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战东莞(五)
加上刚才的伏击,庄继华算与陈军交手两次了,一次进攻一次伏击,陈军的表现让庄继华感到有些见面不如闻名,不过这次进攻让庄继华认识到陈军的战斗力的确不弱。
陈军士兵比较善于利用地形,在军官的指挥下,沿着地形或翻滚或匍匐,慢慢的前进到距离七连阵地七八十米的地方。
七连的士兵本质上是新兵,前两仗都是顺风仗,一冲就完,还没来得及感受恐惧,仗就打完了,现在僵持起来就有些慌,枪打得就没有那么准了。敌人慢慢逼进到五十多米的地方,子弹打在工事上发出溅起一阵烟雾,七连士兵开始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曹渊感到士兵的恐惧,他在阵地上四处走动鼓舞士气。
庄继华也发现了士兵的不安,他却没动,只是大声的对士兵嚷道:“刚才狗日的跑了,老子还没过瘾,这下好了,狗日的送上门来了。弟兄们,仔细点,争取一枪送他们回老家,要不然就又跑了,老子可没力气追了。”
有个士兵叫道:“连长,你看好吧,保证一枪一个,送他们回老家。”
“张三娃,你狗日的别吹,想忽悠老子,没门。一枪不行,两枪,两枪不行三枪。只有一条不准让他们跑了。”庄继华笑着说。
张三娃也不答话,瞄了一下,“碰”,对面一个敌人挣扎两下就不动了,张三娃拉动枪栓,退弹,放弹,上膛,又是一枪,对面又一个敌人趴下了。“又一个。”旁边的士兵帮着张三娃计数。
“三个。”“四个”,张三娃连放五枪对面倒下五个人,他旁边的两个士兵都不射击了,帮他计数和指示目标。
嘿,这小子还是个神枪手,庄继华感到有些意外,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训练时,这些士兵也就打过三次靶,总共才十二发子弹,第一次打靶全连成绩最好的十个士兵里面根本没张三娃的名字,第三次时张三娃的成绩进了前五,也不是最好的。没想到这小子今天爆发了。
“好样的,狗日的,打得好,回去我给你请功。”庄继华大喊道。
庄继华的笑骂和张三娃的神枪让士兵又镇定下来,继续与敌人对射。陈军士兵大都是老兵,见七连的子弹又密集起来,便后撤了。
庄继华见这边的阵地稳定下来,便对曹渊说:“我去二排阵地看看。”说完带着传令兵就跑到右翼,宋希廉正指挥士兵搭工事,看到庄继华来就迎上来。
“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庄继华没时间说废话。
“还好,就是人少了点。”宋希廉陪着庄继华边走边说。
“伤亡呢?”“阵亡一人,伤六人,都是轻伤。”
二排的阵地不大,庄继华沿着阵地走一圈没花多少时间,他看着外面,对宋希廉说:“你要注意侧翼,对面都是些老油子,正面不行,肯定会走侧翼,那边*山,胡宗南可以提供掩护,刚才山上没响枪,胡宗南沉得住气,做得好。你这边也有山,但我们没兵了,注意,敌人很可能沿山腰摸过来,别以为有段空地就有时间布置,仗打激烈了,你顾不上的。”
“人手,现在还没有,待会就看黄明诚能找来多少人。等有了我首先给你。”
“你看,可以在那座屋顶放两个监视哨。”庄继华指指镇边的一座木屋,那座木屋正好可以监视二排侧翼的一段山腰。
两人正商量着,突然听见一个拖得长长的“咻”,随后听到爆炸声,两人互相看看,突然同时说:“他们有炮。”
“隐蔽。隐蔽。”宋希廉大声叫道。
庄继华一溜烟就往右翼跑,三排排长杜聿明被他派去训练工友了,他只有代替他指挥。杜聿明很不愿去,但庄继华坚决不让他留下,其实庄继华心里也在担心,要是在这仗里把三个国军名将打没了,这怎么交代,怎么也要保留一个下来。
他跑到三排时,曹渊已经指挥三排疏散了,敌人炮击时向后疏散防炮是庄继华向前世学的,训练时就加上去了,留下几个人在前面观察敌情。敌人的炮在前沿阵地掀起一阵烟雾,打垮了两个工事后就停止了,没有延伸射击。
“敌人上来了。”观察哨叫道。三排士兵立刻涌上前沿阵地。这时黄明诚带人跑上来了。
“你跑来做什么?下去!”庄继华对他大吼道。
“我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黄明诚说。
“没有了,我没人保护你。”庄继华没好气的说道,忽然又想问:“找了多少人?”
