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慕先生冷漠起来,是很震慑人的~
江韵疑似怀孕一事在冯赵慕几家极速传开,冯家和赵家老爷子找慕建廷下棋时闲聊说起这事儿来,都对慕建廷投去羡慕的眼神,一个劲儿说他有福气,马上要四代同堂了。
慕建廷也高兴起来,当天就迫不及待给慕寒川打了电话,慕寒川说不确定。
沉默了一会儿,慕建廷交代慕寒川中午带江韵来老宅吃饭,慕寒川说好泗。
江韵那天早上测过之后没有与他说具体情况,试纸似乎也带出去了,不过最近几天他见江韵换了平底鞋,所以到底怀孕与否,他并不清楚。
她不说,他也便没问,怕希望落空,心中多少会失落吧,所以不问她,等她主动与他说起。
亦或是她没有怀孕,这种事,一个月内就能见分晓。
中午下班时江韵与同事一起出门,准备在旁边美食街吃日式料理,却赫然看到了在门口车里等她的慕寒川。
车窗半敞着,男人在抽烟,烟雾丝丝缕缕地散开,隔得有些远,他的表情被隐藏在雾气之后,看不分明。
托江韵的福,知行许多女员工都见过慕寒川,有人眉开眼笑地提醒江韵,“你老公来接你了。唐”
江韵点头对几人表示抱歉,几个女人笑着摆手,与她道了别之后往美食街走去。
六月的天,公司大门之外热浪滚滚,江韵忙快步走到车旁,慕寒川早已从车内下来,为她拉开了一侧车门。
她俯身坐上副驾驶座,男人把车门关好,从车前绕过坐上了驾驶位,俯身给江韵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离开。
江韵有些诧异,“早上没听你说中午要一起吃饭。”
男人唇角微勾,“最近这么忙,很久没去看爷爷了,他想见我们,叫中午一起过去老宅。”
“噢。”江韵点头,腰很疼,她背过手去按了按。
“不舒服?”男人觉察到她的动作,关切的目光投过来,深邃的眼里有温柔之色。
江韵一时很享受被他心疼的感觉,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最近腰有些不舒服。”
若问为什么不舒服,还不是被某人折腾的。
前些日子两人工作那么忙,某人还不知疲倦,每日在房事方面缠着她不放,不把她压榨到无力动弹不罢休,腰能不疼吗。
男人没说话,目光往江韵脚上的平底鞋瞥了瞥,又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她的表情,见她神色如常,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天中午,老宅厨师做了许多菜,大多是温和补身的,但大夏天食欲差,江韵吃得不多,最后又吐了,从盥洗室出来时脸色很白。
老爷子见了眉头蹙了起来,“看看你这孩子,太瘦了,工作忙还不懂得照顾自己,最近又瘦了一大圈儿。”
江韵一笑,说没事,过些日子就好。
慕建廷当即心里甜滋滋的,自动理解成江韵这是孕吐,临走时把家里一大堆补品装了箱,叫慕寒川带走。
回程的车上,慕寒川有意无意地问江韵,“怎么又吐了?”
江韵靠在副驾驶座上,恢复了些精气神儿,脸色仍不是很好,轻声道,“前天吃面时放多了辣椒,肠胃炎,这两天又吃了些消炎药,胃反而更不舒服。”
男人有些失神,又经过一个路口,他转动方向盘,转入岔道,半天才问江韵,“你没怀孕?”
“当然没有。”慕寒川这个问题,江韵答得极快,仿佛没怀孕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一样。
说完了,她有些后悔,看来前天早孕试纸的事情,他早就识破了。
果然,听江韵语气如此轻松,驾驶座上的男人脸色有些不好,一路上再没有与她说过任何一句话。
这天下午整个上班时间段,江韵都在回想在车里慕寒川一语不发的模样,他冷漠起来,带着三十几岁男人特有的强势气息,是很震慑人的。
送她上班途中男人接连点了几支烟,却都没有抽,像跟谁闹脾气似的,就一直把烟夹在指间,任由它们自己燃尽。
晚上江韵原本不指望慕寒川能来接她下班,但出乎所料,那人还是来了。
回于归园的路上,他一路无话,邓雷开车,两人同坐在后排,男人一直对着手提上的股市信息看,似乎丝毫没有把上午的事放在心上。
但江韵知道,他其实是介意的吧,不然怎么会坐得离她这么远,显然是生气了。
车子从于归园大门口进去时,男人忽然合上膝上的手提,侧眸看江韵一眼,嗓音清淡地道,“我跟爷爷说你怀孕了。”
江韵一愣。
慕寒川接着道,“爷爷送那些补品,你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听冯家和赵家的长辈说你怀孕,那么大年纪了,亲自过来问我。”
“那你也不能骗他。”这话,江韵说得有些没底气,因为上午把人得罪了,这会儿纵使慕寒川做错了什么,她也没那么理直气壮。
男人挑眉看她一眼,矮身下车,站在
tang打开的车门口眯眸看着后座上的江韵,“也不能算是欺骗,今天是没有,说不定明天就有了呢。”
不巧的是,江韵在这天晚上就来了月经,某人在已经脱了衣服耳鬓厮磨了一番,就要进入的情况下,无比心塞地起来去煮姜汤,给她贴暖宫贴。
最后,看着自己怀里江韵熟睡的模样,慕寒川无奈地在她唇上吻了吻,只能看,动不得。
之后的半个月,两人相安无事,倒是老爷子每隔三两天就叫老宅司机送来些补品。
江韵想打电话解释,却觉得丢脸,也不忍这么直接地打击老人家的兴致,所以没有怀孕一事一直还未说清楚。
这天晚上洗完澡后,慕寒川在她身旁躺着,冷气开得太足,江韵觉得冷,身体不自觉地往男人身边靠了靠。
察觉到她的动作,男人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半个多月未碰过彼此,刚被他抱住,江韵就觉得心跳剧烈,有些难以呼吸。
男人略带薄茧的大手揽在她后背的肌肤上,更如同带了电流一般,一丝一丝钻入骨髓里,痒得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江韵刚想躲避,那人却抱得更紧了,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放心吧,只是抱抱。”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悦耳,好听得很。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的约定已经提上日程,这周末必须做。”声音的主人再度开口。
他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轻轻拍了拍,是安慰,也是提醒。
他是在提醒她,为人妻子的义务,若不是他大发慈悲,此刻她早就被吃干抹净,渣都不剩,不可能还安然无恙的躺在他怀里睡觉。
一张床,两个人,如此贴近,却又如此各怀心思。
江韵大略清楚慕寒川不高兴了,这半个月里他都回来的很晚,洗完澡之后就上床拥着她睡,从来没有任何越轨动作。
当然,这是她提出来的。
那晚从老宅回来,慕寒川说他告诉爷爷江韵怀孕了,当晚她就来了月经,后来她崩溃的不得了,说过几个月到哪儿去弄个孩子交差。
慕寒川却提议,趁这两个月赶紧造人,江韵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到底抽了什么风,竟然答应了。
答应过之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坑里。
月经走后的那几天,她说不在排卵期,就算做了,也是无用功,不如等到排卵期那几天,精神养足了,再用尽心力地做某事。
事实上,不过是害怕罢了,是不敢也不想就这样成为一个母亲。
让她没想到的是,面对她这样的小心思,慕寒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答应了。
江韵知道,这周末已经是慕寒川的底线,他的目的很明确,她不想生他的孩子,他很介意,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说这两个月加紧造人,也绝非说说而已。
慕寒川已经三十四岁,是个做什么事都十分有计划的成熟男人,不会一直跟她玩这种躲猫猫的小孩子游戏。
“寒…川……”江韵在他怀里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说。”男人扬起的声调里略带惊奇,这半个月来江韵可从没跟他说过哪怕一个字。
“我月经周期不准,这周末不是排卵期,不容易怀孕,我们能不能找……别的时间?”她小声询问,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借口不甚合理。
慕寒川笑了,伸出长臂把她更紧地抱进怀里,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别的时间?”
男人猛地翻过身,江韵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他压在了身下。
绯色的薄唇凑到江韵耳边,迷人声线里透出不满的情绪,慕寒川在黑暗里眯起眸盯着她,“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做你看怎么样?”
152,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你们两个有多不合适~
江韵多想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她整张脸已经红透,若不是房里没开灯,恐怕她窘迫的样子早就被慕寒川一览无遗了。
屏住呼吸,她的声音小得微不可闻,“你说过的,只是抱抱。”
慕寒川再次被她紧张的样子取悦了,剑眉轻轻挑起,俯首惩罚似的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
“跟你开个玩笑。没关系,怀不上的话我们可以多做几次。逆”
男人重新躺好,扳过江韵的肩让她枕在自己胸口,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长发,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睡着了。
而江韵则再次被他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给吓到,算是彻底无法入睡了,耳边反复回荡着他那句‘怀不上的话我们可以多做几次’…
*
6月22号是知行成立一周年,也是Gamp;F系列夏妆正式铺货的日子,更是知行化妆品公司在江州开第十家专卖店茶。
江韵为这事,已经忙了好几天,日子就在眼前,公司里众人也很着急,惶怕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做为总裁,章知易虽耳提面命叫众人淡然处之,但公司里人那么多,一旦讨论起来气氛愈加高涨,哪儿能淡定得了。
这不,助理李雪一身得体的职业装,站在江韵面前眉眼间带着浅笑,说的事儿却是条八卦,“听说兴达的Namp;S系列夏妆跟咱们是同天铺货,而且他们的专卖店跟咱们也是同一天开,就隔着一条马路,咱们在南街,他们在北街,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这事儿,江韵早知道了,所以并不惊讶,对李雪笑着道,“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用关注别人。”
李雪没走,继续道,“姐,网上现在都在讨论,说兴达的新店开业,兴达老总和卫子怡亲自过来剪彩,代言人凌伊还为新店站街呢。”
代言人站街不是什么稀罕事,圈子里的人嘛,给的钱足够多,什么事办不成。
但卫子怡亲自剪彩,很明显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了,卫家的钱财难道还不够她使?
给兴达面子?更不是,兴达老总与她父亲多年交情,她去工作也就是顺便,Namp;S系列化妆品新店剪彩这个事儿,各区经理和业界名人都可以做,与她一个三十出头了才一脚迈入这个行业的姑娘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与知行的新店同一天开业,同一条街,这原本是行业内竞争,再正常不过。
而眼下看来,兴达已经造足了势,媒体的关注点都在Namp;S的新店上。
李雪虽然爱八卦,但这一次算是八卦到了点子上,江韵不得不多想想。
中午与慕寒川一起吃饭时江韵还在想这事儿,不免有些出神了。
男人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神,一笑道,“慕总,跟你商量件事儿呗。”
“你说。”男人一笑,阳光隔窗落在他脸上,明媚的很。
“能不能麻烦你22号那天给我们新店剪个彩?”江韵筷子夹起盘子里一颗小青菜,菜到嘴边又放下了,静静观察慕寒川面色。
男人眉头轻蹙,双眸中有笑意,许久回她道,“好啊,那你也顺便怀个孕。”
江韵,“……”
这天下午江萍来找江韵,撞车事件之后,两人从未单独碰面,算下来也有好几个月了。
在接待室见到江萍,江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江萍捧着杯茶,茶叶随着轻微的晃动在杯中游动,她目光空泛,似乎在想事情。
看到江韵来,江萍这才收回心神,放下手中的杯子,她低叹了一声。
“明天是父亲节,我来是想告诉你,爸爸很想你。”
江韵苦笑,“你大概不知道,我刚过了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这个父亲节,有没有父亲也都是一样的。”
江萍垂眸,双手交叠,睫毛颤了颤,“我知道这个时候来跟你说这种事,不合时宜,也不合身份,但还是来了。年前,在暂监室里,我想了很多。男女情爱,原本强求不得,我恨你夺走慕寒川,却不肯承认他心里从没有我。回首过去,竟然像是一场笑话,安排人伤害你,大概是我这二十几年人生中做过的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事了吧。”
江韵未料到她会主动与她谈起这些,所以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江萍一笑,风轻云淡,接着道,“江韵,我不想再与你讨论,你我的母亲到底谁才是受害者这种话题。父亲上次手术以来身体渐渐不如从前了,你母亲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年后你也没回江家,他心中惦念你,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或许对你母亲来说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对你来说他也算不上一个贴心的父亲,但是江韵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在他身边待到八岁,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你被他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宠了这么些年,他给你洗过澡,喂你吃过饭,在你头发上编过辫子,背过你,抱过你,驮过你,亲过你,这些都是我不曾拥有的。他纵有万般不是,仍是你父亲,你可以否定他的一切,但不能否定他的爱女之心。”
彼此面前的茶都已经凉了,江韵端起杯子一口喝完,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去看他,你能轻轻松松地来找我,坐在我面前侃侃而谈,是因为死的不是你母亲,江萍,你走吧。上次你对我做的事,我只当没发生过,我们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
江萍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韵,眸中有亮晶晶的泪,含而不落,“江韵,公司给你,资产给你,你还不满足吗?你还想怎么样?”
江韵眯起眼,回眸看着江萍,挑眉道,“我不想要公司,也不想要财产,只想我妈活过来,你做得到吗?如果你能,明天父亲节我一步一步跪到江家去也愿意。如果你做不到,也请不要再来对我提要求。”
江萍站起身来,直视江韵,“你这是强人所难。”
江韵垂眸,“对,这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话。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推己及人,如果你我的位置对调,我相信你也不愿回去。好了,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喝茶,随便坐。”语毕转身从接待室出去。
……
这天下午的江宅,吕秀珍满腹怒火,原因是江萍去找江韵的事她知道了。
女人一身深棕色贵妇长裙,保养得宜的脸上因为怒气而泛着红,站在江萍面前指着鼻子责骂她,“不争气,叫我怎么说你,现在变得跟你哥一样了,你还敢去叫江韵回来。叫她来干什么,显孝心吗?在你父亲面前与你争宠?你是不是傻了?”
江萍坐在沙发上任母亲数落,等吕秀珍发完了牢***,江萍抬眸看着她,眉头微蹙道,“妈,我累了,十六年了,我跟江韵争了十六年,到最后一无所获,我不想争了。”
光影落在她眸中,带着些寂寞苍凉,二十八岁的年纪,在经历了一次牢狱之灾之后,她恍然觉得,人生似乎走错了方向。
吕秀珍听了江萍的话直骂她不孝女,而对江韵的问题上,江明琮与江萍达成了共识,兄妹之间比从前关系更亲近些,江秉毅见了稍有欣慰。
父亲节当日江韵向章知易讨了半天假,中午慕寒川来接她,两人一起去老宅向慕传勋尽孝,同去的还有慕寒杉。
慕寒杉是与冯远一起来的,见江韵从车上下来忙上前搀扶着,脸上的笑甜蜜蜜,“嫂子,你现在这金尊玉贵的身子,可得小心着点儿。”
呃……
江韵忽然想起来,在慕家人眼里,她还是个标准的孕妇。
没有拒绝慕寒杉,任由她与自己手挽着手,几人在莲厅见到了慕传勋。
彼时慕传勋正在给年迈的父亲捶背捏腿,顺便还帮老爷子刮了胡子,慕氏子孙仁义孝悌代代相传,老爷子开心,招呼几人坐下。
这些日子慕寒杉与慕传勋之间关系有所缓和,进阶不少,看来冯远也没少下功夫。
江韵没带什么稀罕礼物,都是普通礼品,慕传勋和慕建廷却都欢喜的很,说到底,还是因为慕氏后继有人的关系。
厨房里在忙活,慕寒杉过去看菜准备的怎么样了,江韵也跟着去,老爷子却忽然发话说,“厨房人多,太乱,你现在怀着孩子,路都要捡平坦的地方走,别去了。”
江韵只得点头,外面天热,此时出去似乎也不是太好的选择,只能坐在客厅里陪几人聊天。
因为一家子都是男人,老爷子特意交代老管家带来了自己的老伴儿和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媳妇。
管家的孙媳妇孕相明显,看起来有六七个月了,江韵知道,老爷子这么安排,就是想让她与孕妇多交流交流,省得憋闷。
管家孙媳妇与她聊天时,有些问题,她都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把目光投向慕寒川,那人明明看到了却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江韵眉眼一耷,也是,他是个大男人,对怀孕这种事,又能知道多少。
男人们闲聊了一会儿到莲厅隔壁的竹厅喝茶下棋去了,莲厅一时只剩下管家老伴儿、管家儿媳妇和管家孙媳妇。
管家老伴儿和儿媳妇话陈年旧家常,管家孙媳妇和江韵一直听着,搭不上话。
过了一会儿,管家孙媳妇把笨重的身子往江韵身边挪了挪,开始讲些她怀孕期间的事,江韵这才把目光落在她脸上,这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岁,说话时还带着孩子气,不过倒是自来熟的很,不怕人,说起话来脸上始终带着笑容,颊边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长相还挺可人。
她说孕前期反应大的很,吃什么吐什么,头疼睡不好,三天两头感冒,还不能用药,别提多痛苦。
说完了又问江韵有什么反应。
江韵一愣,尴尬极了,笑了笑道,“我可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反应的吧,能吃能睡腰不酸腿不疼也不抽筋,跟没怀孕没什么两样。”
管家孙媳妇也笑,眉眼弯弯。
谈话进行的时间并不长,午饭准备好了,慕寒杉到竹厅叫人,几个男人过来莲厅,各人就座,菜就开始一道一道地摆满了餐桌。
期间管家老伴儿说孕妇吃这个好,孕妇吃那个好,给自己孙媳妇夹了不少,也提醒慕寒川给江韵夹菜。
江韵只能呵呵笑着把那些菜都吃了,一手却在桌下抓着慕寒川的衣襟,抓得紧紧的,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
一直到饭吃完了,心里凌迟似的痛苦才结束,午休时在房间里,江韵洗了个澡,穿着睡裙裹在空调被里把自己弄得像个蚕蛹,静静看着手提搁在膝头办公的慕寒川,“你说,我这装怀孕可装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男人原本正蹙着眉忙碌,闻言朝她看过来一眼,微微一笑道,“装到你真的怀孕为止!”
江韵,“……”
半晌,她又问那人,“如果我一直不怀孕呢?”
男人放下膝头的手提,到浴室静了手,走到江韵身边揭去她身上裹着的薄被,一把把她捞进自己怀里,“所以要多做。”
夏天的睡裙原本也没多少料子,彼此这样肌肤相贴,江韵觉得浑身如同被火灼了一般,下意识就要躲。
动作做到一半,男人已伸手扳过她的脑袋,唇无比精准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一瞬间大脑空白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支配,江韵不敢乱动,只能任由那人把她压住,空间燥热,气息短促,原本并不小的房间开始显得憋闷。
仰面躺在大床上,眼前就是慕寒川那张放大的俊脸,江韵有种错觉,自己被那人抱着,衣物半褪,仿佛浸入了无边海水,耳畔声息全无,只能随着那人的节奏,载沉载浮。
管家孙媳妇怀孕到了后期,睡眠浅,通常睡一会儿就要腰疼,下午醒来了过来找江韵,准备敲门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又不好意思了,脸一红,沿着回廊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同一饭桌上吃饭,那姑娘凑在江韵耳边小声道,“孕初期不要频繁那啥,三个月之后稳定了再说。”
江韵一张脸腾地烧了起来,慕寒杉看到了,好奇地问,“李家小嫂子,你跟我嫂子说什么了,看她脸红的。”
咳……
管家孙媳妇一口汤差点没呛住自己,忙放下碗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说一些简单的孕期要注意的事。”
一桌子人又开始给孕妇夹菜,这顿饭,江韵仍旧吃得很饱。
李家儿孙小时候原本也是在宅子里住的,后来李管家儿子结婚,有了孙子才从老宅搬出去,他老伴儿忙时就在自家家里带带孩子,得空了会来陪他。
老宅原本是慕氏各兄弟同住的,占地面积大,房间多院落多,所以李家一家人都有落脚点。
吃罢饭管家叫司机送孙子孙媳妇儿回去,老爷子忙摆摆手,“别急着走,都在这儿安安心心住着,你孙子媳妇儿在这儿,也好多陪韵韵说说话。”
看慕建廷的确是有意留李家人,管家这才没客气,交代一家人住了下来。
晚上慕寒川陪江韵在老宅里转了一会儿,夏天的夜晚老宅是很凉快的,尤其白桦林那边,风过时树叶哗哗地响,月光从头顶上的天幕透过树叶泻下来,如流水一般,温柔静谧,让人心生欢喜。
这天晚上,与江韵一前一后走在白桦林中间的石子路上,慕寒川望着身侧的女人,她发丝柔软眉眼淡泊,是他喜欢的模样。
有月光落在她脸上,像撒了一层霜,朦朦胧胧的映着身旁女子的眼帘,慕寒川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一把把她带进怀里,一语不发地抱了许久。
尘世复杂,人与人之间缘分莫名,今夕心手相牵,明晨或许已经林鸟分飞。
在他三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觉得有一个人对他如此重要,像长进了他心尖上最纤细的那根血管里,剔除会死,碰一下就痛。
但江韵做到了,她像是来自这世界的彼端,带着他最初对于爱的渴望,踏着光走来,在长久的岁月流逝里,紧紧抓着他的心房,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他承认,这次跟爷爷说江韵怀孕了,他有私心。
他自私得想拴住她,彻彻底底地拴住她,让她生他的孩子,让她与他永永远远血脉相连,再也分不开。
背上的大手箍得太紧了,江韵肋骨有些疼,在慕寒川耳边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男人松开手,牵住她,静静摇了摇头,“没事。”
江韵被他牵着往回走,走到半道上,男人忽然停下来,眉眼认真地看着江韵,唇角一抹笑,却并不深。
他问,“江韵,数十年后,我们还能这样月下牵手吗?”
