个复原老兵酒后的发自肺腑的心里话,敞亮的,豪迈的,感性的,失落的,但惟独没有踯躅不前。
芽儿好像第一次完全领悟到,自己身边这个脊背好像永远都这么挺直的男人,当时跟自己说他很幸运时,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而始作俑者的胡添树,真的应了那句又哭又笑了,说着说着大嘴咧着,得意洋洋傻笑起来,“娃他娘,你家男人没本事,但你家男人有有本事的战友。嘿嘿,知道不,猴子在南方发财了,前些天还写信让老子去给他帮忙呢,让老子给拒绝了。吃香的喝辣的,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就连东升那小子也在h市干的不错,都是中队长了呢!
可要我说,这都是褚东升那小子名字起的好,东升东升,可不就是步步高升。哪像咱爹给俺取的名,添树添树,明摆着是让俺整天在家种树!就连头也有一个好名,耀辉,耀是荣耀的耀,辉是光辉的辉!既荣耀又光辉!”
屋内沉闷的气氛被胡添树的酒话,弄的嘀笑皆非。胡添树偏偏还不知情,“媳妇,就为这,俺也给咱儿子起了个好名,虎子,虎子,猛虎下山,咋样?威猛吧!”
胡子娘知道男人偶尔喝多了,不吐不睡,就是话多,嘴上应和着,一边使劲给他灌茶叶水。倒是小虎子,被漂亮姐姐揽在身边,见爹娘也不像刚才那样又哭又笑了,立马恢复小孩子心性,见爹说道猛虎下山,显然是习惯了,小拳头举得老高,小亮嗓子一吆喝,“爹,那你得坐稳了,小猛虎下山了!”
说着,明明才五六岁大的小皮猴,偏偏还真有那么一股子猛虎下山的气势,小家伙扑腾一声乳燕投林般扎到胡添树怀里,显然是平时没少跟父亲玩这个游戏,而爷俩一大一小跟叠罗汉似的扑腾一声摔倒在炕上。要不是虎子娘是个勤快的媳妇,不是胡添树嘴里常说的懒婆娘,说不定,这爷俩这一扑棱肯定能扑棱出满屋子灰尘。
平时虎子跟父亲玩这个游戏的时候,父亲的怀抱总是稳稳当当,从来没摔炕头上过。这会,小虎子见爹真被自己这只小猛虎给扑到了,乐的挥着小拳头,哦哦的直叫唤!
胡添树这个当爹的,虽然喝多了,但童心未泯,立马咯吱小家伙的咯吱窝,爷俩就在炕头上闹腾起来。
虎子娘拉不住大的,管不住小的,冲翟耀辉和芽儿讪笑道,“那啥,这爷俩平时闹腾惯了!家里就虎子一个,添树又是稀罕孩子呢,整天跟虎子闹。”
芽儿和翟耀辉倒很喜欢这种发自父子天下的天伦之乐,更喜欢小家伙身上的那股子虎实劲。反正也是酒足饭饱了,干脆撤了炕桌,看这爷俩乐呵算了。
吃过这顿不知道算是午饭还是晚饭的接风宴,屯里的热情好客的街坊邻居按捺不住好奇心,上门唠嗑来了。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盘腿坐在炕头上,嗑着瓜子唠嗑,这场面芽儿并不陌生。跟这群豪爽的东北小媳妇大婶子,也能又说又笑。怎么说,芽儿当年也是清河湾中老年妇女跟前的小红人。
倒是这群为□为人母的豪爽的东北媳妇,说话有点荤素不忌。知道这个长得跟电影明星,但绝对不艳俗的娇客,是虎子他爹当年战友的小媳妇,都好奇的很。
要知道,说起荤话来,婆娘们比老爷们还开放。等见城里来的小娇客跟他们挺有共同语言,说话也随和,就有人忍不住问了,小杜啊,你家男人体格棒不?
芽儿从没经历过这阵仗,也就忽视了几个稍微年长的婶子挤眉弄眼的小动作,以一名准医生的眼光一头雾水的回答,他身体很好。
结果,芽儿直接的答案,引得几个婶子哈哈直笑,连连点头,“可不是,当兵的人那体格!就像虎子他娘,就经常第二天早上爬不起炕头来!”
如果说,刚才那个问题问的还有点寒暄,那这几个婶子的调笑就实在太直白了。不仅芽儿听的脑子嗡嗡响,就连几个年轻的小媳妇也是满脸潮红。至于被打比方的虎子娘,这会恨不得赶紧把这几个泼辣的婶子的嘴给缝上。
就冲翟同志吃饭的时候,夹菜递碗的稀罕劲,也知道翟同志有多稀罕他家小媳妇!再说了,人家可是城里来的大学生,文化人,脸皮薄,哪能跟跟人家开这种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留言说是微毛君才发现,把前面那一大段给漏下了!补齐!
第416章
人们常说两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一群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的大婶子小媳妇们呢?
这群热情好客的东北媳妇,见城里来的娇客看着就一肚子墨水,却不嫌弃乡下老娘们粗俗,谈兴越发高涨。压根不在意这屋的炕头跟对面那屋的炕头只隔了中间那间客厅和两道布门帘子,说起炕头上的荤味笑话来,让芽儿不得不甘拜下风。
女人,尤其是嫁了人生了娃的女人,唠嗑的主题永远都是自家汉子和孩子。
这人夸家里的爷们,那人就夸别人家的娃,然后,聊着聊着,话题就变样了:“军子家的,昨天晚上你家耗子进了耗子还是咋地?嚎嚎了大半夜!”
那个军子家的也不甘示弱,立马伶牙俐齿的还回去,“俺哪有婶子真厉害!都这把年纪了,前年还老蚌怀珠了一把!婶子啥时候再给俺叔生个老儿子啊?”
东北这旮答民风彪悍,就连婶子媳妇们也都养成不拘小节的豪爽性子,讲起炕头上两口子间的那点子屋子里的事,一个个也都口无遮拦,荤素不忌。连娃都给自家爷们生好几窝了,那点子荤事有啥不能说的!
芽儿在家里一直被家人当成好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这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已婚妇女看待,耳边这些直白豪爽的带颜色的笑话,听得芽儿面红耳赤,自叹不如。
不过,粗中有细说的也是东北的婆娘们。哈哈大笑过后,众人突然发现胡家城里来的娇客,那张白净的比剥壳鸡蛋还嫩还滑的小脸皮,被她们刚才那几句惯常开的玩笑话臊的就跟院子里种的大丽花似的,那个红,那个艳。
那几个年长几岁的婶子,嘴里一边哎呦着,一边假装给自己毫无遮拦的大嘴巴来一嘴巴子。可不,虽说在屯里十□岁的大姑娘结婚生娃不算啥稀罕事,可听说城里人脸皮都薄,哪像她们这群人连娃都生了,脸皮厚的也越发没羞没臊了。
虎子娘刚才来不及堵这群婆娘的嘴,见这群婆娘终于知道要收敛了,赶紧见缝插针打岔道,“人家大妹子是大学生,听的都是圣贤书,你们可别拿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堵人家耳朵!”
被虎子娘这么一说,众人都收敛不少。再加上她们屯平时很难见个生人,更别说是京城来的大学生了,尤其还是比电影明星都漂亮的大学生。没看见刚才有好几个大小伙子眼睛都看直了,就是她们也想在那张咋看咋好看的小脸上摸一把!
安安静静听据说有一肚子墨水的大学生说说城里的事儿,说不定还能沾点文雅气。再说了,人家说话那小嗓子和风细雨的,清清爽爽听着就勾魂,不像她们的大亮嗓门就跟叫魂似的。
虽然是夏天,这个篱笆墙的农家小院里日头比起京城来,也显得落的格外的早。众人还都正意犹未尽呢,虎子娘就开始撵人了,还得给客人张罗晚饭呢,这一会半会的肯定不习惯这旮答的一日两餐!
不光虎子娘想到这点了,意犹未尽的众人也都想到了,这头刚兜里揣着满满的小点心回家,回头就打发家里的娃子送东西过来了,有咸的小鱼干,有风干的腊肠,有烟熏了好几年的火腿,也有一些芽儿不知名的新鲜果子。
虎子娘一边手脚麻利的往锅沿上贴杂面饼子,边跟帮着烧火的芽儿说那群婶子大娘的好话,“大妹子,俺们屯里婆娘都是这大大咧咧的脾气,没啥坏心眼,你也别嫌她们嘴巴没辙没拦的!平时俺们都这么开玩笑开习惯了!”
见芽儿笑笑摇头,好像真的并没放在心上,犹豫了再三,才压低嗓门又问了一句,“妹子,你是学医的,那你能治不能生娃的病不?”说到最后这句时,声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正往锅灶底下添火的芽儿,没想到虎子娘突然问自己这个,“啊?”