“八十二人,正在后面接受训练。”黄明诚也不以为意。“我派人去找农会的同志了,让他们也过来。”
“好。打”庄继华这时已经顾不上了,敌人这次动真格的了,对面黑压压一遍,足有三四百人向这边涌来。这次庄继华在敌人距离大约200米的时候就下令开枪。
一排排枪后,对面倒下五六个人;不过这次敌人没有停留,快速的向前跑,很快就到了150米,100米,进入100米后,七连士兵射击的准确性提高了,每次排枪都能打倒十几个敌人,机枪的威胁也更大了,敌人纷纷卧倒与七连展开对射,敌军官在队伍中大声叫嚷鼓动士气。
在军官的威逼下敌人士兵又开始向前进攻,70米,50米,打过来的子弹也逐渐增多,准确度也增高了,不时有子弹从身边飕飕飞过,庄继华叫道:“手榴弹准备。”士兵都掏出手榴弹。
“打手榴弹。”庄继华率先扔出一颗手榴弹,接着是几十颗手榴弹扔进敌群,爆炸激起一大遍烟雾,近处的敌人受到很大伤亡,不得不向后退却,敌人军官大声叫嚷,后面的督战队开枪打死几个跑在前面的士兵后,敌军士兵又开始向七连冲过来。
“张三娃,”庄继华跑到张三娃的身边对他说:“先打他们的军官。”“是。连长。”张三娃答应一声,就在敌群中寻找敌军官的身影。
仗打到现在七连的伤亡不是很大,庄继华发现敌人在进入150米前很少开枪,100米距离上准头一般,但在五六十米时就打得很凶。
根据这个发现,庄继华200米时就开始组织是张三娃这样的神枪手射击,他们两百米内几乎是枪枪不落,对敌人的杀伤反而大于排枪。
几个军官被击毙后,敌人停在150米的距离上,看见攻击又停顿下来,从敌人阵地上冲出一个军官,他以蛇形路线冲到敌群中,从掌旗兵手中抓过军旗,大吼着向七连冲来,在他的带动下,陈军士兵呐喊着发起冲锋。
“手榴弹”,又是几十颗手榴弹扔出去,强烈的爆炸把敌人逼退,烟雾消失后,敌军官举起旗帜,再次发起进攻,但这次他没那么幸运了,几颗子弹几乎同时击中他。
陈军士兵的攻击势头暂时被压制住,就在这时左侧传来枪声,一股陈军从侧翼运动过来,遭到山上胡宗南排的打击,这时陈军吹响了冲锋号,从陈军阵地上又涌出百多人。
这股陈军与阵地前的陈军汇合后一齐向七连压过来。“手榴弹!手榴弹!”,庄继华有些急了,七连士兵拼命的扔手榴弹,阵阵爆炸又阻滞了敌人的冲锋。但敌人没有退下去,而是就地卧倒待硝烟散去后又冲上来了。
“上刺刀”,曹渊大吼一声,庄继华闻言恼怒的瞪了曹渊一眼,但却不能更改曹渊的命令,因为此时更改命令,有可能造成士兵的混乱。
庄继华不想拼刺刀,敌人是他们的十倍,拼刺刀人员损失会很大,拼上几次,七连就没人了。
七连士兵上好刺刀,曹渊一声杀,率先冲出工事,迎头与陈军撞在一齐,庄继华举起驳壳枪边冲边打,撞上的敌人都没拼刺的机会,跟着他的几个士兵在他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