江韵一愣,愣过之后却笑了,“为什么不能?”
夜晚安静,她的嗓音落在白桦林深处,似乎带着回声。
慕寒川也笑了,是啊,为什么不能。
他弯下高大的身体,双手一伸一个公主抱把江韵搂在怀里,大步往前走。
关于方岳那件事,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而现在,他会奋力再战,无论如何,在这两个月,一定要给老慕家添上个孩子。
……
知行的新店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丰华街上,这里是江州最有名的街区,各大高端品牌集体扎堆,原本每日人车流量就非常大,开业这天,整条街更是比平常热闹数倍,路面被涌动的人潮占据,可谓比肩接踵。
不过人群去的方向大多还是北街,兴达夏妆品牌Namp;F系列的新店地址。
慕家人得知江韵今天要来,顾及她‘身怀有孕’早安排了慕寒杉在她身边看着。
此时,两人沿街对面三楼的咖啡厅里坐着,江韵面前是一杯西柚汁,目光落在人群涌去的方向。
兴达新店那里,新晋小花旦凌伊早已经到了,她的粉丝号召力大,许多年轻的姑娘小伙子门堵在店门口,要拍照要签名,记者们摄像机一通狂轰滥炸,无数支标注着所属媒体的话筒递到凌伊面前,对她进行采访。
凌伊顶着大太阳耐心回答记者们的问题,得到现场记者一致好评,还说拉了圈内好友来一起造势,记者们对她的朋友有什么问题,等会儿也可以提问。
凌伊在圈儿里声势渐大,朋友也都是数得上号的鲜肉玉女,一众记者听了她的话当然高兴,蹲守在原地等着。
江韵抿唇收回视线,见慕寒杉也在看那边,她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对江韵道,“听说子怡姐和兴达老总十点钟会准时过来剪彩。”
江韵点点头,兴致不高。
慕寒杉一笑,“嫂子,你是觉得兴达风头太盛,盖过了知行,是吧?”
江韵也笑,“不是我这么觉得,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你看,知行虽然说不上门庭冷落车马稀吧,但人的确比不上兴达多。”
兴达是老公司,Namp;S是兴达旗下最有知名度的大品牌,民众认可度很高。
慕寒杉点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憋了半晌才笑着道,“别瞎担心,相信我,等会儿人肯定都会跑到知行那边去的。”
江韵嗔她一眼,“你会变法术啊。”
慕寒杉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九点四十五分,卫子怡与兴达老公先后从豪车里下来,保镖开道,一路上对行人微笑着走到Namp;S品牌店,上了台阶。
并不长的一段路,足足走了十五分钟,足见人们的热情程度。
剪彩定在十点钟,知行的新店开张致词也在十点前后,兴达这是摆明了处处都要压知行一头。
一切已成定局,江韵懒得再理会外面的情况,索性专心喝起面前的西柚汁来。
九点五十分,人群中忽然爆发一阵***动,原本往北街挤的人忽然像是着了魔一般,都往南街知行的新店去了。
江韵被嘈杂声惊得回神,忙把目光往南街投过去,远远地,只见一人的身影在知行新店的高阶上站着。
耀目的阳光下,他穿着薄衬衫,袖口随意挽起,众人大汗淋漓,他却没有丝毫狼狈,仍旧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像个王者一样睥睨众生。
礼仪小姐把立式话筒送到男人面前,他身高腿长,话筒高度显然不够,男人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眉眼间是淡淡笑意,对阶下众人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那人生来带着魔力。
今日的慕寒川穿得极简单,浅色薄衬衫,同色西裤,棕色皮鞋,头发打理地很随意,但他那样的气势和身姿,随意望那一站,莫说是旁人,就连江韵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慕寒杉笑着道,“怎么样,我哥亲自为知行新店开张致词,嫂子,你是觉得咱们慕家这个国民老公还比不上凌伊的人气吗?”
江韵愣愣望着外面,那天她跟慕寒川说叫他为知行新店剪彩,他不是明明没答应的吗,怎么这又来了,还致词,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韵愣神的瞬间,已经错过了慕寒川的发言,那人到底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倒是北街兴达新店门口的记者一股脑都跑了来,好不容易逮到对慕氏总裁发问的机会,他们怎么能放过。
“慕总,请问您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为知行新店开张致词?”
“慕总,坊间传言,您去年已经结婚了,这是真的吗?”
“慕总,请谈谈您对微博上封您为‘国民老公’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
……
人声嘈杂,五花八门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过来。
慕寒川静静听着,并不出言打断,最后底下声音停了下来,男人站在话筒前薄唇微抿,眸中带笑,“首先,要跟大家分享的是,本人的确结了婚,去年秋天登记的,虽然婚礼还未办,但领过证的男女关系叫合法同居。”
众人闻言都笑了。
男人微一抬手,声音又静寂下来,他继续道,“接下来,回答第二个问题。今天为知行新店剪彩,意在捧慕太太的场。知行化妆品有限公司的章总,正是在下的大舅子。”
人群里开始有议论声。
“没听说章总有妹妹啊,章总母亲早逝,他是独子。”
“你进这行晚,早些年的事不知道,这个章总的妹妹,应该说的是章家大小姐章瑾惠的女儿。”
“章瑾惠跟江秉毅生的那个女儿?”
“对对对,叫江韵。别看我是个娱记,我父亲可是上一辈有名的人像摄影师,早年章大小姐闺女的百日照,还是我老父亲拍的。我家现在还留着一张那个年代冲洗的章家的全家福,当年章老爷还跟我父亲握过手呢。”
“吹吧你!”
“慕总,国民老公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呢!”嘈杂的人声里,有人大声提醒。
慕寒川微笑,扶扶话筒,“我没有微博。”嗓音一顿,男人转而勾唇道,“不过想问姑娘们一句,在网上对别人喊老公,你们家里那位知道吗?”
这个回答很幽默,符合当下年轻人的语言习惯,一众记者听完都笑了,气氛无比轻松。
接下来是慕寒川与章知易一起剪彩,之后章知易宣布新店开张活动细则,并对今天的感想做简短总结。
知行从一开始的弱势变成了风头大盛,兴达那边,卫子怡隔着不算很远的街区遥望对面的男人,他在高台上回答记者的问题,每每提及江韵,唇边总不自觉地带着笑容,看得卫子怡心底有些凉。
这一天,慕寒川给了江韵太多惊喜,晚上江韵早早就回了于归园,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全都是那人爱吃的。
因为上午跑去为知行剪彩,慕寒川延后了一场会议,所以晚上回来的较晚。
江韵五点到家,做菜做饭炖汤总共前前后后忙活了三个半小时,做好摆上桌了,男人刚好到家。
时间已经是八点半,她开门把拖鞋递给他,笑着问,“回来了。”
慕寒川一愣,随即抬手抹去她额上的一丝油渍,笑着回话,“嗯。”
男人的回话很简短,江韵像韩日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对他玩起了举案齐眉,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吃饭时见桌上的菜都是照自己口味做的,慕寒川一笑,“你这是……想感谢我?”
江韵点头如捣蒜,“是啊,今天的菜都是在中餐师的指导下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喝了口汤,满意地点头,“很好,不过,并不是我最想要的。”
饭后,两人一起上楼,江韵想起慕寒川在餐厅里的话,边抬脚往台阶上踏边问他,“那你最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去给你找来。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知行毕竟还是个新公司,Gamp;F更是个刚刚有了些成绩还没站稳脚跟的新品牌,如果不是你,媒体的关注点一定全都在兴达那边。”
慕寒川闻言一笑,“不用你去找这么麻烦,我最想要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
呃……
江韵脚下不稳,没踏上下一级台阶,险些跌倒,男人长臂一伸,堪堪将她揽进怀里。
心头惊悸未去,江韵乖乖趴在他胸口没敢动,男人笑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双深邃的眼盯住她,“知道你着急感谢我,但也不用在楼梯上投怀送抱,太过私密的事儿咱们得回房说。”
语毕把江韵横抱起,大步上了楼往房里走,身后是端着茶水准备送上去尴尬到一脸无措的管家夏秋。
因为新店开张慕寒川的捧场,近几天Gamp;F系列卖得很火,势头比五月份更猛,知行上下忙得不亦乐乎。
人人都说江韵怀孕了,章知易虽说是表哥,也不好怠慢,特意批了江韵几天假。
江韵红着脸站在他办公室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男人正在批阅文件,喝水的间隙抬起头问她,“假都批给你了,怎么还不走?嫌时间太短?”
江韵摇摇头,“哥,跟你说件事,你可别告诉别人,我根本就没怀孕!”
章知易,“……”
口中的水险些喷出来,他消化了一下江韵所说的,轻咳两声,“真的没有?”
江韵朝他抬了抬脚,“真的没有,不然我能穿高跟鞋吗!”
章知易放下水杯,径自起身绕着办公室走了两圈,半晌才停在江韵面前,双手撑在她肩上,“既然没怀孕,就更需要假期,你赶紧走,不用等下班,现在就走。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慕总身边,争取赶紧造一个。”
呃……
江韵彻底无语,转身之际见赵晶晶进来了,果然,照章知易一贯沉稳的性子,是说不出方才那一番调侃的话的。
现在跟赵家人在一起,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从公司出来后,江韵无处去,在最近的地铁站买了张票,到知行的几个专卖店都看了一圈儿。
在丰华街碰上了卫子怡,既然见面了,总不好装作不认识错肩而过。
卫子怡提议两人到茶楼里喝茶,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江韵的小腹,似乎想透过她平坦的小腹看出些什么。
江韵暗自感慨,还好章知易叫她出来时她及时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到茶楼后卫子怡要了两杯茶,一杯她自己端起来喝了两口,一杯被服务员放在江韵面前,江韵不确定孕妇能不能喝茶,为了不露馅儿,面前的茶水她动也没动。
卫子怡品了会儿茶香之后打量江韵一眼,浅笑问她,“今天怎么想来丰华街了?来看看你胜利的战果?”
江韵闻言抿了抿唇,果然,前次亲自上阵剪彩,还叫凌伊站街,更是叫来了凌伊圈内的好友,原本她不愿把这事往卫子怡身上想,只当是两个品牌之间的竞争对决,没想到,背后还是掺杂了个人因素的。
低眉一笑,江韵轻声道,“你想多了,那天寒川出现在知行开业典礼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会来。兴达根基深厚,Namp;S又是老品牌,今年兴达夏妆的销售业绩并不会因为一个开业剪彩遇冷事件就有所下滑。知行无意与兴达做对头,只希望携手并进,共同进步。”
卫子怡也笑,看江韵一眼,“这世上我跟谁共同进步都有可能,唯独你,不行。”
语毕卫子怡又把目光落在江韵小腹上,见江韵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她在脑海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心头却疼的像是刀绞。
那天从母亲口中得知江韵怀了慕寒川的孩子,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足足一天没出去,天黑之后她也没开灯,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帘缝隙里月光涌入时光线里纷飞的细微颗粒物,觉得自己也就像是那些光线中的小颗粒一样渺小,不值一提。
如今,看着面前坐着的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卫子怡苦笑,她把江韵当成对手,未免太可悲了些,更可悲的是,这个被她当做的对手的女人却根本不屑与她一战。
她在自己编织的戏份里努力挣扎,像个濒死的人,没了爱情就没了氧气,失去一个慕寒川就如同丢了全世界。
又像是个固执的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固执地不看也不听,守着自己所认为的爱情,在现实与梦幻的夹缝中拼命撕扯,鲜血淋漓却仍不放手。
放手,怎么可能,从青葱年少到三十而立,她心里始终只装了一个男人,怎么能说放就放。
想到这些,卫子怡推开面前的茶盏猛然起身,离开之前对江韵道,“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你们两个有多不合适。”
江韵目送卫子怡离开,一时觉得很沉闷,卫子怡那句话重重落在她心底,有了烙印,如同诅咒一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决定去慕氏,抬手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师傅说了地点,江韵静静坐在后排座位上,手仍下意识地搭在小腹上。
方才在茶室里刻意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气卫子怡的吧。
江韵承认,对慕寒川,她终于有了私心。他是她的丈夫,结婚证上与她同在一张照片里的男人,她绝不容许别的女人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觊觎。
153,慕寒川这是在宣示主权~
江韵到慕氏是下午三点五十二分,公司里众人都见过她,所以她一路畅通地到了顶层。
慕寒川办公室没人,江韵拧动门把手进去时只看到半开的文件在大班台上,被一支钢笔压着。
桌上有半杯水,早没了热气,看来那人还没顾得上把整杯水喝完,就又忙去了。
总裁办秘书笑着告诉她慕总在与公司高层开会,叫她稍坐一会儿,但这一坐,就坐了整整半个钟头。
秘书怕招待不周,时不时来续茶水,江韵对她笑笑,“不用了,我不渴。缤”
语毕她站起身来,围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实在无聊,就踱步走了出来。
会议室的方向她是知道的,见一人行色匆匆往那边走,江韵便跟了上去坼。
那人许是拿资料,进门之后未把门关严,之后,一门之隔的江韵就透过闪开着的缝隙看到了慕寒川。
他浅蓝色衬衫松松地束在黑西裤内,袖口翻卷到露出一截手腕的位置,修长双手支在桌面上,与公司众高层分析新项目的相关事宜。
那些动辄为这个城市带来巨大利润的商界精英们,此刻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目光都追随着慕寒川,仔细聆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三十三岁的慕寒川,他站在财富的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也拥有着足以占据这个位置的智慧。
许久,男人讲完了,会议室爆发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慕寒川谦逊有礼,对众人点头表示感谢。
会议室里又展开了一组新的讨论,至于内容是什么,江韵没仔细听,她一个人靠在廊上晒太阳。
十分钟后散会,众人从蜂拥而出,江韵在角落里张望,走出来的人有一二十个,唯独不见慕寒川。
等人群散了,江韵抬步往会议室走,刚推开门就见那人一手抓了西装领子,随手往后扬起搭在肩上,一手还夹着支烟,没有抽,只静静燃着。
慕寒川背靠在落地窗上,姿势非常随意,即将坠落的夕阳过窗而入,笼罩着他高大慵倦的身躯,他在正对门口的位置站着,一双深邃的眼径直落在江韵身上。
偌大的办公室内,一个人一支烟,若不是那袅袅上升的雾气,江韵会误以为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尊雕塑。
然而当这一幕落入眼底,江韵心头忽然浮现出几个字来。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慕寒川就站在那束光里,好像无论她什么时候过去,他总是在的。
江韵愣神的瞬间,男人已大步朝她走来,手中的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原本夹烟的手在江韵脸上摩挲,淡淡的烟草味入鼻,带着隐隐诱.惑,“傻了?”
被某人逮住她垂涎人家美色,江韵不好意思一笑,伸手挽住他的臂弯,“听你秘书说,你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走吧,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点儿。”
此时将近五点,还未到下班时间,慕氏大厦外偶有车过,行人却是寥寥。
夕阳橘红色的光芒落在大楼外的玻璃墙体上,照得人眼睛酸痛,江韵与慕寒川同去地下车库取车,出了保安亭后直往前开去。
原本说好去进贤路一家早就看好的店里吃饭,中途邱小凡打来电话,说叫去她家。
邱小凡做完月子归来时,江韵与张妍颜已经结伴去看过,但五月份到六月份这段时间江韵一直在忙,没顾得上再去探望新妈咪和小朋友。
下车买了些婴儿用品,江韵回来时手里提着东西,站在车门口对气定神闲坐在里面的男人举了举,“我要去看小凡和宝宝,不能陪你吃饭了。”
慕寒川勾唇一笑,“探望人也是可以带家属的嘛。”
这天,因为慕寒川一句话,江韵与他一同去了周家。
巧的是,张妍颜早就到了,顺便带来的还有赵疏文。
周致勤见慕寒川与赵疏文都来了,免不了与他二人寒暄一番,之后男人们留在客厅聊生意聊股市聊时事聊政治,女人在婴儿房里逗周家小宝贝儿。
半个小时之后周家的宝贝儿被大人们闹腾累了,大大的眼睛一闭,小脑袋枕在婴儿定型枕上,开始呼呼大睡。
阿姨留在房间照看孩子,邱小凡与江韵和张妍颜一起从婴儿房轻手轻脚地出来,到廊上了才敢发出声音。
“其实今天还有一个人要来,原本没让他过来的……”邱小凡垂眸道。
张妍颜脱口就问,“谁啊?”
江韵没说话,心里明明想到是谁了,却不动声色。
看两人都不说话,张妍颜这才后知后觉地闭了口。
六点半左右,两道身影从同一辆车里下来,出现在周致勤的私宅门口,来人是方岳和周致敏。
显然,在周家碰头是慕寒川和方岳都始料未及的,但两个男人都沉着冷静,素养极好的样子,相安无事地在客厅坐着与周致勤闲聊。
周致敏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从客厅里退出去,在露台
tang上找到了江韵。
此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分,周家马上就要开饭,斜阳似血挂在西边的天空,酝酿着一场绚烂的火烧云。
江韵靠在栏杆上,身上的长裙被风吹起,身姿窈窕,又略显单薄。
周致敏上前与她一同靠在栏杆上,远远望去,倒像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但两人都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周致敏一笑,打破沉默,“我知道,看到我和方岳一起来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你已经是慕太太了,就算再不舒服,也只能看着。”
江韵原本眉头在蹙着,听她这话却笑了,静静望周致敏一眼,“周小姐,你想太多了。这些年,我以为你我一直在成长,可笑的是,你却还停留在校园里小女生争风吃醋的阶段。”
楼下响起邱小凡叫人吃饭的声音,江韵举步往前走,不想再与周致敏做过多纠缠。
周致敏急了,伸手拉她,人没拉到,只拉住一方裙角。
江韵还在往前走,双方力道一挣,她踩着高跟鞋,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倒在露台上。
幸好,她就要摔跤之际被人抱住了,那人稳稳把她揽在怀里,等到她站好了,才松手放开。
不用抬眉看,江韵也知道这个怀抱是谁。
那个人,曾在她最青葱的岁月里给过她最极致的关切和爱护,是方岳。
方岳脸色不太好,静静朝周致敏看了一眼,眸中带着失望,那复杂的情绪,江韵看懂了。
但回眸时,江韵眼尾一掠,也看到了周致敏眼中欲落不落的泪水。
这么多年了,可见周致敏对方岳执念有多深。
江韵垂眸,终究是对方岳轻声道,“致敏是有话要跟我说,一不小心拉到了我衣角,我自己没站稳,没事儿。”
方岳点点头,目光渐渐恢复一贯的温润平和,周致敏咬着下唇,眼泪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慕寒川知道江韵在露台上吹风,上来叫人时正看到方岳把江韵抱了个满怀的场面,此时心情说不上多好,脸色也淡淡的,他脚步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终于还是迈了上来。
男人径直从方岳面前绕过,拉过江韵的手把她护到怀里,垂下眼帘浅笑着,大手在她小腹上无比珍视地一抚,“多大个人了,走个路还不知道小心。再过几个月就是孩子的母亲了,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江韵闻言一愣,他这戏未免演得太足了吧,这儿又没有慕家人,装什么怀孕啊。
呆呆看了慕寒川几秒,江韵随即反应过来,慕寒川这是在宣示主权,对方岳方才那及时一抱表示不满。
就像她下午与卫子怡在一起时手不自觉地往小腹上搭是一样的,他们心中装着彼此,并渴望独占对方,所以对曾经的情敌才这么多方防范。
这顿晚饭因为有赵疏文和张妍颜在,所以气氛并不沉闷,反而看上去宾主尽欢。
临走时江韵要与慕寒川一起去取车,被方岳叫住了。
方岳几步赶上前来站在两人面前,漆黑的眉眼与慕寒川稍作对视,继而望向江韵,“可以跟你聊聊吗?”