虎子娘见话都问出去了,也不藏着掖着,“是俺!你胡大哥稀罕孩子,可俺生了虎子之后,没能做好月子,这几年一直没再怀上。其实,俺也想给虎子再生个作伴的。”
芽儿也喜欢孩子,生儿育女是女人的天性,不过,看看眼神里流露着□裸渴望的虎子娘,“嫂子,我虽然不精通妇科,但可以把你把一下脉!可是,前几年国家就实行计划生育了……”总体来说,芽儿也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虎子娘的心,就随着芽儿的虽然,但,可是,这几个关键字,忽高忽低的。听到最后一句,心里立马敞亮了不少,“那啥!俺打听过了,俺跟你胡大哥都是少数民族,能生俩娃!再说了,咱这旮答人本来就少,家家都好几个孩子也没见有人管啊!”
见虎子娘各种情况都已经考虑到了,也只好答应当回妇科医生,“那好,嫂子,等找时间,我帮你好好把把脉!”
“哎!你是从京城来的,俺信你!”虎子娘比芽儿要有信心多了,心里头那颗堵了好几年的大石突然就这么放下了。张罗起晚饭来,手脚比刚才还要轻快好几分。
晚饭很简单,一锅熬的粘稠的苞米茬子粥,锅沿上一圈的杂面贴饼子,香辣鱼干,蘸酱菜,还有几个腌的流油的大鹅蛋对半切开,家常,地道。
下午的时候,芽儿陪那群婶子们打了半天的机锋,虽然连祖孙三代的族谱都被拷问过去了,但肚子是真的饿了。更何况,已经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地道的家常菜了。
芽儿吃的香甜,就连中午灌了一肚子酒的翟耀辉和胡添树这对战友,诉了一下午的战友情,这会也都胃口大开。
晚饭众人都没喝酒,这顿饭吃的也快。
人常说有事等吃饱喝足后再说,其实,人在吃饱喝足之后,往往更疲倦更容易打盹。显然,这会芽儿就在其中。
芽儿虽然健康,但身体素质跟就连养伤也不忘训练的翟耀辉是没法比。先不说这一路奔波,下午又打起精神应付那群热情的婶子大娘们,吃过晚饭之后,芽儿揽着小虎子那软软的小身子就忍不住打盹。
翟耀辉把点的就跟小鸡啄米似的小脑袋瓜子靠在自己肩膀上,既心疼又好笑。还没下桌呢,这丫头就打起盹来了,可见这几天是真累坏了,连那双杏眼底下也有了一圈淡淡的青黑。
胡添树正好看见翟耀辉的小动作,嘴巴惊的半天合不上,连长那张脸原来不是冰块做的啊?自己已经是屯里边最疼媳妇的爷们了,可是,跟连长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啊!
胡添树光顾着感慨这个了,压根没注意到连长的眼色。倒是虎子娘不大好意思,“翟同志,你把大妹子放炕尾让她就干脆躺下吧!家里地方不宽敞,这几天就委屈大妹子跟俺睡!翟同志也委屈委屈,你跟虎子他爹住西屋那炕,俺下午的时候都已经收拾好了!咱这旮答晚上…”
虎子娘还没说完自己的安排,就被回过神来的胡添树小声打断,“哎,行了,别瞎安排了!说你是憨婆娘你还不信!人家大妹子是咱们小嫂子,跟你睡算啥道理!当然是咱小嫂子跟连长睡一炕了!俺俩大老爷们傻啊?不搂着自己媳妇睡,听你安排的俩大老爷们睡一个炕头算哪门子的事啊?”
虎子娘被自家男人数落一顿,心里也委屈,张嘴就要说,俺不是看大妹子眉还没散还不像是那啥过的吗?可是,想想,这话又不大好意思直接说!
更何况,看看并比反对男人话的翟同志,也只好先按下心思。可是这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虽说俩人已经订婚了,可就大妹子那小模样,自己都稀罕,就怕翟同志把持不住啊!
翟耀辉到底能不能把持的住?虎子娘在收拾利索,熄灯睡觉之前,忍不住凝神细听了一会。见两道门帘那边确实没啥动静,这才放下心来!翟同志还真是正人君子,这要是搁虎子爹身上,不知道折腾成啥样呢!
其实,难得没有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电灯泡,翟耀辉也感激胡添树这小子的好意,真不想当正人君子柳下惠来着。可是,看看有等于没有的两道门帘,再看看小媳妇眼底那淡淡的黑眼圈,翟耀辉长叹一声,把连被自己抱过来还依旧睡得昏天黑地,温温凉凉的小人搂进怀里。
算了,直接当怀里抱了一块玲珑有致的温玉解暑算了,聊胜于无!
翟耀辉想通了,抱着温温凉凉的小媳妇,睡得香甜。却苦了被翟耀辉这大火炉禁锢的芽儿,比起芽儿温凉的体温,女性独有的香香软软,翟耀辉实在是又硬又热!
芽儿睡得迷迷瞪瞪间,整个晚上都在不停的缩身子,想离火炉子再远一点,可是,立马就被已经养成本能的长胳膊揽回来,然后,再紧紧的禁锢到怀里。
这一夜,俩人就跟拉锯战似的,敌退我进!到最后,纤浓有度的小蛮腰上揽着一条长胳膊,白玉般修长的小腿中间紧进一条修长有力肌肉线条流畅的大腿,另外一条大粗腿则压在最上面,芽儿整个人就好像被镶嵌到翟耀辉怀里一样,动弹不得。
第二天早上,等天色大亮芽儿醒来后,就觉得腰酸腿软脚抽筋,浑身僵硬的都嘎吱嘎吱响。倒是翟耀辉,搂着小媳妇酣睡一晚,神清气爽。
就看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姿势,芽儿也明白自己这一晚上鬼压床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还怕吵醒难得睡懒觉的翟耀辉,小心翼翼想抬开那条压在身上的大腿。
这时,早就已经睡醒的翟耀辉忽的睁开眼睛,对准睡了一晚上越发水润的粉唇就啃一口。
芽儿被吓一跳,见这人还没亲够,赶紧摇头,“我还没刷牙!”
“没关系,我也没刷牙!我替你刷!”翟耀辉说着,大舌直接顶了进去,反复舔舐吮吸着,倒像是真的替芽儿刷牙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遗失的梦亲送上的一颗地雷!(*^__^*) 么一口!
另,昨天作者糊涂了,只贴了最后只有几百字的那段!
已经补齐,只看到最后一段的亲可以再重新刷一遍!
第417章
翟耀辉和芽儿并没有在小虎子家里多做停留,这天,刚吃过简单的早饭,翟耀辉就跟胡添树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之所以如此赶时间,一是因为翟耀辉本就把整个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而虎子家只是翟耀辉探望战友之行的第一站。之所以这里是第一站,因为等会还要胡添树带路。二是因为,饶是向来不动声色的翟耀辉也在虎子娘诡异的视线下如坐针毡。
虎子娘觉得自己放心的太早了,昨天晚上没听见啥动静,本来以为翟同志是个正人君子呢,可看翟同志这一大早就满脸春意,好像偷腥的野猫似的,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占大妹子便宜了。哎,也是,这世上哪有不爱吃腥的猫啊!尤其是大妹子那俏丽的小模样,有胸有屁股的小身段,自己这个女人看着都稀罕,更别说嘴馋的男人了!
作为过来人,虎子娘可不觉得自己冤枉翟同志了。没看见大妹子也是面带潮红,眉梢含俏,红艳艳的嘴唇被人啃的就像剥了皮的山葡萄似的,剔透水润。
再说了,大妹子时不时揉腰的小动作,连行走也是姿势怪异,这肯定是累坏了!
虎子娘真心疼芽儿这个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大妹子,看翟耀辉的眼神当然就没那么友好了!虽说已经订婚了,可是大妹子年纪不大,身子板看着也不壮实,哪能经得住如狼似虎的翟同志的折腾啊。
幸亏芽儿不会读心术,没读懂虎子娘一会心疼一会又欲言又止的表情。要是芽儿知道虎子娘把自己因为没睡好而差点落枕浑身僵硬误以为是被翟耀辉占了便宜,估计早就找地缝钻进去了。就虎子娘满脸的“我是过来人我都明白”的笃定,芽儿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倒是虎子娘见大妹子神情坦坦荡荡,而翟同志也疼大妹子,夹菜盛粥照顾的周到,这才勉强压下那满肚子的好奇心,转而后悔咋没给大妹子熬点补血的红枣粥啥的!
胡添树也没比他媳妇好到哪里去,不停朝翟耀辉挤眉弄眼,一副“我懂的”的促狭。也幸亏翟耀辉脸皮着实不薄,还能稳稳当当的坐着吃完这顿气氛诡异的早饭。
胡添树看不到笑话,只好说点正经事,“媳妇,先别忙着收拾呢!先到咱们家米缸用布袋装几十斤大米,再把前几天刚榨的豆油装上十斤,一会俺就跟连长去孟子那儿一趟。”
虎子娘显然知道孟子这个人,脆生生的答应,“哎!俺这就去装!俺前些天给大英子和小鹰姐弟俩做了两件羊皮袄,正好给他们捎过去!对了,当家的,你说要不要再装点杂粮啥的?”
“那就装点!咱家有的你看着装吧!”胡添树最稀罕自家婆娘心眼好,“对了,把我给咱家虎子买的小铁皮火车也装上,给小鹰玩!”
