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山东巡抚
康有为在李经述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顿觉李经述徒有虚名,太不识货,愤而去找翁同龢。康有为觉得翁同龢是当朝的“清流派”掌门,帝师,长期出入皇宫,坏消息听得多,眼见大清国势江河日下,难免忧心如焚。按理说,自己口口声声强调变法图强,主张应该很容易打动翁同龢。
结果,事与愿违。康有为此前未能进入翁同龢的视野。翁同龢看了康有为的拜帖,只说了“狂甚”二字。在翁同龢看来,康有为现在只是一汲汲于功名失败,却想攀爬到更高的位置猎获荣华富贵的狂生,只是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中的庸才,这位状元出身的帝师自然对康有为闭门不见。
康有为再一次碰了一鼻子灰,还不死心,联络一些举人,谋划再次联名给光绪皇帝上书。这已经不是康有为第一次给光绪皇帝上书。早在1888年,康有为到北京参加顺天乡试,没有考取。当年9月,他上书光绪帝,痛陈祖国的危亡,批判因循守旧,要求变法维新,提出了“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三条纲领性的主张,当时光绪皇帝还年幼,此事自然就没有下文了。
而李经述,身为朝廷的北洋水师提督、直隶提督,有直接给光绪皇帝上奏折的权力,但他作为从一品的武官,一般也不便过问如此重大的政事,维新变法,主要还是通过李鸿章来上奏。
1892年,维新变法是当时社会的一种新思想潮流。不仅身为高官二代的李经述热衷,还有一帮汉族公卿名流的官二代,也都主张维新变法。在李经述的牵头和组织下,很多大清汉族名流公卿的高官二代,都成为了维新骨干。比如谭嗣同,他的父亲谭继洵曾任户部郎中、甘肃道台、湖北巡抚等职。还有湖北布政使陈宝箴的儿子陈三立、左宗棠的儿子的左孝同、南洋大臣沈葆祯的儿子沈瑜庆等,他们都加入了中国复兴会,李经述在圈子里的影响力也日益扩大。
李经述在练兵之余,和容闳、李提摩太、严复等人商议后,给光绪皇帝上了一道全面改革的折子,交李鸿章过目,并代为上呈光绪皇帝。李经述他们认为,中国目前的危机,主要是吏治败坏,*的大老虎不少,*的苍蝇也是满天飞。李经述提出了变革吏治的主张:第一、一国犹一身也,京师为元首,各省为肢体,中央应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削弱督抚的权力,强调将关税、考试、币制、邮政、军工、铁路、电报等全国之权,收归朝廷。第二、律法为一国之主,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要设立巡视组,整饬吏治,裁汰冗员。第三、主张政令划一。严格限定官吏的权力范围,杜绝官吏欺压民众。第四、在民间设立“议事局”,如商务局、农务局等,由朝廷授予一定权力,民在不便时,上下通情,使乡绅或通律法之人,任民公举以入局,调和官民矛盾。
此外,在折子里,李经述还提出将“惠商”作为“立国”之本,鼓励民间自行设厂开矿,主张对于近代工矿各业、交通运输等,不问官民,只要有地有钱,即可随意开办。在教育上,李经述提出,育英才为第一义,建议在每一小乡镇,设初学塾;一州县及户口繁盛之大镇,设一文学塾;一府设书院,一省设高博学院,对于新式学校所开课程,除中国传统的经学知识外,还设各种新学,诸如文事、武备、天文、地理、算学、格致、化学、农学、商学、工学、万国史学、万国公法,以及各种要学,在今后科举考试中,考此等学问。
李鸿章看了这折子后,大为赞赏,在折子上加注:“大振乎主权,严限乎官权,渐长乎士权,略予乎民权,则内治日起有功矣”,然后找了两江总督刘坤一等重臣联署此折,上奏光绪皇帝。这些强国的建议,条条务实,属于稳健的改革,在朝堂之上,二十一岁的光绪皇帝看后,耳目一新,恨不得马上召见李经述。对于有何办法可以快速强国?对光绪皇帝而言,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十年。
从十岁懂事时起,光绪皇帝就每天背诵“凡失寸土者不得入列祖灵位”的清国祖训,但事实上,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的大片国土就被列强瓜分,仅沙俄一国,占中国的国土,就近15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现在六分之一个中国:如1858年5月《瑷珲条约》,割占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的6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1860年《北京条约》,割占中国乌苏里江以东的领土约40万平方公里;1864年,割占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4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英国占领缅甸,图谋西藏;法国虽然在越南战败,但图谋之心不死……中国版图大大的“海棠叶”被列强贪婪地啃得体无完肤,屈辱感始终伴着光绪皇帝长大。而且在国内,新疆、云南、湖北、两广等封疆大吏各自为政。在1892年,没有一个人像二十一岁的光绪皇帝那样,迫切想要知道强国之策。
这时的光绪皇帝,正在学习如何正式亲政,迫切需要政绩来让慈禧太后彻底不管政务,所以对维新变法很热衷,和一些主张维新的大臣走得很近,比如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太子少保、军机大臣廖寿恒,内阁中书杨锐等,这些人被朝廷内的“清流党”称为“新党”。听说李经述是李鸿章的儿子,光绪皇帝准备召见李经述,但他又怕慈禧太后会反对维新变法,那天上朝后,光绪皇帝将李鸿章单独留下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顾虑。
“皇上放心,老臣去说服太后。”李鸿章退朝后,到颐和园求见慈禧太后。
当着慈禧太后的面,李鸿章历陈变法改革之要义,将李经述折子的内容据实禀告,慈禧太后的思想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保守,不然她不会一直支持李鸿章办洋务,只要没有触及慈禧太后的威权统治,她还是比较乐意支持维新强国的。当时慈禧关心的是颐和园的扩建工程,她的六十大寿快到了,在六十岁时,她还想在颐和园里建一座佛堂,还有挖一个人工湖,没事划划船,在湖面上晒晒太阳。慈禧太后喝着茶,心不在焉听完了李鸿章的汇报,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问李鸿章道:“你刚才说的你儿子维新的第一条建议是什么来着?”
李鸿章回答说:“犬子第一条建议是‘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削弱督抚的权力’。”
慈禧太后听了这条建议,不知不觉点点头,当着李鸿章的面夸赞李经述:“令郎有如此眼光,真乃我大清国之福。不过,这岂非是要削弱你们这些封疆大吏的权力,你怎么看?”
李鸿章回答说:“老臣第一个支持。按照西洋惯例,军务、关税、考试、币制、铁路、电报等合全国之权,理应收归朝廷。”
慈禧一笑,道:“变法虽然可行,但不得不慎重呀。哀家给你看一样东西,有人都到哀家这里告状来了。”
说完,慈禧命李莲英将一位保守御史弹劾李鸿章的奏章拿给他看,然后说:“这阵子哀家是听到一些风声,朝中大臣对维新态度不一,甚至有人到哀家这来进谗言,说李中堂你都快变成‘新党’了!”
慈禧口中说的“新党”,即是支持维新强国的大臣,和光绪皇帝走得近,差不多等同于“帝党”,李鸿章看了弹劾他的折子,面不改色,道:“臣主洋务已二十余载,推进缓慢,窃以为变法针砭时弊,正中革新之要害。若旧法能富强,中国之强久矣,何待今日?主张变法者即指为新党,臣无可逃,实是新党!”
李鸿章竟然承认自己是“新党”,慈禧见李鸿章的话说到这份上,如此力挺李经述的维新变法,实属罕见,便觉得维新变法乃是人心所向,同意维新,但她依然忧心如果变法改革在全国铺开,未免生乱。此时慈禧也老了,她一生经历过态度波折,真的有心在颐和园颐养天年了,便对李鸿章说:“变法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找一个地方先试试。”
当时山东巡抚正好空缺,李鸿章便举荐李经述为山东巡抚,表示维新变法可以在一省先展开试点,以观后效。另外,推荐李经述去当山东巡抚,等于解除了李经述的水师提督和直隶提督的兵权,慈禧就不会再怀疑李经述拥兵自重。慈禧太后觉得李鸿章的建议正合自己的心意,点头表示支持,道:“中堂大人不愧是哀家的知心人,这样甚好!山东是孔孟之故乡,崇尚儒家甚矣,如山东可变,则全国可变矣。”
慈禧太后都点头了,李鸿章回见光绪皇帝,说太后同意先试一试。光绪皇帝很高兴,马上下旨,任命李经述为山东巡抚。
直隶提督的官在清代是武职从一品,而山东巡抚为正二品,为了不使李经述降级,光绪皇帝任命李经述为山东巡抚,外加右都御使衔,这样算级别不变。李鸿章将这大好消息告诉李经述:“你上奏朝廷立陈变法维新的折子,老夫已代呈,皇上看后,龙颜大悦,准备召见你。而且太后也支持此事。刚好山东巡抚空缺,家父已经举荐你为山东巡抚,明日你去宫中面见皇上,然后到颐和园太后处谢恩,不日即可赴任。”
李经述听到这“好消息”,心想看来历史上戊戌变法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康有为他们急于求成,提的建议又太激进务虚,李经述对就任山东巡抚一职并不很高兴,有些犹豫,因为在1892内忧外患之时,“枪杆子”肯定比较好用。去山东虽然是主政一省,但是中国的新兵没有完全练成,万一以后要与洋人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李鸿章见李经述脸上并没有笑容,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出京主政一方,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很多人年过半百也没这样的机会,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历练,乃是朝廷的恩典。况且维新变法之事,到了地方的广阔天地,才会有作为。你脑子里想的东西,到地方看能不能落地吧。”
李经述问李鸿章:“我督练直隶新军如此半途而废,恐怕会影响国家练兵大计。”
李鸿章道:“这个无妨,我从驻守山东的淮军中调出补充直隶即可。你可以把部分新军带往山东,一来继续督练,二来你首次出任地方大员,手中有军方便展开政务。”
李经述点点头,道:“直隶剩下的新军,谁来训练呢?”
李鸿章说:“这个朝廷自然会有安排。听说有人向兵部尚书荣禄举荐了袁世凯,让他回国练新兵。他在朝鲜也有练新军的经验。”
“啊?将袁世凯从朝鲜调回?谁推荐的他回国练兵?”李经述没想到袁世凯竟然还有这样的门路。
李鸿章回答说:“听人说是庆亲王推荐了袁世凯。”
李经述听说是庆亲王推荐袁世凯,心里明白了,袁世凯肯定给庆亲王送了不少钱呀,而且袁世凯给庆亲王的儿子载振送了女人,估计这时有了回报。看来钱和女人,在哪个社会都管用呀,以后还真不能小瞧了这个袁世凯,历史上他能当选民国大总统,必有过人之处呀。
相比陆军,李经述更关心北洋舰队,问李鸿章道:“那北洋水师提督一职,父亲准备让谁担任?北洋舰队对我们很重要,提督一职,不能不用自己人。”
李鸿章说:“这个当然,北洋水师提督一职,可暂由丁汝昌代理。”
李经述说:“恕孩儿直言,丁汝昌出身淮军,并非海军科班,专业知识不及留洋培训将领。邓世昌、刘步蟾等将领,他也未必指挥得动。”
李鸿章想了一会,道:“与北洋舰队科班出身将领相比,丁汝昌是资历最深、作战经验最丰富、战功最多的将领。没有他,其他人更难服众。放心,他只是代理。老夫估计皇上不会让你在山东呆得太久,到时候北洋舰队还是你来管理,我比较放心。”
李经述这才决定去山东历练。李鸿章催促说:“你赶紧好好准备,进宫面圣,皇上也饱读泰西变法之书,不要拿半桶水的东西糊弄他,另外,在太后面前谢恩,记得备一件重礼。去山东的人选,也要加快选定,不得马虎。”
李经述道:“放心,父亲大人,这就去准备。”
李经述正准备转身离开,李鸿章叫住了他,说:“你此去山东,刘坤一大人给你推荐了谭嗣同。他说谭嗣同自幼‘从名师,好西学’,也曾给刘大人提出过兴学校、开矿藏、修铁路、办工厂等维新主张。此次上折,刘大人也有联署大名,你看是否有合适的位置给谭嗣同。”
李经述道:“刘大人主管户部时,就对北洋水师多有支持,谭嗣同也确实有维新思想和能力,一定委以重用。”
...
第九章 强国之梦
一步。
两步。
三步。
去山东就任巡抚前,光绪皇帝召见,李经述第一次见皇帝,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就像是第一次新婚。虽然他也知道光绪皇帝也不过是一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宫中的规矩和礼数,李鸿章还是对喜欢自由散漫的李经述强调了好几遍。当他的虎头官靴,啪啪踩在养心殿坚硬的玉石路面,跨过蠡斯门,走到第四步,就又把李鸿章强调的礼数回想了一遍,尽管当时他心里想,皇宫里的破规矩还真是多,不过去紫禁城里逛逛也不错。
李经述最终决定接受李鸿章的安排,去当山东巡抚,他也想去孔孟之乡试试新政,看看民主与自由能否在晚清的中国落地。毕竟民主也好,自由也罢,都是脑子里的路,总要在现实中走走,才会知道走不走得通!!
过了蠡斯门,李经述远远看见一座石头假山,假山下有一方亭,亭中立了一圆形石桌,四张石凳,光绪皇帝神情严肃地坐中间。
光绪皇帝就住在这养心殿里,这次召见李经述,因为帝师翁同龢的意见与阻挠,变成了非正式会面。
李经述抬头看看天,一丝丝静谧的白云幽幽浮在空中,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光绪皇帝撤掉了身边的内侍太监,方亭子里只剩下光绪皇帝和李经述两个人。
假山上的泉水汩汩流下,“咚咚”落到鹅卵石构筑的池中,水清澈得像一面镜子,光绪皇帝和李经述的身影在水里晃动。李经述一行完礼,光绪皇帝就迫不及待地问:“汝有何办法可以强国?”
这个问题,实在高度抽象,难以回答。
李经述立在光绪皇帝的面前,看了他一眼。光绪皇帝身材瘦小,显得黄龙袍宽大,他高挑的眉毛下,一双褐色的大眼睛,低垂着眼睑,生得大口薄唇,上唇较短,鼻梁很高——一副被称为“隆准”的高贵面相。但李经述知道,1892年的光绪,名为帝王,实为最高贵的囚徒,真正的内政大权,还在慈禧太后手里。
年轻的光绪皇帝看起来闷闷不乐,他的烦恼,还不只在与慈禧太后争权。他那其貌不扬的隆裕皇后,丑得让他心烦,他俩不只夜里的生活不协调,性格也相克,各闹各的犟脾气。但最痛苦的事,当着慈禧太后的面或在别人面前,还得装成像恩爱夫妻一样。虽然宫里还有一位珍妃可以说说心里话,但慈禧太后不允许他过多接触珍妃,还说得冠冕堂皇,要他多关心国事。
李经述深呼吸一口气,心想面对这样一个皇帝,要回答好如何强国这样高度抽象的问题,绝不能开门见山给他讲民主共和或君主立宪,而要讲究策略:光绪皇帝刚满二十一岁,长期住在紫禁城内,正处于爱做梦的年纪,要给他一个真实的梦境打动他,也就是说,要给他一个强国之梦,一个君临天下之梦!
李经述于是直视光绪皇帝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臣昨晚做了一个梦。”
光绪皇帝果然上钩,奇怪地问:“什么梦?”
李经述一笑,滔滔不绝讲起自己的梦和自己的梦想:“臣梦见皇上登上泰山之巅,鞭执天下,万邦来朝,泰西诚服,成为王中之王!臣梦见皇上指挥着千军万马,还有坚船利炮,将祖宗之土,北扩莫斯科,东到东京,西吞欧美大陆!臣梦见皇上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四万万国人美其服,甘其食,乐其居,万世太平由皇上开启。”
其实,李经述自己的强国之梦,是想重做中国的大总统,用坚船利炮、潜艇坦克,守卫中国的“海棠”土,让四万万中国人民都活得有尊严!他曾无数次在镜子前对自己说:“我有一个梦想,让科学与民主,成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让四万万中国人民过上泰西腐朽堕落的生活!我有一个梦想,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是中国的行省,印尼是中国的香料地,印度是中国的茶叶种植园,澳大利亚是中国的牧场!!我有一个梦想,分裂日本,拆迁沙俄,打破英国,让中华帝国的旗帜,在世界之林高高飘扬!!!”
这种话他排练了很多次,语气铿锵有力,情绪饱满,对光绪皇帝说到最后,李经述两眼放光,光绪皇帝很激动,因为在宫里,西宫的太监们都不太把他当回事,要真能实现李经述说的强国之梦,那怕只有一天,肝脑涂地他也乐意。光绪皇帝赶紧问,这些美梦如何成真?
时机已到,李经述这才跟兴致勃勃的光绪皇帝讲起具体的新政措施,他把一本集合了自己和容闳、李提摩太、严复等人智慧的《西洋各国维新变法考》交给光绪皇帝,称中国只要“练就十万强兵,开办一万工厂,兴办一万学校”,即可实现强国之梦。
光绪皇帝翻阅了《西洋各国维新变法考》,很感兴趣,就其中一些细节,比如如何议事,君主如何指导宪法的颁布,详细询问李经述,君臣一问一答,不知不觉谈了两个时辰,涉及八股、办学、铁路、开矿、购舰、练兵、教育等,光绪皇帝对李经述更加刮目相看,他越发觉得翁同龢阻挠他和李经述见面是出于和李鸿章的私人恩怨,心里对翁同龢公私不分很不痛快。
最后,光绪皇帝问李经述:“中国变成世界强国,你以为需要多长时间?”
李经述仔细想了想,很多改革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容易生乱,于是回答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十年发展,臣以为不出三十年,中国可超越大英帝国。”
“哦?需要三十年?”光绪皇帝毕竟还年轻,觉得这时间有点长,追问了一句,“需要这么久?”
说三到五年可以让中国民主、富强,显然是吹牛皮,改革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不会一蹴而就,李经述点点头,回答光绪皇帝说:“是的。三十年中国一定行。”
“朕知道了。”光绪皇帝还年轻,有点急于求成,听到强国需要这么长时间,面色有一点不悦,道:“你去山东好好干吧,不要让朕失望。”
李经述面见完光绪皇帝,按照李鸿章的指点,备了一份厚礼,去颐和园慈禧太后那谢恩。一般二品以上的官员出京任职,到颐和园给慈禧太后谢恩,是晚清官场的潜规则。
见慈禧前,李经述先送了李莲英一辆价值千金的豪华洋马车,还有十个印度产的极品大烟,李莲英一高兴,便告诉他慈禧太后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李经述便通过李莲英,向慈禧太后进贡了一座瑞士产的精致玻璃箱八音盒,里面音乐一响,就会有舞女跳舞,还有一尊印度产的镶嵌翡翠宝石的玉面佛像。
李经述曾问过李鸿章,中国为什么办什么事情都要送礼?这社会有不送礼能办好的事情吗?
李鸿章道:“中国就是人情社会,孔圣人收学生,还得收几斤腊肉作学礼呢。礼多人不怪呀。”
李经述的礼物,果然收到了效果。慈禧太后收了李经述两样贡品,玻璃箱八音盒和玉面佛像,心里十分喜欢,加上李莲英在一旁介绍李经述文韬武略,颇有战功,慈禧太后问了他几条自强之策,也颇为满意,道:“怪不得李中堂在哀家面前说,他的位置后继有人,你果然有定乾坤之才,哀家会跟皇上说说,维新变法有利于爱新觉罗的江山社稷,你署理山东巡抚,放手干吧,哀家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李经述回答说没有其他要求,慈禧太后还赏给李经述一些福字荷包、银钱,恩赐他可以在颐和园的西苑门内骑马。
李经述从北京回到天津的府邸,谭嗣同上门拜访了。谈道维新变法,谭嗣同毫无顾忌地说:“古之变法维新,多有牺牲,如今这世道,恐怕最后非得流血不可。”
李经述摇摇头,道:“本官是武将出身,在战场上杀敌,不管是日本兵还是法国兵,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在国内变法维新,我还是希望少些流血牺牲。那些喜欢把枪口对准手足同胞的人,不管如何把自己的愚昧凶残,挂上替天行道或正义真理的旗帜,上台后难免会施行暴政,对民众来说,会是噩梦,对民族来说,更是灾难!”
谭嗣同一听,极为佩服:“我没李兄看得深远”。
李经述留谭嗣同在家吃饭,之后两人便约定十天后同去山东济南府。
十天后,秋风渐起,李经述在天津安排好北洋水师和新军军务,让段祺瑞、冯国璋负责把新军开到山东驻地,自己带着席慕兰、容雪等家眷,由亲军护卫,往山东进发,王士珍建议沿路考察民情,李经述便没从水路前往烟台。
那日天色阴沉,李经述一行人的车马在官道上准备离开,谭嗣同还没有到,李经述心里正在着急,谭嗣同和一个中年汉子骑高头大马赶到,“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中年汉子背了一把青龙长刀,刀长十余尺,刀身镶有双龙吞月的图案,霸气外露。李经述骑马上前迎道:“原来是王五大哥,我们又见面了。好久不见,上次在日本你为国出力,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王五虽是一介草莽,为国为民,义不容辞。”大刀王五一拱拳,对李经述说。
谭嗣同骑马上前说,然后给李经述介绍同他一起来的中年汉子:“这次听说我要跟巡抚大人去山东,山东现在拳匪闹得很凶,王五大哥特赶来相助。”
王五给李经述行抱拳礼,李经述说:“王五大侠行走江湖多年。此去山东,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求之不得呀。这样,我们一行中,两位夫人是女流之辈,她们的安危就交给王五大侠负责了。这次是私事,我一定要付酬劳的。”
大刀王五脸顿时黑了,还是不要,道:“为朋友办事,绝对不能收钱。”
席慕兰微微一笑,打圆场道:“也是。我们这样的无价之宝,巡抚大人倾家荡产也付不起镖银呢。”
一行人被席慕兰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尽释前嫌,上路了。
车马在路上走了两天。才进入山东境内,德州知州宋森荫早率领官兵到边界迎接,一行人到德州吃晚饭。晚饭席间,李经述问宋森荫道:“本官听说山东境内最近拳匪为患。滋杀教民,连普通百姓也劫杀。可有此事?”
宋森荫说:“确有此事,入夏以来,拳匪多在曹州、济宁一带滋扰,现在蔓延到泰安、东昌、济南三府。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一千人。”
李经述一听,甚为惊讶,道:“为何拳匪如此横行?”
宋森荫道:“山东这些年各地遭受严重的水旱灾害,百姓灾难深重,十室三空。洋人趁机救灾,二十多家教堂拔地而起,灾民入教者数千人。现在没有入教的民众和教民打官司,经常输,平民觉得洋人在教民背后撑腰,官府怕洋人,所以仇视洋人和教民。加上鲁西南地区,素来‘风气强悍’,拳匪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攻打教堂,很多乡绅也参加了。这些拳匪趁机抢劫财物,绑架勒索,杀害人命,不只教民遭殃,一些非教民也被攻击,家破人亡。”
谭嗣同道:“这就是巡抚大人说的,把自己的愚昧凶残,挂上替天行道的旗帜,对民众来说,果然是噩梦和灾难。”
李经述夸赞谭嗣同说:“壮飞悟性不错,没想到我们此次新政还未实施,首先就得面对拳匪之乱,也好,大乱往往是大治的开始。”
谭嗣同很奇怪,问宋森荫道:“拳匪这样无法无天,官府不管吗?”