江韵心头一紧,空气安静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声响,她抬眉看慕寒川一眼,见男人眯着一双眸,眉头微蹙着。
但最终他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江韵这才放开与慕寒川相握的手,男人揉揉她的头发,“我去把车开过来。”随即转身离去,临走时目光淡淡掠过方岳,眸中情绪复杂。
154,小姑娘,别不知好歹~
慕寒川走后,方岳与江韵一起继续往前走。
“路上碰到周致敏,她的车出了个擦碰事故。”两人并肩保持距离迈着步子,方岳边走边把目光投向江韵仍旧平坦的小腹。
言外之意,他这趟来是专程看邱小凡和小白白,与周致敏没什么关系,之所以同道,也只是顺便搭她一程。
江韵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静与方岳对视一眼,眉眼间被浅笑浸透,“方岳,其实……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些的。”
他们之间的分开,的确掺杂着许多的不愉快,那之后她也伤心彻骨过,但事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再回头看时,坦然不少。
从今往后,无论他做什么事、走哪条路、喜欢什么人都由他自己决定,哪里用得着专程跟她打招呼戛。
闻言,方岳唇边漾起一抹苦笑,沉默渐渐在两人身边弥散开,团团围住令人尴尬的空气。
方岳抿抿唇,长舒一口气,许久才再次看向江韵,“算不上解不解释,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江韵点头的瞬间慕寒川的车已到面前,她与方岳道别,拉开车门坐上去,从周致勤家所在的别墅区离开。
方岳站在原地目送那辆车走远,眉头轻蹙着,双眸晦暗,甚至连周致敏从他身后走来他都未曾察觉。
“半年不见了,你还好吗?”周致敏上前环住他的腰。
方岳抿唇把女人纤柔的手从自己腰间拂开,“我挺好的。”
周致敏不死心,仍抱着他,“那你怎么不问我。”
再次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方岳站在周致敏对面眯眸点了支烟,边抽边问她,“这半年,你还好吗?”
四野沉寂,周致敏一笑,却有眼泪落了下来,“我不好,一点儿都不好。你已经躲我半年了,我能好到哪里去!”
路灯下的身影被拉得修长,方岳低叹道,“致敏,把过去忘了吧,重新开始,你才二十几岁,还有大好的人生,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转身欲走,却被周致敏抓住了手,女人脸上的泪接连不断落下来,颤抖着问他,“你让我忘了过去,你就能忘了吗?你不让我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自己却在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方岳,你不能这样!”
听她提起江韵,方岳心头一刺,不再在原地做任何停留,转身往停车场走。
方岳离开的那一刻起,周致敏就明白,在这场不计手段不计代价的爱里,她再一次落败了。
女人垂眸,转身往回走,她早就败了不是吗,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而已。
……
回于归园的车里,慕寒川始终没说话,脸上表情也是难测。
江韵在后排座位上待的心惊,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才鼓足了勇气问他,“你不问问方岳都跟我说了什么?”
慕寒川一笑,从倒车镜里与她对视,“我以为你会主动跟我说。”
江韵没再回话,原本方岳也没跟她说什么,她若解释倒显得心虚。
这晚两人再没有多余的对话,江韵一直在房间单人沙发上看知行的宣传册,临睡前那人把她从沙发里抱起,压在床上狠狠要了一回。
她没力气了,倒在他怀里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他仍送她上班,没有再提昨夜方岳的事。
江韵到知行时公司里人已经来了大半,她刚在位子上坐下,资料还没来得及从包里拿出来助理李雪就跑过来了。
看李雪匆匆忙忙的模样,江韵忙问她,“怎么了?”
李雪打开江韵的电脑输入网址,点开之后把屏幕往江韵的方向挪了挪,“姐,你看看这个。”
江韵大致把网页浏览了一遍,知道这是个在国内很有影响力的网站。
奇怪的是,从知行夏妆G&F面世以来,有几个ID一直在此网站的不同页面散步谣言,并相互顶贴,说知行的G&F系列重金属超标,还说自己用过之后面部过敏,无法出门见人。
原本不是多热的一个帖子,但因为最近G&F系列风头正盛,这个帖子就被有心人扒了出来,甚至有利用这个帖子打压知行的意思。
“知行所有系列产品都是经过正规质量监督检测中心监察的,全部都拿到了证书,这事完全是无中生有。”
看过帖子之后,江韵第一时间到章知易办公室,章知易见她来了,眉头一抬,“你都知道了?”
“嗯。”江韵点头。
章知易摆摆手叫她坐下,蹙眉问她,“这件事你怎么看?”
“网上的事很难说,我知道,做为男人,你们都推崇阴谋论,相信这件事并非巧合而是人为的。但竞争对手这么多,想锁定目标太难了。”江韵实话实说。
章知易修长大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响声,过了许久才道,“是啊,太难了,那几
tang个ID我叫人查过,都是临时登录,没有丝毫线索。但G&F系列的销售的确受到了一些影响,公司其他系列的化妆品护肤品也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虽然不大,我们却不能放任下去,否则负面新闻会更加铺天盖地。”
赵晶晶被派去下市场,中午江韵一个人出去吃饭,正碰上上次在白金会所遇到的章泽奇。
总归是章家人,眉目之间与章知易隐隐有相似之态,但品行却相差太多。
江韵懒得看到他,他主动到她面前来,她自然也得绕着走。
不过刚走了几步,章泽奇的声音在背后阴阳怪气地响起,“这么着急去哪儿啊,你表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有了上次的教训,江韵不再理会他,径自转过身来往回走。
就算这顿午饭不吃了,她也懒得再看那人恶心的嘴脸,他要是敢对她毛手毛脚,好歹在公司门口,她喊来几个人给他教训不是难事儿。
见江韵脚步停了下来,章泽奇笑着走到她面前,“看看这冷淡的态度,不想知道在网上造谣生事的人是谁了?”
江韵抬眸紧盯着他,似乎想看出章泽奇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网上的事,他怎么知道。
章泽奇不高兴了,大手往前一伸捏起江韵的下巴,那双贪婪的眼中满是得意,“小姑娘别不知道好歹,说话这么冲做什么,我这次来也不是跟你比谁嗓门儿大。”
语毕手从江韵脸上收回去,大步往知行而去。
江韵原本要吃饭的心情被扰得一点儿也没了,顾不上还饿着,跟在章泽奇身后进了知行大门。
章泽奇一路极快得走到章知易办公室,见江韵跟在他身后只是掀唇一笑,任由她进来,而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章知易原本在与总裁特助讲电话,见两人进来不动声色收了线,视线落在章泽奇身上,无喜无怒。
往会客沙发上一靠,章泽奇翘着二郎腿,笑对章知易,语带讽刺,“章总,离开奉先集团后混得不错嘛,短短一年时间就成了业界新贵,可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章知易也笑,“据我所知,知行与奉先集团似乎并没有业务往来,你来我办公室,难道是走错路?”
章泽奇目光从章知易身上绕到江韵身上,不耐烦地丢下一纸合同,“你们两个吃里扒外,奉先的老一辈们培养了你们,你们从集团出来后却不停与我们抢生意抢市场争投资,这都没关系。现在你们遇到了困难,集团有意帮你们度过这个难关,这个收购合同你们看一下,如果现在乖乖签了,我会说服集团股东们,出资帮你们善后。如果不签,别怪我没警告你们,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听章泽奇这话,江韵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章知易也是愤怒的,却一直忍着,大手抓着办公桌上的杯子,因为力道过重,骨节处一片森白。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压制住努力,扫章泽奇一眼,淡淡道,“知行不欢迎你这种人,请你出去。”
章泽奇故意刺激他似的,“我这种人?哪种?”
江韵抓起桌上的文件甩到他脸上,“乘人之危,卑鄙无耻的人。”
“你们抢奉先的生意就是经营有道,我来跟你们谈收购就是卑鄙无耻,江韵,你也太双重标准了。不过这个合约,你们还是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签,不要总以为慕寒川是你强大的后盾,再强大的后盾也有自顾不暇的时候。相信我,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不出三天,你会来求着我收购知行。”章泽奇把合约扔在地上,愤然离去。
155,老婆和小情人~
知行化妆品重金属事件第二天,知行官博辟谣,然而流言迅速传播,大有不可压制之势。
某网站上的帖子也被越顶越热,公司不同系列产品的销售均受到不同影响。
已经有媒体开始在知行门口上班时间八小时蹲守,希望能采访到公司负责人。
临近下班时间,助理李雪在窗边站着,望一眼公司门口绿化带旁边停着的媒体车,又猫着腰跑回来,靠江韵办公桌旁小声道,“姐,这可怎么办啊,都在门口儿蹲着呢,就等咱们出去。是”
江韵对她摊摊手,“耗着呗,他们等烦了,自然会走的。”
李雪努努嘴,“你小看了这帮人的耐性,前几个月周氏的少奶奶添了儿子,这帮记者还在人公司门口蹲了整整一星期呢,你说报道什么不好,生个孩子也要凑热闹,结果人家压根儿不在本市,跑香港生去了。”
听李雪这话江韵沉默了一会儿,如今的媒体,确实比较病态。
下班时章知易安排众人从后门走,知行公关部门的负责人陆雅单枪匹马走前门,第一时间接受了个简短访谈堕。
记者们的问题七嘴八舌,摄像机不停对着陆雅拍,恨不得把镜头凑到她脸上去,江韵在二楼窗口看着,很是佩服陆雅的好定力。
女人拨了拨干练的短发,笑着听记者们问完,最后统一回答,“关于谣传知行化妆品重金属超标一事,公司已经让检测部门介入,我们相信真金不怕火炼,待监察结果一出来,公司将对造谣生事者保留追求法律责任的权利。”
记者们却并未就此放过陆雅,纠缠着问了许多,最后陆雅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观点,拨开人群往外走。
江韵收回心神,想起昨晚章泽奇的态度恨不得到风险集团门口把他揍一顿。
回到办公桌整理东西,她顺便给慕寒川打了个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并不是慕寒川本人。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客气而职业化,江韵原本是有些诧异的,对方随即笑道,“慕太太,慕总这会儿还在开会。”
“哦,好,那你通知他,开完会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把材料装进包里,江韵拉好拉链准备下楼。
电话那头柔柔的嗓音又道,“慕总开会之前有交代,说如果方便的话,让您下班之后来公司一趟。”
江韵边下楼梯边回话,“好的,我知道了。”
六月末的天,六点多天色还大亮着,太阳也很***,外面马路被炙烤了一天,温度很高。
江韵是从前门出来的,那帮记者见公司里人走得差不多了,也如愿采访到了知行公关部负责人,所以撤了。
公司附近不太好打车,江韵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下了个单,十分钟左右出租车过来,她拉开车门坐上后车座,终于把自己和滚滚热浪隔离。
因为下班高峰期,有些堵车,快速内环上也堵了好一会儿,江韵到慕氏时已经七点四十,整栋大楼灯光暗下来,只有顶层还亮着灯。
走进大门之后安静的可怕,一楼苍黄的灯光映着细长的人影,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哒哒响,保安从身后走来时着实吓了江韵一跳。
男人对江韵憨厚一笑,“太太,慕总让我送您上去。”
江韵点头,随保安走进电梯,到顶层后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江韵对保安道谢后走了出去。
廊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江韵沿着回廊绕了一圈,到环形楼梯对面的办公室门口站定。
从窗外可见会议室内气氛凝重,与会的众人似乎在讨论什么事,争执不休,慕寒川在主位坐着,简单的灰色衬衫、同色西裤,并不长的头发侧分往后梳起,目光从每一位发言人身上淡淡掠过,冷漠之于摄人的气场让众人都住了口。
男人起身,转身背对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过身来,目光已恢复一贯的平静深沉,看不清什么情绪。
里面似乎又讨论了一会儿,战况已不似开始激烈,大概是震慑于慕寒川忽然而来的怒意,众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
办公室隔音很好,江韵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可以看出来,大概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会上气氛一直很紧张。
许久之后结束会议,这次所有人都坐在原位上没动,慕寒川一人走在前头,打开办公室门大步走了出来。
他原本眉头紧锁着,看到回廊上站着等待的江韵之后面色有所缓和,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男人迈着长腿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等很久了?”电梯下降的过程中,男人侧眉看身畔的江韵。
江韵摇摇头,“没有,也就刚来一会儿。”
男人靠近了一些,手从江韵身后搭在江韵腰上,待电梯门打开之后搂着江韵走了出去。
邓雷早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下等着了,见两人来忙下车打开车门,江韵与慕寒川先后上车,邓雷关好车门回到驾驶位,启动车子从慕氏离开。
途
tang中,江韵看了眉头微蹙眼底带着倦意的男人,轻声问他,“最近很累吗?公司里是不是很忙?”
男人捏捏美心微笑着宽慰她,“没事,应付得来。”
驾驶座上的邓雷瞅了倒车镜里的夫妻两人一眼,抿抿唇道,“太太,您不知道,最近那些股东们尽找麻烦,太能折腾事儿了,昨天……”
“邓雷!”刚说着,被一道强势的声音打断。
邓雷又望了望后车座上的男人,不敢说了。
慕寒川随即问江韵,“饿了吧?想去哪儿吃?”
江韵点点头,“中午吃得不多,确实有些饿了。”
事实上,中午为了躲那帮记者,她根本没出去吃饭,章知易说请公司所有人吃饭,外卖是叫来了,可她没胃口。
到现在,晚上八点多了,的确是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
吃饭地点最后定在一家江南菜馆,江韵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点完了才抿唇一笑,“在外面吃还挺贵的。”
慕寒川闻言也笑了,在桌子对面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老公缺钱吗?”
江韵抿抿唇,“贵不贵倒是其次,关键是很多家饭店都不及你做菜好吃,也只有家里的中餐师厨艺比你好些。”
最近天气热,没什么食欲,每天晚上没有麻烦中餐师做饭,下班之后都是夫妻两人一起准备晚饭,江韵做两道菜,慕寒川做两道,分量小,加西餐师两个清清凉凉的甜品。
时间久了,被那人的厨艺养叼了胃口,吃外面的菜,总觉得不如在家做的美味。
江韵的这种感觉,慕寒川也有,随即笑着对她道,“今天忙到太晚了,以后每天在家里做。”
江韵点头,想起刚才那个气氛严肃的会议,又想起车里邓雷被慕寒川忽然打断的那句话,又问道,“公司股东们又有分歧了?”
男人点点头,“慕氏原本是家族企业,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不可能三两年就清除得完。现在各大公司也都有这方面的管理弊端,手疼医手、脚疼医脚,到最后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短时间里彻底换血又不可能。麻烦事是必然少不了的,好好解决就行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慕寒川给江韵盛了汤,又给她碗里夹了些清炒的青菜,江韵也给他夹了,吃饭过程中两人未再谈工作上的事。
晚上回到家之后两人原本要一起洗澡,换好浴衣之后慕寒川电话响了,男人本来不打算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又接了,点了支烟在手里一明一灭的燃着,摆手示意江韵先去洗。
江韵洗完澡出来房间里没人,床头灯亮着,光线昏暗。
她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前,拉开落地窗帘就见那人在阳台上站着,电话还未挂断,手里的烟已经不是开始那一支,手边的烟灰缸里落下好几个熄灭了的烟头。
大概又过去七八分钟,电话终于结束,男人从阳台的小门出去,在露台吹了会儿风才回来。
江韵在大床上靠着,看慕寒川回来,笑着问那人,“谁来的电话说这么久,小情人?”
男人一笑,上前来在江韵唇上一吻,“老婆是你,小情人也是你。”
江韵被这个吻弄得浑身一麻,反应过来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烟味,口中也没有。
“在戒烟?”
男人眉头一蹙,表情颇有些痛苦,手却趁机从睡衣下面探了进来,眯起眼望着江韵,“是啊,烟酒都要戒,想跟你共同孕育一个健康的宝宝。”——题外话——吃药时手抖,水洒电脑上了,没能更新亲们见谅。刚从维修中心拿回来,上来更一章~
156,慕先生爱屋及乌~
这天晚上因为有心事,江韵睡得很晚,快一点时她起来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慕寒川也没睡着。
掀开被子躺在男人怀里,手搭在他胸口,江韵轻声问,“还在为公司的事儿烦心?”
男人摇头,抬手揉揉江韵细软的长发,“没有,睡吧。”
翌日慕寒川先醒,他在宅子里跑了一圈之后回来刚坐在沙发上,赵疏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逆。
“慕总,今早你猜我看到谁了?”电话那头的赵疏文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作风,说起话来神秘兮兮的。
慕寒川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两口,“有话快说。”
“你说这个卫老头,也太不厚道,你不就是没娶他闺女,他至于吗!这两天跟那帮老顽固联系的密切着,这不,正一起吃早饭呢,估计还是在说怎么把咱们的新政给压下去,我刚可是偷偷听了两句。”赵疏文小声说着,那边有服务生送餐的声音,看来他所言不假。
慕寒川蹙眉,“等会儿到公司再具体谈。茶”
电话挂断,男人起身上了楼,徒留半杯温开水在茶几上渐渐凉透。
慕寒川上楼时江韵已经洗漱完毕,正要下楼吃早餐,他在她唇上一吻,眉眼带笑,“你先下去吃,我洗个澡就来
。”
江韵把面前的男人打量了一遍,见他身上还有运动过后未蒸发的汗水,点点头转身从房间里出去。
她关门时正好看到慕寒川脱了衣服进浴室,那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有力,身材好得如同刀削斧凿一般。
想起昨夜他说要她生宝宝,之后……
江韵脸上一红,忙关上门匆匆下楼。
慕寒川洗完澡下来时江韵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完,男人额前的碎发上还带着水珠,眉尾微挑着走过来,笑对江韵道,“在想什么?”
江韵忙摇头指指对面的位置叫他坐,“吃饭吧。”
这天上午,是知行化妆品重金属事件第三天,由于风传越来越不像样,早上刚吃过饭江韵接到了章知易的电话。
“今天不用过来上班了,你在家休息休息。”
“哥,我要过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自己扛,有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江韵握着手机站在客厅落地窗内,阳光笼罩着她纤瘦的身子,更显得较小柔弱。
“别去了,我也没去,现在正在监察中心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尽快把结果弄到,否则就算我们长了十张嘴,也管不住那些记者断章取义。雷科长,您好……”男人语毕未来及挂电话就对旁人打招呼。
应该是监测中心的雷显平,江韵垂眸,挂断了电话。
慕寒川换好衣服出来时正看到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走到她身旁大手握住她肩膀,“怎么了?”