正乖乖坐炕头上的小虎子一听爹要拿自己最宝贝的小火车,眼圈立马就变红了,小嘴瘪着,想哭不敢哭。
胡添树看儿子要撒泼,大巴掌就要扇过去,不过,见宝贝儿子眼圈含泪的小模样又心疼了,改武为文,“好儿子,你是勇敢的小老虎对不对?”见小虎子点头,就接着和风细雨的诱拐道,“那勇敢的小老虎跟小鹰是好朋友对不对?好朋友要跟好朋友分享玩具,对不对!”
小孩子的世界最单纯,最难哄也最好哄,小虎子见爹夸自己勇敢,美的一不小心把眼圈里的泪珠子挤了出来,乌黑黑的小脑袋瓜子差点被点断,“对!我跟小鹰弟弟是好朋友!爹,我自己去拿我的小火车,还有陀螺,还有玻璃球!”
说着,蹬蹬蹬爬下炕,去翻他自己藏在旮旯角里的百宝箱去了。
而胡添树见宝贝儿子幸福的跟糖罐里长大似的,猛的更心疼刚才才说到的大英子和小鹰来。见连长和小嫂子还不大清楚大英子姐弟是谁,不由解释道,“大英子和小鹰是孟子家的俩娃子,姐弟俩都是惹人疼的好孩子,懂事又能干。连长,你说这老娘们的心有时候咋比老爷们还狠呢?多好的孩子,他们娘咋就舍得把俩孩子留给孟子跟人跑了呢?”
“跟人跑了?”翟耀辉人本来就显得清冷,问这句话的时候,气压更低!
“孟子说是两口子过不到一块去,就离婚了。可我听说是他那个媳妇是嫌孟子瘸着腿拖累,卷走了家里那几个钱跟人跑了!”胡添树的情绪更加外漏,这会说起来还忍不住拿大拳头砸炕,“原来还以为那婆娘是个好的,伺候公婆还给孟子生了俩孩子。孟子拖着一条伤腿回来的时候,孟子怕拖累她要撵她走,她当时要死要活的,跟孟子说什么不离不弃。可消停日子还没过两年,人突然跑了!哎,贫贱夫妻百事哀,那娘们真要走,其实我这个当外人的也没资格这么怪人家,可惜,可惜了那俩孩子没娘疼!”
翟耀辉神情更加阴郁,如果说南疆战役成就了战斗英雄的自己,那场埋藏在很多人记忆里的南疆战役则牺牲了孟子的一条腿,让本该也能成为战斗英雄的孟子黯然脱下那身绿军装。
其实,翟耀辉突然计划这次探望战友,一是想看看当年曾经的战友,但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上半年给孟子寄的汇款全部都退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当然,翟耀辉这会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这几年补贴战友的汇款还是导火索之一。
芽儿第一次看到翟耀辉这么阴郁的表情,冷的凝成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因为不曾体会过那种生命相交的战友情,什么也做不了。
翟耀辉悄悄回握住那只传给自己温暖的小手,身上的冷意散去不少,可是,声音依旧低沉,“南疆战役的时候,我是侦察兵,孟子是通讯兵。当年我加入有名的突袭尖刀连,孟子则在前线的临时指挥部负责通讯工作。而南疆战役刚开始之所以那么难打,一是因为对敌军的攻势和装备估计错误,二是因为南疆边防线上丛林密布,先失了地利……”
翟耀辉第一次没有注意芽儿是不是能听得懂自己在讲什么,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片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当时通讯信号干扰严重,孟子他们为了给深入腹地的连队发送最新敌情,本该在大后方的通讯连只能冒着更大的危险深入腹地,孟子是那时候受伤的。要没孟子他们几乎大半个通讯连的牺牲,而全军覆没的何止又是突袭的尖兵连,已经深入腹地的步军和装甲军如果没能及时撤退,可能也……”
虽然没外人,但涉及到当年的军事机密,翟耀辉也不好讲的太详细,可芽儿还是听懂了。
胡添树当年也是深入腹地步兵中的一员,比芽儿更明白其中凶险,“小嫂子,所以俺说俺是福大命大,混成这样其实也不算差。不说那些已经牺牲回不来的,就说孟子除了得个英雄勋章,也就几百块的伤残补贴……”
芽儿听得情绪低落,而翟耀辉和胡添树却是说完心里都敞亮不少。胡添树见小嫂子被他们说的蔫头耷脑的,不由笑道,“小嫂子,你低落个啥?当年穿上那身绿军装,俺们就从没后悔过!别看孟子留了半条腿在战场上,也从没后悔过!不说别的,就说那些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战友,那份过命交情的兄弟情,就值得永不言悔这四个字!”
芽儿这个局外人反过来被人安慰,有点不好意思,“也是,是我迷障了,有失必有得!”
那头虎子娘早就收拾好一大堆东西,刚才也在一边听了半天,不由跟芽儿说说自己的心得,“大妹子,男人的事咱们少操心,只管给男人稳定好大后方就行。”
跟芽儿交流完心得,虎子娘又大着嗓门吆喝胡添树,“当家的,别念叨你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英雄事了。赶紧的,赶紧带翟同志他们去孟子兄弟家吧!再晚了,天黑前就赶不到地了!”
婆娘都发话了,胡添树也不磨蹭,把用布袋装着的大米和杂粮往膀子上一甩,另一只手拎着装着十几斤豆油的塑料桶,就要开路。
翟耀辉也没闲着,手里提着两个装满特产的行李包,倒是芽儿,挎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是两件小羊皮袄,几双孩子穿的手纳的布鞋。
不过,仨人还没出篱笆院,蹬蹬蹬,刚才懵懵懂懂听明白爹要带着伯伯和漂亮姐姐去别人家做客的小虎子,身上穿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上的芽儿从京城特意给他带过来的小牛仔背带裤,白色短袖t恤,脚底下蹬着略大一号的小黑皮鞋,拽着胡添树的衣服下摆不松手。
小虎子也是人小鬼大,见爹的脸阴沉沉的盯着自己拽他衣服下摆的那只手,赶紧转移目标,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盯着看来最好说话的漂亮姐姐。
不得不说小虎子看人看的很准,这双纯粹透彻的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的芽儿心软,“胡大哥,要不咱们带上小虎子?小家伙精力旺盛,肯定不用咱们抱,还可以跟孟大哥家的小鹰玩。”
“不带他!”胡添树说完,觉得自己跟小嫂子说话的语气太生硬,“小嫂子,孟子家虽然也是咱w县的,但地方偏不通汽车。咱们得先坐两个多点的马车,到了乡里再偶两三个点的山路,这小子能在院子里疯玩三四个小时,但绝对走不了一个小时的山路!”
芽儿是在山里长大的,当然知道山路多难走,只好跟泫然欲泣的小虎子说抱歉了。
虎子娘也心疼儿子,见不得儿子眼泪巴巴的模样,“虎子,你是想穿你姨给你买的新衣服,还是想去跟你爹去你小鹰弟弟家里?”
要说,还是这个当娘的更明白小家伙的心思。这不,小虎子一听这个,摸摸好看的新衣服,踩踩崭新的小皮鞋,再想想那个只见过一回的小鹰弟弟,果断选择了好看的新衣服。
不过,小家伙嘴巴却不往叮嘱胡添树这个当爹的,“爹,你别忘了跟小鹰说,那辆小火车是俺送给他玩的,还有俺的陀螺!”
小家伙就跟絮叨的老太太似的,一直跟在仨大人屁股后面叮嘱,知道仨人去路口截了一辆去群山乡的马车,小家伙才住了嘴。
而芽儿也很快的体会到,胡添树说过的有点偏到底有多偏了!
坐了两个多钟头的马车,也听车老板子讲了两个多钟头的这旮答的风土人情,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芽儿都怀疑屁股不是自己的了。
仨人在乡里找了唯一的一家小饭馆随便填饱肚子,接下来几个小时只能全靠脚丫子了。
胡添树扛着将近百十斤的东西,走在越行越深崎岖的山路上,健步如飞。不过,他最佩服的还是芽儿,“小嫂子,看你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走起山路来还挺厉害!孟子算是半个鄂伦春族,家里就在深山老林,来看他一趟不容易!我还本来还以为今天只连长自个跟俺过来呢!没想到,小嫂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好几年没走过山路的芽儿正叫苦不迭的,听胡添树这么一夸,突然觉得脸皮发烫。一边心疼翟耀辉走山路还没彻底痊愈的腿能不能受得了,一边还得死鸭子嘴硬坚持着。
东北这旮答日头短,等芽儿被翟耀辉连拉带拽,在几乎是深山老林的边缘停下来,看到隐隐约约隐藏在丛林间的房顶和袅袅炊烟时,芽儿已经累得直喘气了。
这地头胡添树熟,带着翟耀辉和芽儿东拐西拐的,还不到地方,大嗓门先亮出来,“孟子,你在家不?大英子,小鹰,快点出来,胡伯伯来看你们来了!”