宋森荫道:“不瞒诸位大人,山东前任巡抚仇教排外,纵容拳匪,才被朝廷免职,我等也没有办法。”
李经述心想,历史上,李鸿章临终时嘴里还痛骂毓贤纵容拳匪误国,自己这次一定要把拳匪之祸扑灭在萌芽阶段,绝对不许拳祸蔓延!因为李经述知道,义和团的拳民,虽然和刺杀沙俄皇太子尼古拉的那位日本警察津田三藏一样爱国,但最终会害了自己,害了国家,害了人民!
...
第十章 让子弹飞
李经述就任山东巡抚,人还没走到山东,就得面对拳匪之乱。当时山东拳匪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攻打教堂,很多乡绅也参加。这些拳匪抢劫财物,绑架勒索,杀害人命,不只教民遭殃,一些非教民也被攻击,家破人亡,李经述觉得要遏制拳匪,必须“擒贼先擒王”,便问山东德州知州宋森荫道:“拳匪们如何发展拳民?可有头目?”
宋森荫回答说:“据下官查实,山东拳匪的头目有两个,具体名字下官不知,只知道他们外号‘大师兄’、‘二师兄’,在德州、济南各村庄设祭坛,招收青壮年拳员。他们请神时,一般都是磕头念咒语,然后仰面躺下,一会就起来手舞足蹈,气喘如牛,号称自己神仙附体,刀枪不入。”
李经述一听,说:“这跟太平长毛是一路货啊?说说看,他们都请的什么神?”
大刀王五这时站起身,对李经述说:“巡抚大人,我走镖时,看过山东的拳匪请神,什么玉皇大帝、张天师居多,连孙悟空、沙和尚、猪八戒也请。有时诸葛亮、赵云、张飞也有。”
李经述笑道:“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山东不是孔孟之乡吗?怎么老百姓尽信这样的怪力乱神?哪有真人能刀枪不入的?荒谬!要是真能刀枪不入,太平长毛还能被剿灭吗?”
宋森荫脸红了,低声道:“说来惭愧。事实就是这样的,一般的老百姓读书少,看戏知道一些神,他们认什么神,拳匪号称都能请,然后号称这些神仙附体,刀枪不入。”
大刀王五说:“什么刀枪不入?我看只是一些江湖杂耍卖艺。有时候拳首嘴里还会喷喷火,那也是事先喝了烧酒。”
“哦!民间杂耍呀?”李经述听到这,心中便有数了,不要说1892年的山东,就是再过一百多年,还是有一些所谓的大师装神弄鬼,搞什么空中抓蛇的小把戏,骗胸大无脑的女明星献身或者认干爹。李经述说胸中有了应对之策,宋森荫提醒他说:“巡抚大人,您可要万分小心,山东的拳匪很凶悍的,下官曾率官军拘捕过一些拳民,他们仗着人多,打死官军三人。”
“不足为虑。”李经述点点头,对宋森荫说:“宋大人,本官一定除恶务尽,将拳匪绳之以法。”
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李经述一行便没有再赶路,在德州歇了一晚,第二天便赶往山东省府济南。
新任巡抚到了有名的“泉城”,济南全城的主要文武官员和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乡绅都出城迎接。山东布政使张人俊参见李经述,行礼道:“巡抚大人不辞劳苦来鲁,下官等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李经述看了张人俊一眼,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额头很宽,有点塌鼻子,其貌不扬,但精神气十足,说了一些场面话后,李经述笑道:“张大人,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的堂叔张佩伦,乃是本人的妹夫!本官来山东,他还特意给你带了家书。”
“啊?是吗?”张人骏很惊讶。他幼年颖悟,十九岁中同治甲子科举人,1868年就中同治戊辰科进士,任翰林院编修庶吉士,以兵科、户科、吏科给事中掌广西、湖广、山东、四川各道监察御史,为人凝重,操履端洁,察史颇严。在官科道时,正值堂叔张佩伦因马尾海战失败被贬,他谨言慎行,缄默言事,很少向人提起他和张佩纶的关系。
李经述看张人骏脸色不对,挥手撤下了身边人,告别了济南乡绅,只留下张人俊一个人。
晚清的布政使职责是承接上级指派的政务、法令宣达各府、厅、州、县。督促其贯彻实施,而且还管理府、州等各级官员,按期发放俸禄,考核政绩,上报督抚。另外布政使还负责征收全省各地赋税,负责财政收支,统计全省各府户籍、税役、民数、田数等民事内容,相当于现在的省长,于是李经述详细询问张人骏济南、泰安等地的拳匪情况。
张人俊为官还算勤勉,对拳匪之乱心中有数,回答道:“下官查实,这半年来,仅济南、东昌、泰安三府,就发生拳匪之祸一百四十六起,教民死亡一百二十七人,非教民死亡四十六人,被烧毁房屋二百多间。”
李经述听闻老百姓死亡这么多人,十分愤怒,对张人俊道:“看来这些拳匪,是托‘扶清灭洋’之名,实际上纠众劫财,刀枪不入乃是愚民,欺骗善良百姓,我们不得不出手压制。你马上去发布告,在山东全境禁拳,违者严惩不贷,一定要把拳匪之祸扼杀在萌芽之中,否则百姓会遭更大的灾祸!另外,派官兵配合本官带来的新军,严守各出省关口,不得让一个拳匪逃到外省。”
张人骏面露难色,道:“山东拳乱,背后多有有势力的乡绅支持。以前的官府都是不管的,也管不了。”
李经述厉声道:“以前是以前,以后乡绅如有支持拳匪者,一经查实,财产充公。
张人俊问道:“告示的内容具体写什么?”
李经述心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禁拳”,他让张人俊以新任山东巡抚的名义,发布第一道禁拳的谕民告示:“国家与泰西各国订约,有保护教堂之责,平民若有冤屈,可向地方长官申诉,平民和教民都是我同胞,一律平等相待,重大冤屈可直接来巡抚府衙呈诉,切勿私自报复,以暴制暴,否则依法治罪,绝不宽贷!乡绅如有支持拳匪者,一经查实,财产充公。”
“这样的告示贴出去,山东将大乱呀!!”张人俊看李经述很年轻,好言相劝。
李经述回答说:“本官心意已决,张大人无需多言,照办就是了。”
第二天,禁拳的谕民告示贴到了城墙上,还有街道上,济南城沸腾了,大街小巷百姓交头接耳,有赞赏之,也有咒骂声。那天早上,李经述刚起床,来到巡抚衙门的后院中晨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那天,天空很蓝,像半块蓝色水晶,几缕白云在庭院上空悠悠浮动,金色的阳光从一棵老槐树上倾泻而下,两只羽毛未丰的小鸟从树杈的鸟巢里探出肉呼呼的头来,张开大嘴巴,叽喳地叫个不停,红色的钩舌清晰可见,仿佛在跟李经述打招呼。
李经述刚到济南,人生地不熟,晚上没有睡好,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这时,谭嗣同匆匆跑进来报告:“巡抚大人,刚府衙前门的守卫来报,十来个乡绅模样的人,还一百多位红布包头的人要往巡抚府衙里闯,说今天非得见大人,我看他们红带扎腰,腰间插着大刀,恐非善类,便让大刀王五带人拦住了他们,你看怎么办?”
“何人如此大胆??”李经述道:“红布包头,红带扎腰,还带着大刀,想必是那些拳民了。领头闹事的人是谁?”
谭嗣同说:“听他们说话,好像拳匪的大师兄、二师兄都来了!”
“哦,大师兄,二师兄?”李经述想起来了,这两人正是拳匪的头目,他笑道:“哦,仗着有乡绅撑腰,这么嚣张?本官正要派人去请他们,他们竟然送上门来,跑到巡抚府衙来闹事,也罢,叫王士珍带上五十个亲兵,跟本官去收拾他们。”
李经述、谭嗣同、王士珍来到府衙前门时,大刀王五正横刀站定,纹丝不动,犀利的目光盯着前来闹事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他那气场,好像关羽再世,闹事的上百个拳民乱哄哄的,却谁都不敢上前走一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胆大的拳民想硬闯,大刀王五把刀子往地上一插,飞身一脚踢过去,其中一位拳民的身体飞出去五六米远,另一位拳民看大刀王五刚插刀的地方,底下的青石砖块都开裂了,目瞪口呆,刀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手一摊退后了,说自己是跟来看热闹的。
“大哥,不好,他是关羽附体,最怕的人是东吴陆逊了。大师兄快发功,把陆逊请来附体,取他的人头。”“二师兄”熟悉三国,看大刀王五的青龙刀,还有气势很像关羽,催促“大师兄”赶紧发功,干掉大刀王五。后面的拳民也纷纷要求大师兄发功,大师兄看了大刀王五一眼,此人一身正气,出手又不凡,恐怕不是好惹的,便一抓脑门,回头转移话题说:“我们先找巡抚大人要紧,一会再回来教训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经述这时带人走到了府衙门口,和颜悦色,让大刀王五放拳民的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十来个乡绅进府衙,到西议事厅议事。来闹事的大师兄和后面的乡绅一看李经述面带微笑,看来并无恶意,加上以前的官府也不曾为难他们,胆子大了,便跟着他进去了,其他人则被王士珍带人拦在了巡抚衙门外。
在西议事厅,大师兄、二师兄等人行礼参拜李经述,行完礼后就座。一位为首的乡绅陈长寿站了起来,他七十岁左右,一身长袍,胡子花白,道:“巡抚大人,我们都是本地的乡绅,大人发布告示,禁止拳会活动,但拳会扶清灭洋,都是忠于朝廷的义士!老朽窃以为官府应该提倡,前任巡抚大人就是这样做的。”
“义士?”李经述脸色突然一沉道:“灭洋?你们灭的都是我中国同胞,死的都是中国老百姓!前任巡抚昏庸无知,才被罢免。本官绝不会饶恕!既然诸位都来了,我们就好好算算旧账!”
大师兄和二师兄先前没料到官府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一听李经述这话,环视议事厅,已经立了不少荷枪实弹的亲兵,这时候想开溜,已经太晚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时,陈长寿说:“大人初到山东,可能还不了解当地的民情,教民大都是洋人的奴才,食洋人的救济粮,就忘了自己是中国人,专门仗势欺压良民,一肚子坏水!那些教民还目无尊长,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乡绅放在眼里。”
“放肆!”李经述厉声喝道:“本官岂会不了解民情?本官曾亲入灾区救灾,知道灾民的苦处!不管是谁的饭,百姓只要家人不被饿死。便比什么都好。据本官了解,大多数教民都守规矩。即便他们有错。生杀大权也只有官府能决定,你们凭什么动用私刑,罔顾人家性命?而且,本官听闻拳民们还劫财,烧毁民房,打家劫舍,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听李经述的语气越来越犀利,大师兄越来越心慌,答非所问,道:“官府向来袒护洋人和教民,我们非把洋鬼子全灭了不可。”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的几把大刀,能敌得过洋人的枪炮吗?”
二师兄拍拍胸脯,道:“大师兄说了,拳民们念了咒语。就自有神助,洋鬼子的枪炮奈何不了我们。”
李经述冷笑道:“本官听说,前些日子在德州,拳民杀了官兵,也被官兵杀死二十七个,他们不是刀枪不入吗?”
这时,在座的乡绅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对拳民刀枪不入表示怀疑。大师兄涨红了脸,诡辩道:“被打死的拳民是心不诚,功力不够。”
李经述一听,明白了,这话说出了一切邪门歪教或“大师”糊弄人的“秘诀”:“完全信教主说的话,才算心诚,一旦你信了,你就上当受骗了;如果你不信,人家就说你心不诚,达不到效果。这样,他们的谎言就永远不会被拆穿”。不过,李经述没那么好糊弄。略加思考,便道:“你们的功力谁最厉害?想必大师兄吧,大师兄的心,肯定是诚的。功力肯定够啦?给本官表演一下刀枪不入吧。如果你真能刀枪不入,本官就收回禁拳令。”
“大人此话当真??”二师兄抢着说:“我们大师兄的功力,有目共睹,我们亲眼看他发功,铁布衫罩体,火铳都打不伤。”
二师兄没想明白,大师兄表演时,火药的分量偷偷减少了十分之一,所谓的铁布衫,也只是胸前藏了一块铁板。坑人的二师兄把大师兄逼到了墙角,大师兄浑身大汗淋漓,又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表演一次。
“好!”李经述派人让王士珍收了外面拳民的刀子,把他们都放到院子的小校场里来,让他们睁眼瞧一瞧大师兄怎么发功,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
只见大师兄向前走了大约一百步,转过身子,拱手像东南方向拱手作揖,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躺在地上,然后双唇蠕动,开始振振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日月照我,托塔李天王,快快附我身,麻里麻里哄。”然后,他站起身来,双腿叉开,两手下垂,开始疯狂摇头。
王士珍举着火枪,瞄准后问道:“好了吗,我数三声,就开枪了,一、二、三……”
拳民们都觉得差不多了,屏住呼吸,想看看大师兄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李经述也睁大了眼睛,盯着大师兄的脸,下令王士珍开枪,让子弹飞一会!
...
第十一章 中西文明冲突
李经述和拳民们都屏住呼吸,等着看大师兄怎么“刀枪不入”。王士珍也举枪对准了大师兄,准备扣动扳机,让子弹飞。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大师兄突然睁开眼,大声喝道:“大人,且慢!”
李经述问道:“怎么啦?”
大师兄狡猾地说:“托塔李天王今天不在家,我得换请另一个真神!”
李经述见大师兄想耍赖,微微一笑,道:“你换吧,本官等着。”
大师兄便又装神弄鬼,“麻里麻里轰”咒语念了三遍,再请了一遍神,这次请的是“二郎神”,结果王士珍再次数到“三”要开枪时,大师兄又睁开眼睛,说:“大人,且慢,二郎神今天病了”。
“这神仙还有得病的!”李经述心想,这大师兄蠢得不是一般,心想本官看你耍花招到什么时候。他随即命人抬来两把椅子,和谭嗣同坐定,道:“本官倒要看看,今天你能拖到什么时候。本大人慢慢等,你再慢慢换,请不来真神,你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府衙!”
听了李经述的狠话,大师兄头上直冒冷汗,他知道眼前的巡抚还真不好糊弄,但此时也无路可退,第三次,他两腿发抖,说自己想去茅房。
李经述派了两个亲兵一检查,果然大师兄紧张得尿裤子了,便派人跟着大师兄去茅房,寸步不离,脱裤子都盯着他,防止他跑了。
大师兄无奈,最后只得再次回来小校场,寄希望于开枪的王士珍枪法不准,只要一打偏,他立马说自己神仙附体结束。可惜,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太臭了,王士珍的枪法,百步穿杨,在北洋武备学堂数一数二,在大师兄胸口放一枚听哦铜钱,打中钱眼都没问题,更何况大师兄这么大一个肉靶子?
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后,大师兄一头栽倒在地,没有再起来,他的胸前被打出两个大筛孔,血流不止。半炷香的时间,大师兄像一头被放干了血的死猪一样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谭嗣同上前一探大师兄的口鼻,已经没有气息,便向众人道:“他死了!”
“不可能呀,大师兄有真神附体,不可能死的。”二师兄喃喃自语,觉得不可思议。
其他拳民也想不通,为什么神通广大的大师兄就这样死了,窃窃私语。
“此次对山东的拳匪之乱,老百姓死了几百人,你们的大师兄,就是罪魁祸首,现在他已经伏法,你们还执迷不悟吗??”李经述让二师兄和拳民们上前看看大师兄到底死了没有。
在场的二师兄和乡绅见状,上前试探了大师兄的口鼻,果然没了气息,二师兄吓坏了,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李经述求情道:“巡抚大人,饶命呀。我们也是被大师兄蒙蔽的,以前不知道大师兄欺骗我们。”
后面的拳民也纷纷下跪向李经述求饶。李经述想了一会,说:“饶恕你们,也并非不可。你们这些拳民,就去现身说法,将功补过,到乡下为山东父老戳穿大师兄刀枪不入的谎言。至于陈长寿你们这些乡绅,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助拳民们现身说法。如果你们能劝全省的拳民向善,本官就饶你们不死,否则,你们就在大牢里等着,秋后问斩吧!”
二师兄和拳民们,还有乡绅们纷纷点头答应下乡去现身说法。当日去巡抚府衙的,都是拳匪的骨干分子,他们现身说教,李经述很快遏制住了拳匪之乱。李经述深感在1892年,封建迷信盛行,跟当时的教育内容落后有关系,便决定下一步从教育入手,开始在山东的新政。
李经述深知山东这样一个大省要稳定,需把“枪杆子”牢牢抓在手里,而且兵贵乎精,不在多,他除了把天津训练的新军调了一万驻防山东,还裁撤了山东原有的四万兵勇,精选一万人,组成二十营,将省下的军饷全部换上洋枪洋炮,集中到济南,让王士珍负责训练,并把北洋水师的“定远”号调到山东威海驻防。
大局稳定之后,李经述首抓的第一件事,就是兴教育,启民智,也就是解放民众的思想。山东当时的教民达五千人,儒家文化和基督教文明产生剧烈冲突,表面上被李经述强力压制下去,但矛盾依然存在。
李经述认同李提摩太的看法,准备通过教育使民众对科学产生兴趣,招募他们去修建铁路、开掘矿藏,避免饥荒再度发生,把民众从“赤贫之境”解救出来,这样“釜底抽薪”,可以彻底铲除封建迷信带来的“拳匪之乱”,减少仇洋排外事件。
李经述一到山东,就创立了山东大学堂,邀请李提摩太担任山东大学堂的西学书斋总理,相当于现在的山东大学校长,由谭嗣同担任副校长,没想到,李提摩太刚到济南,就跟谭嗣同起了理念上的冲突,就西方文明和中华文明孰优孰劣,进了唇枪舌剑的辩论。
关于文明冲突论,美国当代著名的政治思想家、国际政治理论家塞缪尔·亨廷顿有一个关于“文明冲突论”的理论,被很多学者认同:他从贫穷落后国家存在的实际情况出发,提出了贫穷落后国家走向现代化的“强政府理论”,主要内容是说贫穷落后国家在进行现代化变革的过程中,要根除国内政治的动荡和衰朽,就必须建立起强大的政府,舍此无他路可走。
亨廷顿在一书中系统地提出“文明冲突论”:认为世界格局的决定因素表现为七大或八大文明,即中华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西方文明、东正教文明、拉美文明,还有可能存在的非洲文明。文化方面的差异,将主宰全球的冲突。
在亨廷顿看来,主要文明之间的相互作用将决定未来的世界,主要是西方文明和儒家文明根深蒂固的矛盾。无视或故意忽视文明的冲突不仅仅是无知的,而且是对社会的毫无责任感,若出于政治正确的需要而故意粉饰?太平,这种做法更是于事无补。
李经述对这种文明冲突深有体会。那天晚上,李经述在山东巡抚衙门里设宴,给刚到济南的李提摩太接风洗尘。
谭嗣同、段祺瑞等人都在座。当时明月当空,一张方形的梨木长桌摆在院子当中。桌面上摆满了黄河鲤鱼、九转大肠、辣子鸡丁、螺丝糕、麒麟马哈鱼、坛子肉、油爆双脆、油炸螺丝糕等极具地方特色的鲁菜,李经述还特意为李提摩太准备了一瓶英国红酒和西式糕点。
李提摩太的身后,站了一位年轻后生,穿着青灰长袍,鼻梁高挺,天庭饱满,嘴唇厚实,很有精神,一开口也是粤腔。
李提摩太介绍说,这是他的私人秘书兼翻译梁启超,字卓如。此时梁启超还很年轻,为李提摩太工作。
李经述知道梁启超虽然是康有为的学生,但不是一般的师生关系,而其梁启超的才华远远超过了康有为,于是下令给梁启超加了一个凳子,请他入桌一起参加宴席。
“多谢大人赐坐。”梁启超诚惶诚恐,以他现在的身份,是很少有机会和李经述等人同桌吃饭的。
一行人聊起维新变法,梁启超把自己一本有关维新的读书笔记呈给李经述看,李经述翻了一下,里面除了内容不错,文笔也是一种新文体。介乎于古文与白话文之间,雅俗共赏,大为赞赏梁启超道:“夫少年强则国强,将来你必为国之大才。不知你是否愿意到巡抚衙门来工作?山东新政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梁启超也是极其好学之人,说:“巡抚大人谬赞。只要李牧师同意,本人十分愿意到山东来学习。”
李经述赶紧找李提摩太要人,免得梁启超将来又去找康有为,被康有为所误,李提摩太同意放人。李经述心情大好。几人推杯交盏。
酒过三巡,李经述向李提摩太等人请教山东新政的改革,李提摩太第一个发言道:“泰西富强之本,不尽在于船坚炮利,而在于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巡抚大人可授予某一国洋人绝对的权力,由该国的代表修建中国铁路,兴办矿山、工厂等,这样不出三年,山东可大变。”
谭嗣同不同意,道:“夫国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有主权,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制法律而自守之,夫如是主权者,谓之完全成立之国。若一国之铁路、矿山、工厂皆操于外人之手,如此这般,那中国之主权岂不是沦落到洋人手中,莫说朝廷不会答应,济南的乡绅不同意,巡抚大人也不会同意。”
李经述一看,这两人说话都有点冲,赶紧打圆场道:“中国几千年来,重农抑商,从一个农业社会发展到工业社会,的确经验不足,洋人操办铁路、工厂的经验,我们需要学习。但中国是大国,这样的国情,改革必然只能是渐进稳步推行,过于仓促,都请洋人来办,会撕裂中国社会的共识,乡绅们肯定会反对,反而延缓改革步伐。”
李提摩太几杯红酒下肚后,又谈到文明的优劣,说西方文明的种种优点,比如报馆、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等很是先进,他批评中国文明落后,禁锢人民的思想,把多数国民变成了愚民。
谭嗣同气愤不过,拍桌而起,道:“我谭某人虽仰慕西学,但我中华文明五千年,源源不绝,中国本身的文明史,就充满了儒、道、佛等不同文化的交融和生长,是一个波澜壮阔、生生不息的同化过程,礼义廉耻,忠君爱国,这些观念绝非落后。”
谭嗣同和李提摩太因为中西文明的一些理念冲突,吵了起来,李经述又只得出来圆场,他自己一向对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都有客观的认识,不崇洋媚外,他咳嗽了一声,对谭嗣同和李提摩太道:“本巡抚是武将出身,本不太懂你们争吵的文明,但我看来,西方文明,注重个人,国家,公共观念,所以有报馆,中国文化,只有家族,家国一体,所以缺乏公共观念。文明这东西,很多时候跟生活方式密切相关,泰西和中国各有优劣,譬如泰西拿刀叉吃饭,中国人习惯于拿筷子吃饭,总不能说西方的刀叉,就比中国的筷子文明,对吧?说不好听的,西方用马桶,中国人用茅坑,也不见得干净的马桶就比臭烘烘的茅坑文明,农人还要用大粪作田地底料呢,文明跟一国之民的生活方式有关,所以有不同形态。”
李经述这马桶和茅坑的对比一出,话糙理不糙,梁启超一口饭吃到嘴边,喷了出来,笑道:“巡抚大人这见识,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桌上的人被梁启超的样子逗乐了,气氛缓和,便也不再争吵。
这一顿饭吃完,李经述浑身都是汗,他意识到,人的思想观念冲突,就是文明的冲突,远比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斗争难办得多,内部维新的自己人就可以吵起来,接下来的新政之路不会平坦。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不争论”,自己继续强势,把新旧观念的冲突压制下去,先干实事,在山东把学堂、工厂、铁路建起来。李经述放弃了让谭嗣同去山东大学堂的打算,改派梁启超去协助李提摩太管理山东大学堂。
时光如水流,转眼间,冬去春又来,正当李经述在济南为煤矿和铁路的事东奔西走,李提摩太出事了。
那日,李经述刚回到巡抚府衙后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摘了顶戴,梁启超就赶来报告:“不好了,巡抚大人,李提摩太牧师被拳匪抓走了。”
李经述一听,赶忙问梁启超怎么回事:“拳匪之乱,本官去年不就已经平了吗?大师兄也被打死了呀。”
梁启超说:“今年开春,山东全境连续几个月没有下雨,田野里旱得直冒烟,农民播的种子不发芽,长出的庄稼也都枯死了。山东各地的拳匪又死灰复燃,这次作乱的据说是大师兄的弟弟,他在二龙山纠结了一百多个拳匪,号称大刀会,李牧师去郊区的教堂参加一个赈灾活动,半道上马车被他们给劫了。”
“啊?”李经述道:“山东还有拳匪!!” 穿越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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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招安大刀会
听梁启超说李提摩太被拳匪抓了,李经述心急如焚,马山找来护卫李提摩太安全的王士珍,厉声问道:“你怎么没派亲兵保护好李牧师?要是他出了事,那洋人如何看我们?朝廷会如何看我们?只怕会惹出外交纠纷,到时候山东新政就没办法开展了!”