“没事,你先去公司吧,今天知易哥放我假,不用送我上班了。”慕氏的事情已经够慕寒川烦心的了,她不想再因为知行的事给他添乱。
男人在江韵唇上一吻,低下眉,深邃的黑眸望着她的眼睛,“嗯,中午我回来陪你一起吃饭。”
“好。”江韵送他到门口,站在台阶下方笑对他摆手,交代了邓雷路上慢点,之后目送车子消失在大门口,才转身进客厅。
去往慕氏的路上,邓雷觉得无聊,开了电台,新闻里正在播报知行的事,邓雷一开始没注意,调了音乐频道。
“调回之前的频道。”后排座位上正在看公司项目书的男人出声道。
邓雷抬手调了回去,“我市新晋化妆品企业知行化妆品有限公司的夏妆系列被举报重金属超标,今早有两名面部过敏险些毁容的女子到知行新门店要说法,但此门店早已大门紧闭,记者们等候了许久,未见相关人员出面。”
听完,慕寒川放下手里的资料,黑眸一沉,怪不得今早江韵不去上班,原来是遇上事儿了。
这天的早会上,慕寒川力排众议,将新的管理方案在全公司试推行,几个老股东们个个吹胡子瞪眼,还有脾气急躁的在会上就喊着要退股。
彼时慕寒川就在主位坐着,闻言他站了起来,微笑着往那位股东看了一眼,虽然笑着却眼角眉梢都是冷漠。
那人看到了,本来喊出口的话再没说第二遍,半晌见没人附和,才怏怏坐下。
慕寒川也不起生气,转身走上主席台对众人谦恭地一俯首,礼仪周到无可挑剔。
“各位叔伯,你们曾与慕氏同生死共存亡,我知道,现在新方案出台让你们觉得不是很适应
。但我向诸位保证,此次只是试行,如果试行结果不尽人意,到时候公司会在各位之间施行投票制,届时若新方案的得票数较低,那董事会可以越过我废除这个方案,我不会再多说一句。既然已经决定了,试行工作就要做到位,希望各位能够配合。”
以卫衡为首的保守派们这才沉了声,不再言辞激愤,卫衡首先站起来笑对众人道,“既然得到慕总这样的保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诸位,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试行结果吧。”
散会后赵疏文与冯远一起到总裁办,冯远一脸静默靠在沙发上把玩手中的签字笔,赵疏文沉不住气,啪的一声把文件摔在置物台上。
“卫老头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联合那些股东们给咱们难堪吗!一帮老顽固。寒川,我看这个老卫啊,就是对你和子怡之间的事儿还有心结,明面上说不介意,现在却给咱们来这么一手。那些人说到底还是跟他交情深,到时候就算咱们新方案的试行结果很好,他们照样可以投反对票,你就不该承诺他们。”赵疏文愤愤地道。
慕寒川眯眸,“不会,卫老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儿女情长的事不会牵扯到生意上来,他原本就是保守派,这次不支持我也是情理之中且在意料之中的事。等他看到了新方案的好处,自然会改变看法,那些股东们也不傻,只要不动他们,他们不会做得太过分。”
冯远同意慕寒川的说法,但还是有些担心,把签字笔插回西装口袋里,他蹙眉道,“如果他们到最后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呢!”
慕寒川正在看文件,修长的大手一顿,“不是还有我父亲吗。”
“慕叔叔多年不管公司的事儿了,他能帮忙?”赵疏文出言提醒。
慕寒川一笑,“放心,他就算再不管事,也不想慕氏集团改姓。”男人说完又把手上的文件翻了页,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疏文,最近知行的事有些不对劲,你这两天的工作我会前已经交代给了丹妮,她会代替你看好分公司那边,你查一下知行重金属超标事件背后是什么人在操纵。”
赵疏文耸耸肩,双手一摊,“啧啧,我成了给你们跑腿儿的,今早上我妹还让我帮忙呢!我当时问她,你怎么知道你们公司的产品一定没问题,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
慕寒川唇角微勾,没回话,赵疏文在沙发上落座,抿一口茶杯里泡好的茶,“我问题刚一问出口,我那个傻妹妹马上不乐意了,脸一板跟我说,哥,知易可是你未来的亲妹夫,你觉得他会做那种自私贪利的事儿吗!”
赵疏文又喝了口茶,吐掉嘴里的茶叶叹了一声,“哎,现在的小姑娘啊,就是胳膊肘往外拐,这还没嫁人呢,就向着那姓章的了。”
慕寒川听他这么说,不禁笑了,放下手里的文件靠进大班椅,“晶晶说得没错,章知易的确不是那种贪一时利益的目光短浅之辈,知行的夏妆产品G&F系列是本季主打,不敢有问题。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赵疏文点了支烟抽着,眯着那双过分灵动的眼睛隔着烟雾看慕寒川,“你那是爱屋及乌,你太太的家人在你眼里都是正人君子。”语毕抛了支烟过去。
“那也不一定,奉先集团那位,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人,还有江家那几个,嫌疑也不小,你把目标人群就锁定在这几人身上,好好查一查。两天之内,把这件事查得明明白白,公众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真相,知行更需要。”慕寒川接住烟,没抽。
赵疏文点头,冯远出言道,“我今早经过监察中心,看到章知易在找雷显平,或许这件事根本不用我们出手,章知易有能力自己解除危机。”
慕寒川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抬眉看着两人,“这事,疏文你照常去办。”
他很清楚,章知易不想让江韵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但江韵身在知行,想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
157,遵命,老公大人~
冯远与赵疏文走后,慕寒川低眉深思,知行的这次事件也并非针对章知易一人,各大公司恶性竞争是表象,背后藏着的阴谋诡计往往更惊人。
一切对江韵有威胁的事他都要弄个清楚明白,有问题解决问题,没问题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
这天中午下班之前原本晴着的天忽然下起大雨,慕寒川办公时看雨水从落地玻璃窗上不停往下流,推测雨势应该不小是。
路上车行速递不会多快,回家也必然很晚了,他原本想打电话跟江韵说路上让她不用等他,先吃午饭。
手机刚拿起来,还没来及的翻到联系人页面,江韵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男人一笑,滑动屏幕接起,电话那头是江韵带着笑的声音,“刘姐今天要到市里面采买,午饭厨房已经做好了,我在家也是闲着,搭顺风车给你送过去吧,雨这么大,你就不要来回跑了。”
慕寒川闻言抬起手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分。
微微抿唇,他把签字笔签字笔放在大班台上,起身到会客区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好,你过来,路上慢些。”
“太太,午饭已经在保温罐里装好了,咱们走吧。”电话那头响起刘姐的声音堕。
“好,就来。”江韵回话,又对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低声道,“我出门了,等会儿见。”
慕寒川收了线,眉眼之间却还带着笑,冯远进办公室时他眼中的笑意还未散去。
这些年跟在慕寒川身边与他同生死共进退,在多少阴谋算计与人心险恶中走过,在慕寒川三十二岁之前,冯远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
但与江韵结婚这快一年的时间,他似乎时刻都带着笑容,那女人的一举一动总是牵动着他的情绪,他的喜他的忧,似乎都与江韵脱不开关系。
冯远抬步上前,递上六月上中旬的报单叫他签字。
男人接过单子随意看了几眼,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尾页签好名字递过来,“这些年,辛苦你。”
冯远摇头,“应该的。”
慕寒川又倒了杯茶递给冯远,一边喝自己手里的那杯一边道,“你整天忙工作,自己的终身大事该解决还是要尽早,五一后我给了疏文几天假,人家用三天的时间就把结婚日子定下了,你也要努力,争取赶超。”
冯远笑笑,“杉杉可没那么好追。”
慕寒川放下杯子提醒冯远,“你又忘了,知行的产品广告是杉杉接下的,现在出了问题,必然涉及虚假代言,恐怕她压力不小,从今天一直到知行的事彻底解决之前,你都可以不来公司,怎么追女孩子就不用我教了吧。”
冯远一拍脑袋,最近忙着跟慕氏那些老顽固们周.旋,倒把慕寒杉为知行代言的事忘了。
对慕寒川道了谢,他把报单在文件夹里夹好,转身极快地出了办公室。
这天中午,慕氏大厦一楼的大厅内,慕寒川靠在真皮沙发里看一份财经报纸,慕氏员工先后从公司离开,不免都多看了旁若无人的总裁两眼,而那人泰然自若,一动不动地看他的报。
最后一个从公司离开的是财务部的王莹,她做好了主管交待她一定要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报表,终于把中旬堆积成山的文件从办公桌上卸下,浑身轻松又略带疲惫地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慕寒川在公司门口撑着西装为江韵挡雨的画面。
男人修长的手臂举着衣服,罩在娇小的女子头顶,与她一起快步往大楼内走,到廊下,男人把西装拿下来,甩了甩水,从女子手中接过保温罐,不管自己额前略湿的头发,与女子并肩走进大楼上了电梯。
王莹站在撑着一把蓝色天堂伞站在公司外马路上的雨里,心中感慨,她要是能碰上这个一个男的,不管贫富不管美丑,只要能像她们慕总疼爱自己妻子的一半那样真心实意的待自己,那她嫁定了。
意识到自己站在大雨里半天也没往前走一步,王莹赶紧到十字路口,过斑马线,绕了一条街,走进自己经常解决午饭的店里,继续对自己的未来开始美好幻想。
而同一时刻的慕氏总裁办内,江韵一走进去就到休息室的浴室内拿了干毛巾来,递到慕寒川手上,“把头发擦一擦。”
男人从她手里接过毛巾,深黑的双眸盯着他,手上并没有任何动作。
江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脚抬起来就要往后退一步,男人大手往前一伸握住了她的手腕。
空气变得有些微妙,江韵一张细白的脸瞬间有些发烫,低眉提醒面前的男人,“你头发湿了。”
慕寒川这才收回手,用手中一直握着的毛巾擦了擦并不十分湿的头发,边擦边笑看着江韵,“这么关心我,有些受宠若惊。”
江韵把保温罐打开,一一拿出里面的菜和米饭,把最下面放着的汤盛了一碗放在桌上,回眸笑看慕寒川,“那你以后要慢慢习惯。”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明白江韵在说什么之后薄唇一勾笑了
tang,脸上的笑容映着落地窗外的水雾,朦朦胧胧的。
午饭后半小时雨停了下来,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慕寒川提议下去走走,江韵同意了。
两人携手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往里走的一条商业街上转了转,回来时碰上江明琮。
彼时慕寒川在商场一楼给江韵买冰奶茶,商场外的马路上,许久不见江明琮,江韵一时停住了脚步。
江明琮看到江韵也明显一怔,半天没说话。
他明白,上次他叫江韵不追究江萍,江韵心里有结,否则不至于这么久不与他联系。
阳光从头顶射下来,照得雨后的城市明亮无比,光线落在地面的水渍上,很晃眼,隔着刺眼的光束,江明琮眯眸望着几步之外的江韵,最终还是先打了招呼。
“最近还好吗?”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江韵面前响起。
江韵与江明琮对视了一眼,从男人晦暗的表情中,她看得出来,知行的事,只怕他已经知道了。
这么多年了,江明琮眼中的关切她很熟悉。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吧。”江韵答话,抿唇浅笑了一下,又寒暄似的问江明琮,“你呢,忙些什么?”
男人闻言微微挑眉,随即又释然地垂眸望着江韵,“还是老样子,公司里事不少,爸爸身体一直没能彻底康复,我能帮多少是多少吧。”
听江明琮提起江秉毅,江韵脸色微微一变,回眸往商场入口望了一眼,见慕寒川手中捧着奶茶杯,马上就要走出来。
“哥,我还有事,先走了。”与江明琮对视一眼,江韵转身就要往商场的方向走。
“韵韵。”江明琮喊住了她,“如果有空,回家来一起吃顿饭吧,上次萍萍叫你回来,你没有,爸爸知道了,他很失落。”
江韵脚步一顿,这个问题,她已经多次说过,对于江秉毅,她是女儿,血浓于水,她不可能因为她母亲的事就对他寻仇,但心里的芥蒂,永远都存在,见面不如不见。
江明琮的话,她听到了,但没回答,更没回头。
江韵深呼吸,雨后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甜,她迎着阳光大步往前走。
慕寒川在商场门口与江韵会和,把手中的奶茶递给她,江韵接过后发现是常温的,眉头微皱着,“不是跟你说要冰的吗?”
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抬手捏捏她挺翘的鼻子,蹙眉道,“你是最近没痛经,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不准喝冰镇饮料。”
江韵抿抿唇,对着吸管吸了一口,满口香甜的果肉,眼睛一弯,她笑看着慕寒川,“遵命,老公大人。”
慕寒川微愣,但极快就恢复了一贯的稳重冷静,牵起江韵的手轻咳一声附唇在她耳边道,“刚叫什么?再叫一遍来听听。”
江韵笑着往前跑了两步,连衣长裙被带起的风吹出漂亮的弧度,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鬓边,她调皮地回头看着那人,“你想得美。”
慕寒川倒不计较,长腿一迈赶上她,把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心,两人刚并肩走了两步,便再次碰上了江明琮。
而让他们颇感意外的是江明琮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他是江秉侦。
看到这个曾在江萍指使下开车撞自己的男人竟然跟江明琮走在一起,江韵有些不可置信。
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身体不可控制地发抖,莫名的愤怒撑得她胸口很疼,虽被慕寒川握着手,江韵却觉得心尖一寸寸凉了下去。
怔怔望着江明琮,江韵的嗓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冷淡,“哥,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158,至少我会在你身边,永远疼你爱你~
临近的咖啡馆里,江韵与慕寒川坐在江明琮对面,江秉侦已经被他的司机送走。
江韵心情太过激动,慕寒川一直握着她的手,平复她的情绪。
“怎么回事?”江韵再次问江明琮。
对面的男人垂下眸,目光没有焦点,许久才回话,“你还不知道吧,他是爸爸的堂兄,几年前来江州投奔爸爸,爸爸给了他一笔钱,但很快就被他赌光了。他不肯离开,爸爸又不愿意再给他钱叫他赌,毕竟是亲戚,我和我母亲偶尔会帮他一点,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
江韵讽笑,“所以呢?江萍找他开车撞我,答应了给他多少酬劳?你把江萍保出来我没话说,但这个人,为什么现在还逍遥法外?是”
的确无法解释,江明琮目光在江韵身上稍微停留,最后又错开,“对不起……”
江韵一笑,双眸中已经带了泪水,面前的咖啡渐渐凉透,她也没有动一口,“呵,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叔伯,你可以不顾亲妹妹的生死吗?哥,我对你太失望了。堕”
语毕江韵起身,牵着慕寒川从咖啡厅离开。
两人沿路走回去,在江边的人行过道上,江韵停住了脚步长长地舒了口气。
慕寒川把她抱在怀里,“别难过了。”
江韵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在江家如果说有一个人真心对我好,那这个人就是江明琮。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这些年我哥对我很好,吕秀珍恨我妈妈,他却不,我妈生病的那些年,他总会偷偷给我们送东西。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不是难过,是心痛。”
看到江明琮跟开车撞她的人走在一起,总归不好受吧。
从慕寒川怀里退开,江韵转身望着将整个城市隔成两半的大运河,就算那个人真的是他们的叔伯又怎么样,他曾经与江萍合谋想要她的命,不是吗?
有谁会原谅一个要谋杀自己的人,有谁能容忍自己最信任的亲人跟要谋杀自己的人来往密切。她不是圣人,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慕寒川往前走一步,从身后环住江韵的腰,把她纤瘦的身体搂在怀里,略带胡茬的下巴搁在她肩窝上,轻声极轻,“韵韵,这世上有许多事让我们苦恼、心痛、愤怒或者不甘,但你记住,至少我会在你身边,永远疼你爱你。”
……
知行G&F系列重金属事件第四天,新门店出现打砸现象,闹事者带人上门把产品摔了一地,导购员们据理力争,那些人却不依不饶,网友拍了视频传到网上,影响力巨大。
G&F系列以及知行夏妆的销售情况开始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专柜锁柜,新店暂关。
江韵在办公室坐着,面前的电脑还在播放新店遭打砸的画面,几名导购员被吓得面色惨白花容失色,据理力争时还被那些人威胁,不得不站在角落里任那些人为所欲为。
章知易大概也从新闻里得知了这些事,在办公室给雷显平又打了一遍电话,电话那头雷显平却并不十分上心,“章总,你也知道,业内这种事多了去了,检测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你们那边再顶一顶吧,公关工作该做的还是要做。”
章知易烦闷地捏捏没心,满脸疲惫,“好,那麻烦您了,检测结果一旦出来,请您尽快通知我,谢谢。”
“好,结果一出来我就给你打电话,章总,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忙,就不跟你多聊了,再见。”雷显平语毕极快地挂了电话。
知行总裁办,江韵走进来时就听到赵晶晶火急火燎地抱怨,“这个姓雷德,摆明了就是拖着我们,前些天还在跟父亲的宴会上溜须拍马,这会儿转脸就被别人收买了,真是小人。”
关上门,江韵往里走了几步,见章知易一直在抽烟,忙问他,“怎么了?”
章知易没说话,赵晶晶绕过大班台来到江韵面前,握着她的手满脸焦急,“还不是那个雷显平,你哥老早跟他说了让他尽早把监测结果拿给我们,他倒好,这都三四天了,没一点动静。”
江韵压住心头的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沉默了半晌才回过味来,“这个雷显平好歹是个科长,能使唤他的人,来头不小,公司跟监测部门并没有闹过不愉快,所以这个背后黑手,是来自监测中心外面的力量。”
赵晶晶点头,手往桌上一拍,“肯定是那个章泽奇,他前天还来公司叫咱们签收购合同,简直太嚣张了。”
江韵想了想,表示同意赵晶晶的看法,转身从章知易办公室往外走。
章知易知道她想干什么,在她出门前叫住了她,“你去哪儿?”
“奉先集团。”江韵丢下这四个字,匆匆从知行离开。
她前脚刚走章知易就开车跟在她后面赶了上去,章泽奇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如果此时叫江韵一个人过去,免不了还是要吃亏。
到奉先集团时是上午十点四十,江韵站在这个曾经代表着江
tang州辉煌的大街上,在奉先集团崭新的办公楼前举目仰望,不由得悲从中来。
如果外公还在世,如果他知道奉先集团落入了章泽奇那种人手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江韵一路冲上了电梯,章知易从她身后而来,保安见是他,都往后退了腿,不再拉江韵。
江韵冷笑,按下顶楼按键,与章知易一起,在密闭的电梯里静静等着电梯停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梯不断上升的过程中,章知易问她,“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章泽奇竟然用那种卑鄙手段陷害我们,我如果不打他,心气难平。”江韵盯着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脸上表情十分平静。
“然后呢?”章知易又问。
江韵没回话,章知易微笑着站到她面前,“别傻了,韵韵,就算你打了他,公司的事也不会因此结束,他可能会借题发挥,让我们以后更难立足。”
的确,匆匆忙忙冲过来,是她欠考虑了,章知易这么一说,江韵才长叹了一声,但心口压着的大石头却始终没能落下。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她迈步出来,忽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江韵犹豫的瞬间,长廊尽头有一行人渐渐走近,为首的正是章泽奇。
男人走近了看到江韵和章知易,笑得无比得意而轻蔑,“哟,这不是表妹和堂弟吗?看看,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你们会来求着我收购知行。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不过呢,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忽然连一杯罚酒也懒得赏你们了。”
章泽奇说着示意身后的人进电梯,自己也走了进去,手往前一伸,无比嚣张地对江韵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电梯门半开半合之际,江韵把脚伸出去挡住,挥起一拳无比精准地打在了章泽奇鼻梁骨上。
章泽奇还没来得及发怒,电梯门合上了,将两人彻底隔开。
……
上午十一点十分,慕氏总裁办,慕寒川倚在大班台前静静望向沙发上靠着的赵疏文,听他汇报工作。
“知行门店打砸事件的人,还在调查中。”
打砸事件是今天早晨刚刚发生的,调查结果当然没那么快出来。
“这个我知道,说说产品的事。”慕寒川蹙眉。
赵疏文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一般来说,监察中心的结果按照正规程序来走,需要一周左右,但知行这件事情影响恶劣,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按照惯例加急处理,应该三天能出结果。今天是出事后的第四天,我的人通过调查之后得知,结果早就出来了,知行的产品并没有问题,但这份检测报告却一直没下发到知行。监察中心的官博也没有在网上作出澄清,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就连之前那两个严重过敏到知行门店闹事的,只怕也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
慕寒川点点头,“查到是谁了?”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不是章泽奇。”赵疏文说着又凑近慕寒川耳边,把他的调查结果细说了一遍,慕寒川原本就沉郁的脸色变得越发阴冷,黑眸几乎能将人冰冻。
赵疏文看他这样,不禁有些害怕,退回原位问他,“这件事得加紧解决,不然知行别的门店恐怕也得遭殃,你准备怎么办?”