第418章
到了古树成荫,错落有致的原始生态小山村,既有炊烟缭绕的清幽,也有与世隔绝的宁静,一行三人不由精神一震。扛着将近百十斤的东西走了几十里山路的胡添树,更是人未到声先至,远远的就气沉丹田吆喝了一嗓子。
然后,扑棱棱,惊起了参天大树上那一只只倦鸟返巢的林鸟。再然后,远远近近的山里人家传出来一声声鸡鸣狗吠声。可见,胡添树那一嗓门彻底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
胡添树一看这动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嗓门是大了点,缩着脖子赶紧带着两人往最靠近山脚下的院落走去。要知道,山里的狗大都是猎犬,是敢跟野狼斗法的家伙。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咬上一口,胡添树光想想就忍不住倒吸冷气。
三人来到那间用碎石围成高高一圈院墙的小院前时,透过厚重的松木门缝后,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谨慎的打量着三人。
姐姐英子和弟弟小鹰刚才就听见胡伯伯的大嗓门,不过,姐弟俩都记得爹和爷爷进山前叮嘱他们的话,不要随便开门。于是,姐弟俩就在门缝后眼巴巴瞅着,等看清带头的那个人真是常来家里的胡伯伯时,这才赶紧踮着脚尖去拿卡在门口的木栏。
不过,姐弟俩到底人小力弱,再加上又心急,踮着脚尖够了好几回都没能拿开。
倒是胡添树在院子外一边胡乱指挥着门后的姐弟俩别着急,一边跟小嫂子普及山里的常识。谁让芽儿眼中的好奇太明显,稀稀落落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山村,远远望去都跟眼前的小院一样,围着一圈高高的青石围墙。
“小嫂子,孟子这里跟我那儿不大一样,这里的人家大都是半耕半猎,是典型的靠山吃山。这里也算是身上老林的边缘了,野牲口也多,所以,家家都把院墙围得高高的,这万一真要是让野狼进了院子把家里的小娃子叼走了,哭都找不到地……”
胡添树还没普及完,门后姐弟俩终于挪开了那道门栏,然后倏地从院子里飞出来一个小炮弹猛地扎进胡添树怀里,“胡大爷!”
四五岁大,敦敦实实的小黑蛋喊完人,然后用怯生生的眼神盯着翟耀辉和芽儿瞧。尤其是,这个小家伙长了个狗鼻子,从那个黑脸大爷提着的大行李包里闻到好香好甜的味道。
英子是姐姐,比小炮弹似的小鹰要矜持的多,也怯怯的喊一声胡大爷,可看向翟耀辉和芽儿的眼神谨慎又好奇,又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戒备。
胡添树看孩子稀罕,早就把小鹰抱起来狠狠的亲了两口,一只手还不忘摸摸英子的小辫子,七八岁本该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年纪,却不得不学着操持一个家,胡添树越想越心疼。
翟耀辉和芽儿看着怯生生的姐弟俩,心也是一阵阵的抽痛。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俩孩子脸上虽然干干净净,但衣服明显不合身。姐姐英子的衣服都短了一大截,而敦实的小鹰身上却穿着明显是英子以前穿过的碎花布的上衣,鞋子更破了两个洞,露出圆润润的脚趾头。
唯一让三人庆幸的是,姐弟俩虽然比同龄的孩子少了一份天真,但眼神依旧清亮,纯粹。
胡添树怕三人的心疼吓到俩孩子,语气夸张的热情,“英子,小鹰,胡伯伯来看你们来了!这俩位是你们翟伯伯和小杜阿姨,你翟伯伯跟胡伯伯一样,都是你们爹的好朋友!对了,小鹰,伯伯还给你带了一辆小火车,一会伯伯教你怎么玩!英子,你爹跟你爷又进山了?……”
胡添树噼里啪啦的几句话,听得小鹰两眼放光,就连懂事的姐姐英子也放下了眼中的戒备,任由眼前这个漂亮的大姐姐牵着她的手。
姐弟俩都是懂礼貌的好孩子,在第一次见面的翟耀辉和芽儿跟前,虽然神色依旧怯生生的,等胡添树说完,姐弟俩还是乖乖的问好,“翟伯伯好,姐姐好!”
“英子好,小鹰好!”翟耀辉和芽儿也以大人对待小大人的态度,跟姐弟俩问好。
胡添树等两大两小问完好,就准备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了,“行了!估计孟子他又进山了,咱们先进去吧!”
说着,胡添树肩扛手提的就要进院子,可惜,被终于赶过来的邻居大娘给叫住了,“大胡,真是你啊!我刚才听那大嗓门就猜准是你!”
听邻居大娘这么说,胡添树也难免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大娘!你这是!”
倒是邻居大娘特别热情,嗓门亮的跟胡添树刚才那一嗓子有一比,“俺就过来看看咋回事!大孟跟他爹进山前,托俺多照看下这俩孩子。这不,刚才听见动静过来看看。英子这丫头也倔,俺说这两天让她姐弟俩去俺家吃住,这丫头非说她能照顾好小鹰,不麻烦俺了!俺哪能放心啊,就时不时过来瞅两眼!”
山里人的热情和直爽,在邻居大娘朴实的语言中表露无遗。说到这里,还不忘跟英子商量,“英子,你胡大爷带客人来家了,可你爹跟你爷又进山了,要不,这顿咱去大娘家吃?”
英子面有为难的看看胡伯伯他们,最后抿抿嘴,“不用了,大娘,俺啥菜都会做!俺能招呼好胡伯伯他们!”
“你这小丫头,咋就这么犟呢……”邻居大娘显然很了解小丫头什么性子,又心疼又心酸,心里边也难免埋怨英子娘,多好的俩孩子咋就舍得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英子也知道自己的坚持伤到了大娘的一片热心,神情难得有点局促不安。
英子的敏感和倔强,看的芽儿心里钝痛,握了握英子那只小小的却因为操持家务而布上一层薄茧的小手,插话道,“这位大嫂,我们先谢谢你了!不过,这里不是还有我们三个大人在嘛,你就放心吧!”
“这,”邻居大娘犹豫了,这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大姑娘能行吗?相比而言,这位热情直爽的大娘更信任英子的能干。关键是芽儿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尤其是芽儿那一口清清爽爽的普通话,那双手看着也又嫩又滑,就连那张精致的脸也带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假像。
不过,见还有大胡和另外一个大老爷们也在,邻居大娘也没有再坚持,让英子姐弟俩把客人领进院子。
而英子这个小主人当的显然十分合格,把人领进院子,像模像样的招呼人进屋坐下,然后,还从木架子上拿了三只碗给仨人倒水喝。
小鹰也早从胡伯伯怀里下来了,见姐姐给胡伯伯他们倒水喝,自己也蹬蹬蹬跑到饭橱柜子抱了一个糖罐子过来,用铝勺往三个茶碗里舀了一勺红糖,“伯伯,大姐姐,糖水甜,好喝!”
胡添树看这小子把他最稀罕的糖罐子都抱出来了,心里那个甜啊,把小家伙抱到自己腿上,跟亲爷俩似的,端起一碗红糖水,你一口我一口的,端的是亲热。
倒是翟耀辉,一直都不怎么招小娃子们稀罕,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年纪的小娃子打交道,只好赶紧把带过来的两个行李包打开,用糖衣炮弹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
而英子这个才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姐姐,却跟个小大人似的,一边满脸疼爱的看着弟弟小鹰,一边不忘叮嘱,“小鹰,你替姐姐招呼伯伯和大姐姐他们!姐姐去给伯伯他们做饭!”
不等小鹰回答,已经麻溜的走到灶台前去翻菜篮子。
芽儿还没从进了院子第一眼看到屋脊上那只风干的老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而等进了屋子,看到各种獠牙做成的装饰品,芽儿表现的更是少见多怪。这会,听见小姑娘说要给他们做饭吃,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英子,告诉姐姐米面油盐在哪儿,姐姐自己做!”
“不用,大姐姐,你赶紧歇歇,家务活俺啥都会干!”英子显然没有说谎,三人从进院子,就发现院子一点都不像没有家庭主妇的人家,虽然稍显杂乱,但是干净整洁。就连姐弟俩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大合身,却都浆洗的干干净净。不用猜三人也清楚,都是英子这个小当家收拾的。
上一辈的杜萱瑾是孤儿,自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的敏感和好强。可是,刚才隐隐的心疼还未散去,又怎么舍得让一副营养不良的小姑娘为他们仨大人张罗这些,“英子,姐姐知道咱们英子很能干,可是英子不知道姐姐和伯伯他们的口味对不对?要不,英子给姐姐打下手?”
芽儿的肯定和说辞,显然并没有触碰到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的敏感,“哎,那等会俺就给姐姐打下手!”
芽儿忍不住冲翟耀辉做个挑衅的眼神,因为翟耀辉只能眼巴巴看着小鹰跟他的胡伯伯亲近,哪怕手里拿着翟伯伯给的奶糖,嘴里吃着翟伯伯给的小点心,依旧不敢对视黑脸的翟伯伯。
喧宾夺主一把的芽儿跟着英子去了灶台,等看到还在锅里温着的杂面饼子和唯一一碗大酱,再次清醒的意识到小姑娘再坚强再能干,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下意识的,芽儿脱口而出,“英子,小鹰,你们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姐姐顺便也做给你们吃?”芽儿不否认,这一刻,自己的心是前所未有的软!