七连士兵挺着雪亮的刺刀杀进敌群中,教导团军官人手一把的驳壳枪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瞬息之间陈军倒下十多人。七连的刺杀不讲究一对一的单人拼杀,而是团队刺杀,两三个或三五个士兵自动结成一个小团队,即使面对人数超过他们的对手也能战胜。庄继华强调的团队战斗发挥了威力,陈军即便要杀死两个七连战士组成的团队,也要付出两三个人的代价,对上三五人的小团队时,死伤七八个人还不一定能把这个小团队摧垮。
陈军越拼越寒心,七连信心越拼越足,战场上居然形成了六七十人压着两三百人打,一个陈军军官愤怒了,舍命杀散两个七连团队,但他立刻就被唐其俊盯上了,唐其俊冲着他就是两枪,那个军官不甘心的瞪着唐其俊就倒下了,跟着军官的几个士兵立刻冲向唐其俊,唐其俊再开枪时就听见一声空响,子弹打完了,他刚把指挥刀抽出来,一把刺刀已经杀到胸前,旁边的士兵帮他挡开刺刀,另一个敌人却趁机刺向士兵,却被另一把刺刀拦住,唐其俊稳稳心神,双手握刀,趁敌人枪被崩开,枪步上前,一刀就劈开敌人的头颅,随后掉转刀口又砍翻一个,以唐其俊为中心又形成一个小团队。
陈军士兵终于撑不住了,慢慢由后退转为逃跑,勇敢的军官已经战死,不勇敢的则跑在士兵的前面。
庄继华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趁好就收,这次冲锋七连战死十多个人,敌人则丢下百多具尸体,尽管战损比例高达1:10,但庄继华还是赔不起。因此他赶快收拢部队,又退回镇里。
第四十节 战东莞(六)
这一战让陈军的气势为之一沮,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陈军没有发动进攻。七连士兵赶紧加固工事,抓紧时间吃饭,庄继华检查完阵地后,又来到杜聿明那里,看看工友们训练得怎么样了。
黄明诚这时对庄继华的看法大为改观,第一次交锋时,庄继华没有加入战斗,让他认为这个连长是个胆小鬼,随后见庄继华满嘴粗话,心里还诧异,简直就是个兵痞子,那点象是在黄埔受过革命教育的军官,战斗的间歇中他曾悄悄问曹渊庄连长是不是行伍出身;曹渊愣怔片刻后笑着告诉他庄连长不但是黄埔军校毕业而且还在美国念过大学,受总理的感召回国参加革命的。这让黄明诚奇怪之余又有些佩服。
见庄继华过来,他就要迎上去,但被杜聿明制止,他怔了下还是服从命令回到队列中,庄继华来到队列前,他面对着八十二个工友,八十二张朴实的脸,八十二双眼睛里透出不同的眼神。
“我们面对的是一千多敌人,他们是从常平退下来的,我们的部队在后面追赶他们,他们必须击败我们才能逃出去。我们的任务是在这里阻击他们,直到追击部队上来。这一点他们也知道,所以接下来他们会不要命的进攻,战斗会很苦,会有很多人死。”
庄继华说道这里停了下,看看面前的八十二个人,果然人群里传出一遍嗡嗡声。
“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我们要守多久?”