慕寒川转身走到落地窗前,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叫季琳准备礼物,我亲自走一趟,跟监察中心的杨厅长谈谈。”
159,今天晚上我有事~
这天下午,知行办公室内气氛比较凝重,事情再不解决,恐怕公司的运营都会出问题。
江韵上午打了章泽奇,后来随章知易返回公司,章泽奇那边没来找她的麻烦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当时的确有些冲动过头了,但章泽奇他实在太过分,如果他不那么嚣张,或许我不会打他。”江韵跟赵晶晶做着自我检讨。
助理李雪在刷微博,公关部的陆雅下午回的公司,之后就再没从办公室出来过颏。
李雪刷了半天,忽然尖叫一声,众人正在各干各的事各走各的神,被她这一嗓子喊的,险些犯心脏病。
江韵和赵晶晶也往李雪的方向看了一眼,李雪不好意思地笑笑,两手握着手机小碎步跑过来,把手机往前一递,“你们看。”
赵晶晶接过李雪的手机,放在江韵面前与他一起看,李雪点开的是个视频,内容是市监察中心的相关人员对知行产品检测结果的陈述,年轻的监察员面对镜头对此次检测结果做了详细的解释。
一身白衣带着工作牌的男人笑对摄像机,认真地向公众说明,“知行的产品是纯植物成分,完全符合国际标准,没有任何一项指标超标的现象,而且被指控的G&F系列是纯粹的补水套装,非常温和,绝对不会引起过敏,更不可能严重到毁容的程度。夥”
年轻的监察员停顿了一下,之后又重新回视摄像机,脸上笑容依旧,“所以,指控知行夏妆系列重金属超标致过敏的两位姑娘,你们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我们监察部门呼吁广大群众参与到化妆品市场规范中来,更希望通过制造舆.论打压同行的事能够尽可能少地发生,这样无论是消费者还是我们,都能免去不少麻烦,谢谢大家。”
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江韵点开评论,发现下面已经有一大堆跟帖。
流浪的蛤蟆说,“知行可以说是国内比较好的品牌了,我去年接触到这个品牌,到现在用了大半年了,觉得这个牌子的护肤品跟韩妆比也丝毫不差,个人用着觉得挺好的,也不贵,性价比很高了。”
N的N次方说,“现在的商家炒作也是没谁了,卖个化妆品至于闹这么大动静吗,自导自演的戏码玩的好high啊,呵呵呵……”
撕B小能手说,“我有个学姐是圈儿里的,说前段时间知行与凌伊洽谈代言的事儿,最后凌伊被兴达旗下的N&S系列挖走了,听说凌伊把知行的广告创意都带走了。后来知行某个合伙人的老公怒了,她这个老公很有本事,当时就叫审查部门把N&S的广告给压了下来,兴达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要找知行讨回来啊!知行的护肤品我一直在用,很温和的,我看那两个烂脸的娘们儿根本也不是什么产品过敏,就是兴达派去的,老牌公司手撕化妆品新贵,以后可有戏看了。”
爱丽丝姐姐说,“撕B小能手这个人太阴谋论了,我一直用兴达的N&S系列护肤品和化妆品,这套产品很有诚意,很多人都很喜欢,兴达是有资历的大公司,肯定不会干这种阴谋陷害的事,希望你内心阳光点。”
下面是乱七八糟的流言,多达万条,有人说监察中心并未细致公布相关数据,不能让广大用户信服,一看就是挑刺的,江韵懒得一条一条翻来看。
事情能够得到解决,总是好的,而配方事关机密,监察中心总不能真的拿那个说事。
章知易显然也知道视频的事了,正给雷显平打电话,雷显平在电话那边笑的谄媚,“章总,您看您也没说,原来您跟杨厅长是好朋友啊,您早说不就完了吗,这几天耽误了你们不少事。”
杨厅长,章知易皱眉,他跟杨厅长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去年知行工厂刚投产没多久,市监察中心突击检查,当时他与杨厅长说过两句话,但还没到熟悉的程度。
而且他听业内人士提起过,这个杨厅长向来铁面无私,这也是江州化妆品市场能一直这么规范的原因。
雷显平的话,章知易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与他又客套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当天下午五点钟,有个叫yuyu的网友分析知行化妆品的配方帖也在网上火爆起来,这名网友通过细致的分析以及图文并茂的解释,让人们无比清楚地了解了知行夏妆系列的相关成分,相关比例没有说,但所有实验图片都贴在他的长微博上,对知行夏妆系列的温和性、安全性以及补水性能做了最全面的诠释。
博主生动有趣的讲解方式,一时间让公众对知行夏妆系列的质疑烟消云散,长微博最后,博主还赞誉知行夏妆系列是这个夏天所有爱美的女士必须入手一套的护肤品。
有人说这人是知行的内部人员,趁热打铁给自己公司产品做广告的,此人贴出了自己工作牌的一部分,力证自己不是知行的人。
章知易从网上得知这则消息时,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他按下百叶窗的遥控器,隔着办公室明亮的玻璃望向江韵的办公桌,见她正捧着手机静静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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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不知倦怠地亮着,江韵盯着微博名字那一栏,yuyu,这个用户名曾经是她亲自申请的,关联邮箱却是方岳的邮箱,因为这个账号,原本就是她为方岳申请的。
头像图片是一只男人的手,无名指上系着红线,这根红线一直连接到图片边缘。
江韵还记得两年多以前,她把账号给方岳时,方岳说,刷微博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一个男人,整天对着微博刷刷刷,多少有些奇怪吧。
他还说,他又不是有无数粉丝关注的大明星,刷那个做什么。
所以自打江韵把账号给他之后,方岳从来不曾登陆过。
这个下午,盯着屏幕上自己最熟悉的微博账号,盯着自己亲自设置的头像,江韵一时无法自控,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江韵慌忙找纸巾,但没找到,狼狈到满脸都是泪水的样子被赵晶晶看在了眼里。
赵晶晶忙递纸巾给她,“我知道公司的事儿解决了你高兴,再高兴你至于哭吗,快擦擦。”
江韵接过纸巾避开赵晶晶紧盯在她脸上的视线,半天没说话。
她擦完眼泪,目光落到手机上,点开自己的微博主页,头像上是一只女孩的手,无名指上系着同样的红线,红线在图片边缘隐没了踪迹,不知道连向哪里。
相同的画风,相同的笔触,一模一样的线条和笔力,任谁都看得出来,与方岳的那个是情侣头像。
江韵收回心神,对着自己的微博头像点了一下,之后点击重置头像,随便找了张漫画图片弄上去,保存,之后退出微博,把手机放进抽屉里。
从与方岳分开到现在,这么多日子,她几乎把曾经给他申请过微博账号曾经为彼此设置了情侣头像的事彻底忘却,更没有时间去为这个纠结,然而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总能在你最不在意的时候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下午下班时江韵在公司门口等了一会儿,慕寒川没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刚拉开拉链手机就响了,正是那人打来的。
日光如火烤的路面温度极高,从空调间里走出来江韵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在绿化带旁边站定,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慕寒川拧眉,听她这么久才发出声音,心头一紧,忙问她,“怎么了?”
“没事,你什么时候过来?”江韵抿唇,举目远望着人来车往的马路。
男人沉默了瞬间,轻声道,“今天晚上我有些事,没法过去接你,厨房的晚餐已经叫中餐师备好了,我交代了夏秋叫安东尼奥做你最喜欢的甜品,你先回去吧,晚饭不用等我,吃完了乖乖睡觉。这几天你心神不宁,休息不够,瘦了。”
“噢,好吧。”有出租车在面前停下,江韵上车报了地方,浅笑着对电话那头的男人道,“那你早些回来。”
男人也笑了,笑声通过听筒传过来,格外好听,“嗯,放心,家里有人望穿秋水地等着,我一定尽早回去。”
“谁望穿秋水了!”江韵纠正他。
那人又笑了,笑声朗朗,如清风拂面,如朗月入怀,江韵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网上那么多人说光听声音就能怀孕。
一点儿不假,慕寒川声音低沉悦耳,尤其笑起来时,最是让人无法拒绝。
江韵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端有女人的响起声音,“寒川。”
160,有些事,想要亲自跟你说~
那个声音,江韵很熟悉,一听就听得出来,是卫子怡。
“我等的人来了,回家再跟你聊。”慕寒川说了这么一句,果断地挂了电话。
坐在出租车里,江韵愣愣望着黑了的手机屏幕,慕寒川约见卫子怡并未提前跟她说,给她打电话也只说说今晚有事晚些回去。
原本这种事,他没有必要瞒着她,但这次,却隐瞒了悦。
心里多少有些憋闷,江韵开了车窗,风把外面滚滚热浪吹进来,很不舒服,她皱着眉,又把窗户关上。
车到于归园停下来时她还在发呆,怔怔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前排的司机轻声咳嗽了一下,“小姐,你说的地方到了。”
江韵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包里翻出钱递给司机,司机找了零她接过塞进去,起身下了车搀。
刚走几步司机又追了过来,“小姐,你的手机。”
江韵回身结果,对司机道了谢,过了马路之后站在园子大门口的假山石旁边,静静望着上面的于归园三个大字。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那时对慕寒川心怀芥蒂,觉得他每一步都是阴谋诡计,处处防着他、避着他。
而今时间匆匆流走,在被他宠着爱着的岁月里,她渐渐对他敞开心扉,回他以同样的爱意,这份爱真挚,坚固,不容动摇。
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的不安却那么清晰,知行新店剪彩那天,关于与慕寒川的这段婚姻,卫子怡曾跟她说的那些话,始终在耳边响起。
她说,江韵,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你们之间有多不合适。
江韵把视线从假山石上收回来,迈步往园子里走,开满花的路上,她垂眸思索卫子怡那句话,想了很久觉得也不无道理。
她与慕寒川之间相差九岁,俗话说三岁一代沟,那他们之间光代沟就有好几个。
江韵承认,自己并算不上一个贤内助,她没有按照慕寒川与慕家人的意思在慕氏工作,反而一直在知行与章知易相互扶持辛苦打拼,这期间不管是同行也好,奉先集团也罢,多次对知行的发展伸手阻挠,作为丈夫,慕寒川帮她的不在少数。
她感激他,然而今天细细一想,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她确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从心底来说,知行也并不是她的梦想,只是她与章知易图谋夺回奉先集团的第一步而已。
江韵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圣母,她不会因为奉先集团现在的领导班子与章氏同出一脉就不与他们争市场夺生意。
这场战争刚刚开始,就已经让慕寒川不停地投入精力,他或许会觉得很累吧。
慕氏原本就关系盘根错节纷繁复杂,他要操心的事那么多,还要因为她分神,一日包容,果真能日日包容吗?
夫妻之间任何一方的长久妥协,都可能造成这段关系的日渐冷淡和崩塌。
卫子怡说得很对,早晚有一天,慕寒川会发现,他们之间有多不合适。
江韵走回别墅时厨房还在准备晚餐,管家夏秋正带着家佣们收拾餐厅、铺新的桌布、摆餐具。
江韵开了门换上拖鞋,把手里的包扔在沙发上,先上楼洗了把脸。
在楼上待了一会儿,夏秋上来敲门,顺便递给她一个杯子,“太太,这是枸杞茶,您先喝点缓解下疲劳,等会儿晚餐好了我再上来叫您。”
江韵从夏秋手里接过杯子微笑着对她点头,“谢谢夏管家,有劳你了。”
夏秋一笑,“应该的。”
转身下楼时,夏秋为江韵带上了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在状态。
晚饭准备好是半小时之后,夏秋上来敲门,许久听到房里江韵回了句,“请进。”
她推门进去时见房间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开着,米白色透明的帘子没有拉开,江韵就站在阳台上两手扶着栏杆,手边是夏秋第一次上来时递给她的那个杯子。
怪不得这么久才应门,应该是在阳台上没听到吧,夏秋忙走过去把空了的杯子拿在手上,顺着江韵的视线往前看了一眼,那是一条通往大门口的路,天色未暗路灯未亮,夕阳从西方而来,照得整个房子几乎都变成了橘红色,美极了。
江韵换下了身上上班时穿的正式套装,穿着一件裸色纱裙,裙子很长,一直到脚踝,风过时裙角微微扬起,那样的弧度,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夏秋收回落在江韵身上的视线,温声对她说,“太太,晚餐准备好了,都是先生交代下来您最爱吃的。”
江韵回眸,长发被风吹乱,微微点了点头,“好,你先下去吧,我马上来。”
夏秋应了一声,转身从房间里开。
江韵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最后转身走进房内,她是光着脚的,在房间转了一圈找到拖鞋穿上,这才下了楼。
她像平常一样静静吃晚餐,每一种菜都尝了尝,挑自己比较钟爱的口味多夹了几下,夏天天热,她胃口却并不算差,一顿饭慢慢地吃,吃了足足四十分钟。
从餐厅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园子各处的路灯亮起,她靠在一楼沙发上看了会儿外面的夏花妖娆。
不一会儿安东尼奥端着两份甜点过来,江韵看到了,对他一笑,接过他抵来的刀叉,品尝了之后对他竖起大拇指,安东尼奥得到肯定无比绅士地说,“为美丽的慕太太服务是我的荣幸。”
这天晚上慕寒川回来的不早不晚,十点半,江韵原本在床上躺着看书,车灯打到房间里时她忙把床头灯关了,书都没来得及收起来,闭上眼睛装睡。
就算是醒着,她也不知道该跟慕寒川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说你去见卫子怡我知道了?说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说你不是对卫子怡没那意思嘛?那为什么跟她见面还不对我说实话?
这些话,一旦问出来,无论答案是什么,多少都会让人觉得难堪吧。
她不敢问,没有勇气,更没有那份理所当然的自信。
慕寒川进房间时时间大概过去了有三分钟,江韵虽然闭着眼睛,但大概察觉到男人在床头站了一会儿。
因为双眼紧闭,江韵此时此刻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她听到慕寒川按亮了床头灯,但仅仅一两秒的时间又瞬间关上了,男人俯首准备亲自己,身上带着不轻不重的酒气。
灼热的呼吸喷在江韵脸上,有些痒,她想动却不敢动,最后男人这个吻却没落下来,脱了身上的衣服放在沙发上,径直进了浴室。
大概二十分钟,那人洗漱完毕,拉高薄被盖住江韵露在外面的手臂,把空调温度略微调高,之后掀开被子躺在江韵身侧,大手环住她的腰,抱住了她。
慕寒川或许累了,躺下之后很快睡着,江韵却很精神,那些话憋在心里让她觉得很难受。
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好,第二天醒的极早,江韵醒来时身旁的位置上早没慕寒川的影子了。
她从床上下来找了一圈,最终发现他在阳台上接电话,江韵无意听到两句,推测应该是冯远打来的。
慕寒川没有什么表情,声音轻缓,“卫老的书面辞职报告,是我签的,没有与董事会做探讨也有一些我个人的考量,这件事情不必再议。”
电话那头的冯远急了,“可是股份……他持有慕氏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如果这些股份……”
“辞职协议里关于股份问题,已经作出了严格限定,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慕寒川语毕挂断电话。
男人回眸时见江韵站在身后,微微一笑,“醒了?”
这天到知行之后,江韵一直心不在焉,早上吃饭时,关于昨晚的事慕寒川并未主动谈起,她也没问。
饭后他送她上班,一切都与往常没有两样,在公司门口分别时慕寒川忽然抱住了她,那个拥抱更让她觉得一头雾水。
后来男人松开她,叫她去上班,她上了台阶之后慕寒川却喊住了她。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阳光里,微眯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蹙眉对她说,“韵韵,中午我过来接你,有些事,想要亲自跟你说。”
“好,”江韵点头答应了,而后转身走进公司。
此时此刻,坐在办公室里,江韵再回忆起慕寒川那个眼神,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手放在鼠标上,食指都按的泛白了。
“怎么了?这么出神。”赵晶晶从她身后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韵猛地回过神来,松开鼠标抿起唇笑了笑,“没事。”
161,这个男人是我的~
同一时间的卫家别墅里,卫子怡今天没有上班,大热的天却在阳光房里待着,也不嫌热。
卫衡从一楼书房迈上阶梯,最终在阳光房停下了脚步,他坐在卫子怡身边,脸色未变,轻声问她,“怎么了?”
卫子怡垂眸淡淡一笑,“爸,你是不是觉得我成了你的累赘?”
“怎么这么想?”卫衡望着自己的女儿弛。
卫子怡起身,在一盆长得旺盛的观音竹前停下脚步,手扯着宽大的叶子,轻笑道,“不然你为什么辞去自己在慕氏的职位,我从来没想过让你用股份的事来动摇寒川的决心,他不喜欢我不娶我,我早就看开了,你是我爸爸,何必对我这么多防备。”
卫衡长叹一声,“爸爸从慕氏退下来,是有自己的考量,你想多了。我手上的那些股份,并不足以动摇慕氏的根本,也从未想过以此来威胁他,让他在与你的感情上做妥协。女儿,爸爸早就跟你说过,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爸爸也年轻过,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男人的,爸爸送你出国深造是让你开阔眼界而不是固步自封。”
卫子怡回眸苦涩一笑,“您的苦心我明白。”
卫衡蹙着眉,在藤制长椅上坐了许久,他忽然想起卫子怡小时候,粉嫩嫩的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裙子,作为一个父亲,看到那样柔软的女儿,只想倾尽一生的时间保护她,引导她嗄。
然后现在,他并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反而对她放任太久,让她迷失了自己。
他以为她这些年学到的东西足以为她指引正确的人生方向,没想到她却在感情这条路上一错再错,不可自拔。
卫衡站起来,走到卫子怡面前,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拍了拍,“子怡,知行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那些闹事的人是谁找去的,想必你比我还清楚。这件事爸爸能查得到,你以为寒川查不到吗?他为什么没有来找爸爸?爸爸的辞职协议他又为什么签的那么果断?你想一想。”
“他越过我直接去找监察中心的杨厅长处理了这件事,是十分清楚地告诉你,他妻子的事他非常护短,换言之,他很在意他的妻子。找杨厅长之前他并没有跟我说起这件事,这说明你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不想再在卫家曾经对慕氏作出的贡献与你如今对她妻子所做的陷害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他在我的辞职协议上签了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看似随心随性,实则暗含着很多他不愿意说出来的锋芒,子怡,你要相信爸爸,这是最后一次他选择容忍你的胡作非为。”
卫子怡知道,那些事根本瞒不住自己的父亲,但当年被揭穿,不是不难堪的,她的手有些颤抖,双眼中的泪水簌簌落下,那些眼泪映着阳光,亮的刺眼。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不是明白就能做到不嫉妒。爸,你失去过挚爱的人吗?没有,你永远都不会懂那是什么感觉。”
从卫衡手中把自己冰冷的手指抽出来,卫子怡转身从阳光房离开,大步跑回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遮光窗帘紧闭,将她与外界的世界彻底隔绝,她坐在单人沙发上,躲在无边的黑暗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隐藏灵魂深处的恨和手段。
她想起昨晚慕寒川约她见面,那是他婚后唯一一次主动约她出来。
卫子怡开心极了,在房间了足足化了一个小时的妆,毕竟三十出头的年纪了,比不了年轻小姑娘,该遮得地方遮,该挡的也还是要挡。
她精心化好了每一处,选了最能突出她身材的衣服,确定全身上下都透着成熟女人的知性,最后兴许是觉得这样的装扮有些沉闷了,又找了条浅粉色项链戴上,这才添了些年轻的娇柔和活力,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终于满意地出门去。
在到达与慕寒川越好的地点时,她几乎可以确定,沿途的男人都曾有意无意对她投来赞赏的目光,毫无疑问,她这身打扮足以让人觉得惊艳。
慕寒川在靠窗的位置等她,见她来了他朝她看了一眼,眸中并无任何外露的情绪,对她抬了抬手仍旧不动声色坐在自己的位置。
卫子怡快步走过去,把与浅粉色项链颜色相呼应的手包放下,坐在男人对面的沙发上,她双腿交叠着,斜斜向里靠拢,白色细跟高跟鞋将女人脚踝的弧度勾勒得极诱人。
一桌之隔的男人时不时要偷瞄她一眼,此时此刻,女人的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看来年龄增长之下,她的魅力并未减少,卫子怡一笑开口,“今天怎么有空叫我出来?”
慕寒川的西装搭在沙发扶手上,上身是一件浅蓝色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子,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
男人静静坐着,灯光之下他那双深黑的眸子特别亮,出色的外表让他即使静坐也有高人一等的气势,身材修长的男人在窗边的位置勾唇浅笑,目光投向窗外的街景,那里车水马龙灯火不休。
“很久没能安安静静跟你一起聊聊天,喝什么?”男人收回目光,把眼神头像了
tang卫子怡。
他嗓音低沉,如同带着电流,一番话传入卫子怡耳中,女人的脸已经红了大半,若非化了妆,她还真怕遮不住自己此刻排山倒海的羞涩。
慕寒川说想跟她一起安安静静聊聊天,这是什么意思?卫子怡半天没回过神来,等梳理好心情了才笑着道,“我最近有些上火,要一杯白水就好了。”
男人唇角带着笑,与她对视,“橄榄汁吧,清火的。我还记得从前在美国留学时,你很爱喝这个。”
卫子怡一愣,随即道,“谢谢。”
慕寒川记得她的喜好,主动提出来,还有他脸上那始终挂着的笑容,都让卫子怡觉得十分不真实。
这种不安全的感觉直到服务生过来上菜时,还始终萦绕着她。
“先生、小姐,您的菜和饮料上齐了。”
“谢谢。”卫子怡抬眸对服务生道谢,端过柯林杯抿了一口里面酸酸涩涩的黄绿色液体。
慕寒川一直不说话,自顾自吃着面前的实物,卫子怡有些心虚,面前的东西再如何精美她也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半晌,她才轻声问他,“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请我吃晚饭这么简单?”