满头大汗的王士珍从练兵校场赶来府衙,李经述已收到大刀会首领朱红灯派人送来的“绑票”,主要内容是一份“拿洋教、保江山”的宣传单:
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惹怒天。
男无伦,女行奸,龙王怒,不降雨。
劝教民,猛回头,不信神,祭祖先。
洋鬼子,尽除完,大清一统靖江山。
在信的末尾,大刀会首领朱红灯要求李经述以官府的名义,追认他的哥哥为义士,并解除对山东拳民的禁令,三天之内没有答复,就撕票。
李经述对大刀会和朱红灯的印象不坏,知道他们并非一般的拳匪恶人,可以收为己用,于是让送信人回去转告朱红灯,对山东拳民的禁令已上报到朝廷,解除尚需时日,他将亲赴二龙山跟朱红灯谈判,在此之前,李牧师如果少了一根头发,他必定带炮兵轰平二龙山,一个大刀会的成员都不留!
王士珍气喘吁吁跑来见了李经述,连声认错:“今日有一批克虏伯火炮运到济南,李牧师说去去就回,卑职忙于军务,便没有亲自陪同,罪该万死。”
李经述说:“事已至此,你去找段祺瑞,让他带重炮封锁二龙山的各个路口。”
王士珍领命而去。不一会,谭嗣同、大刀王五、山东布政使张人俊等人听说了李提摩太被绑票的事,也匆匆赶来巡抚衙门议事。
李经述问张人俊:“你是否了解朱红灯这个人?”
张人俊回答说:“下官听说过此人,他自幼拜师习拳。是一位拳首,曾在大李庄设场。朱红灯还经常在乡间行医卖药,人缘还不错。可能是洋人经常免费给灾民发西药。惹怒了他。”
“行医卖药之人,有悬壶济世的心,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拳匪!”李经述问张人俊:“张人俊可还有家人?”
张人俊说:“有一位年过八十的老母,住在大李庄。”
李经述点点头,道:“这事就好办了。你赶紧派人去把朱老太太用八抬大轿请到府衙来。”
大刀王五听李经述说要进二龙山跟朱红灯谈判,说:“巡抚大人,万万不可,我前些年押送镖车,曾路过二龙山,此山为一孤山,山高路险,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易守难攻,如果大队官兵开过去,很容易暴露目标,这样李牧师就危险了。”
李经述说:“李牧师还困在二龙山,本官原本也没打算派大队人马过去。”
谭嗣同一听,道:“那大人的安危怎么办?山上可是有一百多个悍匪,我们不能让大人去冒这个险,还是我上山去跟他们谈吧。”
李经述摇摇头,说:“朱红灯明显是冲着本府的禁拳令来的。这事估计得本官亲自去才摆得平,即便龙潭虎穴,也只好去闯一闯了。”
大刀王五这时站出来,说:“巡抚大人,和草莽土匪打交道,王五比较有经验,就让我跟着你上山吧。”
李经述一听,说:“这样甚好。我们带着朱红灯的老母上山,还真得有劳王五兄弟护送。”
李经述三人正准备出发时,王士珍已经赶回来了,呈上一幅地图,道:“卑职已将二龙山的各处险要绘成地图。请大人过目。段祺瑞已带八门重炮围住了二龙山,只要大人一下山。我们马上踏平二龙山。”
李经述道:“你们等本官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王士珍道:“卑职遵命!”
山东的二龙山,在鲁西南。当年大旱,到了四月还不见一片绿叶,光秃秃的山头,白色坚硬的石头耸立,远看像白化病人的皮肤。
朱红灯的性情很孝顺,听说李经述就三人上山,还带着自己的老母亲上山谈判,十分诧异,没想到李经述这大官竟然有如此胆量,便和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一商量,答应放他们上山,但不许带一兵一卒。
李经述和大刀王五走了五六里山路,到了山顶。大刀王五打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家仆,穿一身黑色短袖马褂,背着朱家的老太太健步如飞。三人走到二龙山的老巢,朱红灯刚上山不久,那里也就是几间临时搭建的草木屋。
李经述看了一下眼前的山东大汉,他正是头裹着红巾的朱红灯,四十出头的年纪,满脸大胡子,身材高大,胳膊很粗,一看就是练过武的人。不过这山东大汉见到亲娘,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孩儿不孝,让你受委屈了,官府有没有为难你吧?”
李经述示意大刀王五放下朱老太太,带到朱红灯的面前。
朱红灯的母亲脸颊滴下几行浊泪,她老眼昏花,眼睛不好使了,走到儿子面前,上前扶起朱红灯,不停摸着儿子的脸道:“儿呀,为娘没有受委屈。我从大李庄,是坐八抬大轿去的巡抚府衙,为娘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遭坐八抬大轿呢!上山的路上,也是巡抚大人安排下人背我上来的。”
朱红灯本来就是农民,不敢仇视官府,以前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当地的知县,现在看到一省巡抚竟然正义凛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又没有为难自己的老娘,内心对李经述多了几分感激和敬畏。
李经述这时正色道:“朱红灯,本巡抚早闻你性情至孝,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用你八十岁的老母亲做人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本官是不会用的,你有什么冤屈,尽可以到巡抚衙门找我,何必上山当土匪呢?你就自甘堕落,跟岳迷功、段二瞎子之流为伍?”
岳迷功、段二瞎子,是当时鲁西南地区臭名远扬的土匪头子,啸聚草泽,劫掠富户,劫富而不济贫,民间大受滋扰,匪名顶风臭千里,山东百姓恨之入骨。朱红灯还是不屑与之为伍的的,道:“我们两兄弟都是忠肝义胆,为老百姓除灭洋人,官府却处处与我们为难,这冤屈到你的巡抚府衙能伸?”
李经述回答道:“禁拳是朝廷的旨意,本官现在不可能一下子废除。不过本官看过你们的揭帖,你们说‘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惹怒天’,如果把洋人全部赶走,老天就能下雨的话,本官早就这么做了。你说的‘不信神,祭祖先’,倒是对的,中国人谁都不能数典忘祖!但信教乃是民众个人之选择,官府无权干涉,各国都是如此。另外,本官也绝不会袒护洋教,今天九月庚子,孔圣人诞辰,本官还将和本地千位乡绅一起,去曲阜孔庙祭拜。我中华文明,乃讲究包容,一定能同化外来之文明。”
朱红灯哪里懂得宗教自由的大道理,不过他听李经述说要去曲阜孔庙祭孔,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说:“大人英明!大人既然将我老母带上山来,我朱红灯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可以放一人回去。你看那洋鬼子和他的女儿,你选一位带走吧!”
李经述心中犹豫不决,到底选谁呢?把李提摩太放在山上,万一出了问题,不仅自己失去了一位好朋友,还可能造成国际纠纷,但把他的女儿放在山上,也太不安全,便道:“本官可以把你哥哥封为义士,你们下山之后,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你把两人都放了!”
朱红灯说:“不行,那样我没办法给兄弟们交待!”
李经述说:“不如这样,你把两人都放了,本官留在山上做人质,这样兴许朝廷不日会答应你们开拳的诉求!”
朱红灯正犹豫不决,从二龙山的草厅外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喽啰,道:“不好了,大当家的,那洋人和小姐被人救走了!”
原来,李经述故意在拖延时间,和朱红灯讲了一大堆他未必懂的大道理。
大刀王五把朱红灯的母亲背上山后,就嚷嚷着要去茅房,两个看着他的小喽啰很快就被单手卡住了脖子,说出了关押李提摩太和席慕青的地方:后院的马厩改造成了一间特殊牢房。
大刀王五打晕了他们,夺了一把刀子直奔后院的马厩。当时正值中饭时间,五六个头裹红布的小喽啰将刀放在地上,正喝酒吃饭,他们哪里知道,一位武林高手近了。
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入,此人正是杀气腾腾的大刀王五!
“谁?你是谁?”为首的喽啰放下筷子,喊道,他这个问题是多余的,话还没问完,脑袋就被人一刀砍下,像个球一样在地上滚出五六米远,身体在原地轰然掉地。其他几位喽啰见状,正要去捡地上的刀,可还没看清黑衣人的面目,身体像被踢中的沙包,飞撞到土墙上,把一面新墙撞出两个大窟窿,接着,大刀王五如一只刚出牢笼的猛虎,一脚踢在半米厚的土墙上,马厩半边墙壁坍塌。
大刀王五救出了其中的李提摩太和席幕青,一群拳民闻讯赶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刀王五深吸了一口气,示意李提摩太和席慕青他们躲到自己的身后。他狮吼一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大刀王五!”
“早听说大刀王五出刀快如闪电,但我们人多,还有神助,铁布衫护体,怕什么?一起上。”二龙山上牛高马大的三当家朱武赶来,带刀扑了上去。
大刀王五站定,纹丝不动,就在朱武快到眼前时,一挥手中大刀,只见白光一闪,三当家朱武瞬间倒地,胸口中刀,肠子都露出半截,鲜血流了一地。接着,大刀王五腾空而起,飞起两脚,朝两个奔上前来的喽啰腰间踢去,速度之快,无人能躲。
又一伙人冲杀过来,大刀王五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握紧刀子,本来就孤傲冷峻的眼神,显得格外犀利,他横刀冲向人群,如狼入羊群,转眼间,一片哭爹喊亲娘声,前面的小喽啰惊恐地朝后面逃窜,撞倒了同伴就手脚并用,从他们身上爬过去逃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刀王五力战群敌,只觉得眼前的空气,全都是红的。经过一场恶战,大刀王五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李提摩太和他收养的女儿下山去了,这是李经述交给他的任务!
朱红灯八十岁的老母,是一位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太太,听说洋人已被救,担心儿子的性命,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李经述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求情:“巡抚大人,我儿一时糊涂,吃了猪油蒙了心,求大人饶他一命。我的大儿子已身亡,如果小儿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老身这把老骨头,就无人送终了。”
李经述扶起老太太,说:“老夫人莫急,本官这倒有一条明路,就看你儿子走不走了。”
朱红灯看白发苍苍的老母为自己求情,于心不忍,不觉脸上也留下两行清泪,一听李经述说还有明路,赶紧“哐当”扔了手中的刀子,跪在他母亲的身旁,说:“大人恩德,小人没齿难忘。不知有何明路,还请大人明示。”
李经述道:“本官看汝等皆系乡民练习技艺,本意也在保家卫国,与岳迷功、段二瞎子之匪不同。本巡抚将在济南以及各府成立警察局,你们大刀会可以协助警察局维持地方治安。”
朱红灯问,“警察局是什么?”
李经述心想,这时跟朱红灯解释什么叫警察无异于对牛弹琴,便说:“类似于捕快,但专门负责维持地方治安和处理民众的小纠纷。”
朱红灯本来就没有落草为寇的想法,加上有了用武之地,便和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等人商议,最后同意接受李经述的招安。
为了表示诚意,朱红灯拍着胸脯说:“我将先带领大刀会的兄弟。去取岳迷功、段二瞎子的人头来见大人。”
李经述道:“这些匪盗来无踪去无影,还真令地方官府头疼。有你们帮助甚好,我会派五百官兵协助你们剿匪。”
于是,一场人质危机就这样被有勇有谋的李经述化解了。朱红灯等人护送李经述下山,到了路口,王士珍、段祺瑞、席慕兰等人早在路口迎候了,席慕兰见到李经述,像一位小女孩,众目睽睽之下,扑到他的怀里哭着说:“相公,急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经述对席慕兰笑道:“娘子,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此后一个月,大刀会果然积极协助官府剿匪。朱红灯竟然活捉了岳迷功,剿灭了段二瞎子等匪众,山东境内,匪乱一时大治,李经述新官上任第一把火成功点燃了,大有燎原之势!
...
第十三章 山东新政
平息了山东的拳匪之乱,李经述毕竟还年轻,他对于如何当好山东一省之巡抚没有经验,便经常向李鸿章请教,李鸿章告诫他:“做一个长官,最要紧的是洞悉下情,整顿吏治,只有这样,才能够举措适当,如果受着下边的蒙蔽,那就成了一个瞎子,哪有不做错事的?”
于是,李经述开始下令在山东全省整顿吏治,他饬令各道府州县将所得陋规一律交公,酌给公费,以杜绝受贿,防止官吏贪污;设立官吏考验处,考核甄别初到和新选新补官员;设立调查处,关注报纸舆?论,了解官员政绩;设立法政学堂和胥吏学堂,以开“官智”,培养新政人才。
同时,李经述开始振兴实业,在山东设立山东工艺总局,作为振兴山东实业的政府机关,劝导奖励全省绅民兴办各种实业,还创办了工艺学堂等,培养技术人才,在济南设立了农务局和农事试作场,从美国购置农业机械,并聘请外人指导种植,又附设农业学堂,教授桑蚕种植和糖酒制造。
然后,李经述便上奏光绪皇帝,在山东开办山东大学堂,并组织李缇摩太等人起草了《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李经述在奏折中写道:“国势之强弱,视乎人才,人才之盛衰,原于学校。诚以人才者,立国之本,而学校者,又人才所从出之途也。以今日世变之殷,时艰之亟,将于得人以佐治,必须兴学以培材。”
李经述奏请先在山东省城设立大学堂,分斋督课,其中专斋相当于大学,正斋相当于中学,备斋相当于小学。因为有李鸿章的大力支持,李经述上奏十二天之后,光绪皇帝朱批:“朕知道了。政务处及各该衙门知道。单并发。”
李经述在山东巡抚的位子上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山东大学堂由他一手创办起来,李经述上奏给光绪皇帝的奏折中,一并提交了一份内容详尽的《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分为学堂办法、学堂条规、学堂课程和学堂经费四章,共计96节,一万四千多字,为后来山东大学堂的创办规划了蓝图。
为了创办山东大学堂,那些天的晚上李经述的书房灯火通明,李缇摩太、梁启超等人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这样忙碌的场面已经持续很久了。
不久,李缇摩太还给李经述推荐了一个叫赫士的美国传教士。赫士1882年来到中国,一直在山东传教,1883年起任教于山东登州文会馆。登州文会馆是十九世纪中后期基督教来华传教士在中国创办的学校,位于山东登州,也就是今天的烟台蓬莱市。登州文会馆采用的是现代的从小学到大学的教育体制。
李缇摩太与赫士私交甚密,深知登州文会馆的教育体制在当时十分先进,当光绪皇帝关于书院改学堂的谕旨发布之后,李缇摩太便恳请赫士帮他创办山东大学堂。不久,赫士率领文会馆七名教习来到济南,沿用登州文会馆办学的方法、条规,采用文会馆的课本、教材及教学仪器设备,参照文会馆办学的各项经费开支编制预算,为李经述起草了《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
李经述对赫士等人没有偏见,反而大力支持。1892年秋,济南泺源书院门口挂出了校牌:山东大学堂,成为参照现代教育体制建成的又一座新式学堂。根据章程,学堂招收了第一批新生300多名,分专斋、正斋、备斋。备斋相当于各州县小学堂,学习浅近知识;正斋,相当于中学堂,学习基础学科;专斋,相当于大学堂,学习专门学科。
李经述找济南乡绅和商户筹款,设立了奖学金和助学金,按照专斋每月四两、正斋每月二两、备斋每月一两发放。初创的山东大学堂,李经述任命李缇摩太为总办,相当于校长,总理学堂一切事务;任命赫士为总教习,总理择聘教习人员和核定课程,相当于教务长;任命梁启超为监督员,负责督饬学生。
山东大学堂的创办,在当时的中国引起轰动。当时,全国各地多是书院。中国的书院,是唐宋至明清出现的一种独立的教育机构,是私人或官府所设的聚徒讲授、研究学问的场所。最初,书院为民办的学馆,原由富室、学者自行筹款,于山林僻静之处建学舍,或置学田收租,以充经费。中国最早的官办书院开始于唐朝,发展于宋代。清代乾隆年间,官立书院剧增,但由于科举考试是追求仕途的重要手段,使得读书人趋之若鹜,绝大多数书院成为以八股文为主要教学内容的科举预备学校,书院与科举制度共生、共存、共兴。
随着西学的传播和李鸿章等人主导的洋务运动发展,科举制度也发生改变了。1888年,清政府接受李鸿章的建议,准设算学科取士,首次将自然科学纳入考试内容。后来,光绪皇帝又接受了李经述的建议,以时务策命题,严禁凭楷法优劣定高下。1892年的学堂,对西学并不排斥,光绪皇帝接到李经述的奏折,通饬各省要求参照办理的《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作为中国第一部大学章程,为当时正在兴起的中国现代大学教育树立了生动的范标,催生了全国各地新式大学堂的诞生。
开办山东大学堂后,李经述开始筹建有史以来中国第一批现代化的警察队伍,这支队伍主要是从新军里面抽调,因为新军纪律好,便于管理。山东警察总局组建时有三千人,从此以后,警察开始正式的进入到中国人的城市生活。
李经述思来想去,这个山东警察局长的位置,还是由一身正气的谭嗣同来担任比较好。谭嗣同也果然没有辜负李经述的期望,不到三个月,一支有着拘留所、备差所等完备机构的警察队伍,为服务与管理群众而设,以防患未然,排解纠纷而作,他们的警员必须性情温和、朴实,举止端方,做事严正,保卫民众,不索银子。
为了让警察更专业,李经述开办巡警学堂,把训练好的3000名巡警调进,设南、北巡警局,同年冬又设立巡警学堂。后来,又增添马巡(骑马的警察)、河巡(水上警察)、暗巡(便衣警察),将巡警制度推广到各府县和铁路,建立全省警察网。谭嗣同制订了严格的警察管理制度,作为李经述的新政办其他措施,稳定社会秩序,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仅用了半年时间,济南就被纽约时报描绘成世界上拥有最好的警察制度的城市之一,经过李经述和谭嗣同的铁腕治理,在一年之后,山东各处的社会秩序逐渐恢复,在济南、泰安等地更是出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
至于朱红灯那些由大刀会招安来的数百“协警”,李经述将他们编成了城管大队,朱红灯就成了济南的城管队长。
朱红灯不解城管的职责,加上没什么事干,他和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一起去找李经述,见面问道:“现在民众有麻烦事,遇到小偷小摸,都知道找警察,我们城管做什么?管理街头那些小贩?”
“放屁!”李经述道:“那些街头的小贩,都是自食其力的良民,不偷不抢,要你们管做什么?本官另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朱红灯一听李经述有重要任务,连忙问:“大人有何吩咐,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李经述没有多说什么,叫人拿来笔墨,对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道:“这些事很繁琐,你写下来,省的你们城管记不住。”
“遵命!巡抚大人!”刘士端手拿稳了毛笔,蘸墨之后,铺好宣纸,等候李经述吩咐。
李经述略加思索,让城管干什么好呢?忽然,他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道:“采买木牌一百块,请人雕刻一些字上去,记住,字上要刷红漆,放到大街的醒目位置。”
刘士端忍不住问道:“不知雕刻什么字?”
李经述一本正经地说:“不准随地便溺、不准随地吐痰、不准随意丢垃圾、不准大声喧哗……”
李经述板着手指头一连说了七八个不准,刘士端听的头大如斗,耐着心记下,却忍不住抬头道:“巡抚大人,这就要我们城管要做的事?”
李经述点点头,道:“是的。事情虽小,但是事关济南和新政的脸面,好好去办吧。”
第二天,济南街头便出现了许多怪现象,老百姓纷纷凑起来看热闹,比如满大街铺天盖地的各种“不准”红漆木牌,紧接着平时出现得并不多的城管们一个个搬着矮凳盯着木牌子,这木牌子上用鲜红的红漆写着“随意便溺者罚钱十文钱”等大字,很是醒目。
不过,刘士端的眼睛忍不住向十几丈外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看去,脸色很不好,忍不住对朱红灯抱怨道:“好端端的,还要咱们城管拿钱修公用茅房,哎,在街头修这么多公用茅房,人有三急,就都去茅房里了,咱们到哪儿罚钱去,巡抚大人也……”
朱红灯见刘士端不满,立即呵斥他道:“巡抚大人那可不是凡人,他法外开恩,我们才能吃上官粮,他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休要牢骚。”
朱红灯等人任劳任怨,不到三个月,整个济南城悄然发生变化,街旁的臭水沟有城管开始疏通,道路上也刷了一层白漆,将整条道路一分为二,马车和行人各走一边。街头也无人随地便溺,沿途又修了公用茅房,街道上有城管清扫,一下子,街道干净了许多。
看到济南城面貌焕然一新,李经述心里大为高兴,这城管看起来倒不是百无一用,关键是用对地方,于是下令嘉奖朱红灯等人。
因为各方面都如鱼得水,李经述主政的山东面貌大变。他甚至跟盛宣怀兴办的中国铁路公司合作,修筑了济南到天津的铁路,仅用七十多天就完成铺轨工程,并颁布了《民法条例》和《商法条例》。山东一时人才鼎盛、财赋称饶,成为当时中国后期洋务新政的中心地区之一。加上《申报》、《华报》等报纸的鼓吹,李经述一时成为了大清国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名气甚至超过了主办洋务多年的湖广总督张之洞。
就在李经述在山东的改革稳步推进时,李鸿章发来加急电报,让李经述马上赶回天津。李经述意识到可能朝中局势又有大变,便连夜赶回天津。
这一次在书房,李鸿章告诉李经述两个极坏的消息。李鸿章先说了第一个坏消息:“三天前的早朝,翁同龢上奏皇上,黄河在郑州决口,户部奉旨先行垫拨银四百万两,后又续拨四百万两,若加上其他费用,共耗银九百余万两,查各省购买西洋军械存积甚多,铁甲快船,新式炮台,岁需经费以百万计,故奏请停购外洋军火两年,皇上准奏了。”
“什么?停购外洋军火两年?”虽然这消息在李经述的预料之中,但没想到坏消息来得这么快,当时军舰和火枪洋炮的技术更新很快,一旦两年不买军舰和枪炮,后果很严重,李经述问李鸿章:“这事西太后可知?”
李鸿章道:“太后如今关心的是万寿庆典,关心的是扩建颐和园的工程,颐和园里要新建佛堂和人工湖,她还放出话来,谁让她不高兴一阵子,她就要让谁不高兴一辈子,所以翁同龢百方撙节开支,这两项工程不敢停,太后也就自然批准了此议。”
李经述说:“看来翁同龢不除,中国永无宁日呀。还有一个坏消息呢?”
李鸿章道:“最近你在山东主持新政,备受朝野瞩目和太后赏识,翁同龢眼红了,他怂恿皇上加快变法维新步伐,推出全国性改革措施。据说,有一位广东举人叫康有为,通过珍妃的表兄介绍,入了翁同龢的幕僚,正在积极筹划此事!翁同龢在朝堂中说,只要按照他的改革方案,中国三年即可富强,而我们跟皇上说要三十年,所以皇上对他的维新变法方案颇为心动!”