英子刚要摇头说他们都已经吃过了,小鹰已经举手,指着三人在乡里特意割的半扇猪肉道,“俺要吃饺子,酸菜猪肉饺子!姐姐不会包饺子,爹和爷爷也都不会!”
“好!那咱们一会就吃酸菜猪肉饺子,和红烧排骨好不好?”芽儿赶在小姑娘开口拒绝前,拍案定论。
“哦!吃饺子喽,吃饺子喽!”小鹰乐的差点在胡添树怀里蹦高,最后,被英子瞪了一眼,这才老实下来。
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在,包饺子时间上虽然有点赶,但并不难。
割下三四斤斤后臀尖上上好的五花肉,洗颗积好的酸菜,胡添树负责没有技术含量的剁馅,翟耀辉负责和面,倒是芽儿清闲,只负责调馅。
看得出来,小鹰刚才那句姐姐不会,让英子这个懂事的姐姐很在意,小姑娘不错眼的偷师,盯着大姐姐油盐酱醋一样样的往肉馅里加。看着擀面杖在大姐姐手里跟活了似的,一个个面剂子不大会就变成圆溜溜的面片。
英子记的很用心,学的很认真,学会以后,就可以给爷爷,爹和弟弟他们包饺子吃了。
胡添树这个大老爷们,没有任何包饺子的天分,看看包的有板有眼的连长,再看看同样包的似模似样的小丫头,赶紧肉馅沾的哪儿都是饺子皮,擦擦手,还是揽着小老鹰看热闹吧。
胡添树知道孟子这个兄弟向来好强,正好这会他人不在,就旁敲侧击的从俩孩子这里套话,“英子,你爹跟你爷现在还经常进山啊?你爹的腿走山路能行?他们这次进山有几天了?大概啥时候能回来?他们就能放心让你姐俩在家?”
“俺能照顾好俺弟,俺爹跟俺爷也没啥不放心的!”英子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分让人心疼的老气横秋。
小鹰年纪小,上面又有懂事的姐姐,性子要天真不少。他这个年纪有正是记话学话的年纪,也不甘示弱赶紧举手道,“这个俺知道!这个俺知道!爹和俺爷爷说,要多进几次山多挣点钱,赶紧把钱还给那个往俺家里寄钱的战友伯伯!还有,还有要给俺姐攒学费!爹说了,俺姐聪明,要挣钱让俺姐下山念书,念大学呢!”
英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母亲不在家之后武装起来的坚强也有皴裂的时候,背过身去摸了一把眼圈里不知道怎么蓄满的眼泪,倔强道,“俺不念书,俺就在家照顾俺爷爷,俺爹和俺弟!”
山里人再淳朴,平时也难免有闲言碎语,尤其是,这里不是灯红酒绿浮躁的大城市,这里是民风淳朴的小山村,英子母亲的抛弃显得格外的不容于世,而小姑娘带来的创伤也最大。
奇怪的是,三个大人注意到的不是小姑娘的懂事,三个大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小鹰奶声奶气鹦鹉学舌的第一句。
翟耀辉心里本来就有事,敏感的抓住寄钱的战友伯伯。胡添树性子更急,只听见还钱俩字,心里埋怨孟子家里有困难为啥不跟自己开口,“小鹰,告诉伯伯,你爹还啥钱给那个战友伯伯?家里是不是遭难了?家里没钱了?你爹的腿又疼了咋地?”
胡添树语气又急又躁,吓得怀里的小鹰不由缩缩小身子,怯生生的看看姐姐,结果被姐姐嫌自己多嘴给瞪了回来。
小家伙也是硬脾气,眼睛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俺爹说俺娘不该背着他收战友伯伯寄过来的钱!俺娘就哭,说她应该拿的!说她嫁到孟家是受罪来了,伺候老的照顾小的,男人还瘸了一条腿回来了!后来俺娘就不见了!反正,俺不喜欢俺娘说俺爹腿瘸,俺爹是大英雄!”
小家伙说的颠三倒四,但几个大人都是聪明人,尤其是翟耀辉,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翟耀辉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战友伯伯往孟子家寄钱,也算不清自己这算不算是好心办坏事,反正这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啥滋味!
第419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有相濡以沫,人生路上相互扶持到终老的夫妻,也有经历了风风雨雨最后却劳燕分飞的。
从小鹰前言不搭后语的童言童语中,其中原委三人也能猜个大概。翟耀辉并没怀疑错自己的“好心办错事”,虽然算不上是罪魁祸首,但最起码也是导火线之一。
孟德柱,也就翟耀辉他们嘴里的孟子,和英子娘是少年夫妻。两人相识说来显得有点老套,那年才刚成为一名新兵没多久的孟德柱回家探亲的时候,帮父亲到县里卖山货,结果,晚上赶路的时候英雄救美,于是,就这么触发了怀春少女的英雄情结,被英子娘惦记上了。
在七十年代什么都讲成分的时候,当兵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非根正苗红的人不能参军。英子外公家在临县,家庭成分不够红,家里孩子又多,于是,有了英雄救美的缘分,相貌堂堂,根正苗红又前途无量的孟德柱就成了最佳的女婿人选。
在工人阶级是老大哥,劳动人民最光荣的年代,真要算起来,能靠山吃山的山里人的日子比工人家庭要好过不少。没见在自然灾害的那几年,关内多少人背井离乡到关外讨生活。县城里的大姑娘嫁到山里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时候的孟德柱也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对方又是个青春靓丽的大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孟德柱白捡了一个媳妇,不到半个月的探亲假内办完所有手续,直接把人娶回家。
在孟德柱受伤退伍之前,因为分离而学会珍惜,夫妻俩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小别胜新婚嘛!那时候,才刚四十来岁出头的孟老爷子正年富力强,在外有他支撑起这个家听,在内有孟老太太操持着人情礼往,平时又有孟德柱嫁到山外的两个姐姐帮衬,还有孟德柱的津贴贴补,一家人的生活也算是和乐融融。
但俗话说得好,人有旦夕祸福,孟家的幸福生活因孟德柱的受伤退伍而嘎然而止。
先是孟老太太见引以为豪的儿子满身伤残回来,痛急攻心,从此就卧榻不起。而向来硬朗的孟老爷子接二连三受到重创,要不是看家里病的病,残的残,小的小,憋着一股气想为孩子重新支撑起这个家,说不定老爷子那年也随着老伴去了。
变故没能压垮孟德柱和孟老爷子的脊梁,而丈夫的伤,婆婆的病,公公的痛,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却打了英子娘一个措手不及。
生活不同于爱情,不是雾里看花的风花雪月,而是实实在在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翟耀辉寄出第一份汇款的时候,孟家正是山穷水尽的时候。英子娘了解丈夫的为人和脾性,要是让他知道了,绝对会把汇款退回去。可是,婆婆需要吃药,孩子需要吃奶,第一次,英子娘咬了咬牙背着丈夫收下第一份汇款。
靠山吃饭的人,只有男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生活上的捉襟见肘,锅碗瓢盆中的磕磕碰碰,朝夕相处后逐渐凸显的性格上的不合,开朗爱笑的英子娘神色越来越愁苦,越来越压抑。
而事情往往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从此,从京城邮过来的每三个月一次的定期汇款从来没被拒绝过。
孟德柱因为腿到底行动不那么自如,平时几乎不下山。将将才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邮递员也绝对不愿意走几十里山路进来,就是想收信寄信也都是村民亲自到乡里唯一的邮局。
孟德柱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年初的时候,那时跟英子娘一起下山买东西的邻居一时好奇,说漏了嘴,孟得柱才知道,生死相交的兄弟拿自己的津贴给自己家寄了将近五年钱。
山里人大都直脾气,孟德柱也不例外,不光脾气直,连性子也有点愣,见自家婆娘竟敢背着自己一声不吭拿战友汇过来的津贴,而且一收就是好几年。要不是看在这婆娘给自己生了俩娃,给老娘送了终,孟德柱说不定早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
孟德柱当然知道婆娘跟着自己受了苦,可是,哪怕最苦的时候,自己也没渴着饿着那婆娘,她汇款收的容易,可是,那钱也是战友的血汗钱,自己是命苦瘸了条腿,可人家战友也得养老婆孩子,吃饭穿衣啊!