男人勾起唇角,“不然呢?”
卫子怡心里更没底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顿饭吃完了。
慕寒川叫服务生来收了桌上的餐盘和杯子,叫他把早备好的红酒拿上来。
服务生端着醒酒器,酒架上放着两个细长的高脚杯,从走廊尽头走来,到他们这一桌停住脚步,笑道,“先生小姐请慢用。”
慕寒川给卫子怡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上,两人断断续续喝了许多,男人眼中看似温软的笑意却让喂自已觉得如同芒刺在背,放下杯子,她终于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个男人叫她出来,并非单纯地请她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收拾好情绪,卫子怡闭上眼长叹一声,酒香在鼻腔里弥漫,冲击德她脑子有些不清楚,她又睁开眼,淡淡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叫我来,是想说知行的事吧。”
对面男人脸上的笑终于收了起来,把杯里的红酒全部喝下,放下杯子与卫子怡对视,“我以为你能坚持得更久一些,起码等我们把这些酒全部喝完。”
当慕寒川冷下脸来,卫子怡几乎能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承认了,在他面前承认了那件事是她做的,这样就再也无法以朋友相处了吧,再也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再也无法面对面坐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聊天。
她忽然想起在美国那些日子,她不说破自己的心思,他当作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没有如今这么紧张。
说到底是她贪心了,总想要得不到的,最后把彼此推到再也无法与对方安然相处的位置。
“你不用审了,是我做的。”卫子怡深呼吸,极缓慢地说了这句话。
她望了慕寒川一眼,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接着说,“打心理战,你向来胜过我,在美国的时候我就没赢过你,现在也没想过要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承认,过敏到险些毁容的人是我请的,重金属超标的帖子是我叫人发布的,顶贴也是我雇人做的。”
擦了擦眼泪,卫子怡笑出了声,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在哭还是笑,“江韵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一切,我只不过是想给她些教训罢了,你用得着这样护短?大半夜把我叫出来摆着一出鸿门宴。饭我吃了,真相你也知道了,要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就算你不念我爸爸的情面,直接把我交给警察局,我也没有怨言。”
卫子怡说这些话时,慕寒川一直望着她,望得她心里发慌。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就算承认了那些事,她也要承认得有底气。
听完她的话慕寒川蹙起了眉,“如果我真的不念卫家与慕家的交情,不念我舅舅舅母与你家的亲戚关系,不念我爷爷我父亲曾经对你的看重,你觉得现在你还有坐在我对面跟我说这些的机会?”
男人又把面前的酒杯倒满,递给她一杯,“子怡,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自负,你以为只有你才配得起这世上你看得上的一切东西。对,江韵无论是学历还是见识或许都不及你,但她有一点你永远都没有的,她不会因为嫉妒而去伤害别人。”
握着面前的杯子,慕寒川又喝了两口,唇边酒渍鲜红如血,“或许我一开始心系江韵,并不是喜欢她的品性,但在我与她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她心里从来不装着害人的念头,是她身上的善意让我觉得她更加值得被人真心疼爱。你给这个世界什么,自己就会收获什么。”
说起江韵,他脸上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笑,黑眸深处的温柔,卫子怡看得很清楚。
慕寒川与卫子怡对视一眼,静静对她道,“记得从前与赵疏文他们在美国时,你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我和季琳、丹妮要更年长一些,所有人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疼爱,那时你就像你最爱的橄榄汁一样,虽然酸酸涩涩带着些大小姐脾气,但很清
透,你会对每个人真心的笑。这次回国你改变了许多,我思来想去,总是不愿承认,但或许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太过宽容,所以让你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你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受到惩罚,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告诉你,你错了。你针对江韵不是第一次,希望这次会是最后一次,如若再犯,就算舅母来说情,我也决不容你。”
慕寒川最后这句话一出口,卫子怡就哭了。
她双手掩面,哭得肩膀抖动,泪水沿着指缝溢出来,在灯下闪着光。
慕寒川没有安慰她,也没有递纸巾,单手拿过西装从沙发上起身,大步从餐厅出去。
邓雷早在门口候着,他上了车,车子前行汇入汹涌的车流中,渐行渐远。
此刻,在黑得透不过一丝光线的房间里,卫子怡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两腿间,泪水落在身下的沙发上,慢慢地晕开。
布艺沙发那因为湿透而愈发深绿的颜色似乎在嘲笑她,她生气极了,失魂落魄地下来,反手把单人沙发推开,沙发靠背撞在书桌上,咣咣当当地响。
卫母亲自买菜回来听到楼上的响动准备上去看看,卫衡拉住她责怪地看了一眼,“孩子走到这一步,你在背后也没少出力吧。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她三十岁了,你溺爱过了头她永远都长不大。”
卫母被揭穿,脸上也不好看,径自到厨房做菜去了。
这天中午阳光刺眼,慕寒川结束上午第二场会议是十一点整。
散会后冯远急匆匆跟着慕寒川进了办公室,赵疏文走在后头,因为卫衡的离职,今天林丹妮也从分公司赶来开会了,她这会儿正跟季琳聊天,两个因工作许久未见得职场女霹雳聊得正开心。
林丹妮还从未见冯远那么焦躁过,她上前一步问赵疏文怎么了,赵疏文耸耸肩,“谁知道,前几天因为知行的事儿慕总放了他几天假,这刚来就火急火燎的……”
季琳昨天晚上跟冯远见过,凑到两人身边道,“还不是因为卫老的事儿,远哥觉得批准卫老辞职这事儿不妥,估计又要跟慕总分析利弊呢。”
赵疏文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哎呦我去,远哥这几天不在公司消息不太灵通啊,我得去给他科普科普。”
说着转身大步往慕寒川办公室走去。
林丹妮甩了甩及肩的卷发,双眼一弯问季琳,“科普什么?最近公司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季琳探手,“我也不太清楚。”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听听去。”语毕拉着季琳就往总裁办去。
两人进门时冯远正在语重心长地对大班台前站着的男人道,“慕总,我知道你对卫老有所忌惮,但现在并不是让他辞职的最好时机……”
话到一半被进门的赵疏文打断了。
赵疏文大步进来,搭着冯远的肩把他往会客区沙发上一按,“这你就不懂了吧。”
自己坐在另外一边,赵疏文学着说书人的样子,拿腔拿调地一笑,见季琳和林丹妮已经到了门口摆手叫她俩近来,“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
慕寒川并未赶人,对门口两人道,“丹妮许久没来总公司了,进来喝杯茶。”
林丹妮笑着点头,与季琳牵手走进来在赵疏文和冯远对面坐下。
赵疏文先给两位女士倒好了茶,又笑着看了一眼慕寒川,随即恢复了先前的一本正经,深吸了口气之后对几人道,“前段时间知行的事儿你们应该都知道,咱小慕太太的身份,几位也都很清楚。那件事慕总曾让我私下调查,虽然我觉得子怡那姑娘应该想不出这么损的招儿,不过确实是她做的。慕先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啊,卫老早先提出辞职,慕总就顺水推手让他退了。股份的事儿,协议上写的很清楚,辞职两年之内不允许转让,两年之后头年的转让率不能超过持有率的百分之三十,之后每年的减持率不能超过头一年的百分之七十,所以你们算算,卫老手里的股份,真的要转让出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但要真的把卫老留在公司,那可是个定时炸弹,谁家的女儿自己不心疼,卫老年纪这么大了,万一犯了糊涂跟着子怡瞎胡闹,到时候更难处理,倒不如现在就让他退了,两年时间,我们几人完全可以弄到足够的现金买入卫老的股份。问题解决,皆大欢喜嘛!”
林丹妮笑着点头,“哦,听出来了,慕总这是因为知行的事儿防着子怡也防着卫家,这短护得,简直太到位了。”
季琳向来不苟言笑,也被林丹妮这话逗得绷不住了,赵疏文则是连连点头,“丹妮说得很对,咱们俩真不愧是这么多年的老搭档,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林丹妮拎着包站起来往外走,“得,我可不敢跟你一点通,你留着好听话哄你的姑娘们吧,我得赶紧回分公司一趟。”
赵疏文不乐意了,追着她阴恻恻地问,“谁们?你给我把这个们字儿去掉,哥哥我现在女朋友就一个好吗!”
季琳看那两人走了,也忙从沙发上站起
来拔腿就往外走,只有冯远还留在原地没动,办公室门应声合上,冯远站起来走到慕寒川身侧,眉头蹙着,“这件事我跟疏文看法不同,我也叫人查过……”
慕寒川抬手制止他说下去,“你想说的我都清楚,你查到的消息我也都知道,但卫老辞职一事不会再更改,今天杉杉带爷爷在东郊湖边纳凉,你有时间去陪陪她,我还要去接江韵。”
冯远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不会改变慕寒川的决定,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慕寒川到知行接江韵时是十二点刚过五分,男人站在盛夏的阳光里,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愈发夺目。
江韵从公司出来随他上车,两人一同坐在后座上,一路无话。
这天中午是在于归园吃的午饭,江韵装着心事,期间两人交流不多,慕寒川问一句她答一句,像是例行公事。
午饭后江韵在客厅沙发上靠着,望着窗外葱茏的绿色心生向往,但天气这么热,她并没有真的走出去的勇气。
慕寒川饭后上了一趟楼,下来时径直走到江韵面前,与她同坐在沙发上,握住她的手。
江韵原本在失神,手被他这么一握,莫名有些紧张,想起昨晚在电话里听到卫子怡的声音,一时心中又有些酸涩,眼眶一热,泪险些没忍住。
她一直望着窗外,没回头,怕眼里的泪花会被那人看出来。
慕寒川也没说话,许久才把她抱在怀里,“韵韵,我与爷爷和爸爸商量过了,过些日子,我们办个婚礼吧。”
江韵有些不可置信地回眸望着他,各种情绪一时齐齐涌上心头,泪水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慕寒川笑着擦掉她眼角的泪,“不过就是跟你商量办场婚礼,情绪这么饱满做什么?”
低头擦掉脸上的泪水,江韵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阳光过窗落在脸上,客厅里虽然冷气开的很足,她还是觉得太阳有些灼人,往阴凉处站了站,她问慕寒川,“考虑好了吗?为什么要办婚礼?”
男人望着阳光下一身米色长裙的女人,轻声道,“江韵,我想名正言顺地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想束缚你,更不是想宣示什么所谓的所有权,只是让一些不明白状况的人在你的事情上好好斟酌斟酌,让他们在欺负你之前仔细想想,慕寒川的妻子,到底动得还是动不得!”
男人说这些话时双眸冰冷,深黑的眸中如同有冰寒的刀锋,江韵想了一会儿这才把那天网络上的盛况与身边的这个男人联系起来。
“知行的事,是你去找了李厅长,所以才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对不对?”
男人低眉,走到江韵身后拥住她,“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过多插手你的事情,但让我眼看着你跌倒而不伸手去扶一下,我做不到。原本知行的事,监察中心应该配合你们的工作,但那些人推三阻四不过因为你们的对手比你们更有人脉。我是你的丈夫,我的就是你的,同样的,我的人脉,你也可以随意利用,只要对你有好处,我帮你是责无旁贷。所以这次我想我们需要办一场非常盛大的婚礼,最好能让整个江州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慕寒川的女人。”
江韵回眸望着面前的男人,“所以你知道知行的对手是谁吗?”
慕寒川眉头一皱,他以为自己用那么长的一段话表白,面前的小女人起码应该先感动一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其实,对手是谁并不重要……”
好吧,江韵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犹豫了半天才敢问他,“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吃饭,是跟谁在一起?”
男人眉一挑,难怪啊,难怪今天一整天他这妻子都少言寡语,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他一个,原来是心里装着事呢。
“你都知道了?”他问。
江韵点头,脸色不太好,“是啊,都知道了。”
男人一笑,揽住她的腰让她面对自己,“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再隐瞒……”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果然见江韵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那双眸中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重,还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失望。
男人一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吃醋了?”
江韵抬手把他推开,转身背对他靠在沙发上,“谁吃醋了。”
她这话一出口,慕寒川心头紧了紧,听声音应该是哭了。
他忙绕到她面前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别哭了,跟你开玩笑呢。”
大手在她背上拍了好一会儿,江韵才止住了低低的啜泣声,抬起一双微红的眼问他,“那你说,你昨天为什么跟卫子怡在一起。”
慕寒川蹙眉,“这件事,解释不太清楚……”
如果把那件事告诉江韵,江韵势必会告诉章知易,到时章知易未必不会调查,这件事原本并不复杂,他们身在局中所以没想的太明白罢了。
若章知易在后续调查中知道了背后是谁在主导这件事,必然会告诉江韵,到时候事情想来会更加复杂
,所以,一时之间,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她所遇到的一切麻烦事,他都会为她解决,只要不再把她牵涉其中。
江韵看他没有跟自己说实话的意思,有些不高兴,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就转身往楼上走。
慕寒川紧追而上,回房之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韵韵,关于卫子怡的事,我很早之前就与你说过,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如果有,这么多年在国外我不是没有机会,完全没必要等到婚后。我三十三岁了,对于婚姻的唯一要求就是安稳,既然娶了你,就希望能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在我们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我绝对不会主动破坏这段关系。我会好好爱你,保护你,信任你,同时希望你也给我足够的信任,好吗?”
江韵想了很久,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回话,“婚礼的事儿,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准备,六月马上要过完了,卫老刚辞了职,接下来两个月慕氏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所以,最早也要到十一了吧。”
听完他的话江韵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慕寒川看她神色不对,又问她,“怎么了?你不喜欢?”
江韵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提前一点儿……”这话说出来,江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吞吞吐吐的,说完就低下了头。
慕寒川显然有些诧异,“提前?你确定?”
江韵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男人仍没闹明白她的用意,笑了笑问她,“为什么?”
江韵双手抬起,捧过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道,“想名正言顺地告诉江州所有人,这个男人是我的。”
162,我一个小姑娘,也不太懂这种事~
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很忙,这段时间江韵与慕寒川一直未回老宅看望老爷子,两人商量婚期这天慕建庭打来电话,说很久没见江韵了,知道她现在怀着孩子不方便,所以临时决定亲自来于归园一趟。
江韵唉声叹气地在客厅里转圈,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情绪不稳,头有些晕,眼冒金星的弛。
慕寒川看她焦躁的模样就笑了,江韵懊恼不已,停在他面前皱着眉,“怎么办啊!爷爷马上要来了,你还有心思笑。”
男人薄唇一勾,“爷爷不是不开明的长辈,他若问起,就说是弄错了,原本这种事也不是百分之一百就确定,偶尔出一回错也不算什么。”
呃……
江韵被慕寒川这套理论彻底打败,干笑了两声,“你真的确定要那样做吗?爷爷年纪大了,前段时间听说我怀了孩子不知道多高兴,你现在跟他说误会一场,别开玩笑了。”
两人正说着话,慕建庭的车就从于归园外缓缓驶进来,江韵往沙发上一靠,彻底没辙了。
慕建庭毕竟八十多岁了,这又正逢大热的天,他前些日子身体还不舒服,老宅的家庭医生一直小心调养着,如果因为怀孕乌龙时间让老爷子心情不畅,出了丝毫差池江韵都会自责。
所以还不待门铃响起江韵就小跑着去开了门,站在门口满脸堆着笑容,等慕建庭被老宅司机从车里扶下来江韵忙下了台阶挽住老爷子的手臂,“爷爷,外面热,您快进屋。”
老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慕传勋和慕寒杉,慕传勋左右手都提满了补品嗄。
江韵与几人一笑,扶着老爷子上了台阶,到门口时老爷子笑着说,“爷爷腿脚利索着呢,不用扶,天这么热你跑出来做什么,要多在屋里好好歇着。”
慕建庭话音刚落,走在后头的慕传勋也浅笑着对江韵道,“你爷爷最近总念叨你,说天气热,想着买什么补品,又怕你吃了上火。这不,昨儿专门咨询了家庭医生,选了这些滋补又清润的东西。”
江韵与早知内情的慕寒杉偷偷对视一眼,一脸的无奈,最后只能对慕建庭和慕传勋尴尬地笑笑,“太麻烦你们了,其实我不用补的,这么热的天还劳你们长辈亲自来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客厅正中,慕建庭在沙发上坐下来,管家夏秋已经端来半温的绿茶,老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看着江韵,“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现在是为咱们慕家孕育下一代,劳苦功高,我和你爸爸来看看你又不费什么事。都是一家人,哪有麻烦不麻烦的。”
慕寒川从茶盘里把余下的几杯茶分给众人,脸上表情是一派淡定坦然,江韵就坐在他对面,着急上火也无济于事。
看今天慕寒杉跟爷爷和父亲一起来,想来她跟她父亲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得到缓和了,江韵不敢跟两位长辈说多余的话,只能跟慕寒杉闲聊,“杉杉今天怎么有空陪爷爷和爸一起过来?”
慕寒杉边喝茶边嘟了嘟嘴,“嫂子,你还问呢,还不是你们公司产品那事儿,前几天一直虚被假代言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我在家里躲了这么多天,当然得到阳光下晃悠晃悠。”
知道江韵不想过多往怀孕那事上扯,慕寒杉忙把话题引到知行的事上来。
话刚说完就被自己亲哥白了一眼,她没闹明白自己哪儿说错了,只得闭了嘴不再言语。
一直没说话的慕传勋倒是开了口,“前几天几个老朋友聚会,听他们聊起知行,近期工作压力应该还是挺大的。现在天这么热,江韵你身子也不是很方便,如果可以就跟你哥说,休息上一段日子,等入了秋再去上班也不迟。”
江韵尴尬一笑,“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慕传勋放下手里的茶杯接着道,“爸爸这么说不是只为孙子,你之前身体也不太好,现在怀着孕,工作上负荷太重难免会吃力。如果觉得累就放松放松,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知行刚入正轨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爸爸明白你事事都想亲力亲为的心情,但首先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身体。工作第二,健康第一。”
江韵点头,“谢谢爸爸,知行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您不用担心我。”
慕传勋见她坚持,就笑着点点头,表示不再干预她的决定。
后来几人又聊了会儿天,江韵被围在中间有些喘不过气,起身说要去下洗手间,慕寒杉坐在沙发最外面,站起来给她让路。
江韵一笑,站起来准备往前走,头却比刚得知慕家两老要来看她时更晕了,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险些没站稳。
慕寒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慕寒川几乎是慕寒杉扶住江韵的那个瞬间就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迈了一大步,直接把人接到自己怀里。
头晕的厉害,江韵在心里连连叫苦,最近公司压力确实大,她连着好几夜几乎没怎么睡好觉,每天早晨醒来脑袋就像被打过一样,胀疼胀疼的。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慕家人面前出状况,果然,老爷子看她这样也慌忙紧张地站了起来,“杉杉马上给你舅舅打电话叫他带人过来看看,现在是非常时期,韵韵的身体可半点儿都马虎不得。”
慕寒杉接到命令当即就给蒋学渊打了电话,慕寒川抱着江韵上楼,推开房间门走进去把她放在床上。
握住江韵的手,慕寒川拧眉望着她,见她眼角带着明晃晃的泪,语气里略有一丝焦急地询问她,“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
江韵这会儿眼睛都不能睁,一睁眼就天旋地转,胃也不停翻腾,难受到了极点。
她闭着眼睛勉强说了句,“你把垃圾桶给我拿过来,我这会儿特别想吐。”
男人依言把垃圾桶拿给她,她吐了一会儿又觉得肚子有些疼,慕寒川就抱着她到卫生间,看她内裤上有小指甲盖大小的一丝浅褐色。
江韵懊恼地闭上眼睛,“大概是月经来了,难怪这么难受,杉杉给舅舅打了电话,看来是瞒不住了。”
她换了干净的内裤,找来卫生巾武装好,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觉得整个床都在不停翻转。
要说痛经,从前是真疼,肚子疼到像被人拿刀捅,但头还不至于晕成这样。
这次倒是奇怪,江韵就觉得后腰酸沉,肚子倒还没有痛得多明显,不能睁眼,江韵估计自己一睁眼肯定得被眼前乱转的世界给折腾到吐死为止。
大概四十分钟后蒋学渊带着中医院一男一女两名医生过来了,慕建庭和慕传勋不好进小夫妻俩的房间,一直在楼下客厅等着。
蒋学渊与两名医生与慕家人打过招呼之后慌忙上去,家佣们把他们带来的仪器也搬了上去。
一番检查之后江韵还在眼冒金星,浑身直冒冷汗。
蒋学渊记得江韵还在中医院工作那会儿颈椎就有些毛病,在床前的矮椅上坐着,他低声问,“最近睡眠怎么样?”