“我们会不会死?”有人紧张的问,人群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庄继华沉默会说:“后续部队什么时候到,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告诉大家的是,所有参加战斗的人都有可能死,而且死亡的几率可能会很高。”工友们不懂几率是什么意思,但却猜到不是什么好词。
“我….我不强求大家参加,而且我也希望你们有老婆孩子的不要参加,把枪放下,回家去。”庄继华终于还是不能狠心把这些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投入战场。黄明诚听庄继华这么说,有些错愕,然后就要说话。
“黄主席,请等一会。”庄继华制止了他,他有些沉重的说:“革命的路很长,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如果你们在这时死了,你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革命,要成功还要等二十多年;前世倡导的尊重生命在他脑子里划下很深的痕迹,历史上的大革命以失败告终,这些人在这个时候投入战场算不算虚掷生命,庄继华脑子乱轰轰的。
“庄连长,”黄明诚非常不满的叫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守着。”
“我们是军人,你们不是。”庄继华严厉的盯着黄明诚。
“我们是革命者,我们有责任消灭反革命,我们不怕死。”黄明诚毫不示弱的反驳道:“工友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声音有些迟疑。
“工友们,这些年我们受铁路上洋人的欺压,受林场资本家的欺压,受护路队的欺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牛马一样的日子;要想过上好日子,只有赶跑陈炯明这样的军阀、赶跑洋人,我们自己当家作主。我们有人会牺牲,但是工会还存在,工会会照顾你们的家人。”黄明诚越说越激动,他举枪大吼道:“天下工人是一家,要想翻身做主人,工友们,战斗!”
“战斗!战斗!”黄明诚的话很有鼓动性,工友们全都激动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喊道。
“庄连长,你下命令吧。”黄明诚又转身对庄继华说道,庄继华无可奈何。
他等工友们平静下来后,指着一个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面色黝黑的中年人问:“你家里还有那些人?”
“老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中年人回答道。
“你回去吧,杜排长下了他的枪。”
然后他对黄明诚说:“一、给你们工会保留些种子;二、他活着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家人,还要照顾其他人的家属。我没时间和你讨论;杜排长按照我说的做。”
黄明诚张张嘴又闭上了。随后庄继华又挑出几个他认为年纪大的,还有两个显然未满18岁的少年,其人就交给杜聿明接着训练。临走时告诉杜聿明和黄明诚,他们的训练必须加快,可能很快就会要他们上了。
庄继华还没回到连里,炮弹呼啸而下,陈军再次展开进攻,这次炮击的时间明显要长得多,足足打了七八分钟,然后就是黑压压一遍敌军冲过来,居然很快就冲进百米之内。
七连打出一排排排枪,对面的陈军士兵一排排倒下,但活作的仍然往前冲,“手榴弹”,庄继华大喊,士兵们纷纷扔出手榴弹,一连串爆炸压制住了陈军进攻的势头,随后双方转入对射中,陈军在对面的一个土丘上架起两挺机枪,向七连疯狂扫射,在机枪掩护下陈军士兵又逐渐向前爬进,庄继华赶紧叫张三娃把敌人的机枪打掉,张三娃领受命令后找了个角落,啪啪两枪,就让陈军机枪哑火了。