不过,即使没动粗,两口子也因为这个导火索大吵一顿。孟德柱不是没注意到婆娘的变化,以前是把俩孩子当宝贝蛋稀罕,这两年渐渐的也不那么上心了,平时为了点鸡毛蒜皮子的小事,摔摔打打的经常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脸色看。
孟德柱也不是不知道婆娘的心早有点向外跑了,愿意听进山收山货的小贩讲大山外面的事,愿意唠叨她姐姐妹妹家怎么怎么了。只不过,孟德柱因着自己瘸了一条腿,心疼婆娘也不容易,平时看在俩孩子的面上也都忍着让着。可是,这是事关做人原则的问题,孟德柱不愿让步。
所以,吵到最后,英子娘脱口而出说要离婚,孟德柱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心口疼,不管咋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这婆娘还给自己生了俩娃,给娘送了终,媳妇该做的她都做到了。
可是,看看躲在门口越来越怯懦不安的俩孩子,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一种终于来了的念头,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英子娘也干脆,第二天就包袱款款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就看了一眼还在炕头上睡着的孩子。孟德柱也痛快,能拿走的都让英子娘拿走。
孟德柱先把这半年的汇款都退了回去,然后赶紧写信给翟耀辉再三谢绝,至于已经收下来的那些钱,只能慢慢攒够了再还回去。只不过,那是翟耀辉先是执行秘密任务,后来又受伤住院,再后来又忙着订婚养伤,信竟然还没转到他手里。
所以,也就有了翟耀辉和芽儿的此次的行程。
翟耀辉和胡添树都是擅长套话的主,从小鹰这里套了不少话。翟耀辉看着懂事的小姐弟俩,突然有点心虚。
至于英子娘,那是她的选择,作为外人,哪怕是身为孟德柱的战友,翟耀辉和胡添树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只不过,唯一能做的就是心疼两个孩子罢了。
不过,令翟耀辉他们欣慰的是,孟德柱这个父亲很合格,两个孩子虽然异样的懂事,但眼神清澈透亮,言语间只有对母亲为什么不要他们的不解,和点点不舍,而没有任何的怨懣。
听小鹰奶声奶气的问他们,娘是不是真的不要小鹰和姐姐了?翟耀辉他们唯有抱以沉默。
胡添树见自己一张嘴就问到这么一个敏感的话题,掂了掂怀里敦实的小家伙,赶紧去掏出来小虎子贡献的那只铁皮小火车逗他,见小家伙差点乐得打滚,胡添树这才赶紧换了另外一个应该很安全的话题。
胡添树昨晚在炕头上听自家婆娘念叨了一句,说小嫂子是学医的。学医的大学生,稀罕啊!这不,也不管问的外行不外行了,反正心里总存着那么一分希望。
“小嫂子,你是学医的,俺跟你打听个事啊!”胡添树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才接着问道,“小嫂子,现在医学比几年前要先进,你说像孟子的腿,他还能治好不?不说跟以前一模一样,好歹别那么怕冷畏寒!俺还听说,外国人按假肢啥的!那假肢能跟真腿一样?俺寻摸这就孟子这情况没法换假腿!再瘸,那也是自己的腿!”
胡添树比较了解孟家的情况,孟德柱和孟老爷子,一个残,一个老,虽说国家已经禁猎了,可事实上,这爷俩进山顶多也是趁着夏秋两个季节奔着山外围的山货去的。春季,山里的野牲口饿了一冬天了,爷俩不大敢进山。到了冬天,那雪一下膝盖深,别说孟德柱的腿能不能受得了,关键是压根抬不动腿!
姐弟俩显然也听懂胡伯伯的话了,漂亮大姐姐是医生?英子也顾不上学包饺子了,小鹰更是蹬蹬蹬跑到芽儿身边,拽着芽儿的衣服袖子,姐弟俩眼睛亮的刺人眼。
看看满脸紧张的姐弟俩,芽儿第一次发现开口原来这么难。在来东北的路上,听翟耀辉讲过他的战友经的芽儿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答案是在见到孟大哥之前,答案是无解。
芽儿能够治好刚受伤的翟耀辉,但却不能让时光流转治好孟德柱。哪怕有所谓的灵丹妙药,芽儿也不敢保证。当然,哪怕有人说自己自私,芽儿也不敢在外人身上试。
翟耀辉和芽儿心意相通,见芽儿神色中稍显犹豫,翟耀辉轻轻摇头示意,小媳妇的神奇自己亲自验证过,虽然可以快速愈合伤口,却不能枯木回春。
注意到翟耀辉眼中的安慰,芽儿心中稍安,见小鹰晃着袖子,等不及答案了,这才斟酌道,“胡大哥,我只能详细检查孟大哥的腿后,才能给出自己的判断。说不定,还需要再去医院进行更细致的检查才行。”
说到这,见胡添树满脸失望,连两个听得懵懵懂懂的小的也都不由蔫头耷脑的,芽儿只好再补充道,“如果孟大哥的腿是伤后后遗症,我可以缓解一二。或者,万一是当时手术时碎片没有完全取干净而导致压迫神经,也能再做手术。可如果是其他情况,或许我就无能为力了。不过,到底什么情况,只能详细检查过后才知道!”
哪怕芽儿说了那么多如果,万一,听出来还有几分希望的胡添树脸上也不由带了三分笑意。英子姐弟俩听不懂漂亮姐姐讲的那些,但是,姐弟俩会看人的脸色,尤其是胡伯伯的脸色。
刚才一直像个小大人的英子也忍不住抓住芽儿的手,“大姐姐,那是不是去了城里的医院,俺爹的腿就能治好了?俺爹的腿就不总疼了?”
英子问着问着,竟然带出来一股子哭腔。
芽儿揽了揽小姑娘单薄的小肩膀,虽然心疼,却不想说什么善意的谎言,因为眼前的小姑娘很坚强,“英子,阿姨不能保证!因为哪怕去了医院,最好的情况也是比现在要一些!”
芽儿说的很直白,小姑娘听懂了,脸忽白忽青,最后却是不容错辨的坚强,握着弟弟的手,把自己的那份坚强也传递给小家伙。
翟耀辉他们很欣慰,小姑娘说的不错,就冲小姑娘这份心性,就能照顾好这个家,虽然这副肩膀依旧还很稚嫩。
胡添树这会再也不敢随便问,随便打听了,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轻松的话题,“小嫂子,你看小鹰家这几副獠牙装饰品气派吧?孟大叔当年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出色的猎户,这些都是孟叔当年的战利品!不过,孟子没学会孟大叔的看家本领,别看他长得比俺还壮实,手却灵巧的很,就没有孟子摆弄不了的电子设备……”
胡添树这个话题很成功,小鹰一会拿爷爷宝刀未老时用过的弓,一会拿爹给他用桦树皮做的百宝箱和桦皮船,就连英子也叽叽喳喳,在俩孩子心中,爷爷和爹是最厉害的人,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
俩孩子难得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芽儿他们也纵容俩孩子浓浓的表现欲。
家里难得来客人,小姐弟俩心情渐渐雀跃起来,尤其是小灶上炖着的排骨已经炖的酥烂了,一屋子的肉香味勾的姐弟俩肚子咕咕叫,嗷嚎下饺子。
说来也巧,好像应了闻香而归四个字似的,胡添树抱住东窜西窜的小鹰,一大一小都眼巴巴的盯着芽儿端着的那一盖帘准备下锅的饺子,门外,先传来豪爽浑厚的大嗓门,“英子,小鹰,给爹和爷爷开门!爹和爷爷回来了!”
跟胡添树下午喊了那一嗓子,姐弟俩躲在门后的机警和谨慎不同,这回,小老鹰嗷的一声,从胡添树怀里跳下来。英子手里还拿着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锅底抽出来的火棍呢,蹬蹬蹬的,姐弟俩就往大门口跑。
嘎吱一声,大门被人推开后,小鹰跟小皮猴似的,就着打头进来的中年汉子递过来的胳膊,蹭蹭爬上去,搂着中年汉子的脖子不撒手,任由中年汉子用胡子拉碴的下巴蹭他的嫩脸皮。
而英子,也被随后进来的老者抱了起来掂了掂,夸奖道,“嗯,没变轻!俺家英子真能干,能把自己和弟弟照顾的好好的。”
风尘仆仆的爷俩,脚底下是几个背篓和布袋,显然,这次进山收获颇丰。
等跟孩子亲香够了,孟家爷俩这才放下孩子,提着那几个背篓进了院子。
没有木门挡住视线,孟德柱终于发现院子里还多了俩人,胡添树这小子自己熟得很,另一个精致清雅的女孩子自己可从来没见过!
孟德柱先上前给胡添树一个熊抱,“大胡子,你小子啥时候来的?对了,这位女同志是?”这女孩儿可不像是东北这旮答“膀大腰圆”的闺女!
“添树,这次有没有给叔带好酒过来?”孟老爷子显然对嘻嘻哈哈的胡添树不陌生,不过,老爷子嘴里跟胡添树说着话,眼睛却不停的瞅旁边那个漂亮的大姑娘。添树这小子往自己家领个大闺女过来,难道说这是给儿子介绍的对象?
老爷子先是因这个念头一喜,随后心里又连连摇头,自己儿子虽然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已经是二茬汉子,还有俩孩子,关键是还瘸着一条腿,咋能配得上人家这么漂亮大闺女呢!就大闺女这文静样,肯定是有学问的人!别说儿子这样的了,就是当大官的也不一定配得上!
老爷子心里边这么想着,嘴上却接着问道,“添树,这是谁家的漂亮大闺女?”
说这话的时候,老爷子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多了那么点期盼和紧张。
胡添树在孟家父子跟前促狭惯了,再一想因为那锅饺子已经下了锅不得不赶紧烧火的连长,胡添树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孟子,咋样,给你介绍个这样的对象咋样?”
第420章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孟老汉看来,既当爹又当娘拉扯两个孩子的儿子也该重新找个伴了,男主外女主内,家里头没有婆娘操持那怎么能行!