江韵微闭着眼,没什么力气地回话,“不好,总做噩梦,一梦就到天亮,醒来很不舒服,头昏脑胀。”
蒋老叹了一声,“这是颈椎病引起的眩晕症,你最近工作强度大,知行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这个眩晕症啊,舅舅是不能给你对症用药了,你请个假,好好在家静养一阵子。”
“为什么不能用药,老师,我这样太难受了,躺着不动都想吐。”江韵委屈极了,医生诊了病还有不给病人用药的……
“喝口水都得吐出来,吐完了还是不舒服,是吧?眩晕症的症状老师了解,你多难受老师也清楚,但林医生刚给你做超声波检查,发现你怀孕了。胎儿有些不太稳定,所以现在能给你用的只有安胎药,别的药,可不敢乱吃。”
蒋老这话说完江韵惊得睁开了眼,似乎头都不那么晕了,也没那么想吐了,“不可能,我刚还来……”蒋老虽是老师,但毕竟也是男人,江韵话到一半就憋了回去。
一直站在床前的慕寒川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江韵,半晌又把目光投向蒋老身后站着的林姓女医生身上。
林医生一笑,“慕太太的确正处于孕早期,不过有先兆流产的迹象,所以一周之内都不能下床,尽量不要动,就躺着。保胎的针剂我每天会过来为你注射,药也一定要吃,接下来几天如果见红的现象能有所改善,最后止住了,这一胎或许能保。”
江韵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林姐,你是说,我真的怀孕了?”
林医生点点头,“是的。”
长舒一口气,江韵重新闭上眼睛。
很奇怪,如果放在从前,知道自己怀孕她大概会哭出来吧。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并未完全习惯从女孩到女人的角色转换,当母亲更是件看似非常遥远的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忽然到来的一个孩子会打乱她们所有生活,让她们变得没有自我,完完全全被束缚。
而此刻,江韵竟然有些感谢命运的这神来一笔,她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爷爷和慕父解释,这个孩子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临走时,林医生看到客厅里放着的补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慕太太还在孕早期,这次又动了胎气,这些补品还是等胎儿稳定了之后再让她吃吧。她刚怀孕一个来月,还不是大补的时候。”
慕建庭和慕传勋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仍是对林医生笑着点了点头,客气地送他们出去。
等他们走了,老爷子才自言自语道,“韵韵这个孩子,少说也快三个月了吧?”
慕传勋也抬眉问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吃水果的女儿,“杉杉,上次你哥带你嫂子去老宅,我记得是这月上旬,当时你哥说是两个月。这怎么大半个月过去了,孩子还变成一个多月了呢?”怀孕还能有怀倒回去的……
慕寒杉呵呵一笑,转身就往楼上跑,一边上楼梯一边道,“爸,我一个小姑娘,也不太懂这种事,你想那么多干嘛,反正现在
嫂子怀着咱们家的孩子不就得了。不跟你说了哈,我上去看看嫂子去。”
卧室里,慕寒川把林医生交代的药冲好了,坐在床沿上让江韵靠在自己怀里,“先把药吃了。”
保胎药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江韵忍着恶心也实在喝不下去,头晕目眩的感觉还在,喝了也是吐。
她难受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都酸软,“不喝。”
因为在卫生间亲眼看到了那一抹红,慕寒川此时初为人父的激动一点儿也没敢表露出来,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碰到了江韵,就连坐在她身边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不想喝药,他就柔声轻哄,“韵韵,乖,我知道你真的很不舒服,但这药必须喝。”
江韵稍微动了下身子,有气无力地反驳,“你就是为了孩子。”
男人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病中说的气话,郑重其事地把药放在床头柜上,他轻轻揽着她,大手落在她小腹上,力道极轻极温柔,“韵韵,你记住,我爱他,是因为爱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期待。”
慕寒杉在门口,原本准备进去,看哥嫂在说话,她止住了脚步,心中暗暗念叨,如果孩子能听到这番话,求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163,你的尺寸,我很清楚~
慕寒川和江韵的婚礼定在7月28号,这样就比赵疏文与张妍颜原定在九月份的婚礼还要提前了一个多月。
由于时间紧迫,江韵又躺在床上动不了,所有事情便只能由慕寒川亲力亲为。
这天,张妍颜和邱小凡结伴来于归园看江韵,江韵已经有五天没去公司上班,在卧室里的床上待到几乎要发霉了。
两人进来时她忙着要下床穿拖鞋,邱小凡忙上前制止,“别,你现在怀着皇太子呢,身子可是金贵的很,接着躺。”
江韵蹙眉,“这几天都躺着,等会儿躺出毛病来了。”
夏秋送了个水果盘上来,邱小凡给江韵递剥好的橙子瓣,“你这真不算什么,我怀我家宝宝那会儿可是躺足了一个月。嗄”
江韵不以为然,“你那是冬天,全当冬眠了,不用到外面吹冷风多好,我这大夏天的,实在是待不住。”
张妍颜捏了颗水晶葡萄吃,坐在床边把手放在江韵小腹上,无比夸张地揉了又揉,“小宝贝,乖乖听话啊,你要快快长大,7月份参加你爸妈的婚礼,九月份也要来参加阿姨的婚礼哦。”
江韵一把把她的手拍开,“妍颜你太恶心了哈,这刚一个多月,听懂你这话还真神了。”
张妍颜双手捧脸娇羞一笑,“慕总的孩子能一样吗,天才儿童好不好。”
呃……
被张妍颜的花痴彻底打败,江韵无语地看向邱小凡,“亲爱的周太太,你得把她这媚眼如丝的模样录下来,偷偷发给她家赵疏文。”
张妍颜忙把手从脸上放下来,收起那副花痴笑容,“你们不懂,我对慕总是崇拜,对疏文是真爱啊!”
这天中午有张妍颜和邱小凡作陪,江韵给慕寒川打了电话,叫他不用回来,那人再三交代了让她千万到处走动,江韵连连答应了,电话那头的人才算是放心下来。
午饭被夏秋带着家佣们送上了楼,张妍颜与邱小凡小心翼翼扶江韵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挪地把她往沙发旁送。
江韵别扭地往前走了两步,“我真没事儿,不用这样。要不你们俩干脆也别让我走了,直接把我抬过去。”
那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笑着道,“好。”
江韵彻底无语,只能被她们架着一步一步慢慢走,从床到沙发不过五六米的路,走了半天。
吃饭期间张妍颜提起温欣然,“你婚礼的事儿我跟她说了,到时候你别忘了给人发请帖,她回来一段日子了,现在还是从前的老单位上班。”
“方岳那里?”江韵停下筷子。
“嗯。”张妍颜回话,“前段时间碰巧遇到,她说她家里给她安排相亲的那位希望她在家做全职太太,结婚生子带孩子照顾老公孝敬公婆。但欣然毕竟在职场这么多年了,性格一贯强势,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样的日子,再说她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儿,谁家闺女不是宠着长大了,干嘛要去男方家里当老妈子,我看那个男的也是个直男癌。”
邱小凡抿唇笑了笑,“对方也有自己的想法吧,毕竟是大学生回乡创业,在底层做企业不比在大城市,人际更是复杂。那男的也是家里独子,现在生意慢慢做大了,他整天忙着在外面应酬,总不好再娶个女强人回来,夫妻两人总要有一个顾家的。说到底也是欣然和他没缘分,如果真的看重对方,不会处了一个月不到就分开了。”
提到温欣然,必然会想到方岳,他在网络上做分析帖帮知行的事,江韵还是记得的,也想寻个机会跟他说声谢谢。
感情无法回应,最基本的礼仪还是做得到的。
喝了口汤,江韵随便问了邱小凡一句,“周致敏呢?最近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她大哥圈子里的朋友没少给她介绍,不过她都不怎么上心。有时候人执着起来,连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那么多年了,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邱小凡说完给三人每人盛了碗汤,很自然地结束了话题。
卧床一周之后江韵得到大赦,终于被允许像正常人一样走路,重新回到没有人搀扶没有人抢氧气的生活中,胸中一片豁然开朗。
晚上七点,她站在阳台长舒了一口气,傍晚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于归园盛放的花朵里柔软的香甜。
慕寒川走到她身后把药递过来,“今天林医生说了,虽然暂时稳定了下来,但也不能活动太多,你要多休息,保胎药还是要按时吃,适当进补。”
江韵回头背靠着栏杆,晚风把她的长发吹起,素色裙子上的小碎花也随风舞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她望着手里端着药侧身站在夕阳里的男人,那人一身家居服,头发稍稍剪短了些,手长腿长身材比例也完美得恰到好处,给她递保胎药时眸中带着点欢喜还有些微担忧,在夕阳橘红色的光里,这样一个完美好男人的形象让他显得格外亲和,格外温柔。
与那个站在谈判桌前站在会议室里站在镜头之下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男人不同,这样的慕寒川更有了一丝
tang烟火气息,像真正属于这个尘世间的男人。
江韵觉得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他不是一场梦,不是供人膜拜的成功人士,只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之后可以放心依靠的男人。
愣了一会儿,江韵伸手接过男人手里的杯子,把泡好的药一口气喝光了。
男人脸上便带了浅浅的笑容,夕阳像碎进了他闪着光的黑眸里,光彩温润柔和,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江韵把杯子递给他,上前一步拉过他的手,半个身子倚进他怀里,“慕寒川,我们还没拍婚纱照呢!”
慕寒川闻言伸手拥住她,等婚礼前你身体情况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叫人到园子里来拍几套。
呃……
“你确定……要在园子里拍?”江韵扭过头,抬眸望着那人。
男人点点头,“当然,我不觉得江州有比于归园和微雨湖更美的景点。”
好吧,他帅,他说什么都有道理。
7月10号婚礼请柬被以各种形式发给了亲朋好友们,因为先前说了一定要大操大办,所以慕寒川还请了不少商政界人士、明星大腕。
这期间温欣然来看过江韵,按照她的嘱咐,江韵也给她准备了一份请帖,在10号这天连同其它人的一并送了出去。
这天中午灵西很忙,因为南山医院有一起小小的医疗纠纷,病人是温欣然接进来的,所以她赶着去处理。
温欣然看过请帖之后还没来得及合上就急匆匆往南山医院赶,方岳到她办公室时没见到她人,准备转身离开却看到了桌上的请柬。
他以为是公司里哪位同事结婚,就回头随意看了一眼,当看到新娘一栏的名字时,抬起的脚步却被定在那里。
阳光从窗外倾泻在这张素净的办公桌上,方岳静静站着,目光就落在那两个字上,再也移不开。
他曾经以为,无论世事怎样变迁,他和江韵之间的感情会始终如初。
但时光夺走他的爱人,仅用了一年时间,方岳蹙着眉头,半晌说不上一句话来。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应该与她荣辱与共无话不谈的,不该什么事都瞒着她,自以为是地觉得是为她好。
年少时方岳从未想过,就是因为他那些决定,却导致他最终把江韵一步步地从自己的世界推了出去。
如今看到她与别人的结婚请柬,他心里的难过排山倒海地涌来,像潮水一样湮没整颗心脏,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来。
有部门员工从门口走进,笑着对他打招呼,“方总,是温特助吗?”
对方说着话时言语与眉眼之间都带着浅浅的暧昧,方岳看得懂,整个公司的人都以为会跟他走到一起的人是温欣然,只有他无比清楚,心里藏起的那片阴霾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收回心神,方岳微笑点头,丝毫没有公司总裁的架子,但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对方见他点头,又接着道,“我刚才看到温特助的车已经到停车场了,医院那边的事应该是已经解决,您如果找她有事可以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方岳没有会话,视线再度从请柬上扫过,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中午下班方岳到停车场时发现车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温欣然,他走过去与她打招呼,脸色自然得像是与平常并无分别。
温欣然却久久凝视着他,一双细眉轻轻蹙着,最后开口问他,“江韵给我的请柬,你看到了是吗?”
方岳不否认,点了点头。
温欣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这天下午江韵接到温欣然的电话,“请柬我收到了,巧克力很甜,希望你婚后幸福。”
这么正式,江韵笑着道谢。
温欣然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多说几句。
“上次知行的事,网上发帖的是方岳,你应该知道。为了做那份看起来生动形象又略带点无厘头的帖子,他在灵西没日没夜地工作之后还连着熬了两个通宵,改了许多稿才最终有那样的效果。江韵,你马上要办婚礼了,今天他在我办公桌上看到请帖,估计心情并没有多美丽。上次的事,你应该跟他说一声谢谢,就算不想见面,打个电话总可以。在办婚礼前,我想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知道在你心里他已经是过去式,但我不相信你能轻易抹去自己那么多年的初恋记忆。给他打个电话吧,就算什么都不说,至少让他知道你并没有把他遗忘到看不见的角落里。”
江韵沉默,几秒之后回话,“我在伯钦路的滨江饭店,你跟他说一声我在这儿等他。”
方岳到滨江饭店是六点,温欣然跟他说江韵在等他时他正在开一个会,之后他就一直不停地看表,整个公司的人从未见过他那样焦急的模样。
终于等到散会,已经五点钟,他没来得及回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叫助理收拾了文件,自己则是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跨着大步就往电梯走。
这一天,向来极有时间观念的灵西制药总裁在会议上数次看表,最终还在散会后早退了,众人都觉得十分新鲜,想从温欣然口中探知点情况,但无论来的人是谁,温欣然都一脸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表情,成功把整个公司高层那些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全部压了下去。
坐在江韵对面,方岳抿唇一笑,情绪掩饰得极好,“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网上帖子的事,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声谢谢,刚好今天有空,所以叫你一起吃顿晚饭。”江韵始终低着眉,从来没有觉得彼此之间空气这么局促,言语这么僵硬,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情绪,也不知道别的情侣分手后再见面是什么样的情形,唯一知道的是她觉得胸闷,身上有些出汗,完全无法正常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方岳听了她的话浅浅一笑,“没关系,我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帮个忙不费什么事。”
这顿晚饭吃得很安静,两人并未有过多的言语,结束之前方岳最后问了一句,“听说你马上要办婚礼了?”
江韵点点头。
“什么时候?”
“这月28号。”
男人垂眸头,“嗯,还有半个月,请柬备好了吗?”
江韵语结,半晌才回话,“还没呢……”
方岳眉尾微挑,“哦……”
对面而坐的这两人,一个明明知道方岳在温欣然桌上看到了请柬,一个明明知道江韵给温欣然发了请柬,却在提及此事的时候都谨小慎微。
江韵手中的筷子彻底动不了了,她拿纸巾擦了擦嘴,端起面前的菠萝汁喝了一口,见方岳看自己,她尴尬地笑笑,再没多说话。
这天晚上,慕寒川回来时江韵正在看一本关于怀孕期间注意事项的书籍,她最近闲着没事,在卓越亚马逊注册了个人账号,买了些言情拿回来看。
有一次慕寒川看到了,就给她定了几本怀孕的书,她看着那厚厚的几本,原本没有半分要看的意思,但最近言情看多了情绪波动太大,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毅然决然地放下了言情,开始看这些孕妇该看的书。
慕寒川见她看得认真,缓步走过去凑到她耳边轻笑,“这样才像个准妈妈。”
江韵回神,事实上,她并没有多认真看书,是在对着密密麻麻的字和图片发呆。
下午与方岳见的那一面,实在不如何美好,或许当时她应该很大方地跟他说请柬已经做好了,顺便送给他一份。
可当时说没做好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究其原因,她并不想请他到自己的婚礼上来。
睡前江韵一直在纠结,导致十一点半她还没睡着,慕寒川十点多睡着了,醒来时见江韵还在左翻右翻就把她抱进了怀里,闭着眼睛他把她按在自己胸口,“快睡吧,你最近不是一直睡得挺好吗?”
的确,自打卧床那些日子开始,她每天晚上九点睡,第二天能睡到日上三竿,失眠今天还是头一回。
不再胡思乱想,江韵窝在慕寒川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呼吸浅浅,渐渐睡去。
而我们的慕先生则是彻底睡不着了,自打江韵上次胎气不稳见红之后,他有多久没碰她了,日子在忽然得子的欣喜中一天天流逝,同样流逝的,还有从前他最爱的某项运动。
他三十几岁,有再正常不过的生理***,是正年轻力盛的时候,大半夜的怀里抱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如何能睡得着。
此时此刻,望着怀中熟睡的女人,慕寒川终于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
他就不该睡着睡着醒了,醒了也不该叫她,叫她也不该把她抱到怀里来。
她现在手脚并用地攀附在他身上,他身体某处早已有了反应,却只能这样动也动不得,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实在不如何美好。
……
7月15号,慕寒川在一个交流会上遇到方岳,彼时交流会上人很多,两人的座位离得远,并没有要跟彼此说话的意思。
交流会结束后两人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狭路相逢,有相识的人上来打招呼,笑着对慕寒川说恭喜,男人客套地笑,道谢,点头致意后接着往前走。
与方岳擦肩而过时两人的脚步都轻微一滞,方岳回眸,勾唇一笑,“慕总,有空一起喝杯茶吗?”
这天下午阳光不是很好,原本晴着的天气忽然阴沉了下来,夏日午后憋闷的空气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而在滨江路深巷里一家私人茶室喝茶时,慕寒川与方岳对面坐在十七楼的落地玻璃窗内,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将外界湿热粘稠的空气彻底隔绝。
“听说慕总本月办婚礼?”方岳放下茶杯,与眼前的男人对视。
慕寒川一笑,“是。”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可以受到邀请,成为你和慕太太婚礼宾客的一员?”方岳也微微
笑着,除了这浅淡的表情之外,他那双眼睛里并未表露任何情绪。
慕寒川多年商场征伐,自然更有沉稳而不可撼动的气度,他的笑容并未有丝毫变化,浅浅抿了一口杯子里浅碧色的茶水,点点头道,“欢迎之至,明天我会叫人把请帖送到方总办公室,方总记得查收。”
方岳微微挑眉,“那是自然。”
这个下午,两人在茶室对坐了四十分钟,除去请帖一事说了五分钟不到之外,余下的时间都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一方闲谈,另一方附和几句,若非知情之人,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两人原本是情敌关系。
临走时两人在门口分别,方岳上车前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慕寒川道,“对了慕总,近来我碰上从前一个同事,他叫丁明。”
慕寒川回眸浅笑,“真是太巧了,前段时间知行的事我也具体调查过,正好有一些证据在手里,不知道应不应该交给司法机关。”
“慕总这是在威胁我?”方岳遥隔着空气望向慕寒川深黑的眼睛。
慕寒川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抽了一口之后吐出浓白的烟雾,微眯着眼道,“方总也在威胁我,不是吗?”
这天下午,回公司之后慕寒川没有看手上的文件,也没有处理任何公事,而是靠在会客区沙发上任由手中的烟烧完了一支又一支。
方岳为什么一开始针对知行到最后又帮了江韵,他不知道。
但他与方岳都有把柄捏在彼此手中,这个事实并没有让慕寒川觉得心里有多好受。
卫家收到慕寒川与江韵婚礼的请柬是十号下午,邓雷亲自开车送过去的,卫衡客套留邓雷喝茶,邓雷笑说不必了,驱车回了于归园。
卫母从花园回客厅时看到桌上摊开的请柬,扫了一眼冷哼道,“上面只说请你去,可没写我和子怡的名字。”
卫衡正在看报纸,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取下来扔到桌上,“你凑近点儿看看清楚,敬请伯父卫衡先生一家莅临,是请我们全家,不是我一个人。”
卫母不说话了。
卫衡前思后想还是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索性坐到卫母身边来,“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要不是你惯着子怡,她能养成这个性子吗!女孩子原本应该潇洒放达,子怡好歹受过西方教育,现在呢,因为一次感情上的失败就与人争风吃醋,学别人使手段,这哪里是一个现代年轻女性应该做的事。你自己的女儿你觉得好,总觉着江家的姑娘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子怡,但那是你一个人的看法,子怡再好,寒川心里没有她,江家的姑娘你觉得不好,但在寒川心里眼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她。没事不要总在女儿面前念叨,你越念叨她越觉得输给了江韵不甘心。”
卫母脸一拉,“哦,说来说去现在变成我的不是了?”