“康有为?”李经述大吃一惊,道:“此人以前曾来找过学生,历陈变法之道,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他是半桶水,食洋不化,那一套托古改制荒谬之极,皇上怎么轻信他们画饼充饥?”
李鸿章说:“皇上现在年轻气盛,处处受制于太后,当然急于求成。”
李经述“哦”一声,心想历史上该来的血雨腥风还是要来呀,便对李鸿章道:“康有为和翁同龢联起手来搞维新变法,对我们倒未必是坏消息,翁同龢这老贼马上就会再次告老还乡,北洋水师无忧矣。”
李鸿章问道:“此话怎讲?”
李经述低声说:“中国有一句老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他们急于求成,肯定会触怒太后,他们这是在找死!!”
...
第十四章 杀一品大员?
李经述听李鸿章说康有为入了翁同龢的幕僚,协助光绪皇帝变法,便建议李鸿章静观其变,与康有为所谓的“变法维新”划清界限,李经述说:“康有为这人不懂政治和人心,变法必定失败,搞不好不只翁同龢,连光绪皇帝也可能被搭进去”。
李鸿章也深以为“然”,叹了一口气道:“张南皮(张之洞)也有来电,说康有为多次找过他,张南皮也认为康有为居心叵测、欺世盗名,不懂政事为何物,是以粤人经商的投机心态来蛊惑人心,不值得支持。”
原来,张之洞也是务实之人,身为举人的康有为,在拜访张之洞和李经述后,没有受到赏识,便又南下去拜访了帝师翁同龢,亦不受待见,吃了一个闭门羹,便愤而回家乡南海的万木草堂学馆,聚徒讲学,兜售他托古改制的大同理想。
在讲学之余,康有为写出两本“异端邪说”的奇书:。、等都是西汉末年刘歆伪造的,都是为王莽推行“新政”服务的,因此都是“伪经”。言下之意,这些书大家都别读了!读什么书呢?当然是康有为的先进著作呀!
康有为自己随即推出了皇皇巨著这本书中,康有为把自己说成了孔子的代言人,孔子成了供康有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康有为动不动就在书中说,“孔子曰人人生而平等”,儒家的读书人一看,就知道康有为这是雷死人不偿命,孔子最讲究礼制,强调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人人平等”岂不是无君无父?孔圣人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康有为这两本伪书在广州出版后,一炮走红,红透了半边天,不过走红有时候是臭名远扬,这一次康有为的走红就属于这一种,当时的读书人虽然穷酸,但硬骨头还是有两根的,南海的乡绅地主也是很有血性的,受不了康有为如此辱没孔孟等圣贤,纷纷带人拿着木棍和锄头赶到万木草堂打砸,跳起脚来骂康有为大逆不道,数典忘祖,最严重的是,他们带人去把老康家的祖坟都挖开了。
要知道,古人很迷信,认为祖坟的风水能惠及子孙,让子孙富贵,挖人家祖坟跟让别人断子绝孙是一样的血海深仇。康有为的祖坟被挖,被家乡人骂得狗血淋头,在广东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搞不好就被不明真相的群众用乱石块砸死,这是大概率事件,他在广东实在呆不下去了,索性破釜沉舟,再次逃到北京碰碰运气。
当时,朝廷里因为李经述在山东搞新政,有模有样,慈禧和光绪皇帝也支持变法维新,维新变法的论述一时大热,连皇亲贵族也赶时髦,到处网罗变法维新的人才,突然跳出了一个半桶水的康有为,像一个疯子一样鼓吹维新变法,也会觉得新鲜,他在北京恍如丧家之犬,也有一些思想开明的官员同情他,救济他。康有为便按照资助银子数量的多寡,“分封”这些救济他的人为“贤人”、“大贤人”。
康有为这一次否极泰来,结识了珍妃的表兄。于是,康有为托他给帝师翁同龢写了一封毛遂自荐信,介绍维新变法。翁同龢此时有点妒忌李鸿章和李经述的维新变法,他认真看了一下康有为的信,这才发现了康有为的书法不错,大有汉魏六朝碑学之遗风。甚为欣赏。加上康有为此次回家乡后,痛定思痛,在托古改制的维新变法中,加入了开矿、设厂、修铁路等务实的内容,这些东西,翁同龢也似懂非懂。
当然,最让翁同龢心动的,是康有为在信中说:“泰西讲求维新变法,三百年而治。吾中国国土之大,人民之众,变法三年,可以自立,此后富强可驾万国。”
康有为这足以吹破牛屁股的“三年可自立富强”的维新变法,骗不了熟悉国情的李经述,忽悠不了老谋深算的张之洞,但翁同龢从来没搞过实际洋务,以为修铁路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一年可以来个二十万里,此时翁同龢已年过花甲,对他来说,康有为这牛皮吹得很有吸引力,毕竟,再活二三十年翁同龢没把握,再活三年,在有生之年看到大清国自立富强,正是翁同龢梦寐以求的。
翁同龢暗自一琢磨,李鸿章办了二三十年洋务没办到的事,他和康有为或许变法三年就能做到,这对李鸿章来说,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于是兴冲冲跑到乾清宫去找光绪皇帝,对二十出头的光绪说:“康有为之才,举世罕见,请皇上举国以听。”
年轻的光绪皇帝也没有实际从政经验,一听翁同龢说“用康有为的变法之策,三年能自立强国”,跟李鸿章和李经述说的三十年相比,时间大大缩短,于是马上决定下诏接见康有为。
翁同龢赶忙罢手阻止:“康有为现在还是举人,按照本朝成例,非四品以上官员皇帝不许召见,为师已经请康有为入幕僚,今秋科举,为师是主考,一定让康有为中进士,到时候皇上你再封他为四品翰林,即可召见。”
康有为入了翁同龢的幕僚,也积极筹备变法事宜,这期间编撰了,介绍俄国变法维新的经验,还结识了刑部主事杨深秀、刘光第,内阁中书杨锐等“帝党”大臣。
1893年九月,有了翁同龢的首肯和帮忙,康有为提前中了进士,光绪皇帝任命他为总理衙门章京,想在颐和园勤政殿召见。但是,光绪皇帝召见康有为,遭到了以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步军统领荣禄为首的保守大臣的强烈反对。
荣禄再次回京出任要职,低调回归,他已经经历了多年的风雨磨砺,收起了棱角,变得圆滑无比,悟出了在官场既屹立不倒又大有作为的诀窍:得宠。
要成为慈禧信赖有加的宠臣,就要博取慈禧的欢心,最讨巧的途径便是跟老佛爷身边的要人搞好关系。荣禄有两个女儿,于是把一个嫁给了礼亲王世铎的儿子,一位嫁给了后来的醇亲王载沣。礼亲王是慈禧的心腹,长期担任领班军机大臣。荣禄跟他成了亲家,礼亲王自然没少在慈禧耳边说荣禄的好话。而载沣更牛,荣禄将女儿送进醇王府,一来是作为政治投资,二来自己闺女还时常向慈禧汇报载沣的最新动向,成为老佛爷的眼线。如此一来,荣禄跟慈禧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步。
若想稳坐政坛大佬之位,尚需扶植一批得力亲信。荣禄一回京城,便大肆招兵买马。比如当时经常跟荣禄一起查案的兵部主事陈夔龙,出任兵部郎中。陈夔龙将荣禄视为自己的恩人,一生效忠。而且,荣禄还十分赏识袁世凯,举荐他去天津接手练新军。
此时的荣禄,在朝中俨然成了政坛老大,成为慈禧的代言人。刚开始,因为慈禧也是支持李经述维新变法的,荣禄对改革还是抱着支持的态度。光绪皇帝要召见康有为,荣禄不同意,但他表示自己先可以代替皇帝去见见这个康有为,考察他有没有真本事!
于是,康有为那天被请到天津的总理衙门“问话”。出席“问话”的,有总理衙门大臣李鸿章、总理衙门大臣翁同龢、军机大臣荣禄等晚清政坛大佬,这三人都相当于今天副国级的总理,可以说,集体去面见考察一个刚中进士的康有为,太抬举他了。
“问话”一开始,荣禄很客气地问康有为:“以夫子这样的槃槃大才,有补救时局的办法吗?”
康有为平日里就心高气傲,根本不把荣禄放在眼里,他从翁同龢那里得知自己被光绪皇帝召见的美事竟被荣禄搅黄了,心里对荣禄很不爽,冷冷地回答荣禄:“救亡图存之道,非变法不可!”
荣禄看出康有为不悦之色,但面不改色,继续追问:“本官爷早就知道法应当变,但是一二百年的成法,是一早上就能变过来的吗?”
康有为知道荣禄是一品大官,非常不耐烦地喊道:“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即刻能变。”
“杀一品大员??”康有为此话着实让荣禄大吃一惊,他朝坐在身边的李鸿章看了一眼,只见李鸿章双目微闭,一言不发。翁同龢也觉得康有为的话有一些过头了,不说话。荣禄心想关系大清国存亡兴衰的改革,焉能由康有为这等狂悖之徒操作,于是也气势汹汹地教训康有为说:“你老是变法呀,变法呀,可你知道不知道,祖宗之法是不能变的!”
康有为据理力争,说:“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的领土的。今天祖宗的领土都保不住了,祖宗那套法还有什么用呢?时代变了,祖宗之法也非变不可!”
这时翁同龢看出了荣禄的不满,他搬出光绪皇帝,对荣禄说:“荣大人,竟然我们是代皇上来问话的,当今天子求贤若渴,我们做臣子的,也理应多一份耐心,好好考问才是。”
说完这句话,翁同龢咳嗽了一声,暗示康有为拿出他编著的给他们看。康有为会意,拿出他苦心编著多日的,呈上给荣禄、李鸿章等大臣人手一册。
这书里的内容,是经过康有为精挑细选的,多危言耸听,荣禄、李鸿章等人给光绪皇帝面子,接过书耐心翻看起来。荣禄等人看了康有为编著的这书,脊梁骨直冒冷汗,感觉不马上变法,大清国就要完了,这正是康有为想要的效果。李鸿章看了,这才觉得康有为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于是开口问康有为道:“法如何变?”
康有为对李鸿章还是很客气的,他胸有成竹地回答说:“下官以为,宜变法律和官制为先,比如裁撤六部。”
六部始于隋唐,是封建王朝中央行政机构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的总称,也是整个清朝官制的基础,康有为一开口,就要把六部撤掉,李鸿章这时觉得李经述说康有为狂妄,确实没有中伤康有为,但他还是比较欣赏康有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示意他继续说:“夫子还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康有为这时便提了一条更大胆的建议:在朝廷另设军事参谋部,作为最高军事领导机关,由光绪皇帝亲自掌握,“选天下虎贲甲士,不二心之臣,上亲披甲胄而统之”。
荣禄听了这条建议,惊呆了,刚入口的一口热茶顿时吐了出来,喷了康有为一脸!这康有为倒是不傻,想让光绪皇帝掌握兵权,但康有为没有考虑,身为兵部尚书、步军统领的他会同意吗?另外,淮军和北洋水师在李鸿章手里,他会同意吗?荣禄实在忍不住了,说:“设军事参谋部,那朝廷还要军机处作甚?还要我等军机大臣作甚?”
康有为丝毫不看荣禄的脸已经黑透了,正气凛然回答道:“统统撤掉!”
这一句“统统撤掉”,让同是军机大臣的翁同龢也觉得毛骨悚然,只得转移话题问康有为:“夫子还有何切实可行之策?”
康有为道:“容易点的变策,那就改变年号。皇上可以把年号改为维新元年,以新天下耳目,还可以变更服制,易旧党心志。”
荣禄一听,这康有为他妈是耍我们这三位重臣呢!改变年号,在古代可不是闹着玩的,古代只有朝中发生重大变故,比如换皇帝才变更年号。而且,满人入关,好不容易才改了服饰和发型,没事换这些干嘛?换一身衣服,就能改变旧党得人心,让旧党乖乖交出自己的利益?简直是幼稚!他已经听不下去了,耐着最后一点性子问康有为:“对于维新变法,你还有什么建议?”
康有为就属于那种雷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他又说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建议:让光绪皇帝迁都上海。理由竟然是:北京暮气太沉,只有迁都上海,才有利于变法。
荣禄彻底被激怒了,这种没脑子的建议康有为都能给光绪皇帝提,且不说迁都上海会不会万事大吉,光是朝廷的三宫六院,文武百官,在上海得再造几个紫禁城才够住呀?而修一个颐和园,朝廷就得花费上千万两白银,国库就空了,只能挪用淮军和北洋水师的军费,迁都上海,那得花多少钱呀?果真迁都,天下黎民百姓不揭竿而起才怪呢,大清江山很可能提前保不住了。荣禄不想再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也丝毫不再给光绪皇帝和翁同龢面子,直接头也不回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翁同龢,翁同龢站起身连声叫“荣大人,荣大人……”康有为这时上前问翁同龢:“这荣禄是什么人呀?摆这么大的官架子!哼,有朝一日,皇上……”康有为的话还没说完,翁同龢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了康有为,李鸿章此时对李经述说的“康有为变法,搞不好会把光绪皇帝搭进去”深以为然,他也站起身,出门去追荣禄,道:“荣大人,老夫送送你!”
荣禄辞别了李鸿章,直接回了北京,跑到颐和园,把面见康有为时的对话,原封不动转告了慈禧太后。
慈禧当日心情原本不错,正在亭子里喂两条金鱼,听后暴怒,挥手将宫女手中的翡翠玉鱼缸打翻在地,鱼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鱼缸里面的水很快流干了,两条可爱的小金鱼在地上挣扎跳动,不一会就气息奄奄了。那宫女正要上前将两条金鱼放回鱼缸加水,慈禧瞪了她一眼,她站着不敢动了,眼睁睁看着慈禧心爱的金鱼直挺在地面上死了! 穿越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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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慈禧让步
慈禧听了荣禄的报告,十分懊恼,望着眼前见底的昆明湖,大声对荣禄说:“天下这么多人都提倡维新变法,李经述在山东,张之洞在湖广,刘坤一在两江,为什么皇上偏偏选中这个狂傲无知的康有为?他们可真像这两条不知死活的金鱼呀,放着这广阔的湖水不去,偏偏活在鱼缸里,找死!”
荣禄说:“方今天下大势,诚如李中堂所言,非维新变法不可!但有为这人,不堪重用,还望老佛爷多敲打皇上,皇上毕竟还年轻,容易被康有为的妖言蛊惑。”
确实,1893年,中国的朝野上下,对维新变法就像今天的改革一样,上下形成了共识。李经述为了推动维新变法,和李提摩太一起编著了《泰西新史揽要》,随即刮起阅读旋风,从皇帝、高官到普通知识分子,争相传阅,一时洛阳纸贵。
《泰西新史揽要》原名《十九世纪史》,作者麦肯奇是英国人,新闻从业者,并非职业历史学家。该书1880年伦敦初版,经李提摩太翻译,1892年以《泰西近百年来大事记》为题,在英美在华传教士创办的《万国公报》上连载,次年初以《泰西新史揽要》为名正式出版。《泰西新史揽要》介绍“泰西”(指欧美,也包括印度等英国殖民地)各国的19世纪发展史,总结各国兴衰规律。该书认为西方国家富强的奥秘,“新政”即政治改革之后民权的兴起,比之科学技术进步和工商业繁荣更为重要。
李经述也很赞赏《泰西新史揽要》里“民既有权,则可以博考万物而得万物之理”的观点,在《华报》上写文章,鼓吹有了民权,个人才智就能得以充分发挥,科学技术也会随之繁荣;“欧洲各国民间既有举官以治国之权,即永无设会以害国之事”,即老百姓有了选举官员(议员)治理国家的权利,也就无须“私自结党以立会而抗国”,国家和民众之间就没有了化解不了的矛盾,社会就趋于稳定和发展。
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等也都对此书表示赞赏。光绪皇帝得识此书,置御案,日加披览:“于万国之故更明,变法之志更决”。其实,康有为所上的奏折谈维新变法,许多理念和建议均来自《泰西新史揽要》及李提摩太为该书所写的序言。
不过,虽然维新变法已形成共识,但如何维新变法却没有形成共识。如何改革,其实就是一个选择谁来做改革旗手的问题;选择谁做改革旗手,就等于选择谁的改革方案。虽然许多朝中重臣如荣禄、王文韶等,没有能力提出全盘的改革计划,但此时适合做改革旗手的人仍有很多,如李经述、刘坤一、张之洞等,都有比较系统的改革意见。慈禧很恼火的是,光绪皇帝放着李经述、张之洞这样她欣赏的良材不用,急于推出康有为等人来维新变法,这触犯了刚刚到颐和园颐养天年的慈禧的逆鳞。这也很好理解,一般做惯了领导的人,真正安心过退休生活的人,并不多,慈禧将光绪皇帝选择康有为来当维新变法的旗手,当成了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夺权的征兆。
于是,慈禧下了一道懿旨,将李经述在山东改革的成效报告送给光绪皇帝,暗示光绪皇帝维新变法要慢慢来,要务实,不过此时,光绪皇帝此时的脑袋已经被康有为和翁同龢的“三年可自立富强”的牛皮吹得“发热高烧”了,他觉得李经述的逐步改革需要二三十年,等不及了,自己亲政都快四年了,还当个傀儡皇帝没意思,现在有翁同龢、康有为等一帮人支持,应该努力向“亲爸爸”争取一下权力。
不过光绪皇帝一向还是胆小,不敢直接去找慈禧太后说这事,他召见了当时军机处的领班大臣,也就是庆亲王奕劻,让他转告慈禧:“朕要用康有为变法维新了。太后若仍不给朕事权,朕愿退让此位。不甘作亡国之君。”
维新变法这么重大的事情,庆亲王奕劻当然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连忙跑去颐和园找慈禧太后。
那日,秋光多明媚,昆明湖上水波不兴,慈禧太后正抱着一只白色卷毛贵妇犬,眯着眼睛坐在湖边一张椅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隆裕皇后诉苦:“老佛爷,光绪皇帝的魂,都给珍妃那小妖女给勾走了,老佛爷,你就不管管?奴家真是命苦呀!”
慈禧太后被隆裕皇后哭哭啼啼的样子搞得很心烦,训斥她道:“如今你是皇帝册封的皇后,理应母仪天下,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恰好这时,庆亲王奕劻来报,光绪皇帝以退位来要挟自己,这等于火上浇油,正在气头上的慈禧想起了当年自己的儿子同治皇帝也是这么做的,拿退位来威胁自己,和自己夺权,顿时大怒,站起身把手中的贵妇犬狠狠摔在地上,可怜那宠物犬,脑袋撞在一硬邦邦的石头上,“呜呜”惨叫两声,气绝身亡。慈禧满脸怒色,对庆亲王道:“变法维新,哀家不是已命李经述在山东做了吗?皇上是吃错药了吗?哀家还活着呢,他为何如此迫不及待?你去转告皇上,他不愿坐此位,哀家还早不愿他坐之!”
身后站着的李莲英,得了隆裕皇后的好处,趁机对慈禧道:“老佛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最近,宫里关于皇上维新变法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据说这个康有为,是通过珍妃的表兄见了翁同龢,才蛊惑了皇上。”
虽然自己也是女人,但慈禧太后掌权后,对皇后或妃子干政,还是保持着极大的警惕和厌恶,一听这变法维新,竟然还跟珍妃有关,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想新帐旧帐一起算,好好教训一下珍妃,借此狠狠敲打一下光绪皇帝,让他明白这大清国到底谁说了算!
慈禧太后立即起身,坐上十六人礼轿,带李莲英、隆裕皇后和一群太监宫女直奔光绪皇帝的住处——紫禁城的养心殿,去找珍妃算账。
慈禧太后没让太监禀报,怒气冲冲带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养心殿,刚进了蠡斯门,慈禧太后远远看见光绪皇帝和珍妃俩人在假山下的方亭里你侬我侬,珍妃侧着身子,坐在光绪皇帝的大腿上嘻笑。光绪皇帝手拿一粒深紫色的葡萄,刚剥了皮,正往珍妃张开的嘴里送。
光绪皇帝和珍妃两人没注意到慈禧太后已立在方亭之外,直到李莲英高声叫道:“老佛爷驾到!”
珍妃吓坏了,赶紧从光绪皇帝的大腿上站起,过来跪安,光绪皇帝也赶忙下跪行礼:“儿臣给亲爸爸请安。”
慈禧太后本就一直不喜欢珍妃,今日撞见珍妃竟然坐光绪皇帝大腿上,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当即怒斥珍妃:“汝身为贵妃,行为举止竟然如此轻佻,成何体统!你眼里还有宫中的规矩吗?来人呀,拖下去杖打二十!”
不管光绪皇帝如何求饶,慈禧就是不松口,李莲英得了令,命两太监把珍妃架出去,立即行刑,打得珍妃的旗袍上血肉模糊才拖回来,慈禧还不解气,立即发布懿旨,以珍妃行为不检为由,革去珍妃的贵妃头衔,从正一品的贵妃直降为六品贵人。
隆裕太后见慈禧给自己出了气,心里十分高兴,差一点笑出声来,但碍于慈禧的威严,没有作声。光绪皇帝也吓傻了,不知道慈禧今日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杖打二十,这还没完,皮开肉绽的珍妃被太监拖回来,慈禧太后还厉声质问珍妃:“哀家听人说,你最近还常在皇上面前妄议政事?”
按清朝祖制,妃子不经皇帝允许而干政,最严重的是杀头大罪,光绪皇帝一听慈禧太后如此发问,感觉珍妃小命难保,吓得一屁股瘫坐到地上,他想反抗慈禧,但没有勇气。
就在年轻的光绪皇帝孤立无援时,帝师翁同龢带领帝党群臣赶到养心殿。荣禄也带兵赶到了。慈禧太后这才收敛了一下脾气,示意光绪皇帝和列位臣工就列。
坐定之后,慈禧太后扫视了一下群臣,他们的表情一个个很严肃,最后,慈禧的目光落在翁同龢身上,道:“翁学士,哀家是在处理后宫之事,汝也想插手吗?”
翁同龢觉得此时光绪皇帝已经完全亲政,维新变法是众望所归,于是正义凛然上前道:“微臣不敢。只是下官知道,太后之气,并不在珍妃。但举荐康有为变法,乃是老夫之见,与珍妃娘娘无关。如今外患已深,列强瓜分大清的意图昭然若揭,依大清国祖训,‘凡失寸土者不得入列祖灵位’,皇上奋发图强,太后理宜全力支持他明定国是,变法自强。”
顺天府尹夔及户部尚书、协力大学士王之韶等大臣们也纷纷下跪进言,苦苦相劝慈禧支持光绪皇帝维新变法,慈禧太后看了一眼群臣,知道变法强国已是大势所趋,而且光绪皇帝在群臣中有了“根基”,便喝了一口李莲英送上的人参茶,慢条斯理道:“都起来吧!!哀家有说过不支持皇上变法强国了吗?哀家现在质问的,是珍妃有没有跟皇上妄议政事,皇上,到底有还是没有呀?”