对于前儿媳妇,心性开阔的孟老汉谈不上有多怨对方,毕竟都在一口锅里吃了好几年的饭,为人媳为□为人母人家该做的都做到了。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过不下去就散伙。孟老汉唯一的遗憾就是心疼俩孩子,毕竟在孩子心里谁也取代不了那个当娘的。
当然,孟老汉这个当爹的有时候难免也会埋怨两句前儿媳妇眼皮子太浅,有眼不识金镶玉,柱子就是瘸了一条腿又咋的了?照样是顶天立地的老爷们!孟家的爷们脊梁骨从来没弯过!
可不管咋说,再给儿子找个婆娘,也成了孟老汉唯一的一桩心病,就跟魔怔了似的。
孟老汉第一眼瞧见院子里站着个高挑俊模样的大闺女,有那么一瞬间心里还真有这个念头。不过,看这闺女年纪不大,文文静静看着像是有学问的人,模样也俊,孟老汉心里边也清楚哪怕儿子在自己眼里有多好,也配不上人家大闺女!
可是,听到胡添树玩笑似的那句话,孟老汉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脱口就来了句,“添树,你说的是真的?这大闺女她……她,你真”
不怪孟老汉多想,也不怪孟老汉激动,孟老汉觉得自己看人还有那么两分眼力劲,这大闺女腰上还挤着半截子围裙呢,一看就知道刚才肯定在张罗吃食,没嫌家里乱,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二来,英子姐弟俩这会都围着大闺女叽叽喳喳,这个是俺爹,那个是俺爷,语气那叫一个亲热。小孩子看人最准,这大闺女肯定是个心眼好的!
孟老汉知道家里这俩小的,从前儿媳妇走了,俩孩子虽然没长成别扭性子,可平时也最不爱听给他们爹介绍对象这几个字,平时不知道瞪走了多少热心想帮着张罗的。
英子和小鹰这会光顾着高兴了,没听见也听不明白爷爷说的是啥,可是,院子里的仨大人都听明白了,而且就孟老汉那声如洪钟的大嗓门,还听得一清二楚。
胡添树心里暗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这是自己搬石头杂自己脚了?孟大叔咋还当真了!胡添树顿时觉得冲向灶台的脊背发冷,完了,就孟大叔这大嗓门,连长他不会听见了吧?
胡添树叫苦不迭,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俩大嘴巴子,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跟战友开玩笑开惯了,嘴咋就一时把不住门,开起小嫂子的玩笑来了?
看连长稀罕小嫂子的那劲头,比自己稀罕自己家那只宝贝小老虎都肉麻。自己刚才咋就突然鬼迷心窍,这不明摆着想挖连长的墙角吗?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
而正在灶台煮饺子的翟耀辉听见了吗?不仅听见了,而且一字不漏。只不过,翟耀辉正手忙脚乱着呢,灶台底下要添柴火,灶台上面要推饺子,加冷水,一时抽不出空来。只不过,翟耀辉在心里给胡添树重重记了一笔,都说兄弟如手足,可翟耀辉清楚宝贝媳妇却是自己的心肝。
先不说翟耀辉心里怎么准备找时间好好跟胡添树算这笔账,就说孟德柱和芽儿,这会被刚才那一老一少的对话弄的啼笑皆非。
孟德柱知道胡添树这小子平时就爱开个玩笑,可是,谁想自家老爷子竟然还真的当真了啊?看胡添树这小子杀鸡抹脖子的告饶,就知道这小子刚才是随口胡诌!
再看看自家老爷子看人家女同志的那眼神亮的,就差直接开口帮自己提亲了,孟德柱忍不住心里发虚。
孟德柱实在是不忍看自家老爷子丢人,也不看看人家大姑娘是啥条件,模样俊的让自己这个大老爷们都不好意思看对方的脸,“那啥,大妹子,俺家老爷子的话你可别当真!”
说这话的时候,孟德柱眼神的余光是紧紧看向地面的,大妹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说实在话,芽儿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位阴郁,邋遢的中年男人。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最普通最朴实的父亲,儿子,可以用胡子拉碴的脸抱着儿子猛亲,也可以面对老父亲的无厘头而哭笑不得。脸上的笑容是温暖爽朗的,仿佛没有什么能压垮他挺直的脊背,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那条走路拖地的伤腿。
芽儿突然升起跟孟老爷子相同的想法,英子娘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样的男人如山一般厚重可靠。
不过,不好意思正视自己眼睛的孟大哥,又让芽儿不由失笑。芽儿终于逮到机会自我介绍,假装没看见孟老爷子扯儿子的胳膊示意儿子别那么的木呆,赶紧再争取一下的小动作,笑着道,“孟大爷,孟大哥,你们好!我姓杜,叫杜萱瑾,这次我们跟胡大哥不告而访,还请多多见谅。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算是外人,我是孟大哥战友翟耀辉的未婚妻。”
“孟子,萱瑾是我媳妇!”
灶台上,那一锅饺子终于煮熟,一个挨着一个白白胖胖元宝似的浮着。翟耀辉出来的时候,正好接住芽儿的话尾。
“孟子,好久不见!”
“老翟?你是老翟?”孟德柱揉了揉眼睛,没错,就他这一说话就冷的要掉冰渣渣的声音,肯定错不了!哪怕这人一点没变老,哪怕他腰上还围着不伦不类的围裙,哪怕这人是从自家灶台里钻出来的,孟德柱也不会认错人。
孟老爷子很久没见到儿子笑的这么惊喜了,心里当然欢喜家里来了客人。不过,一想到自己瞧中的大闺女竟然是儿子战友的媳妇,老人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翟这个姓咋听着那么耳熟呢,老爷子嘴里念叨了两三遍,一拍巴掌,“孟子,小翟莫不是往咱们家寄钱的那个?哎呦,这可是咱们家的恩人啊!”
一听孟老爷子提这茬事,饶是翟耀辉也忍不住脸红,“孟大叔,你可别这么说!我本来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没想到会引出这么多事情,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你是说英子娘的事吧?那哪能怪你!她不愿意继续留在咱们孟家,自有她的缘法。可是,不管咋说,当年要不是英子娘拿你寄过来的钱买药,买奶粉,你婶子也不能好歹又多陪我两年,就是小鹰也不会长得这么壮实!”孟老爷子真的是通透之人,也有一颗感恩的心。
“就是,兄弟!不管咋说,钱俺们用了,也欠你一声谢谢!”孟德柱也笑着补充道。
翟耀辉见孟德柱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听了老爷子的话,心里好受不少。
故友重逢,翟耀辉和孟德柱嘘唏感慨,一时间忘了时间,忘了锅里已经煮好了的饺子。
倒是小鹰,因为听不懂大人的说话,再加上心里一直惦记着光闻肉馅就香喷喷的大饺子呢,这会工夫已经来回去灶台看了三圈了,小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结果就是不开饭!
小家伙一手揉咕咕响的肚子,一手晃孟老爷子的胳膊,提醒道,“爷爷,大姐姐刚才给俺们包肉肉饺子了,这个伯伯都煮好了,咱们去吃饺子吧?”小家伙委屈的,大人咋都这样,唠起嗑来就忘了小孩子禁不得饿了。
被小家伙一提醒,孟德柱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主人当的不够合格啊。倒是孟老爷子,性情豪迈不拘小节,一听有饺子,忍不住吸溜一口口水,不过还不忘纠正小孙子的口误,“爷爷的乖孙,可不能叫大姐姐,要叫小婶子!大闺女,老汉今天算是沾了小孙子的福,饱回口福!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走,咱们爷几个今天晚上好好喝一杯!”
确实就像孟老爷子说的那样,酒逢知己千杯少,英子姐弟俩香喷喷的饺子小肚子吃的溜圆,几个男人在推杯换盏。等懂事的英子领着弟弟熟门熟路的把那几背篓山货分门别类阴干的阴干,搁置的搁置,甚至又帮着大姐姐烧火,又下了一锅饺子,炕头上,几个男人依旧酒意正浓。
最后,芽儿只好带着困的直打盹的姐弟俩去隔壁那个炕头上休息。
“小翟啊,信叔的话,你这个俊媳妇这是个好的,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那是自己的婆娘,别拉不下脸,平时多说点好话,多让这点人家!咱老百姓过日子,图的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孟子有你们这些比亲兄弟还亲的战友扶持,是他的福气!谁又能想到,这小子姻缘不顺,又当爹又当娘的,苦啊!”英子娘的离开到底还是伤到孟老爷子的心了。
翟耀辉虽然被同事调侃是出了名的一字千金,但并不代表是笨嘴拙舌的人,可是,这一刻,看着哪里还有一分酒意的老人家,突然觉得上下两张嘴皮子好像很重很重。
倒是胡添树,惯会插科打诨,“叔,照俺说,您还是赶紧帮孟子重新张罗个媳妇才是真的!至于俺们连长,嘿,您老算是白传授经验了!您是没见,在俺家吃那顿饭的时候,连长照顾俺们小嫂子比俺媳妇照顾小虎子都细心,吃鱼都带专门挑刺的!这一路上山,都是手拉着手的!您老想想,要不是俺们连长嘴甜会哄人,就小嫂子那模样那学问那本事的人,能看上俺们连长?嘿,平时连长看俺小嫂子那眼神……”
说最后那句的时候,胡添树还特意做了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猥琐眼神,差点让难得惆怅一把的孟老爷子给呛着。
不过,不管咋说,老爷子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万事都有缘法,有些事强求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紫妍亲的地雷一颗!