卫衡无奈低叹一声,“这次寒川这么果断地准了我辞职,你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吗?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分辨谁是谁非?你既然有那么强的是非观,为什么不能用正确的观念引导孩子,总是把她往岔道上带。我理解你心疼子怡,但如果是真的心疼她,就不应该只让她学会争风吃醋和栽赃陷害。”
卫母无言以对,抹着眼泪走进房间默默关上了房门。
7月25号,预约好的摄影团队亲自过来于归园为江韵和慕寒川拍婚纱照。
因为江韵还在孕初期,前段时间的先兆流产更是让慕寒川心有余悸,所以他只安排工作室准备了四套衣服,全部在于归园拍。
选景定在紫藤长廊、翠竹林,跨湖长桥和钓鱼台芦、苇荡和芙蓉亭,这几处地方都很近,几步不用走很远的路。
两套主题婚纱,两套与夏季相呼应的鲜花长裙,都是知名设计师的手笔,决定婚期的后一天他亲自选的,并报上了江韵的尺寸,临时赶制出来。
原本对赶制效果还有些担心,如今成品送过来,还相当令人满意。
造型师忙前忙后给两人做造型,江韵在化妆过程中问自己旁边坐着的男人,“这些衣服是租的吗?”
慕寒川还没说话,化妆师笑了,“慕太太,这些衣服都是为您量身定制的,慕先生又不缺钱,租来的婚纱不合身,拍出来的效果哪儿能跟定制的比呢?”
江韵脸一红局促的望着慕寒川,“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怀着孩子呢,肯定穿不下了。”
男人若无其事地坐在旁边等她,浅笑道,“穿得下,你的尺寸我很清楚。”
化妆师闻言差点没忍住暧昧地笑出声来,但到底是忍住了,江韵从镜子里看到在旁边忙活的摄影助理的表情,禁不住一张脸红了起来。
当天的拍摄很顺利,因为照顾江韵身体,所以一整个上午只拍两套衣服,剩下的两套等到下午再拍,摄影师化妆师和相关人员都留在于归园用午饭。
安东尼奥得意大展身手,做他最引以为傲的西餐来款待客人们。
摄影助理和化妆师助理在草地上的绿荫里聊天,“从来没想到
我竟然能在这个地方吃饭,简直太不真实了。”
化妆师助理是双鱼座,爱做梦爱幻想,典型的追求浪漫的小女生,一翻身趴在草地上鼓着腮帮子嘟起嘴道,“如果有个男人能像慕总疼他太太那样疼我就好了,我会幸福地晕过去。”
摄影助理拿手点了点她的脑袋,“别做梦了好吗。”
“哎呦,你别打击人嘛,让我多幻想会儿!”小姑娘笑着仰躺在树荫里,翻看着电脑上上传好的未修的婚纱照。
因为天热,下午是四点钟之后才开始拍摄,上午拍了翠竹林、芦苇荡和紫藤长廊,所以下午的拍摄地点剩下钓鱼台、芙蓉亭和跨湖长桥。
由于钓鱼台和芙蓉亭离别墅更近,所以跨湖长桥是下午最后一个拍摄地点。
江韵和慕寒川换好家居服再次走上跨湖长桥时,正赶上夕阳西下,景致特别美,摄影师快速而高质量地完成了拍摄准备关机时,不知道是谁提议,“拍几张剪影吧。”
江韵笑着对慕寒川说这提议不错。
摄影师挠挠头,“这一天是忙晕了,差点把这么好的景色给浪费掉。”
最后剪影拍摄留下了两人亲吻、拥抱、牵手以及背靠背许多种唯美的画面,摄影师在相机上预览了一下给江韵看,连连夸那人动作自然丝毫不生硬造作。
这一天的拍摄江韵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怀孕之后体力大不如前,从前逛街一整天也不觉得累,这天晚上她却很快就睡熟了。
慕寒川洗漱过后看她睡得那样甜,没有吵醒她,径自走上露台,站在漫天繁星之下回想方岳那些话。
方岳要参加婚礼,他叫人给他送了请柬,但送过去之后却没有一刻不在后悔。
如果方岳在婚礼上把那件事说出来,江韵的选择到底会是什么样?
双手握住栏杆,慕寒川蹙眉轻叹了一声,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敢太过自信。
164,婚礼之后,我会亲自向她解释~
7月28号是江韵与慕寒川的婚礼,这一日向来不接待外客的于归园对一众要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商政人士、明星大腕以及媒体记者大开。
慕寒川在露台上略站了一会儿,方岳的车从大门口驶进来时他看得特别清楚,眼神一直随着那车子移动,直到那车在往停车场的弯道处转了个弯不见了踪影,他才回过神来。
露台上有藤制沙发,慕寒川坐了下来,以赵疏文为首的伴郎团在帮他招呼客人,他得了清闲,倒也不用下去与江州权贵们刻意逢迎。
方岳再次出现在他视线之内是十分钟之后,那人停好了车,徒步走来婚礼现场,沿途中与熟识的人打招呼,脸上带着笑容。
慕寒川一直在露台上静静看着现场聚拢又散开的人群,方岳抬眉间两人视线正正对上,双方又都自然地把眼神错开,不再关注彼此。
有政界名流跟方岳打招呼,身边站着自己年轻漂亮身姿窈窕的女儿,方岳礼貌地与两人握手,那仪态,当得起一句谦谦君子。
化妆师内,不同于拍婚纱照那日,今天江韵化的是淡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的婚礼,对于慕寒川他们丝毫不敢懈怠,个个都严阵以待,惶怕有半分纰漏。
化妆师已经忙活了半天,或许是紧张,或许是专注,鼻尖上冒出了些细汗来。
江韵看她累了,笑看着镜子里已经完成的妆容,笑着道,“李小姐,你先去休息室休息吧,顺便喝杯茶,不用特意在这里陪我。”
化妆师点头笑了,“好。”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人同时回眸,慕寒川抬步走进来,那张总能吸引众人视线的脸庞上,带着淡到不易察觉的笑容。
笑意被幸福浸润,在慕寒川唇边上扬起浅浅的弧度,男人眉目深邃,漆黑的眼睛里像有星星坠入,亮的叫人不敢与他对视。
李姓化妆师低眉从旁边绕过出去,顺便为两人带上了房门。
慕寒川几步到江韵身后,双手一伸绕过她仍然纤细的腰把她环在怀里。
抬眸看去,镜中那女子薄施粉黛,更添颜色。
男人双眼微微眯起来,“江韵,跟我在一起,你会后悔吗?”他眼神随投向了梳妆台的镜子,明明与江韵对视着,目光却没有焦距,眉头微蹙,眸中藏着心事。
“当然不后悔,你忘了吗,是我要求你把婚礼提前的。”江韵回转过身,伸出一指在他眉心左右移动,意图抚平他眉间愁绪。
慕寒川一笑,没再问话,他把目光投向窗外被江州第一婚庆公司布置得宛如童话一般的婚礼现场,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一天他去知行接江韵下班的情形。
他记得,他问她,“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江韵的回答,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忘。
她握着他的手,笑容明媚得像三月的阳光,她说,“不会,我一定不原谅你。”
这句话,像噩梦一样,纠缠了慕寒川许久许久。
他曾经为了得到江韵不计一切,现在又为了隐瞒她不计一切,从今而后,所有的日子中,他或许都将活在真相可能随时被她知晓的煎熬之中,这份寂寞,无可纾解。
*
张妍颜、邱小凡、温欣然、赵晶晶与慕寒杉到化妆间时,江韵已经换上了婚纱,中袖露肩设计,婚纱很薄,紧贴肌肤,下面不用大裙摆,拖尾不长,却刚刚好,大气,又不过分夸张,是江韵一贯喜欢的风格。
几人在化妆间天南海北地聊天,感慨时光飞逝岁月不留,江韵这会儿有些饿了,手放在肚子上眉头皱了皱。
慕寒杉忙上去问她,“嫂子,你还没吃饭吧,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先。”
江韵摇摇头,“不了不了,再吃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张妍颜绕着江韵转了一圈,抱着江韵的肩膀笑道,“亲爱的,你已经很美了好不好,哪有不好看。”
众人连声附和。
慕寒杉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几个人道,“姐姐们,我嫂子这可是怀孕了哈,等会儿敬酒你们可得轮番上替她喝。”
几人都笑了,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完全没注意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
散着头发的小女孩儿一身白色洋装,抬起肉肉的小手抓住男人的衣襟,“叔叔,你在看什么呢?”
方岳猛地回身,忙抱起小女孩儿往走廊尽头走去,小女孩儿在他怀里又问了一遍,“叔叔,你刚才在看什么?”
方岳一笑,笑容中颇有些苦涩,“看漂亮姐姐呢。”
小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大的眼睛盯着方岳看了一会儿,小嘴一抿搂住方岳的肩膀,“漂亮姐姐有多漂亮,比叔叔还漂亮吗?”
“非常漂亮,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方岳挑眉,走进别墅外的万里云天,把小女孩儿放下来牵着她的手走在草地上。
小女孩儿扁扁嘴,摇晃着小小的脑袋仰头看着方岳,“不不不,妈妈说囡囡才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方岳笑了,蹲下来捏捏小姑娘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但已经十分漂亮的小脸蛋儿,“你叫囡囡?”
小女孩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方岳站起来向四处望了望,“你爸爸妈妈呢?”
囡囡一张小脸儿皱了皱,“不知道,好多人跟他们说话,然后他们就把我弄丢了。叔叔我能跟着你吗?”
方岳蹙眉,找不到她父母,也只能答应。
婚礼现场的大海报前,囡囡拉着方岳的手不再往前走,静静盯着上面穿着婚纱的女人看了一会儿,晃着方岳的手问,“叔叔,你是在看这个姐姐吗?”
方岳目光落在海报上,点了点头,“是的。”
视线再度从海报上扫过时,与江韵微笑着的眼睛不期然对上,那照片拍的极好,仿佛里面的女子会忽然间走出来一般。
他又看了那照片许久,想起方才化妆间几个女孩子说起她怀孕时她眉眼间的幸福,心口竟然沉闷地痛。
多年以前,他希望她能够拥有那样的幸福,而那份幸福,他给。如今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换成了旁人,他不是不嫉妒。
方岳承认,看到江韵与慕寒川那些甜蜜相拥的婚纱照,他胸中的愤怒简直让自己无所适从。
怀里的女孩儿四下望着,眼神里有胆怯,这么小的孩子,自然是胆怯的,方岳抱紧她,“囡囡,你爸爸妈妈是谁,叔叔带你去找他们。”
小女孩点点头,在他耳边说了两个他并不陌生的名字。
*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来,上午十点半,家佣在别墅露台找到慕寒川,“先生,门外有几位没有邀请函的客人……”
慕寒川蹙眉,该来的,还是要来,请不请结果都一样。
赵疏文招呼客人累了,这会儿上来偷懒,听到家佣的话调笑着插了一嘴,“没有邀请函自然不能放进来,如果谁都能进这园子,那今天江州所有人肯定都往这儿挤,你家先生没准备这么多席位,到时候人说咱们小气。”
家佣一脸为难,慕寒川睥了赵疏文一眼,对一直干站在那儿的家佣一笑,“那几位客人,你认识吗?”
家佣忙上前答话,“认识的,是太太的……娘家人。”
“都有谁?”慕寒川眉头紧皱着问话。
“太太父亲、兄长、姐姐和江太太都来了。”
不请江家人是江韵的意思,若那天江韵没有在街头看到江明琮和江秉侦走在一起,或许婚礼请柬会发给他一份。
慕寒川沉默,他早料到江明琮会来,早料到江秉毅会来,没想到江萍和吕秀珍也会过来。
“先生,您看……”家佣还等着他发话,这种事该怎么处理,底下的人心里没数,但都知道江韵与娘家人关系不融洽,所以轻易也不敢放人进来。
慕寒川垂眸,思虑只是一瞬间,“请江董事长一家进来,席次管家会安排。”
“好的,先生。”那家佣得到指示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赵疏文往藤制沙发上一坐,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这帮你招呼半天客人了,茶水也没给喝一口。”
慕寒川半靠在沙发上,日光耀目,他半眯着眼,没说话。
赵疏文喝了茶,放下杯子问他,“江韵不请她父亲和兄姐,你这把人放进来了,她能高兴吗!”
慕寒川起身望向名流齐聚的婚礼现场,如果不放江家人进来,或许正好给了吕秀珍一个理由,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闹一场。
今天是属于他和江韵最美好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时刻,岂能因为琐事毁了。
背对着赵疏文站在露台边缘,慕寒川的声音极轻,“婚礼之后,我会亲自向江韵解释。”
165,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心里总是不舒服~
婚礼开始之前,方岳怀抱着叫囡囡的小女孩儿,始终没能找到她的父母。
直到婚礼主持人在台上致辞,宣布新郎新娘进场,原本客套寒暄不止的人群霎时间寂静了下来,囡囡小小的双手搂住方岳的脖子,在人群中随着众人的视线往红毯尽头看去。
此时已是正午,太阳照到红毯上,光线如同细碎的钻,把婚礼现场照得热烈而耀目。
浅粉色色玫瑰点缀满天星的拱门处,有两人携手,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缓缓走来。
江韵一身纯白如雪的婚纱,妆容浅淡的脸庞被头纱半遮半掩,裙摆与主体婚纱分开,在腰间以几个钻扣扣上去,长长地拖在身后,铺展开来的弧度如同张开的翅膀,叫人惊艳弛。
慕寒川在江韵身侧,因为天气较热,新郎的衣服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浅灰色棉质西装夹克、同色西裤以及皮鞋,为与新娘婚纱上手工刺绣的花朵相呼应,新郎夹克衫左侧衣领的位置还别着枚满天星胸针。
男人身材高大,任何衣服在他身上似乎总能穿出旁人难以企及的味道,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让人自然而让地想起一个词来,鹤立鸡群嗄。
纵使今日到场的不乏权贵名流,那些年轻的来宾,个个皆是颜值顶破天的俊男靓女,但装束简单的慕寒川还是轻易地盖过了所有人的风头。
小花童提着新娘的裙摆撒花瓣,百合花点缀着粉玫瑰,每一瓣都落在新娘的裙摆和头纱上,与雪白长裙上手工刺绣的玫瑰相得益彰。
囡囡抱紧了方岳的脖子,小声说,“叔叔,你刚才一直看的就是这个姐姐吧。”
方岳没说话,眼睛微微眯起来,逆着光,看不清来路上那一对璧人,囡囡的问话原本是小孩子无意之词,但此时此刻那句话却像一把剑,正插在他胸口。
喉咙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汹涌的情绪在心尖上沸腾,却无法释放,他双手紧了紧,把孩子又往上抱了抱。
囡囡身子动了动,眉头一皱,“叔叔,你抱太紧了,我疼。”
方岳闻言骤然把视线从红毯上收回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对怀里的小姑娘道,“对不起。”
囡囡一笑,“没关系,我知道,叔叔一定是怕我摔下来,从前我爸爸抱我也总是太用力。”
方岳点头,感激小孩子无条件的信任,同时也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婚礼主持人的声音又响起,那人到底说了什么,方岳始终没听清,他只记得当自己把目光再次投向红毯时看到江韵正在对慕寒川笑。
她似乎有些紧张,慕寒川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就是那一句话,让她笑了,紧张地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眉梢让人无法忽视的笑容,她那个笑极浅,几乎是转瞬即逝,但方岳看到了。
他们牵手而来,像是注定为彼此而生,走在那条并不算很长的红毯上,一语不发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方岳垂眸,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江韵最好的归宿,当以一个宾客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属于江韵和慕寒川的婚礼上时,他却忽然发现,有些幸福,并不一定只能他一个人给。
纵使如今站在江韵身边的那个新郎不是自己,她也可以很快乐。
方岳并未太多地关注这场婚礼,之后的情形在他脑海中始终不过是一个片段,新郎新娘誓词、交换戒指、亲吻,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谈起他们相识相恋的过程。
望着台上眸中带泪的江韵,方岳发觉自己忽然什么都听不到,嘈杂声如同浪潮一般褪去,他怀抱着囡囡,静静望着台上那与丈夫相依相偎的女子,他忽然觉得,自己与江韵之间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再也无法靠进对方半步。
因为江韵怀着孩子,所以几位闺蜜极早就把她送回了休息室,轮番上阵替她敬酒,方岳在落座之前怀里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父母。
那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是易州市鼎鼎有名的年轻医生雷恩,因为是一个国际医疗组织的永久会员,他本家又是易州商界有头有脸的,所以方岳认得他。
囡囡看父母来了,小嘴一嘟,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雷恩妻子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
过了会儿小女孩儿终于情绪稳定了,雷恩感谢方岳邀他同坐,方岳心事重重,拒绝了。
宴客过程中,他早早退席在园子里静静走了一会儿,婚礼上忙翻了天,少他一个宾客,并不会特别引人注意。
他走着走着就在藤架下看到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的江韵。
她脸上的妆洗掉了,素颜披着长发,棉麻长裙直到脚踝,脚上踩着双凉拖鞋,完全不像是新嫁娘的模样。
这样的不期而遇,在意料之外,但方岳并没打算逃避,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并不大,江韵却是听到了,靠在藤架上纤瘦的身子转过来,视线正正与方岳对上。
“恭喜你。”方岳试了很久,才终于挤出一个笑容来。
“谢谢。”江韵低眉回话。
方岳脸上的笑容只保持了一会儿,那笑太过勉强,连他自己都发现了,最后索性抿起唇角,不再逼迫自己强颜欢笑。
江韵一时不知道与他说什么,只得又提起知行的事,“上次网上替知行解围,多谢你。”
“你之前已经谢过了。”方岳回话。
江韵,“……”
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们两人之间连找个共同话题都这么困难。
方岳苦笑,“我一直以为,除了我,没有人能娶到你,是我太自以为是。”
江韵蹙眉,与方岳之间,与其说有缘无份不如说他们对彼此都不够信任,因为有太多秘密,所以自然有更多的隔阂,时日久了,有些嫌隙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
她抬眸注视着方岳,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道,“在我们漫长的一生当中,每个阶段出现的那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
江韵曾经深爱面前的男人,与他携手并进相依为命,就算此刻,想起那些年他给过她的疼惜和包容,心中还会觉得温暖和感动。
但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又相当玄妙,不是所有柔情蜜意的瞬间,都是对的时候,不是所有相恋过的,都是对人的。
江韵的意思,方岳懂得,所以他对她一笑,转身往晏客厅走去。
慕寒川敬完酒在休息室没找到江韵,就到紫藤架下来找人,他来时正看到方岳离去的背影,眉眼一低到江韵面前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跑这儿来了,累不累?”
江韵摇摇头,顺着慕寒川的目光看去,见方岳转了个弯,身影消失在紫藤长廊尽头。
握住慕寒川的手放在自己膝上,她浅笑与他对视,“你都看到了?”
男人眉头微蹙着,脸上无喜无怒,但回话却异常简单,“是。”
江韵一笑,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从藤架下的木质长椅上站起来,双手环住男人的腰,“生气了?”
“没有。”那人仰着脸,不看她。
江韵跳起来要亲他,但无奈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她跳了好几次都没能亲到,只能作罢。
“吃醋了?”她又问。
“没有。”慕寒川仍旧平视前方,不低头看她。
江韵索性把拖鞋踢到一边,踩在他脚上踮起脚尖,努力了半天却只亲到男人凸起的喉结。
“还说没吃醋,整个长廊上都是酸味儿。”
她话音刚落男人的大手已横在她腰间,稍稍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俯首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这个吻很深,很密,江韵被吻得透不过气来,与慕寒川之间身高差距实在太大,她不得不努力把头后仰才能亲得到他,这一吻下来,她实在累得不轻,靠在男人怀里长长舒了口气。
慕寒川抱着她在长椅上坐下来,把她踢开的拖鞋捡回来,蹲在她身前给她穿上。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脚踝,把鞋子往她纤白的小脚上一套,抬眉看着她,“你说的没错,我或许的确是吃醋了,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心里总是不舒服。”
江韵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拉过慕寒川的手让他在自己身侧坐下,侧头靠在他肩膀上,任由盛夏午后的风从长廊深处吹过来,拂过身体每一寸热烫的肌肤,“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才值得倍加珍惜。”
男人点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江韵闭眸靠在他怀里,休息了一会儿起身与慕寒川携手往回走。
刚走不过百米,在长廊内碰上了江萍。
江韵眉头皱起,侧身望着与自己并行的男人,“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