光绪皇帝知道自己身边有太监是太后心腹,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敢说谎,头上直冒冷汗,唯唯诺诺道:“曾说过一两句,不过都是朕…朕主动询问……”
光绪皇帝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慈禧太后就有点不耐烦了,既然皇上已经承认珍妃说过一两句政事,那就行了,慈禧下令:“珍妃妄议朝政,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惩罚珍妃,既是做给光绪皇帝看的,也是做给翁同龢等大臣看的,正所谓“杀鸡儆猴”!李莲英得令,心领神会,马上命太监上前狠狠地打,可怜如花似玉的珍妃,屁股刚被杖打二十,现在又被“啪啪”掌嘴三十,嘴角流血,昏了过去。
慈禧还不让人把她抬下去找太医。光绪皇帝眼睁睁看到心爱的女人转眼间被打得血肉模糊,愤恨地流下眼泪,面如死灰,取下头上的黄龙帽,真准备不干了,无所顾忌地说:“亲爸爸,孩儿不孝!您要是有气,就撒在孩儿身上吧!!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来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一再审定,筹之至熟,妥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狃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时政亳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不维新变法,朕何以面目去九泉下见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光绪皇帝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声泪俱下,慈禧这时毕竟已经是昭告天下退休了的,这时候还没有废黜光绪、另立新君的打算,于是心软了。光绪皇帝背后的臣子们也很会演戏,有的也痛哭流涕,恳求慈禧给光绪皇帝维新变法的机会,慈禧这才松了口,退让了一步,让荣禄推荐一位年轻有为、思想开明的大臣担任军机章京,辅助光绪皇帝维新变法,荣禄便推荐了林旭。
慈禧太后还不放心,后来让张之洞也推荐维新的人才,张之洞便推荐了杨锐和刘光第。顺便说一句,现在许多人误认为历史上“戊戌六君子”都是康有为的人。其实是并非如此,被杀的军机四章京里,杨锐和刘光第是张之洞推荐的,林旭是荣禄推荐的,只有谭嗣同是铁杆的康党。刘光第对康有为素来反感,杨锐目睹康党一班人的轻躁冒进,在军机章京的位置上如坐针毡,家书里常有“非久留之地”的感叹。
不久,光绪皇帝任命康有为为总理衙门章京,准其专折奏事,筹备变法事宜,任命林旭、杨锐、刘光第为军机章京,俗称“小军机”,四品卿衔,参预新政。
光绪皇帝《明定国是诏》后不久,两江总督刘坤一向光绪帝推荐了谭嗣同,光绪帝同意召见。谭嗣同也准备离开山东,进京面圣。梁启超此时也接到康有为的来信,让他去京城帮忙。
谭嗣同和梁启超向李经述辞行,李经述心急如焚,他知道谭嗣同和梁启超等人此去凶险,便想想办法留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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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康有为的政变
李经述和康有为一接触,就知道所谓的康圣人,只是徒有虚名。康有为的大同理想,无疑异端邪说,光绪皇帝会糊涂一时,不可能糊涂一世,什么大同世界,实在是痴人说梦。
中国的改革,若让熟悉官场的政治大佬李鸿章或张之洞,甚至是荣禄来做旗手,都比康有为要强一百倍。因为康有为只不过是一个四品官,他做维新变法的旗手,就只能是政变,因为康有为对朝廷权力结构重组的关心,会远远超出了他对变法本身的关心。
李经述跟谭嗣同谈过变法,谭嗣同的变法更激进,迟早一天是连皇帝的脑袋也要砍的,因为他赞美法国大革命,“誓杀尽天下君主,使流血满地球”。所以,李经述是十分不放心让谭嗣同去京城的,还有梁启超,此时也一样患了政治幼稚病。要拦住他们去京城,李经述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只要拖上一两个月,等他们再到京城,康有为的维新变法估计就结束了。
恰好在此时,李经述得到消息,张之洞也奉召入京,但也没去成。原来,按照慈禧太后的打算,湖广总督张之洞是要调任中央协助光绪皇帝维新变法的。
维新变法开始前,光绪皇帝给湖广总督张之洞发了一道“电旨”,也就是电报发送的圣旨,就传到了武昌:“奉旨:张之洞着来京陛见,有面询事件。湖广总督着谭继洵兼署。钦此。”
光绪皇帝是一个新潮的皇帝,对新生事物接受比较快,晚清还是比较开放的,在同治九年(1870年)电报就传入了中国清政府开始使用电报的时间是在光绪五年,北洋大臣李鸿章在天津与大沽海口炮台之间架设电线,试通电报,这是中国修建的第一条电报线路。为提高政务效率,光绪十年中国完成全国主要线路的铺设。当时为了传输汉字,当时电报编码,主要是用数字作为笔画的代号输入汉字。比如6511是“军”,2894是“机”,5710是“处”。后来,光绪皇帝正式下令:“嗣后明降谕旨,均著由电报局。”总理衙门规定,凡因紧急,公事皇帝下达谕旨或督抚上奏都可使用电报。
张之洞看到光绪皇帝这道圣旨,刚开始欣喜若狂。因为奉诏入京,并且被安排了继任人,但凡对官场略有了解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信号的含义,不是被“双规”,就是将被提拔。而政绩卓异、如日中天的张之洞,显然是正出于上升通道,去京城任职,这当然是张之洞梦寐以求的机会。从1881年出任山西巡抚至1893年,张之洞已经在封疆大吏的位置上干了12年了。但凡封疆大吏,有谁不期望着能入军机、进中央呢?督抚虽然起居八座、尊贵无比,但毕竟仍是地方干部。而帝辇之下,虽然可能伴君如伴虎,毕竟那是跻身位极人臣,张之洞当年出京城锻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回到京城。
不过,对于辅佐光绪皇帝和康有为维新变法,张之洞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感觉到了这或许不是机会,而只是一次“危机”而已!
在张之洞接到入京“电旨”后的第二天,他急电杨锐,打听为什么要他进京:“此次入觐,两宫意若何?朝廷有何议?”。张之洞要求杨锐回电时务必加“急”字,以便及时沟通,急迫之情,溢于言表,同时,他拖着不肯进京,致电总理衙门,表示手头工作多,总要“大约十数日”后才能动身,“既有垂询时间,如有急办而可宣示者,可否先为谕知一二条,以便随时豫为筹拟上陈。”
不久,光绪皇帝再度来电旨:“前谕该督(张之洞)迅速来京陛见,自当闻命即行,何得托故迁延,致稽时日。至面询事件,岂有豫为宣播之理?所奏毋庸议。钦此。”
张之洞不敢怠慢,一边立即动身,一边临时抱佛脚,向正在俄罗斯首都彼得堡的前驻德公使许景澄讨教国际局势是不是发生了重大变故。在经过南京时,张之洞还和两江总督刘坤一进行了密谈,后来,张之洞终于抵达上海,准备在此换海轮北上。
这时候,杨锐的电报给张之洞回了电报,详细汇报了慈禧和光绪皇帝的冲突,张之洞觉得这趟浑水太深了,自己不宜去京城,但又不能不奉旨,于是就命人导演了一出大戏。
不久,张之洞的后院起火了,湖北沙市出事了。一位湖南籍的面馆工人,在沙市招商局门前随地小便,与招商局更夫发生冲突,被更夫用扁担打伤,激起湘人愤怒,次日,集体赶到洋关验货厂门口小便示威,遭到再度阻拦。湘人倏即聚众,登时放火将税司洋务、关署、招商局及日本领事公寓住宅、扦手坐船同时放火,并阻水龙不许往救。这其实只是一起本该归城管处理的卫生事件,却因为掺杂了湘鄂两省人的地域冲突,及民间对国企、洋人的不满,扩大了,根据江海关沙市税务司、英国人牛曼的报告,财产损失应该高达10万两,史称“火烧洋码头”事件。
荆州将军祥亨的报急电报就飞到了京城。驻英公使裕庚也发来电报:“英因沙市领事馆案,派兵船两只来华。”在这样的情况下,光绪皇帝只好电令刚到上海的张之洞,立即返回湖北,“俟此案办竣,地方安静,再行来京。”
李经述心想张之洞这老狐狸不惜放火都不去京城,这次康有为的变法维新,估计会比历史上的百日维新更加短命,于是,命朱红灯带人在山东大学堂正在建的饭堂放了一把大火。虽然这次大火没有照成人员伤亡,但李经述认定这把火是拳匪所放,让谭嗣同一定先查个水落石出,是不是拳匪死灰复燃,谭嗣同也觉得此事不难,做事有始有终,李经述还派人去湖南接谭嗣同的家人,让他们一起进京。因为此事涉及到山东大学堂,李经述便让梁启超先协助调查了,查明了事情再去帮康有为。谭嗣同和梁启超便没有立即去京城。
果然不出李经述所料,康有为对夺取朝廷权力的关心,远远超出了他对变法本身的关心。获光绪赏识后,康有为改口大声疾呼“中国惟以君权治天下”,而“定宪法,开议院”这个曾长期被当作维新主要举措,就被他彻底抛到了脑后,整个百日维新,康有为始终在不遗余力地强调君权必须乾纲独断,既不要宪法,也不要议会。
在进呈给光绪皇帝的里,康有为还明确反对在中国开设议院,理由是:“惟中国风气未开”,所以“惟有乾纲独断,以君权雷厉风行,自无不变者,但当妙选通才以备顾问。其用人议政,仍操之自上,日本亦二十余年始开国会,吾今开国会,尚非其时”。
康有为这种半桶水的论点,让起初支持他办法的维新人士大失所望,李经述等维新人士对他群起攻击。
康有为便在解释,阐述自己中国不该立宪和设议院的理由:“夫君犹父也,民犹子也;中国之民,皆如童幼婴孩。闻一家之中,婴孩十数,不由父母专主之,而使童幼婴孩主之、议之,能成家自养否乎?必不能也。君犹师长也,民犹徒属弟子也;中国之民,皆如蒙学。试问蒙馆之中,童蒙数千,不听师长主之、教之,而听童蒙共主之、自学之,能成学否乎?必不能也。敬告足下一言,中国惟以君权治天下而已,若雷厉风行,三月而规模成,三年而成效著。泰西三百年而强,若皇上翻然而全变,吾中国地大人众,三年可成。况圣上,天锡勇智,千载罕逢。有君如此,我等但夙夜谋画,思竭涓埃,以赞圣明足矣。”
这文章的意思是说,中国民众都是些“童幼婴孩”,没了皇帝的*,搞什么议会宪政,那是要出大乱子的;何况光绪皇帝英明神武,千载难逢,有如此好皇帝,宪法议院什么的纯属多余。在康有为的领导下,维新期间,康门弟子集体在报刊上撰文,制造中国不能搞议院的舆?论,如麦孟华;陈继俨等。
李经述原本还心存一丝幻想,觉得这场自上而下的改革会有点效果,这时更加认清了康有为无耻无知的真面目,于是宣布跟权欲熏心的康有为划清界限。
康有为的堂弟康广仁为此还专门去找李经述,想说服他支持康有为:“伯兄(康有为)规模太广,志气太锐,包揽太多,同志太孤,举行太大,当此排者、忌者、挤者、谤者,盈渠塞巷。而上又无权,安能有成?弟私窃深忧之!望兄长能施以援手,此乃万民之幸甚!”
李经述请康广仁转告康有为:“先秦时韩非子早有预言,‘左右为社鼠,用事者为猛狗,则术不行矣’,少一些权力私心,多一分办洋务的实际行动,兴工商和教育,则自然支持康有为维新变法的人会多起来。”但是,康有为觉得只有掌握了更大的权力,他才能实现自己的大同理想,他自始至终只为他自己量身打造“改革”。在中,康提出一个变法核心:“立制度局、新政局”。
康有为跟光绪皇帝和荣禄等大臣解释说:制度局效仿的是日本维新之法,只负责议政,而不涉足具体的行政,是皇帝身边的智囊团兼立法定制机构,而非具体施政运作机构。但制度局“只负责议政”这个定位是骗人的,因为康有为同时又说:中央制度局由皇帝主持,地方则设法律局、税计局、学校局、农商局、工务局、矿政局、铁路局、邮政局、造币局、游历局、社会局、武备局等“十二专局”,“新政推行,内外皆立专局以任其事”,“十二局立而新制举。
荣禄又不傻,康有为说凡制度局所议定之新政,皆交十二局施行”,换句话说,中央制度局虽然只负责议政而不负责行政,但新政的执行仍然会由中央制度局下辖的“十二专局”来负责。于是问题就来了:制度局垄断了新政的决策权;地方“十二专局”农工商学兵无所不包,垄断了新政的执行权,那么,现存的军机处、总理衙门、六部、地方督抚衙门,该干什么去?康有为这明显是想通过制度局架空中央和省部级现存行政体系,更次级的地方政府也被他排斥在新政设计之外,因为按照康有为的改革方案,“每道设一新政局督办……凡学校、农工、商业、山林、渔产、道路、巡捕、卫生、济贫、崇教、正俗之政皆督焉。每县设一民政局,由督办派员会同地方绅士公议新政……三月而责其规模,一年而责其治效。学校几所、修路几里、制造几厂,皆有计表上达制度局。”这样一来,等于从中央到地方,新造了一套完整的官僚系统。这样子搞改革,就等于搞了政变,将旧官僚体系完全架空。
光绪皇帝也很年轻幼稚,他对借变法之名,将从中央到地方对慈禧的班子进行一次大换血也很感兴趣。从这开始,维新已经滑向了权力斗争的深渊。
光绪屡次责令总理衙门讨论制度局问题,慈禧向礼亲王、总理大臣奕劻交底:“既不可行之事,只管驳议”,其结果自然只能是流产。
康有为也觉察到了朝野内外普遍的反对意见,只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制度局流产后,康有为改头换面,又鼓动光绪开“懋勤殿”、“置散卿”、“议政局”等等,都是盖头不换面的政变,结果无一不是流产告终。
李经述看邸报,极少见康有为上折子讨论新学堂怎么搞,新农商怎么搞、新军事训练怎么搞,康有为只是一面不断自己上折子请开制度局、懋勤殿夺权,一面让人不断上折子推荐自己人进入制度局、懋勤殿,就知道康有为的维新变法必定失败,他们离死期不远了。
那天,光绪皇帝经不住康有为的再三蛊惑,再次跑到颐和园向慈禧请示懋勤殿问题时:“亲爸爸,这制度之变,乃是变法之关键,儿臣无实权,展不开手脚……”
光绪皇帝的话还没说完,慈禧太后不答,一直在喝茶,神色异常,以至于光绪心生恐惧而未敢再申说。
过了半响,慈禧脸色才恢复平静,说:“皇上想做什么,就去做么,以后不用事事来着园子里问哀家,哀家想清静清静。”
慈禧的意思,是试试放手让光绪皇帝干,看他到底要怎么折腾!得了慈禧太后的这话,光绪皇帝喜极而泣,去放手改革了。 穿越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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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恭亲王的遗言
得到慈禧的首肯,光绪皇帝决定大刀阔斧改革,他下旨任命康有为当工部主事,给康有为升官,加快了变法步伐。一时间,康有为在京城声名大噪,很多?维新变法的中间派都投到翁同龢和康有为门下,参与变法维新。“帝党”的势力迅速膨胀。只有李鸿章、李经述、张之洞等务实的洋务派,清醒地意识到康有为变法的问题,同他们保持距离,李经述甚至对李鸿章预言:“这次变法维新,过于仓促虚空,争权夺利乃是实质,恐怕难超过百日。”
此时,康有为狂妄到连李鸿章也不放在眼里的地步。康有为成立强国会,李鸿章派袁世凯去带他送上白银千两,略表心意,康有为很有骨气地拒收,还把袁世凯晾在门外一个时辰,气得袁世凯当即回了天津。
李经述当时还在天津,问袁世凯对康有为的印象如何?袁世凯回答说:“此辈阅历甚浅,不足为谋。”
1893年,光绪皇帝颁布“诏定国是”,正式开始变法,比历史上的“戊戌变法”提前了五年,这一次变法的主角,依然是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总理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工部主事康有为、刑部主事杨深秀、内阁中书杨锐、刑部主事刘光第,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也从广东南海老家赶来北京帮忙。
刚开始,光绪皇帝颁布了雪花般多的新令,让各省修铁路,办洋务,试探慈禧太后的态度,只是小打小闹,这些举措在慈禧太后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慈禧没有吭声。
不久,光绪皇帝试着给慈禧太后扔了一颗“手榴弹”:光绪皇帝开始改革官制,裁撤了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大理寺等六个闲散衙门,相当于一下子撤掉了六个中央直属机关,改革力度空前,慈禧太后依然没有吭声,在颐和园里悠闲地看昆明湖的日出日落,“帝党”一片欢呼雀跃。康有为更有一种拯救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情,建议光绪皇帝再大步向前走。
这时,六部九卿的守旧官员坐不住了,因为有谣言,裁撤了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大理寺,下一步光绪皇帝和翁同龢、康有为他们要裁撤六部九卿。整个京师惶恐,守旧的老臣排着队到颐和园找慈禧太后告状,说现在朝中只有一个臣子能承皇上的意,那就是翁同龢;只有一个读书人入得了光绪皇帝的眼,那就是康有为。
慈禧太后面不改色,安慰群臣说:“你们说了半天,不就是担心自己的官位不保吗?汝等暂且回去,哀家马上下一道懿旨,收回二品以上大臣的任命和裁撤权,这样你们这些朝中大员,就可安心回家睡觉了。”
得了慈禧太后的保证,这些朝中守旧官员才停止了哭泣,打道回府了。慈禧太后没想到,她的懿旨刚发,五天后,光绪皇帝和翁同龢就给她扔了一颗“炸弹”!八月十九日,光绪皇帝未请示慈禧太后,就下了圣旨,罢免了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等六名高官,理由是他们不执行皇帝的维新旨意。
这六名高官都是一品大员,光绪皇帝这么做,是翁同龢和康有为的主意,杀一儆百,一下子罢免六位高官,帝王的威严马上就会被树起!不过,这样一来,慈禧太后那道要求二品以上官员由她处理的懿旨就成了一纸空文,相当于给了慈禧太后一耳光。慈禧太后不愧是搞政变出身的高手,她这时被打脸了竟然还不还手,若无其事在颐和园吃斋念佛,面对那些找她哭诉的大臣,也令其“暂且忍耐”!
见慈禧没有反对,翁同龢和康有为大喜,觉得这老太婆不敢吭声,肯定是被变法的气势吓倒了,现在全国上下,无不为皇上的变法维新叫好,光绪皇帝维新变法,还登上了的头版头条,最重要的是,连泰西各国洋公使也积极支持光绪皇帝变法。他们料定慈禧不会再干涉时政,决定一鼓作气,给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后党”扔了一颗“原子弹”:开始朝李鸿章下手!搞倒李鸿章,翁同龢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近三十年,想得都快发疯了!
光绪皇帝对朝李鸿章下手还是有点犹豫不决,问翁同龢道:“翁师傅,李鸿章是太后倚重多年的重臣,而且对维新变法也比较支持,如果动了李鸿章,太后岂会善罢甘休?”
翁同龢道:“现在天下人人都支持变法,打了李鸿章这只大老虎,就说明朝中没人不能动,天下必然信服皇上,以后变法维新的阻力会小很多。”
光绪皇帝还是犹豫不决,翁同龢说,可以先试试。光绪皇帝在翁同龢的大力怂恿下,下诏罢免李鸿章总理衙门总署大臣之职。
翁同龢的想法,是先罢免李鸿章总理衙门总署大臣之职,如果慈禧太后不吭声,他就接着怂恿光绪皇帝罢免李鸿章北洋通商大臣之职,如果慈禧太后依然不说话,就建议光绪皇帝罢免李鸿章直隶总督和大学士的职务,让李鸿章告老还乡!不过,这一切,只是翁同龢做的春秋大梦而已,正如他和康有为“变法三年让中国自立富强”的乌托邦之梦一样!
变法维新动到李鸿章头上,已经触及了慈禧太后忍无可忍的底线。慈禧太后秘密传召荣禄到颐和园,让他调动京城兵马,做好囚禁光绪皇帝的军事准备。为了再给光绪皇帝一次机会,慈禧没有急于下手,她带着光绪皇帝去探望了赋闲的恭亲王,借机敲打光绪皇帝。
恭亲王奕自从复出的机会被李经述搅黄之后,病情就越来越严重,到了1893年9月,就基本卧床不起。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很快就要走到终点,但他深为忧虑的还是大清帝国的未来,他期待中国能够在洋务的道路上继续前行,依然不希望清政府进行太大的改革,更不要听信康有为那些极端激进变革的建议。
慈禧太后知道恭亲王的心思后,两次和光绪帝多次前往探视恭亲王,恭亲王也利用这样的机会向太后和皇上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恭亲王躺在病床中,见到慈禧和年轻的光绪皇帝,挣扎着要丫鬟扶他起来行礼。慈禧太后说免了,恭亲王挣扎坐起后,对光绪皇帝说:“皇上,老臣有一言,不得不说,现在尔父已仙逝,老臣也命不久矣,请皇上尊重太后,她毕竟政事娴熟。汝在用人行政上要格外小心,恪守成法,维系人心,与那些忠于大清国的大臣们,比如李鸿章、荣禄等共同商量,治理国家,经武整军,富国强兵。吾虽在府内,亦闻有广东举人主张变法,皇上当慎重,不可轻任小人。”
光绪皇帝这时有了自己的主见,回答恭亲王说:“当今天下,人心思变,朕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恭亲王咳嗽了两声,道:“皇上,大清国确实应该进行某些方面的改革,但这种改革只能是旧有体制的完善,而不能另起炉灶从头开始。翁同龢、康有为等人的所谓‘从内政根本’进行改革的构想,以及在内廷设立制度局的想法,实际上是要另起炉灶,意在废我军机。果如此,以皇上的政治智慧和经验阅历,势必沦为翁同龢、康有为手中的傀儡,那样不仅对我满洲皇族不利,对大清王朝也极端危险啊。望皇上三思!”
光绪皇帝听恭亲王攻击康有为,还攻击他的老师翁同龢,有点不满,道:“朕受翁师傅多年的教导,他从未欺骗过朕,朕也不曾发现他弄权。”
“那是皇上阅人不深啊。”恭亲王又咳嗽了两声,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对光绪皇帝说:“以臣多年与翁同龢共事的经验了解,翁同龢居心叵测,并及怙权,如果不对他进行防制,将来一旦他与康有为等人联手,必将祸及大清国。”
慈禧太后听了恭亲王的临终交代,点点头,道:“六哥,你放心吧,哀家虽老了,但也不会任凭皇上胡来的。”
年轻的光绪帝感到格外恼火,因为被恭亲王所不齿的翁同龢,是自己敬重多年的师傅。但是人之将死,其言应善,光绪皇帝决定试探一下翁同龢对自己的忠诚度。翁同龢也收买了慈禧太后身边的太监,他很快得到了也知晓恭亲王的临终遗言,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恭亲王在慈禧心中的分量,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与权势,就必须马上与康有为等维新人物一刀两断,至少要暂时割断关系。毕竟,他是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总理大臣、户部尚书,而康有为本来只是一个举人,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值了!
那天晚上,光绪皇帝试探翁同龢,向翁同龢索要康有为的著作。此时,已有心理准备的翁同龢,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矢口否认与康有为有来往,更没有他的著作:“臣身为军机大臣、总理大臣,怎么会有此人的著作?”
翁同龢的反常回答,使光绪帝不快,因为皇上清楚地记得正是这位师傅向他不止一次地推荐过康有为,甚至不止一次地希望皇上能够破格召见康有为。光绪皇帝问道:“康有为不是老师您推荐的吗?怎能说没有与康有为往来呢?是什么原因使你不与康有为往来?”
翁同龢说:“刚开始臣以为康有为不错,后来臣和荣禄、李鸿章一起去天津召康有为问话后,顿觉得此人狂妄无知,居心叵测。”
翁同龢这个回答,更使光绪皇帝反感,道:“翁师傅先前竭力推荐康有为,怎么现在他竟然变成了‘居心叵测’的小人,那么你先前是怎样考察的?你先前为什么不详说?”