第421章
男人之间的友情往往更直接更简单,而喝酒绝对是男人之间交流感情的首选。
山里人都习惯早睡,芽儿见英子姐弟俩早就睡熟甚至打起小呼噜了,而那昏黄的老油灯下,几大男人还在推杯换盏,大有一副彻夜畅谈的架势。
因着孟家没有女主人,芽儿就没把自己当外人,等姐弟俩睡下后,到灶台上给几个酒意正酣大男人又做了几道下酒小菜,用小灶熬了一小锅醒酒汤,然后才睡下。
几个大男人见芽儿去另一个屋陪俩孩子了,提着的那口气这才放下。先不说这里酒气熏天,埋汰的很。几个大男人心里也放不开啊,这万一要是在小嫂子(大闺女)面前漏了洋相?
朦朦胧胧间,芽儿只隐约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隔壁炕头上依旧是推杯换盏声。
山里夜凉,三更时分,感受到夜里的凉意,芽儿睡觉难得警醒一回。更何况,小鹰也不知道是因为夜凉,还是因为怀念记忆里母亲怀抱的味道,小家伙使劲往芽儿怀里钻。
别看小鹰才豆丁点大,那小胳膊有劲的就跟八爪鱼似的,哪怕芽儿想给姐弟俩扯一扯被子,也抽不出来被小家伙紧紧抱着的胳膊。
倒是,旁边有人似乎察觉到这一大两小缩成一团,从床头柜上拿了床旧的印花毯子轻轻盖在一大两小身上。
芽儿这会才发现,这三更半夜的炕尾上竟然坐着一个人。清凉的月色,透过泛黄的窗户纸,打在翟耀辉脸上,虽然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芽儿就是从那依旧挺直的脊背读懂了这人身上第一次流露出来的迷茫和无力。
翟耀辉见芽儿悉悉索索的准备坐起来,“吵醒你了?夜里凉,赶紧躺回去!”
“我陪你坐一会!”可能是山里的夜晚太清凉,也可能是窗外的月色太过清冷,芽儿只知道这人触动了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翟耀辉竟不坚持,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芽儿坐下,又把自己的外套套在芽儿身上。俩人谁都没说话,就那么肩靠着肩,静静的坐着。
“翟哥哥,在想什么呢?”最后,还是芽儿出声打破一室的清冷和静谧。
就在芽儿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翟耀辉突然出声了,“我在想,军人被人们称为绿色的钢铁长城,但到最后军营生活到底给那些为保家卫国而流血流汗的退伍军人留下些什么?
像大胡子这样的还好,就像他自己说的,好歹能囫囵个的退伍!严谨的部队生活让退伍军人显得与社会格格不入,当然,不能否认军旅生活同样也教会了他们很多!可是,像孟子,像那些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那成千上万的因受伤退伍的,或者已经长眠地下的战友,祖国和人民又给他们了些什么?
可能是一枚小小的勋章,一个烈士的名号,再加上几百块的抚恤金,当然还有一时的赞誉。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刚才,我都忍不住想问老孟一句,值得吗?后悔吗?”
这么一番带有质疑的话,不像是翟耀辉这个以绿军装为骄傲的职业军人说出来的话,可是,这些话偏偏就是他说出来的,“芽儿,你翟哥哥比不过老孟!他才真正称得上是铮铮铁骨!”
翟耀辉可能是触景伤情,也可能是因为是在自己小媳妇面前,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第一次流露出男人内心的脆弱。
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芽儿向来是被动的接受大于付出,这是第一次想主动抱抱这个男人,“值得吗?后悔吗?翟哥哥,我可是记得我曾经问过你同样的问题!我还记得你的答案!我相信如果是孟大哥,同样也是同样的答案,值得,不后悔!
谁说什么都没有了,孟大哥他最起码还有你们这一份难得的战友情,还有在部队千锤百炼过的责任两字。”
翟耀辉本来就是因为三分内疚,再加上那三分酒意,这才如此伤感了一回。嘴里反复回味了责任两字的味道,搂了搂身边略显单薄的肩膀,“萱宝,放心吧,刚才是翟哥哥迷障了!好了,赶紧睡觉吧,要不然,明天肯定又是俩黑眼圈!”
翟耀辉心疼芽儿,催着芽儿赶紧休息。可是芽儿这会精神头正足,突然有了谈兴。更何况,既然谈到这个问题,芽儿也想趁机说说自己的想法,“翟哥哥,知道夫唱妇随这个成语吗?”
夫唱妇随?翟耀辉喜欢这个成语,挑了挑剑眉,等着芽儿往下说!
芽儿知道这人除了刚才偶发情况之外,大多数情况的时候,都是一字千金,也不再卖关子,“知道你是顾虑那些像孟大哥这样的退伍老兵,其实我心里有个不算特别成熟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没能找出时间来跟大家说!怎么样,翟哥哥要不要先听一听?”
芽儿知道这人对军人有一种特殊的情怀和关注,可是,退伍军人的安置是整个社会的问题,个人的力量只是杯水车薪。
“翟哥哥,俗话说救急不救贫,更何况,肯定其他人跟孟大哥想法一样,哪怕生活在艰辛,也想自力更生!不如我们筹集一笔专项资金,专门用于退伍军人的安置问题,革命烈士们家属的生活问题和烈士遗骨的抚养问题!
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你刚才不也说了,部队教给那些曾经的军人很多!比方说胡大哥,为人热情豪爽,虽然性子有点直但善于与人打交道!光看小鹰那些宝贝玩具,孟大哥手就很巧,胡大哥不是说没有孟大哥摆弄不了的电子器械吗?他们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不如我们就提供给那些老兵一个机会,一个充分发挥他们一技之长的机会?”
翟耀辉被自己小媳妇三言两语的描绘给吸引住了,倒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不过,芽儿描绘的在翟耀辉听来很吸引人,可是,翟耀辉心里很清楚,困难重重。
芽儿算不上对翟耀辉了若指掌,但这会却能猜得出来翟耀辉心中的顾虑,“翟哥哥,你不用担心第一笔基金的问题,你忘了,冯大哥他们常说我是点石成金的小财神呢!”
翟耀辉一直都知道小姑娘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珍宝,可是,看看神色中带着点小得意的姑娘,这一刻,翟耀辉的心还是软的一塌糊涂,为小姑娘如水晶般的纯粹,如流水般的柔软,还有这份世事通透的豁达!
不过,翟耀辉还是想提醒一句,“芽儿,如果真的像你描绘的那样,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你是小财神!”
“放心吧,我懂得量力而行四个字!更何况,刚开始我们可以把步子放小一些,放慢一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只要进我们最大的努力就行!”芽儿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腰包那点钱能替部队解决这个由来已久的遗留问题,芽儿图的只是一个内心的安宁,想尽力抹平身边这人偶尔蹙起的双眉!
翟耀辉突然觉得,都怪今天晚上的月色太朦胧,朦胧的自己连脑子都跟着迷蒙不少。是啊,量力而行,一步步来!
不过,退伍军人是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而翟家在军政界的地位又比较敏感,不管怎么说,这事估计还得请自家老爷子出马!
不得不说,芽儿的一句夫唱妇随,一个想法,挪开了翟耀辉心底那颗埋藏已久的大石。
“芽儿,谢谢你!”揽过来小媳妇,紧紧搂在怀里,翟耀辉依旧是那个敏锐果敢的翟耀辉,脑子里已经闪过种种方案和计划。
芽儿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但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芽儿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的,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这一世拥有的幸福。
所以,芽儿真不大好意思应下翟耀辉这一声道谢。不过,见翟耀辉神情郑重,芽儿只好硬着应下来,厚着脸皮自我调侃道,“夫唱妇随,你别忘了,我可是一名光荣的准军嫂!”
“是!芽儿可是一名准军嫂呢!不过,我还是盼着能早点把这个准字去掉!”在自己小媳妇面前,翟耀辉很少是外人眼中的一字千金,反倒更像吸取了孟老爷子刚才的经验之谈。
虽然夜色朦胧,月色清冷,翟耀辉还是看清楚身边的小人娇中带嗔。可是,翟耀辉再想早点把准字去掉,看看这一会功夫就已经从炕头打滚到炕尾又主动钻到媳妇身边的小鹰,翟耀辉只好再忍一忍了!不过,吃饭的时候看小鹰这小家伙敦敦实实的多可爱啊,这会咋那么碍眼了呢?
不管翟耀辉看媳妇怀里那个小雄性生物有多碍眼,翟耀辉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媳妇母性大风把小家伙搂怀里。
翟耀辉无奈,最后只好带着媳妇怀里那个碍事的小家伙,一起都环到自己怀里,一夜无梦!不,更准确的应该说是半夜无梦!因为翟耀辉睡下的时候,很像是一家四口的炕头上,月色越发惨淡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