刚刚有些勇气的陈军士兵又沉默了,不过陈军机枪很快又响起了,而且张三娃也被发现了,一挺机枪专门压制他,机枪的压制下,张三娃无法抬头,子弹打在石头上,溅起的石硝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接着陈军又调上来几挺机枪,七连的火力完全被压制住了。
七连火力弱下来,陈军士兵趁机呐喊着冲过来,“手榴弹!”庄继华疯狂的往外扔手榴弹,七连扔出的手榴弹就在阵地前爆出一道烟雾,“继续。不要挺”,七连的手榴弹不停的向外,阵地前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冒险冲击的陈军士兵伤亡惨重,剩下的就往后退,结果没退两步就被督战队打死,剩下的人又硬着头皮往上冲。
“嘟”陈军吹响了冲锋号,在七挺机枪的掩护下,陈军士兵迅速冲过剩下的四五十米距离杀进镇里,七连士兵一步不退,顽强应战,庄继华一手提刀一手拿枪,近砍远射,带着几个士兵在阵前来回冲杀,唐其俊带着三个士兵堵在突破口上,一群敌人把他们包围起来,曹渊急了带人就去接应,但被另一群敌人死死缠住。双方在突破口舍生忘死的拼斗起来。
唐其俊已经三处负伤了,但他没有时间包扎伤口,只有任凭鲜血往下流,跟着他的是三个士兵已经牺牲两个,不过敌人倒下了七八个了,他和另一个士兵背*背的对付包围他们的六七个敌人,指挥刀已经砍出了两处缺口,鲜血顺着刀锋往下滴,伤口又传来一阵疼痛,他疼得直咧嘴,正面的敌人看出他的不适,一枪就向他小腹刺来,轻轻一磕,果然是虚招,然后侧步避开来自右侧的刺刀,顺势一刀砍在右侧敌兵的头上,而后退步与身后的士兵保持阵形。剩下的敌人看出这个军官尽管受伤,还是不好对付,就用两把刺刀缠住唐其俊,其他人一意对付那个士兵,一时把那个士兵杀得手忙脚乱。
唐其俊看出敌人的意图,对身后喊道:“跟着我。”然后主动发起进攻,他一刀就劈向正面的敌兵,敌兵举枪就挡,但他不等刀落实,轻轻一转刀光掠过左侧敌兵的喉咙,那个士兵扔下枪,捂住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脚下一软就跪下了。
身后的士兵发出一声惨叫,唐其俊回头一看,士兵嘴里冒血,身上喷出两股血箭,倒在他的脚边。唐其俊来不及悲伤,两把刺刀已经刺到他的面前,左右开弓挡开两枪后,扭身让过正面的突刺,而后一刀砍下敌兵的头,这时他感到腰间一阵疼痛,一点刀尖从他的腹部冲出,鲜血淋漓,他扭头看见敌兵脸色狰狞正用尽全身力气把刺刀向前推,剧烈的疼痛下,唐其俊倒转刀锋,反手握刀,一刀捅进敌兵的身体,随后又是两把刺刀插进他的胸膛。
七连三排副排长黄埔一期毕业生唐其俊于樟木头阻击战中阵亡。
突破口扩大了,陈军涌进七连的阵地,七连阵地摇摇欲坠。
(拜票呀拜票,越多越动力越足)
第四十一节 战东莞(七)
随着又一批敌人涌进来,七连被逼得节节后退,这时镇里传来一阵杀声,杜聿明、黄明诚带着工友队前来支援,这些工友一加入战团,七连的压力顿时一轻,被打散的士兵互相*拢,结成新的阵形,稳住了被动的局势。
庄继华立刻从战团中抽身出来,冲着大牛吼道:“封锁后续部队。”话音未落几个敌人就冲他杀来,传令兵立刻挡在他的身前,几乎立刻就被刺死,就这一瞬间,两个士兵从庄继华身边冲上去,与敌人杀成一团,庄继华没有上去,他把刀插在身前,抽出驳壳枪,取下弹夹,一粒一粒把子弹压进去,然后装上弹夹,扣上板机,一枪一个。
一群人呼啸着穿过庄继华的身边,领头的是个身材矮小的胡宗南。
守在樟木头左侧小山上的胡宗南感到压力不大,虽然有近百名敌军向他发动进攻,但敌人的攻击意志并不顽强,胡宗南很轻松的就打退了敌人两次进攻;但敌人没有完全退下去,而是在山腰上与他们展开对射。胡宗南感到不对劲,这时就发现镇里枪声小了,有敌人冲进镇里了,胡宗南当机立断,把阵地交给副排长,自己带两个班前来支援。