翁同龢镇定自若,回答说:“先前没有看到过康有为的全部著作,最近得读他的,他乱改圣人之言,于是臣得到这样的认识。”
光绪皇帝心里有些愤怒,自从他见过恭亲王后,翁同龢就跟以前判若两人了?他决定今天不再与师傅理论,待明日师傅调整好情绪再说。第二天,光绪帝重演昨日故事,再次提起康有为,翁同龢并没有忘记恭亲王的遗言,依然如昨日一样回答了光绪皇帝的问题:“康有为居心叵测,可能是政治小人,臣现在与康有为也没有什么往来。”
翁同龢的回答,彻底激怒了光绪皇帝,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恭亲王的判断是正确的,翁同龢要变法确实居心不良。光绪皇帝觉得翁同龢怂恿他维新变法,并不是为了富国强民,而是为了公报私仇,搞倒李鸿章。翁同龢自以为聪明矢口否认与康有为往来,殊不知弄巧成拙,反而暴露出自己政治上不诚实的一面,验证了恭亲王的评判。光绪皇帝心寒不已,觉得翁同龢已不可信。但是,迫于翁同龢身为帝师,位高权重,还是帝党的中流砥柱,不好公开翻脸,表面上还是对翁同龢毕恭毕敬。
光绪皇帝不搞翁同龢,不代表慈禧太后也不会动他。就在光绪维新变法的第四天,慈禧太后忍无可忍,发布懿旨,发动突然袭击,罢免翁同龢,光绪皇帝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懿旨送到时,正是翁同龢六十三岁的寿辰。光绪皇帝正在毓秀宫的大殿大张旗鼓给老师过生日,当时朝中文武百官大半来捧场,翁同龢也因为革去了李鸿章的总署衙门大臣一职心情大好,感觉“终于出了心中一口恶气”。朝中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人趁机大贬李鸿章,马屁拍得翁同龢得意忘形,他正准备给大家分寿面,李莲英带四个太监闯入大殿,说:“老佛爷懿旨到,翁同龢接旨!”
以前翁同龢过生日,慈禧太后每年也都会给翁同龢送寿礼,翁同龢刚开始以为李莲英今日来也是例行公事,赶忙笑脸相迎,“啪啪”一甩官袖,下跪接旨。李莲英高声宣布慈禧太后的旨意:“翁同龢身为帝师,本应鞠躬尽瘁,辅佐幼君。不想妖言惑众,扰乱朝纲,着即日起,逐出毓秀宫,开缺回乡,永不叙用!”
翁同龢听到“永不叙用”这四个字,如五雷轰顶,上次饿死百万灾民,慈禧太后也只是让他回家反省三年,这次是“永不叙用”,他知道自己的前途毁了。殿里的大臣们听到“永不叙用”四个字,纷纷摇头,手中茶水凉了,为翁同龢贺寿的大臣当即走了一半。
光绪皇帝懵了,他虽然对翁同龢有意见,也没有要罢免他的意思,朝中已经没有他信任的重臣。于是光绪皇帝问李莲英:“李公公,汝是不是念错字了?朕要去面见亲爸爸。”
李莲英阴阳怪气地答道:“老佛爷说了,她这几日不想见皇上。”
然后,李莲英命两位太监上前摘了翁同龢顶戴花翎,脱了他的官服,道:“翁大人,快走吧。老佛爷懿旨,着你立即回乡,如果晚了,老佛爷改变主意,你想走也走不了!”
言下之意,慈禧太后让翁同龢回老家,还是恩典,若是改变了主意,他的人头就得落地了。听到这句话,翁同龢一口寿面都没吃,呆在原地。两位小太监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脱了他的官服,催促他快走。
翁同龢失魂落魄,慢慢走出了毓秀宫的宫门,迈出午门时,还差一点被门槛绊倒。到了宫外,光绪皇帝追了出来,拉着翁同龢的手告别,却不知说什么好。翁同龢说:“皇上快回去吧,别着凉,保重龙体。”
说完,翁同龢弓着背,走出了这呆了几十年的紫禁城。他知道,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翁同龢抬头望了一眼无垠的天空。那里还是蓝天,只是白云苍狗,催人泪下! 穿越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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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废黜光绪 中
天津,有名的风花雪月场所醉花楼的一间包房,袁世凯宴请英国新任驻华大使朱尔典。 一见面,袁世凯就祝贺朱尔典高升,送上了一叠银票,道:“这是给朱兄的见面礼。” 朱尔典说:“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找我来,肯定有事吧?” 袁世凯说:“俺是多日不见老兄,来找你喝几杯。” 说完,袁世凯一拍手,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就进门了,坐到朱尔典的身边。朱尔典一看,这两位姑娘身材窈窕,面容虽不是上等,但嘴唇丰润,鼻子挺立,符合欧洲人的审美习惯。 朱尔典也不客气,酒过三巡,有点微醉,目光从两位姑娘胸前的**直线往下,她们转身后,旗袍显得她们的**也很宽大,这样的女人,一般都能生娃。朱尔典道:“袁大人这是在给我用美人计呀?” 袁世凯一脸愁容,道:“实不相瞒,有点小事要老弟你帮忙。” 朱尔典问道:“何事让袁大人如此不安?” 袁世凯道:“此事对朱兄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俺来说,可是救命之恩。你也知道的,俺老袁求人办事,一定不会让对方吃亏。事后必有重谢。” 说完,袁世凯将李经述的主意和盘托出。朱尔典有些醉了,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袁世凯的要求,道:“最近中国对洋人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也是该敲打一下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了。” 果然,英国的铁甲舰一出现在塘沽港口,慈禧就紧张了,生怕洋鬼子又从天津杀到京城,她马上下了懿旨,让李鸿章和袁世凯按兵不动,严防洋人。 袁世凯没有奉诏进京,康有为引兵入京城的美梦成了笑话。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倒是一个明白人,他对康有为说:“哥,你去国外躲一躲吧,西太后不杀翁同龢,因为翁同龢毕竟是光绪皇帝的老师,而我们这些人,恐怕难逃一死。” 康有为也顿感不妙,去见已经众叛亲离的光绪皇帝,光绪皇帝那天在宫中,闷闷不乐,康有为说:“皇上,袁世凯是指望不上了,臣想去上海,那里工商界人士众多,多支持皇上维新变法……” 康有为的话还没说完,光绪皇帝很失望对康有为说:“怎么?连爱卿你也要离开朕了吗?” 康有为很尴尬,对光绪皇帝说:“臣绝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就这么死了,于皇上无益,臣到了上海,马上就成立保皇会……” 光绪皇帝面如死灰,道:“汝不必多言,去上海督办官报吧。朕竟然开始维新变法,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康有为赶紧奉光绪帝“到上海督办官报”的口谕,行李都没有收拾,就准备离开京城,溜到上海。康有为原本想让康有仁一起离开,康有仁说:“哥,你走吧,我们都去上海,必然会引起西太后的警觉!” 于是康有为准备逃往上海,因为京城已经戒严,康有为想尽了方法,最后,只好躲在粪桶里,从东便门逃出了北京城。晚清京城里的粪便,都是人工推车送到郊外给农民用的。 改革也好,革命也罢,本质上都是一种利益调整,维新变法加大了光绪皇帝的权力,相应地自然会减少慈禧太后的权威,加上康有为对变法的复杂性估计不足,居然准备采取兵围颐和园、杀掉慈禧太后的冒险之策,原本对新法多少有几分支持的慈禧太后彻底和光绪皇帝翻脸。 1893年9月21日凌晨,慈禧太后突然从住地颐和园回到紫禁城,宣布将光绪皇帝囚禁于四面环水的瀛台,每天只让太监坐小舟给他送饭,扼杀了不足百日的新政。 慈禧随后还发布训政诏书,下令逮捕谭嗣同、杨深秀、林旭、杨锐、刘光第、康广仁、徐致靖等维新人士,并要求地方督抚捕杀在逃的康有为、张荫桓。 刑部主事杨深秀、内阁中书杨锐、刑部主事刘光第,还有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相继被捕,被押赴菜市口的刑场砍头。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对中国的老百姓来说,变不变法跟他们关系不大,这四位一心为民的热血男儿,在临死前并没有受到老百姓英雄般的欢呼,他们坐在囚车里,头上套着沉重的枷锁,他们见到的,是一张张麻木而且喜欢看热闹的脸,不少老百姓都对他们这些罪不容诛的犯人扔来烂菜叶子,白菜梆子,臭鸡蛋,还有两个病痨咳嗽着,拿着雪白的馒头,在等着他们的人头落地,好拿馒头沾一些他们的鲜血治病。 临刑前,刘光第抬起头,很想喊一句:“人死不过头点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一眼,就看到那两张麻木惨白的脸,和他们手中的馒头一样白,终于,他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然后,刽子手熟练举起大刀,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滚到了一个黑色柳条筐里,他解脱了,眼睛还是闭着,再也不想看这肮脏的世界一眼。 在《申报》上看到维新变法的同伴在菜市口被砍头的消息,康有为赶紧逃离了上海,连夜坐上了去香港的轮船。到了香港,康有为马上向日本驻香港领事上野季三郎寻求政治避难。上野季三郎电报请示日本首相大畏重信,大畏重信觉得留着康有为,或许将来还能祸乱中国,于是请上野季三郎转告康有为,他在日本期间将获得“适当的保护”,康有为于是从香港启程去了日本,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涯。 康有为出逃日本,守旧派大臣恐光绪皇帝怨于将来,因为光绪毕竟还年轻,要是慈禧在他之前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纷纷怂恿慈禧太后废掉光绪。 宫内传来慈禧毒杀光绪皇帝的消息,后来又传光绪久病,由太后训政。民间议论纷纷,中外盛传光绪皇帝已不在人世。 两江总督刘坤一上折子警告守旧大臣和慈禧太后道:“人情危惧,强邻环视,难免借起兵端。”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亦称假若光绪皇帝去世,将为各国所不谅。结果,慈禧允许法国使馆医生入宫中诊治光绪,云无大碍。 各国公使听闻消息后,也于1894年元旦入觐诘问理由。慈禧太后恐引起列强干涉,为测试列强态度,遂依荣禄建议,以光绪帝名义颁诏,称其不能诞育子嗣,乃立端郡王载漪之子,15岁的溥俊为大阿哥,史称己亥建储。 不过,该诏书一出,随即令天下哗然,1900年1月27日,上海电报局总办经元善领衔通电要求光绪皇帝“力疾临御,勿存退位之思”。签名者有叶瀚、马裕藻、章炳麟、汪贻年、丁惠康、沈荩,唐才常、经亨颐、蔡元培、黄炎培等1231人。同时发表《布告各省公启》,要求各省共同力争:“如朝廷不理,则请我诸工商通行罢市集议”。 当初对光绪皇帝维新变法也表示过支持的两面派庆亲王奕劻,感觉自己很尴尬,也有危险,于是以上了年纪腰酸背疼为由,主动请辞军机处领班大臣,慈禧太后恩准,并下懿旨,让端王载漪主持朝政。李鸿章的总理衙门总署大臣一职被免后,端王还负责主持总理衙门事务,权倾一时。此时满族镶黄旗的江苏巡抚刚毅也已经入京授军机大臣,补礼部侍郎,这两人思想保守,臭味相投。他们不只反对洋务,还排斥汉臣,认为“汉人一强,满人必亡”,一夜之间,清廷朝政仿佛倒退到三十年前闭关锁国的状态。 朱尔典等各国公使以前和李鸿章打交道,顺风顺水,突然换了端王载漪,给他讲修铁路,端王说破坏风水;给他讲通商,端王说中国小农自给自足,不必和洋人贸易;给他讲传教士,端王竟夸起拳民忠君爱国,碰了好几鼻子的灰,心里很不痛快。开阜较早的上海工商界,对慈禧尽废新法意见也很大。 主办洋务的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湖广总督张之洞,南洋通商大臣、两江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王文韶等汉臣,虽然对废除务虚的新法没多大意见,但对思想保守的端王上位表示不满。 此时的慈禧,对变法有了抵触心理,满脑子想的是第三次垂帘听政,因为光绪皇帝无子嗣,颁布诏书后,慈禧太后便在勤政殿召集王公大臣,正式立端王载漪七岁的儿子溥儁为“大阿哥”,即为皇储,接了溥儁入宫居住,废黜光绪皇帝之心,路人皆知! 那晚,漆黑的夜空高悬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清辉中带着入秋后的丝丝寒意。李经述正在院中陪着容雪赏月。管家来报,说他老家的远房表叔来访。李经述心里奇怪,以前没有听说还有什么远房表叔呀,到客厅一见。竟然是出逃的张荫桓,李经述对张荫桓还是很熟悉的,也很佩服他,挥手让仆人们都退下。 张荫桓拿出一块光绪皇帝身上挂的璞玉,自我介绍。李经述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以前在养心殿见过。” 张荫桓想起来了,道:“一面之缘,难得将军好记性。唐突来访,万不得已,将军勿怪。” 李经述问道:“张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难道就不怕本官将你捉了去领赏?” 张荫桓哈哈大笑,道:“张某人做外交的,有很多朋友,他们都说李公子乃是人中龙凤,袁世凯之新军,乃是将军旧部,而且北洋水师也只听你指挥,只有你才能改变时局。而且张某为维新变法,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经述道:“看张大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张荫桓点点头,道:“太后立端王载漪七岁的儿子溥儁为大阿哥的事,将军可曾听说?” 李经述道:“有所耳闻!” 张荫桓道:“自溥儁入宫,在弘德殿读书,宫中人心目中皆以儁为宗主,视皇上如赘疣。皇上内实忠厚,可惜身边再无可信之人。外界盛传,太后到天津视察新军秋操时,就会废黜皇上,立大阿哥为儿皇帝,再度垂帘听政。张某特来求将军发兵,救君难,立千秋功业。” 李经述问:“皇上现在何处?” 张荫桓回答说:“被幽禁于四面临水的瀛台,每天随太后早朝,但饮食大不如从前,求米粥不得,求鸡丝亦不得,有时一连几天粒米难进,常暗自掉泪。” 李经述道:“你既然能来天津,为何皇上不一起来?他若是亲临天津,我尚可安排他去各国公馆避难,或许可保住他的皇位。” 张荫桓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最爱珍妃,担心珍妃的安危,不愿意离开皇宫。珍妃那日被太后痛打一顿后,摘掉首饰簪环,关进了钟粹宫后的一个单独院落,偏僻荒凉,难得见人,也成了囚徒。太后还下令,永远不许珍妃再见皇上,严命珍妃不许同下人交谈,在遇到节日、忌日、初一、十五,太后还要派人去申斥她。皇上曾在一位心腹太监的帮助下,夜深人静之时,乘小船出瀛台,到了钟粹宫,却发现三具比拳头还大的铁锁和无情的梗横在两扇门中间,他攀在窗子外,看到衣衫褴褛的珍妃,两人隔窗相泣,相互勉励要一起坚持活下去。皇上担心一个人逃出去,太后报复,必定更加残忍折磨珍妃,不忍出逃。” 李经述也很同情光绪皇帝的遭遇,但此刻仅凭张荫桓几句话,他没办法发兵救驾,荣禄拥兵七万,且在铁路沿线布置了重兵,他不想中国现在内乱,便道:“张荫桓,大丈夫终有一死,但我怕死得毫无价值。如果秋操之时,皇帝和慈禧太后到了天津,我一定想办法解救皇上。但依我看,慈禧太后不可能等到天津阅兵时再废黜皇上,一来,这里洋人众多,二来废掉光绪皇帝,太后在北京就可以做,何必跑到天津来呢?” 张荫桓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说,外界传言太后废黜皇上一事是谣言?” 李经述摇摇头说:“太后现在立溥儁为大阿哥,废黜皇上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不大可能到天津来做这事。” 张荫桓泣道:“还望将军伸以援手。” 李经述道:“我所能做的,恐怕只能是尽力保住皇上的皇位。” 张荫桓道:“这样张某已经很感激了,只要保住皇位,皇上方壮,太后一旦死,即可复政,有劳将军了。” 说完,张荫桓准备转身离开,李经述说:“张大人且慢,你冒险出京城,一旦被太后发觉,恐怕会有危险。不如我想办法,到英租界给你安排一住处,你就别回京城了。” 张荫桓道:“多谢李公子美意。皇上现在身边无人了,我不忍这时离他而去。即便回京城有生命危险,张某还是要回去想办法救出皇上。”
第二十章 废黜光绪 下
送别了张荫桓,李经述心情芜杂,陷入了沉思,由*走向民主,通过君主立宪进行过渡,逐步还权于民,给民众学习和适应民主政治的时间,成功的例子很多。英国也好,德国也罢,都靠君主立宪走上了强国的道路,为什么拥有皇帝历史最长的中国反而成不了君主立宪制的国家呢? 李经述知道,晚清的整个官僚系统几乎都烂了,除非彻底更换新鲜血液,立宪是不可能成功的。现在大多数官员只关心自己的乌纱,根本不关心国家民族的未来,他们没有理想,只讲权术,没有道德,只讲势利。他们不会为国家民族考虑,只要得宠,能保住自己的位子即可,民生疾苦更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这时候的中国人,大多甚至没有国家的概念,只有帝王的概念,只要忠于帝王就可以了。中国的老百姓并不比日本的老百姓更愚昧,老百姓关心的是自己和家人的死活,多数老百姓对政体和国家的运作是不清楚,谁当皇帝,谁来组阁,都无所谓。光绪皇帝不要说没有实权,即便有了实权,维新变法也不一定成功。现在,慈禧要废黜光绪皇帝,推翻满清的机会,便要瓜熟蒂落了! 想到这,李经述便命人备了马车,赶去天津的直隶总督府去见李鸿章。此前,李鸿章有密电,召集淮军和北洋舰队的主要将领,商议慈禧太后要废黜光绪皇帝的事。 刚到了总督府大门口,他刚下马车,就遇到了老熟人盛宣怀。盛宣怀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轻人,不到三十的年纪。李经述看他很面熟,又很面生。他个头不高,黄里带白的脸,瘦得叫人担心,隶体“一”字的胡须,头上还有辫子,穿一身牙黄羽纱的长衫,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盛宣怀此时已调任直隶津海关道兼直隶津海关监督。在1893年,慈禧皇太后嘉赏时任太常寺正卿盛宣怀所进药丸效用甚好,特赏钓鱼台小岛(今天的钓鱼岛)、黄尾屿、赤屿(今赤尾屿)为盛家的产业。李经述上前跟盛宣怀打招呼,道:“盛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你那钓鱼岛可要看好了,以后传给盛家子孙开发钓鱼之用也是甚好!” 盛宣怀一拱手,笑道:“李公子见笑了,你要是喜欢,钓鱼岛我就送给你罢。前些日子你大婚,我这媒人还没送上厚礼呢。” 李经述点点头,道:“我不爱收礼,这份厚礼确实很喜欢呀。改日再细谈。” 这时,听说了李经述的身份,盛宣怀身边的年轻人上来行礼,道:“在下广东香山孙文,久仰李公子和令尊大名,特来拜见。” 说完,孙文将一份《上李鸿章书》(又称《上李傅相书》)递给李经述,李经述接过来一看,一目十行,大致看了几眼:“窃文籍隶粤东,世居香邑,曾于香港考授英国医士。幼尝游学外洋,于泰西之语言文学,政治礼俗,与夫天算地舆之学,格物化学之理,皆略有所窥,而尤留心于其富国强兵之道,化民成俗之规……比见国家奋筹富强之术,月异日新,不遗余力,乎将与欧洲并驾矣。快舰、飞车、电邮、火械,昔日西人之所恃以凌我者,我今亦已有之,其他新法亦接踵举行……草野小民,生逢盛世,惟有逖听欢呼、闻风鼓舞而已,夫复何所指陈……窃尝深维欧洲富强之本,不尽在于船坚炮利、垒固兵强,而在于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此四事者,富强之大经,治国之大本也。我国家欲恢扩宏图,勤求远略,仿行西法以筹自强,而不急于此四者,徒惟坚船利炮之是务,是舍本而图末也……泰西国家深明致富之大源,在于无遗地利,无失农时,故特设专官经略其事,凡有利于农田者无不兴,有害于农田者无不除。如如印度之恒河,美国之密士,其昔泛滥之患亦不亚于黄河,而卒能平治之者,人事未始不可以补天工也。有国家者,可不急设农官以劝其民哉!农官既兴,农学既兴,则非有巧机无以节其劳,非有灵器无以速其事,此农器宜讲求也……” “什么?孙文?这位就是晚清民国大名鼎鼎的孙文?”李经述心里一惊,这历史教科书上的国父孙文竟然来拜见李鸿章?还在《上李鸿章书》中大讲农事,这个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李经述随即冷静下来,1894年孙文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改良派,所以他在上书中自称“草野小民,生逢盛世”,历史上确实有这么回事。 在历史上,孙文一直想学而优则仕,但他学的是医科,不太会写八股文,而这是士子参加科举考试必备的技巧。所以唯一的希望是得到高官的赏识,比如李鸿章的赏识。 1894年,孙文孤注一掷,关闭了自己的诊所和药房,又通过关系找到上海名流郑观应等人,希望能够在李鸿章的幕府中谋得一个职务。为了得到李鸿章的赏识,孙文写了一篇长达六千多字的《上李鸿章书》,这篇文章是文言文写的,洋洋洒洒六千字,可见孙文对此次求见李鸿章用心良苦。 孙文信心满满前往天津,和他同行的还有好朋友陆皓东。到了天津,他们手持沪港两地一些重量级政治文化名人写的介绍信拜见李鸿章的亲信幕僚罗丰禄、徐秋畦等人,述说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罗丰禄、徐秋畦收下了当时一些政治文化名流的信及孙文的上书,答应尽量帮忙满足孙文。 孙文的上书,很快交到李鸿章的手里,李鸿章看到孙文的上书中说:“窃以我国家自欲行西法以来,惟农政一事未闻仿效,派往外洋肄业学生亦未闻有入农政学堂者,而所聘西儒亦未见有一农学之师,此亦筹富强之一憾事也。”也就是说,他本人有兴趣要到外洋学习考察农业,为国家填补这项空白。要出国游学考察农学,需要总理衙门发给护照;李鸿章跟总理衙门,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就在这封上书中提出的要求作了批示和安排,责成罗丰禄代领农桑会出国筹款护照一本交给孙文。 至于孙文在这份上书中建议兴办学校,培养人才,开矿山,修铁路等,李鸿章办了三十年洋务,一直就在这么做,还有“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的观点,这对李鸿章来说也并不新鲜。张树声早在十年前的遗折中就向李鸿章讲述西方走上强盛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李鸿章甚至知道什么是民主,知道什么是议院,知道立宪,对孙文的上书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所以至于孙文想接见面谈的事情,李鸿章当时实在太忙,推说不见算了。 中国圣贤一直告诫当权者要礼贤下士,对那些地位比较低的读书人要格外尊重,绝不能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因为这些读书人还处在比较低的层面,没有功名没有地位,但是他们的内心却异常丰富异常脆弱,经不起任何蔑视轻视忽视或白眼。孙文虽然不是读书人,但也是心高气傲的,当时他求见康有为,康有为不见,他就不见了。不过李鸿章,孙文还是想再试一试,因为这一次他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关系,对入李鸿章的幕僚志在必得,不甘心就出国考查考查农业,但罗丰禄说自己已经尽力了,建议孙文去找一下盛宣怀,说李鸿章很器重盛宣怀,有他帮忙,一定能见到李鸿章。 孙文便去找曾任香山海防同知的魏恒帮忙,写信给盛宣怀的弟弟盛宙怀推荐孙文;盛宙怀再写一信给其兄为之先容;同时,孙文还找到在上海的同乡郑观应,再写一信给盛宣怀,郑观应在信中大力加以推荐:“敝邑有孙逸仙者,少年英俊,曩在香港考取英国医士,留心西学。有志农桑生植之要术,欲游历法国讲求养蚕之法,及游西北省履勘荒旷之区,招人开垦,免致华工受困于外洋。其志不可谓不高:其说亦颇切近,而非若狂土之大言欺世者比。” 盛宣怀读了孙文写的六千多字的《上李鸿章书》,觉得这年轻人很用心,刚好李鸿章召见,就带他去会晤李鸿章。李经述听盛宣怀讲了孙文的故事,对盛宣怀说:“既然如此,你好好跟家父说说。” 盛宣怀说:“我已经禀告中堂大人,他说先商议大事。” 李经述点点头,道:“那我们先进去吧,家父说事出紧急。” 孙文不知道李经述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见他对自己的上书很快就看完了,还催促盛宣怀进府,对李经述没有礼贤他感到心里不痛快。但此时,孙文一介盛世草民,也只能在总督府门外等候李鸿章召见。 盛宣怀让孙文在府外等候,自己和李经述走进总督府。他们进到客厅,总督府的太师椅上,已坐满了淮系集团的骨干成员,台湾巡抚刘铭传、浙江巡抚刘树棠、总理衙门大臣伍廷芳、都察院左都御史张佩纶等人都到了。 李鸿章坐在炕上,闭目养神,见李经述到了,有意让他接班了,再一次让他“升炕”,坐在自己的身边。 李经述推辞,刘铭传道:“老弟,你还客套什么呀,你身为山东巡抚还挂了兵部侍郎衔,比老哥我还高半级,你的战功和新政,大家有目共睹,我刘六麻子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谁敢说闲话老哥帮你揍他!” 在座的人哈哈大笑,李鸿章点头示意,李经述这才第一次公开坐到了铺虎皮的大木炕上。 来人坐定后,李鸿章说:“这里没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西太后现立溥儁为大阿哥,欲废黜皇上之事,相信大家都有耳闻,老夫已电报与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王文韶等人商议,他们都觉得太后一旦废黜皇上,今年岁晏运穷,大祸将至,诸位怎么看?” 李经述虽然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但他想听听别人的看法,没先开口。盛宣怀第一个站起身说:“回中堂大人,下官听说现在上海商界人心惶惶,忧心太后废黜光绪皇帝后会重新闭关锁国,重农抑商。” 浙江巡抚刘树棠说:“皇上的名望,在变法后,虽不致达先知先觉,但受到江南士绅的大力拥戴。他没犯什么大错,太后贸然废之,恐失江南乡绅之心。” 李鸿章偶染风寒,身体不适,咳嗽了两声,问伍廷芳:“洋人那边怎么说?” 伍廷芳说:“洋人那边原本支持皇上变法者多,英国、德国都希望中国多开商阜,如若此时,太后又立一位儿皇帝,垂帘听政,闭关锁国,他们必不乐意。而且朱尔典等驻华公使,对保守的端王意见很大,屡次和他在总理衙门不欢而散。” 李鸿章说:“洋人那边的意见,不可以不考虑,但皇帝的废立,毕竟是中国内政,太后要是铁了心废黜皇上。他们也顶多抗议一下。关键是我们这些地方大员的态度。省三,你怎么看?” 刘铭传见李鸿章点名自己回答。摸了摸发亮的前额。道:“皇上是太后所立,她若要废,也是她的家事。经述见多识广,我想听听他的意见,他说怎样我就怎样。” 刘铭传想听听李经述的看法,李鸿章转头问儿子的看法,李经述想了想说:“这几个月的变法新政,虽有点激进。但也不能全盘否定,百天不到,全国各地办学堂、开言路、筹办工厂,从朝到野、从官到民,都有了一个共识:国欲富强,必先维新。如若此时慈禧太后废黜皇上,那将失信于天下。而且现在端王主政,其妻为慈禧太后的侄女,如再立他的儿子为皇帝,他可谓权势滔天,我闻端王才能平庸,思想保守,恐怕会祸害国家!” 李鸿章点点头,道:“不过太后此次立溥儁为新君之心坚决,听说连年号都起好,准备明年元旦改元‘保庆’,我等不宜直接出面。” 李经述道:“父亲说得对,盛宣怀在上海人脉甚广,可由他与东南乡绅、商人联络,扩大声势,联名发谏阻太后废立皇上的电报。” 李鸿章转头问坐在左边太师椅上的盛宣怀:“杏荪,你觉得这办法怎么样?” 盛宣怀摇摇头,道:“上次谏阻废立皇上的绅商达千人以上,太后也没有退让。而且太后这次真是铁了心要废除新政,恐怕得另想办法。” 李鸿章道:“这次西太后确实要废除新政了,老夫听闻被杀的军机章京里,杨锐和刘光第是张之洞推荐的,林旭是荣禄推荐的,张之洞和荣禄多方营救,但是西太后就是不松口,将他们都斩杀于菜市口,这等于断了张之洞和荣禄搞新政的后路!我们要阻止太后废黜皇上,还必须另想办法。” 这时,刘铭传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这都怪他妈个巴子的康有为,既愚蠢又胆大妄为!我听说康有为先给皇上上书,说要袁世凯带兵进京,而且不听荣禄,直接只听命于皇上!殊不知皇上看完的每份奏折,都会送去颐和园给西太后看的,这份奏折西太后看完后,以为皇上维新是假、夺权才是真,才动了杀心废黜皇上之心!之后,康有为还假传圣旨,找袁世凯,要袁世凯带兵进京,围园杀后。这才葬送了维新变法和新政!” 李鸿章对刘铭传说:“省三,现在事已至此,抱怨无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保住皇上的皇位。否则中国必乱。” 刘铭传默不作声,这时,李经述说:“我倒有个主意了!袁世凯曾经找朱尔典帮忙,让英兵舰在塘沽口游弋,威慑太后。西太后现在唯一怕的,就是洋人的坚船利炮了!父亲如能出面暗中让英国再加派兵舰,表态反对废黜皇上,太后自然有所顾忌。” 李鸿章点点头,说:“老夫主管外交这么多年,英国人这点面子估计还是会给的,你具体去办吧。” 那天,李鸿章和众人商议了三个时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到散会之时,盛宣怀上前对李鸿章说,门外有一个广东的年轻人孙文千里迢迢来求见,李鸿章对盛宣怀说:“老夫看过孙文的上书,文笔还不错,他做什么的?多大年纪?” 盛宣怀说:“他是一位医生,现年二十八岁,不过一贯喜欢谈治国之道。” 听说孙文是医生,李鸿章正为朝中的变故焦头烂额,道:“哦,这样年轻的医生,也热衷治国之道?老夫今日身体不适,改天再说吧!” 天已经黑了,年轻的孙文在总督府外等了一天,又累又饿,他生怕错过了见李鸿章的机会,在大门外寸步不离,饭都没吃,最终盛宣怀却告诉他,李鸿章今日没时间见他。孙文心灰意冷,想不到名闻天下的李鸿章竟然也如此不懂礼贤自己,痛感“天下乌鸦一般黑”,叹息这大清国正是腐烂透顶,他对改良救国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暗下决心,决意从现在起洗心革命,推翻满清!!
第二十一章 满汉之争
李经述和袁世凯一起去找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朱尔典答应帮忙帮到底,让英舰继续在大沽口附近海域游弋,并发电报给总理衙门表态“英国反对废黜光绪皇帝”。[燃^文^书库][].[774][buy].[]-乐-文-小-说---c各国公使和李鸿章的关系也不一般,早对端王不满,加之英国当时是世界头号强国,一看英国都表态了,法国、德国等驻华公使也纷纷给总理衙门发电报,反对慈禧废黜光绪皇帝,只有俄国佬没有表态。
张荫桓回到京城后,不但没有救出光绪皇帝,自己也被捕了。英国前驻华公使窦纳乐也是张荫桓的朋友,他第一时间给李鸿章写信,想保住张荫桓。
李经述也替张荫桓求情,想让李鸿章设法救张荫桓,李鸿章最初没有同意,说:“太后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听不见别人的意见。如果我们贸然替张荫桓求情,太后恐怕会将我们当作‘帝党’,不但救不了别人,反而连累我们李家。”
李经述想了想,说:“父亲可上奏太后,张荫桓做过多年的外交官,有很多洋人朋友。杀掉张荫桓,肯定会引起西方各国干涉。或者,您给荣禄修书一封。荣禄是慈禧的宠臣,又是镇压变法的功臣,他提的建议,慈禧还是会听听的。”
李鸿章点点头,表示赞同李经述的话,他自己其实也想救翰林院侍读学士、礼部右侍郎的徐致靖,但他觉得直接跟慈禧太后上奏章还是不妥,谨慎起见,他给荣禄写了一封信,拜托他想想办法救张荫桓和徐致靖。
荣禄对李鸿章还是很尊重的,接了李鸿章的信,就去宫中找慈禧太后求情。慈禧正在重用荣禄,于是给了荣禄一个面子,没有杀张荫桓和徐致靖,而是以“居心巧诈,行踪诡秘,趋炎附势,反复无常”的罪名将张荫桓流放新疆,徐致靖被革职监禁。
又过了一些时日,慈禧想在勤政殿为端王载漪的儿子溥儁举行大阿哥册封典礼,特意邀请各国公使参加,见证这一隆重时刻。
端王相当重视儿子的这次典礼,一星期前,就带溥儁在家彩排,给他添置各种阿哥穿的新马褂,甚至还请洋教员教溥儁说“hello”等简单英文,准备给洋大使们打招呼。
结果那天,慈禧太后和群臣从早上等到太阳落山,也没一个驻华公使来道贺,溥儁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哇哇哭,闹着要吃桌上的西洋糕点,端王载漪很生气,一巴掌煽在了溥儁脸上,愤恨道:“你就只知道吃!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洋人公使们都没有来册封大典,慈禧很生气,派荣禄去问问情况。
当时的沙俄也是*的君主体制,和清廷臭味相投。荣禄比较熟识的驻华大使,也就俄国驻华公使喀西尼。
荣禄登门拜访,喀西尼还没聊正事,就拿出一本李缇摩太、李经述等人编著的《泰西现代史》,问荣禄是否读过此书。
荣禄表示读过。喀西尼问:“你对此书有何意见?”
荣禄回答:“这是一本对中国很有用的书。”
喀西尼说:“那么,我恐怕你未明了此书之精神了。它教导人何谓民主,反对*。这种观念一旦成为潮流,你们六百万满洲人在自由选举的情形下,必为四亿多的汉人赶逐下台,而你亦须卷席归田。”
荣禄说:“有太后在,我必没有事。你们俄国为什么不支持太后立溥儁为新君?”
喀西尼回答说:“听说李鸿章和李经述父子最近在四处联络英国、法国、德国的大使,并且说服了他们反对太后废除你们的光绪皇帝。俄国也不好表态支持。”
荣禄将喀西尼的话回禀了慈禧太后。慈禧听说李鸿章也卷入了这件事,而且反对她废黜光绪皇帝,大怒,立即召李鸿章到京城觐见。
没想到,一贯支持慈禧太后的李鸿章明确表示,不支持慈禧太后废黜光绪皇帝。李鸿章说:“太后若训政,臣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只是听信康有为的谣言,无大过错,废之恐天下人心不稳,从此中国大乱。”
这是三十年来,李鸿章第一次在重大问题上,没站在慈禧太后一边,慈禧震怒,赐给李鸿章一面古铜镜,道:“哀家看你老矣,赐镜给汝,好好瞧瞧,汝欲步翁同龢之后尘乎?”
慈禧这话,意思是让李鸿章照照镜子,清醒一下,是不是想跟翁同龢一样告老还乡!这也是三十年来,慈禧太后第一次跟李鸿章翻脸,李鸿章却毫不让步,道:“若臣同意废黜皇上,乃是不忠,必遭天下人唾骂,还不如告老还乡,耳根清净!”
英国的军舰这时还在大沽口附近游弋,慈禧太后当然不会真让李鸿章告老还乡,不过慈禧太后到了这把年纪,不愿再有任何人抵触她,她厉声问李鸿章:“哀家听人说,你不仅自己反对哀家罢黜皇上,还跟洋人勾勾搭搭?可有此事?”
李鸿章还没开口说话,慈禧就宣布革去李鸿章直隶总督一职,令荣禄接任,李鸿章调任两广总督。当时,作为最早开阜的城市,“粤东盗甲天下”,黄赌毒泛滥,两广总督的位置一般重臣都不愿去,也算给李鸿章一个下马威。
李鸿章也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天津,忧心忡忡。李经述见状,上前关切询问,李鸿章如实告知,道:“太后如此固执,恐怕中国会祸起萧墙!”
李经述道:“此时将父亲调离直隶,赴任两广,对我们来说,是祸兮福所倚呀。朝中必有大事发生,但未必是废黜皇上。父亲入主两广之后,和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就算连成一片,主宰了大清国江山的‘东南半壁’,加上我控制的山东,还有北洋水师和新军,一旦朝中有变,定鼎天下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现在只需要一样东西,可保住皇上的皇位,让端王和太后反目。”
李鸿章问道:“什么东西?”
李经述一本正经回答道:“谣言!”
其实,政治领域的造谣是很厉害的,除了风传不实消息,谣言的制造者往往还有一系列的预案跟进:谣言如果没有辟谣,就会把它们变为现实!因此,在很多有政治高手眼里,造谣往往就是造势的一种,是很厉害武器,好比那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比如,光绪皇帝变法时,端王集团的谣言便已经开始了:“慈禧太后会借携光绪到天津阅兵之际,杀掉或者废掉光绪,发动政变”。这是一个让体制内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谣言。慈禧离开权力中心北京去天津谋杀光绪搞“政变”,那只有一种情况:北京的局势(特别是军权)她已经无法掌控,需要去天津“借兵”。另外,权谋家永远考虑的是最坏的情况,跑到天津去“政变”,即使成功了,谁来替她坐镇皇宫?一旦后院起火怎么办?历史上的“政变”者,没有一个人会离开大本营跑到外面去搞的,此事只要站在慈禧的角度想一想,就能发现不可能。这个谣言尽管低劣,但是它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成了康有为同志实施围园杀后计划的借口,带领大家铤而走险,最后毁了维新变法。李经述对李鸿章说:“现在我们要充分利用慈禧太后和端王的矛盾,制造谣言,这样就可以保住光绪皇帝的皇位!这叫以彼之道,还失彼身。”
李鸿章点点头,道:“其实家父也明白,要废黜皇上的,并不是太后,而是端王!”
作为政治权谋的高手,李鸿章早就看透了慈禧对光绪的真正态度,她并不想废黜光绪:当初慈禧的儿子同治皇帝去世时,同治的老婆已有孕在身,只要她生下皇子,就是新的皇帝,慈禧就是皇奶奶(皇祖母),而慈禧正是担心自己的儿媳生个儿子,自己成为皇祖母级别的人,不能再以“太后”的名义进行听政或者训政,才不惜逼迫儿媳自杀,挑选同治的堂弟载湉过继给自己当“儿子”继位,她也就安安心心地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而光绪的懦弱和孝顺的性格是能够让慈禧满意的。
总体来说,慈禧出颐和园临朝训政,大权在握,光绪皇帝是个完美的道具,立溥儁为新君,对慈禧没什么好处!慈禧之所以要立溥儁为大阿哥,只不过是要拉拢端王,做给端王集团看看的,因为端王代表的满族皇亲贵族保守势力,他们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后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潢贵胄,而且这伙人还渗透进了军队,这也是慈禧为什么选择跟端王合作的原因。
当时,北京城内的军队主要是八旗军。虽然八旗军早已堕落不堪,战斗力惊人下降,然而,八旗军也有一项朝廷其他军队永远无法比拟的优势——驻扎北京。当时的整个北京分为三大区域:宫城、皇城和京城。宫城就是如今叫做“故宫”的地方,就是紫禁城。皇宫有4个正门——分别是南面的午门、北面的神武门、以及东西两侧的东华门和西华门。四门之外,就是皇城,是皇亲国戚、王爷王公的住宅小区。皇城围墙之外,才是常说的“京城”。禁旅八旗的三大主力:神机营、武胜新队和步军营。掌握神机营的人便是庆亲王奕劻。在神机营的外围,就是端王载漪亲自率领的“武胜新队”,除了协助神机营保卫皇宫,主要负责保卫王爷亲贵集中居住的皇城的安全。再往外,负责守卫和保障内外城治安的就是步军统领衙门,简称步军营,掌握在荣禄手里。
慈禧有足够的底气扼杀维新变法,是因为庆亲王奕劻基本不敢管事,端王载漪和荣禄都支持她。但是,扼杀新政之后,端王集团和慈禧太后的矛盾就加深了。这种矛盾体现在对光绪皇帝废立的意见上——反对康有为的维新变法,是他们的“政治共识”,但他们一开始就有分歧,慈禧反对的是要保持光绪的皇帝名号而由她临朝训政,而端王等人却怕慈禧死后光绪报复,要废掉光绪这个皇帝,在满族亲贵中挑选一个他们自己的人(溥儁)上台。所以端王集团的高官一次次在慈禧面前不是造谣就是哭诉,说光绪的坏话,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废了光绪。但问题是,溥儁成为新皇帝,就算过继给光绪皇帝,又是慈禧的孙子辈人物,那么慈禧又将面临当年同治去世后的难题:她要荣升为皇祖母!
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汉臣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极力反对废黜光绪皇帝。当时,他们这些汉臣,反对废黜光绪皇帝,更重的是因为光绪皇帝的维新变法,代表了革新的力量,代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清廷内部新的党争就形成了:对阵的双方就是端王、刚毅等代表的满族亲贵势力“满党”和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汉党”。
端王等满族亲贵希望“回到过去”,即复旧。不仅要回到洋务运动之前,甚至最好回到大清开国之时,那时的满人威风八面,特权压倒一切,在他们看来,朝廷就是满人的,朝廷的统治本来就是建立在满人特权基础上的,一旦满人失势,就会危及朝廷统治。所以,他们复旧的呼声在打着维护朝廷统治稳定的旗号,刚毅就公开叫嚣:“汉人一强,满人必亡!”
而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汉臣们希望改革继续,洋务运动是他们的主要奋斗之地,他们希望中国面向未来。
至于慈禧太后和荣禄,他们乐于见到两派的争斗,搞权力的制衡,是慈禧最喜欢的拿手好戏!
此时,光绪皇帝的废立,就成了端王集团和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人争斗的焦点,这满汉之争,是保守派和改革派之争,关乎中国回到过去还是面向未来。所以不仅刘坤一很大胆,发电报警告端王集团和慈禧太后废掉光绪的阻力很大——“经权之说须慎,中外之口宜防”,张之洞本来也是在这封电报上联名的,不过电报发出之后,他突然有些后怕,觉得还是让刘坤一和李鸿章在前面冲锋陷阵比较好,自己在背后支持就可以了,于是叫人在半路上“截”下这封电报,把自己的名字给抹去;而李鸿章,更是不惜在颐和园和慈禧太后当面翻脸。
慈禧太后也并非铁了心要废黜光绪,不然李鸿章和她争论,就不是调任两广总督了,而是和翁帝师一样告老还乡了。李经述的想法,就是“以退为进”,造谣端王已经开始准备让儿子登上皇位了。
不久,京城里谣言四起,说端王府在忙着准备一场庆典,表面上自然是庆祝溥儁晋封“大阿哥”,而实际上却是为光绪皇帝“禅位”做准备和造势,他们甚至向各国驻北京公使发出了“喜帖”。同时,汉党这边也有很多大臣为了自己的名节和官位,纷纷弹劾端王,张佩纶等御史奋笔疾书,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王文韶等人纷纷上折,慈禧这下顿时觉得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仔细一想,自己训政和垂帘听政其实也没什么区别,终于没再提废黜光绪皇帝的事。
这一下,端王载漪的儿子溥儁就尴尬了,入了宫却当不了皇帝,光绪皇帝才二十出头,有得等了。端王恼羞成怒,认为这都是洋人在背后捣鬼,记恨洋人,想找机会报复。他主管总理衙门,于是派人天天在慈禧耳边说洋人坏话,还又放出谣言,说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奥匈帝国等洋公使已在密谋,准备派兵杀到北京,干涉满清内政,胁迫太后归政于光绪皇帝,所以集体不来参加大阿哥溥儁的册封典礼,慈禧太后对洋人的仇恨日渐加深。
第二十二章 东南独立
慈禧最终没有废黜光绪皇帝,端王的儿子溥儁虽然入宫成了大阿哥,但这意味着他要等到光绪皇帝死后才能即位,而且他这储君还没得到列强的承认。端王心想,即便自己的儿子能等到即位的那一天,但自己肯定等不到那一天了,而且一旦慈禧太后归西,光绪皇帝执政,自己和儿子就危险了,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慈禧太后顾忌洋公使的态度惹的祸,他见到洋人就恨得咬牙切齿。为了激发慈禧太后对洋人的仇恨,打击李鸿章等汉党,端王又开始造谣,他和刚毅联名给慈禧太后上了一道折子,里面伪造了洋人给总理衙门的四条照会:“一、勒令皇太后即日归政光绪皇帝;二、指明一道住处,供光绪皇帝居住;三、代掌天下兵权;四、代收各省钱粮。”
在朝堂上,慈禧太后看了端王的奏折,大怒,扔在了地上,道:“由谁当政乃是我爱新觉罗的家事,还轮不到洋人指手画脚,而且一国之兵权和征收钱粮,怎能落入外人之手?洋人真是欺哀家太甚!”
慈禧口里虽这么说,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势,为此她在朝议时提出要跟洋人开战,翰林院侍读学士朱祖谋谏言道:“皇太后敌西洋,不知恃何人办此大事?”
慈禧道:“哀家恃兵部尚书荣禄!”
朱祖谋说:“荣禄骄妄无知,第一不可恃!”
慈禧听着这话特刺耳,心想这家伙谁呀?竟敢这么顶撞哀家,这御史看起来面熟,却叫不出名来,于是问道:“汝何姓名?”
朱祖谋觉得言官应该仗义执言,阻止慈禧的愚蠢行为,于是理直气壮大声回答:“翰林院侍读学士朱祖谋!”
慈禧还以为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一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她立刻下懿旨:“来人,将朱祖谋推出午门斩首!”
朱祖谋被两名太监拖了出去,还大喊:“洋人的洋枪洋炮,不是区区一个荣禄能敌的!”
慈禧咆哮道:“快拖出去!”
不一会,朱祖谋的人头就被太监送回大殿,这一下,大殿上安静了,主和的大臣像都睡着了一样不吭声。
这时,刚毅出列,大义凛然地说:“战亡国,不战亦亡国,吾等愿效死力,同心报太后大恩!”
大殿里的群臣一听,黑压压跪倒一片求战,慈禧太后一看,群臣主战洋人,道:“好,众爱卿士气可嘉,人心可用!不过,以何敌洋人的洋枪洋炮?”
这时,端王站了出来,说:“华北义和拳的十万拳民可用,他们个个刀枪不入,忠于我大清,仇视洋人!”
当年,北方各省大灾,李经述在山东禁拳,山东一些灾民逃荒到天津、河北,号称“刀枪不入,扶清灭洋”的义和拳在山东以外的广大华北地区死灰复燃。这些拳民还四处造谣,说洋人医院挖小孩眼睛制迷药、神父用特制器具吸男童阳精,中国百姓一向迷信这类传言,人人自危,对洋人和教民恨之入骨。而且当时教会除了传教之外也兴医办学、提倡破除陋习,如缠足纳妾,传播新思想,比如宪政、民主,引起守旧势力的仇恨。端王载漪和刚毅不仅公开鼓励义和拳,下令各地官府不得抓捕拳民,还收编了一部分拳民为“官团”,发放粮饷,一时间华北拳民达十万之众,教会、教众和洋人、洋货,成了他们仇视的对象。
义和拳能不能刀枪不入,慈禧太后并不关心,她只是想利用义和拳对付洋人,于是下旨招安义和拳。义和拳从此成为合法组织,他们的领袖还受到了慈禧太后的隆重接见。这些自称爱国的拳民四处烧杀掳掠,一些地痞流氓趁机投坛附和,或仿效义和拳装束,鱼肉善良的百姓。义和拳民还闯入天津城,中日焚劫,火光连天,夙所不快者,即指为教民,全家皆杀,死者十数万人,其杀人刀矛并下,肌体分裂,婴儿生未匝月者,亦杀之残酷无复人理。
当时,在北京内城离皇宫不远、紧挨前门处,有一处专门是修建使馆的区域——东交民巷使馆区。这里有英、美、德、法、俄、日本、意大利、奥匈帝国以及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十一国使馆,北京城里唯一的一座西式饭店——北京饭店也在这里。义和拳的拳民入京后,开始围攻东交民巷使馆,放火烧各国公使馆。
当时,列强的公使都是从非洲殖民地来的,他们对了解大清国具体国情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们并不认为跟大清的外交需要去了解朝廷内部的满汉派别之争,他们甚至对北京这座城市都感到厌烦,意大利公使萨瓦戈就在日记里如此描述京城:“北京,真是可怕!举步维艰的街道,没有电灯,奇冷的严冬和闷热的酷暑。更重要的是,尾大不掉、散发着腐烂气味而且充满敌意的王朝,不仅外国人对它信不过,甚至连它自己的臣仆都怀有异心,在北京,时间过得很慢,百无聊赖,使团的夫人们传完了闲话,避开凋零破败的首都,到灰尘满天的郊区去野餐几次,到极少几个可以旅游的地方转转,然后就是从一家的客厅转到另一家的客厅,除此之外,这个城市还能提供什么呢?”
义和团进入内城当天,就烧毁孝顺胡同亚斯立堂、双旗竿(今外交部街西口外)伦敦会、八面槽(王府井)天主教东堂、灯市口公理会、东四五条西口的美国福音堂、交道口二条长老会、鼓楼西鸦儿胡同长老会、西直门内天主教西堂、西四羊肉胡同基督教堂、石驸马桥安立甘会、宣武门内天主教南堂共11所教堂。有3200名天主教徒逃入有42名法兵占据的天主教北堂,2000多名基督教徒逃入东交民巷的使馆区。拳民在北京放火烧掉教堂和一切与洋人有关的事物。
而山东发生的一件事件,更让中国人和洋人的关系彻底恶化。事情是这样的:四个德国人有一天闲逛山东德州,进了一间孔庙,他们恶作剧般地对待庙里的泥塑的孔子像,把这个泥人的眼睛戳成了两个洞,又弄断了泥像的一根胳膊。这件事被梁启超知道了,认为洋人侮辱中国的孔教,便写了一篇《圣像被毁,圣教可忧,乞饬驻使责问德廷,严办以保圣教呈》的文章,在报纸上发表。在文章当中,梁启超指出,德国人“灭我圣教”的举动,实际上是对泱泱中华的试探,如果不挺身而出的话,孔教亡而国也将随之而亡。
当时中国的读书人和乡绅都是很有骨气的,对儒家那是当宗教一样信仰的,梁启超的文章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共鸣。朝廷都察院门前又出现了公车填塞的现象,几天之内,很多举子上书给朝廷,要求严惩洋人,整个社会迅速仇视洋人。
不久,前门一带约千家商铺,因老德记西药房的大火而被烧成废墟,正阳门楼、北京24家铸银厂也遭烧毁。拳民以此为借口,开始四处破坏教堂攻击教民,庄王府前大院被当成集体大屠杀的刑场。除了屠杀教民外,义和团更滥杀无辜,诬指许多市民为白莲教而烧死戮死,如据当时目击者记载:“乡民适趋市集,七十余人悉絷以来;伪饰优伶冠服儿童戏物,指为白莲教;下刑部一夕,未讯供,骈斩西市。有妇人宁家,亦陷其中,杂诛之,儿犹在抱也”;也有被公报私仇而杀者,如扶持义和团的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的好友副都统神机营翼长庆恒一家大小十三口因被寻仇被全部杀害。而义和团民的不同派别也互相武斗残杀,义和团及清军也掳掠洗劫商户平民,并将赃物公开拍卖。当时的权贵之家也不能幸免,如吏部尚书孙家鼐、大学士徐桐的家都被抢掠,时年快八十的徐桐更被义和团民拖出批斗。
此时的京城,彻底乱了,荣禄的脑子还算清醒,他急忙上奏慈禧,说这样下去不行,是日慈禧召开御前会议后,一度发出勒令解散拳民的上谕。但是,已经太晚了,乌合之众一旦被仇恨遮蔽双眼,就难以再收手了。
于是,北京东交民巷外国使馆受到了拳民的猛烈攻击,拳民们见到了金发碧眼的洋人,就割下他们的头颅四处游街,让各国公使心惊胆颤。他们赶忙发电报回国内,要求派兵加强保护。
英国、俄国、法国、美国等迅速从天津派海军及陆战队349人,由英*舰护送登岸,水师提督丁汝昌不敢和英*舰开战,他们登陆后,乘火车于当晚抵北京。德国、奥匈也派兵83人抵京。
见了洋兵,义和拳拳民更加愤怒,挖断了电缆,北京使馆对外通讯断绝。各国驻天津领事及海军将领召开会议后,决定组成联军,由英国海军中将爱德华·西摩尔率领。北京东交民巷各使馆前还筑起军事防御工事,由英国全权公使窦纳乐负责指挥抵抗。使馆区内被围者约三千人,当中二千人为寻求保护之华人,外国男性400人,女性147人,儿童76人。保护使馆的包括409名外国水兵及陆战队员,配备三支机关枪及四门小火炮。使馆内有足够水井及粮食。英使馆内更有小马150匹可供食用。
西摩尔刚开始率领之联军二千余人,从大沽出发,经天津向北京推进。团民拆毁了天津到北京的铁路,又设下埋伏,在廊坊和杨村之间包围联军。数千团民及二千名清军在廊坊袭击联军,联军死伤近四百人,只得就地防守。
德国公使克林德率士兵出外寻衅,见拳民即毫不迟疑下令开枪,打死约20人。后来,克林德代表各国前往总理衙门要求保护,途中被清军士兵伏击杀死。各国决定加派一万联军杀进京城解救各国公使,这时候,端王还给慈禧上假奏折,云洋人出兵是为了逼她归政光绪帝。慈禧太后命载勋任步军统领九门提督,会刚毅、载漪、载濂、载澜等亲贵统领义和团。她还以光绪帝的名义,向英国、美国、法国、德国、俄国、荷兰国等十一国同时宣战;同时,还悬赏捕杀洋人:“杀一洋人赏五十两、洋妇四十两、洋孩三十两”。
端王还趁着京城大乱,率拳民六十多人奔瀛台,欲弑杀光绪帝,慈禧太后知道后,转移了光绪皇帝。
此时,洋人增援的一万联军逼近天津,打散了拳民和清军,和西摩尔的两千多联军会师,杀往京城。慈禧太后急命荣禄为兵部尚书,领兵十万,到天津狙击七国联军,并节制北洋水师。她还让军机处传旨,令在任两广总督的李鸿章、以及山东巡抚李经述速带兵入京勤王。
李经述收到军机处的电报后,荣禄知道自己这十万清军根本打不过列强的联军,可战之兵只有李经述的北洋新军,急令李经述调新兵到天津驻防,并指挥北洋水师狙击联军的舰队。
李经述率军赶到了天津,与谭嗣同、袁世凯、段祺瑞、刘步蟾、邓世昌等人密议,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推翻满清王朝的绝佳机会!李经述觉得,彻底扭转历史车轮,开辟新时代的机会到了,于是给李鸿章发电报:“义和拳民虽扛着爱国的旗帜,但却干土匪一样罪恶的勾当,加上被险恶用心的端王和慈禧太后利用,给国家酿成巨祸。朝廷溃烂,百姓遭殃,父亲宜做好准备,力挽狂澜,肩上担起中国更重的担子!”
此时,慈禧太后已经向列强宣战,发了宣战书,号召天下四万万中国人向洋人死战:“我朝二百数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人人忠愤,旷代无所。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抗慨以示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鞑伐,一决雌雄。无论我国忠信甲胄,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馀省,人民多至四百馀兆。其有同仇敌忾,陷阵冲锋。尔普天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洩神人之愤!
这份宣战的电报发到各省督抚,引起轩然大波。李鸿章接到电报,大呼端王愚蠢,他第一个表态,马上覆电朝廷:“此乱命也,粤不奉诏”。李鸿章未向北京派一兵一卒。
两江总督刘坤一接到朝廷跟列强开战的电报,也不发兵,对前来拜访的英国驻南京领事孙德雅道:“慈禧太后的政府已经完了,她已经不能继续维持帝国秩序!”
两江总督刘坤一随即和湖广总督张之洞、闽浙总督许应骙、浙江巡抚刘树棠、安徽巡抚王之春等人电报商议,对西洋各国宣布东南各省独立,保境安民,不执行慈禧太后和洋人开战的诏令。而且一旦北京不保,就共同推举李鸿章出任中国第一任大总统,主持大局。
而“东南互保”,对清廷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独立。李经述一边命北洋水师副提督琅威理去和爱德华·西摩尔率领的联军谈判,一边致电李鸿章,请他立即北上天津主持大局,必要时可以接受刘坤一等人的建议,担任中国的第一任大总统。李经述认为,推翻满清、改变历史的时机,终于到了!! 穿越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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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干掉慈禧
李经述带着三万新军和北洋水师,与英国海军中将爱德华·西摩尔带领的一万二千多名西洋联军对峙。李经述没有按照兵部尚书荣禄的命令,和西洋舰队和联军开战,而是带着北洋水师副提督、英国海军少校琅威理去找爱德华·西摩尔谈判。
刚开始,琅威理不想参与中国和英国的纠纷,对李经述说:“西摩尔是大英帝国的海军名将,是我当年在海军学校的教官,这次北洋水师肯定会惨败。我没有想到大清国的西太后如此愚蠢,竟然攻击各国公使馆,这一次各国都很愤怒!我恐怕帮不上忙。按照合同,中英两国开战,我作为英国海军的一员,理应回避。”
李经述拍了拍琅威理的肩膀,说:“亲爱的琅威理,如果中英两国开战,我一定会按照合同约定,让你回避,可是我们现在是和谈。北洋水师现在需要你,们现在需要你,中国人民都需要你。琅威理,我也知道英国皇家海军的厉害,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水师全军覆没吧?”
琅威理想起这些年,李经述对他确实不错,当年收复琉球,他在琉球国王尚泰举行的感恩宴会上,看上了那两位胸******沉的琉球舞女,李经述还游说尚泰,把两位野性舞女送给了他,他每天很性福,还生了一个混血的儿子和女儿,于是答应一起去找西摩尔谈谈。
琅威理向自己的教官介绍了李经述的和谈意愿,西摩尔发电报给英国公使朱尔典,询问有无必要和谈。朱尔典也和李经述关系不错,回电西摩尔说,现在北京各使馆已经一片火海,还遭到荣禄带领的清兵攻击,形势危如累卵,十万火急!李经述的新军和北洋水师的战斗力不容小视,就算不能战胜联军,也能拖上十天八天,这样各国公使馆就彻底完蛋了。联军如能不通过战争,直接开到北京城救人,再好不过了,强烈建议谈判!
爱德华·西摩尔于是邀请李经述到英国“不列颠”号巡洋舰上谈判。李经述命令林泰曾、刘步蟾、邓世昌等将领把北洋水师十艘三千吨级以上的铁甲战舰都调集到大沽口附近,做好战斗准备,并安排好四艘蚊子船在近海待命,大沽口炮台上的重炮也升炮待命,然后,他和琅威理登上了“不列颠”号巡洋舰和西摩尔谈判。
“不列颠”号铁甲战舰舰长270米,舰宽30米,七千吨级,动力是两台往复式四缸蒸汽机,还有一台低压蒸汽轮机,最高动力可达59000匹马力,速度超过30节,主火力炮为四门口径八英寸炮、十二门口径六英寸速射炮、十六门口径47mm速射炮、八门鱼雷发射管,火力和装甲都比北洋水师最先进的“定远”号还要先进一点。所以李经述等人一登上军舰,西摩尔就先带李经述参观“不列颠”号,炫耀武力。
李经述把“不列颠”号看了一遍,看到这军舰不只船坚炮利,而且英国海军号令严明,北洋水师虽然训练也很刻苦,但气势明显稍逊一筹。这时,世界上海军实力最强的,确实是英国皇家海军。这世界排名第一和第六,确实有差距。而且联军还有其他各国铁甲巨舰十二艘,战斗力都不容小视。
不过,李经述知道这些西洋联军着急去北京城救各国公使,在谈判时并没有妥协,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和谈条件:“第一条、各国不许租军舰给日本人运送陆军,不许日本一兵一卒踏入北京城,因为日军一向素质低劣;否则北洋水师就算发射完最后一枚鱼雷,也要战斗到底!第二条、北洋新军不和联军作战,但联军进京城后,要遵守万国公法,只能攻打清军,不许烧杀掳掠平民。第三条、一旦抓获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交由北洋新军处置!”
爱德华·西摩尔对前两条表示理解和接受,但对第三条,他心里疑惑,这李经述看来野心不小,抓慈禧和光绪皇帝不知道想干什么!一脸傲气的爱德华·西摩尔对李经述说:“如果我们联军不答应你这些条件,一样可以攻进北京城,不是吗?三十年前,我们大英帝国和法国五千军队就到过圆明园,现在我们有一万多联军,比当年还要多一倍!”
李经述用流利的英语严肃回答:“那将军阁下不妨试试!中国经过三十年洋务,国力已今非昔比,近十年来,本官开办军校,训练北洋水师,虽然不一定能打得过你们,但拼个鱼死网破,还是没有问题的!一旦打起来,你们想在天津登陆,至少也得三五天时间。本官还在近海布置了鱼雷和重炮,恭候各位。不怕告诉你,陆地上还有三万名新军,另外直隶驻扎着二万淮军,你要攻进京城,起码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恐怕到时候各国公使馆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这样的话,你以何面目回去见英国女王?”
这话说到了西摩尔的痛处,他想了想,妥协道:“那各国公使馆的损失怎么办?我们死去的同胞怎么办?”
李经述说:“这个你放心,一旦中国成立新政府,将照价赔偿各国的损失。我提议,将军可以好好考虑:北洋新军可以一起参加联军,假装进京勤王,开进城去,里应外合,这样拿下京城就易如反掌。否则,京城城墙高大,易守难攻!”
西摩尔说:“你愿意搬帮我们?你们中国人不是一向将忠君爱国混为一谈吗?说说你的条件!”
李经述说:“爱国不等于爱满清朝廷!破京城后,在各国公使馆区驻扎,由我的新军接管北京城。否则,我立刻发电报给家父,让他组织东南各省派兵进京勤王,并且发动全国四万万同胞,尽驱洋人,你们虽然枪炮多,但一旦每一位中国人都投入到驱逐洋人的洪流中,我相信你们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样的结果,恐怕不是诸位想要的吧?”
西摩尔看李经述和其他大清官员完全不一样,知道这是一位强劲的对手,便和其他各国联军将领商量,他们也都同意救人为先。于是李经述密令段祺瑞带五千新军,进入北京城,一来督促西洋各国严守万国公法,二来抢先占领紫禁城和颐和园,保护好皇城。另外,段祺瑞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捉拿慈禧太后。
李经述带着剩下的两万五千新军,很快稳住了天津的局势,并且以李鸿章的名义,收编了驻扎直隶地区的二万淮军,控制了直隶和山东两省地面。
七国联军一路上基本没遇到有规模的清军抵抗,荣禄的十万禁军,被洋人的大炮一轰,死伤过半。溃不成军。一个个拖着辫子,恨不得长了四条腿,一路向西狂逃几百里。而那些穿着奇装异服,号称刀枪不入的义和拳拳民,这时真相毕露,被洋枪洋炮打得屁滚尿流,即便把夜壶粪桶都用上了,也都死伤惨重。
西洋联军攻进北京城那日,宫中已经提前大乱,天还未明。在养心殿,接连接到战败消息的慈禧太后一夜未睡,心力憔悴,荣禄骑着一匹快马,神色慌张到了紫禁城,也没有按规矩下马,直奔养心殿,急切向慈禧太后奏报:“太后,大事不好了,西洋夷兵已经开始进攻东华门,您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被派出宫打探消息的李莲英这时也神色匆匆从外面跑回,跪下道:“老佛爷,大街上到处是夷兵,他们在外面叫嚣着,要活捉您呢,赶紧走吧。”
慈禧太后问荣禄,“来了多少夷兵?”
荣禄道:“听说大概一万多名吧。”
慈禧太后大怒,指责荣禄说:“你统领禁军十万,竟然打不过一万洋兵?”
荣禄道:“卑职无能,大清旗军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没有熟练洋枪洋炮,洋人的大炮一响,就都魂飞魄散,溃不成军,奴才一连杀了五个逃跑的将领,也没能阻止溃败。”
慈禧太后道:“洋人的洋枪洋炮,有那么厉害?义和团的拳民呢?他们不是说自己刀枪不入吗?”
荣禄道:“端王说谎了!拳民都是些装神弄鬼的农民,被洋人的枪炮打死炸死的数以万计。”
慈禧知道大势已去,追悔莫及,她怕自己逃不出去而受辱,穿上皇太后的装束,准备到后院投井自尽。荣禄赶忙冲过去,拦腰抱住了西太后,一不小心还按住了慈禧干瘪的胸部,慈禧的脸黑了,荣禄吓出一身冷汗,赶忙道:“太后,您是大清国之主,不能做傻事呀!不如且避之,徐为后计。”
慈禧太后道:“这北京城到处都是夷兵,哀家能跑到哪里?而且哀家听闻,东南各省都没有奉诏讨夷,哀家能去哪?”
荣禄说:“陕西巡抚端方,乃是我正白旗人,太后可前去西安暂避。现在洋人主要是要处置端王和刚毅,太后可命李鸿章北上,跟洋人和谈。”
慈禧太后一听,道:“关键时候,还是我旗人可靠,就去西安吧。速电报李鸿章,命他全权代理朝廷,北上跟洋人谈判。”
李莲英这时拿来一身青衣,是宫女的衣服,让慈禧太后换上。慈禧太后道:“哀家怎能穿上此等破烂衣裳,成何体统?”
李莲英说:“老佛爷,都到这时候了,您就将就一下吧。”
慈禧太后一想,也是,都要逃难了,也顾不上皇太后的身份和体统,赶忙换上这身青衣。李莲英上前帮忙将慈禧打扮成逃难的老妇模样,蓬头垢面,李莲英还嫌不够逼真,道:“老佛爷,你哭几声吧,眼角有些泪水,显得像一些。”
慈禧太后酝酿了半天感情,却哭不出来,李莲英找来一些胡椒粉,取来一碗井水,撒在水里,然后把水涂抹在慈禧的眼睛上,顿时,慈禧的眼泪哗哗就流下来了。
慈禧打定注意要去西安,便带着李莲英等人到后院找光绪皇帝,要带他一起走。光绪皇帝穿着黑纱长衫,立在屋内,对着康熙皇帝、乾隆皇帝、道光皇帝、咸丰皇帝等人的遗像泪流满面。
慈禧见了光绪很生气,道:“皇上,哀家还没死呢,你在此穿黑纱哭哭啼啼作甚!”
光绪皇帝哭泣道:“朕作为亡国之君,愧对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慈禧道:“大清国还未亡呀,我们娘俩一起去西安,西安有潼关天险,易守难攻,陕西巡抚端方乃是我旗人,忠心耿耿。”
光绪皇帝道:“当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皇帝都于煤山自缢身亡,朕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让夷兵攻进京城,朕当自杀,以告慰列祖列宗!”
慈禧太后道:“你死有何用!哀家这时才知道你变法维新的苦衷,我们先去西安,再从长计议吧。”
光绪皇帝还想挣扎,李莲英已经派人送上粗布衣服,给他换上。慈禧临行前,还想到了光绪皇帝的珍妃,越想越生气,觉得是她和她的表兄推荐了康有为,一切的祸端都是她惹的,于是,派李莲英带人去把珍妃从钟粹宫后北三所带出来,推到深井里去了。
慈禧太后还命人把皇家一些值钱的珠宝、金银细软都埋在宫中的偏僻处,大约价值白银一亿两,其中太后头上的凤冠,由无数珍珠宝石嵌成,其中仅一颗珍珠,就价值白银约一百万两。然后,慈禧和光绪皇帝一行人假装成京城逃难的难民,往西安奔去。
但是,这一次,慈禧太后没有那么幸运了。在京城通往直隶省宣化府怀来卫的一条羊肠小道上,王士珍和冯国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三十名穿德*装的心腹亲兵,背着火枪,在此守候着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行的到来,新军们并不知道他们要执行什么任务。
等了大约三个时辰,还不见人影,冯国璋骑马上前,悄声问王士珍:“大哥的判断准确吗?慈禧太后逃难会逃到西安去?我要是她,我就去满洲或者蒙古,那里毕竟支持她的人多。”
王士珍道:“我跟了李大人十余年,他的重大判断从来没有失误过。他说慈禧太后一定会到西安,而且会路过怀来,那就必然如此,就怕你一会下不了手。”
冯国璋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残阳如血,对王士珍笑道:“兄弟们曾送给我冯国璋一个外号,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王士珍道:“什么外号?”
冯国璋道:“冷血屠夫!”
王士珍道:“怪不得李大人会派你来此,要是派段祺瑞来,他那满脑子的忠义思想,还真不一定会下手。”
冯国璋道:“巡抚大人不是常说,我们是汉人,忠君爱国,不等于爱满清朝廷。慈禧这老太婆穷奢极欲,陷万民于水火之中,忠于她不是蠢蛋吗?”
天快黑了,衣衫褴褛的慈禧太后、光绪皇帝、隆裕太后、李莲英、荣禄等十来人才到了这条小道上,他们一路逃难到此,怕引起怀疑,也不敢带太多侍卫,冯国璋带兵上前,用学的简单德语盘问,慈禧太后他们以为碰到了德国兵,装作逃难的难民,说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王士珍便装成德*官的翻译,命人拿了五枚煮熟的茶叶蛋,拿给他们。
李莲英习惯了先伺候主子,接了五个茶叶蛋,手哆嗦着废了好大劲才剥好,捧送给慈禧太后,他们确实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饿了,慈禧太后一个人就吃了三枚茶叶蛋,剩下的两个茶叶蛋让李莲英送给光绪皇帝。
这一切,被骑在马上仔细观察的冯国璋看在眼里,他看李莲英的一言一行,就是一个宫里的太监,而且马上确定,吃了三个茶叶蛋的妇人,就是慈禧太后,而吃两个茶叶蛋的,就是光绪皇帝。
“该送他们上路了!”等慈禧太后他们吃完鸡蛋,天已经黑透了,冯国璋拔出了毛瑟枪,向亲兵们吹响了屠杀的口哨,“啪啪啪”的机关枪声,划破了怀来漆黑而宁静的原野,一伙衣衫褴褛、带着北方口音的“难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穿越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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