别看胡宗南个子小,他在刺杀上下了苦功的,当初报名时,别人说他个子小拼刺刀吃亏,这话他当时就记住了,刺杀训练时他特别用工,别人练一小时,他练两小时,晚上还加练,功夫不负有心人,整个一期中他的刺杀技术可以排进前五。
七连训练中他在一排对刺杀也抓得很紧,一排的刺杀在三个排中排第一。他这二十来人一冲进去,立刻将敌人压退回突破口,庄继华这下能够完全腾出手来,在后面组织人封锁敌人的后续部队。
但在这时从右侧又传出一阵杀声,原来一股敌人沿着右翼的山梁突进镇里,宋希廉大急,这个空当正是当初庄继华已经给他指出过,他也安排了两个观察哨,没想到这两个人被正面的敌情吸引过去了,因此被敌人偷袭成功。
二排阵地立刻陷入一遍混乱,宋希廉羞怒之余带人拼命阻击,决不让这股敌人冲击连队侧翼。二排伤亡虽然大,但为庄继华赢得了时间。
庄继华看见二排的混乱,这次他没有立刻往上冲,他先观察了一下正面,正面的敌人被控制在突破口,然后他让大牛封锁住敌人的后续部队,让张三娃掩护大牛,对付敌人的机枪;最后再组织人手增援二排。
当庄继华赶到二排时,二排的阵地濒临崩溃,宋希廉被三个敌人位在当中,左支右绌的闪避敌人的刺刀。及时的增援让二排又稳住阵地,不过二排已经散了,墙角屋边到处是扭打在一起的士兵,不时传来低沉的惨叫和怒骂。
杜聿明带着工友队又增援上来,他的枪瞬间打开一个缺口,工友队的工友呐喊着冲进敌群,别看这些工友没受过什么训练,不过打架斗殴谁没干过,让他们规规矩矩的对射,或者排列整齐的一对一刺杀,他们可能不行,但这种混战他们不怕,有几个工友甚至根本没拿枪,扛着把大刀、铡刀就冲上去了,工友队几十人往上冲,把敌人冲退一大截。
正面的敌人终于崩溃,刚才还拼死冲杀的敌人纷纷转身逃跑,曹渊制止住士兵的追赶欲望,让胡宗南指挥正面防御,自己带人赶往二排阵地,可就在这时从镇南匆匆跑来两个工友,他们气喘吁吁的报告说南面有一股陈军正向樟木头过来,距离这里只有两公里了。曹渊当时就惊呆了。
他赶紧找到庄继华,庄继华得到这个情报后,有些傻了,南面又有一股陈军,他赶紧问有多少人,工友答道大约有千来人,这下让他感到这次凶多吉少,他首次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看看仍在拼杀中的士兵,心里紧张的盘算兵力,这次肉搏七连伤亡大约一个多排,剩下的兵力加上工友队也只有130来人,还要扣除小山上防御的一个班,能投入战斗的只有120人左右,两面阻击…,有点找死的感觉。如果就此退却,剩下的兵力肯定能保住,但敌人也跑了,弟兄们就白牺牲了,而且也违反自己接到的命令。打,庄继华想想后决定还是打。自己给七连灌输的是命令高于一切,就算牺牲生命也必须执行命令,如果自己就此退却,那么七连就会丢掉军魂,在以后的战斗中会成为什么样子就很难保证了。现在的关键是后续部队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庄继华让曹渊带一班人和两个工友一齐去镇南布置阵地和监视敌人,自己率领其余的人扑进二排阵地,庄继华的到来让二排阵地上的敌人更感惊慌,对手源源不断的增援,说明正面已经溃败,敌人军心动摇,迅速败退下去。
宋希廉满脸通红的到庄继华面前请求处分,庄继华摇摇头,只是叫大家赶紧准备抗击敌人的下次进攻。然后把宋希廉、胡宗南、杜聿明叫道一边,把刚才的情报告诉他们。
听到南面又来了近千敌人,三人有些傻了,胡宗南最后建议:“连长,我们把部队撤到小山上,以小山为阻击阵地。”
庄继华看看他,冷笑道:“胡排长,你想骗谁呀,撤到小山上前面的敌人不就从镇里跑了。”庄继华这话看上去没什么,但实际上很严厉。平日里他称呼胡宗南要么是寿山兄要么是老胡,只有下命令才用胡排长这个称谓,三人对此都很清楚。
“可是我们没有力量挡住两面的敌人。”胡宗南脸色微微有些红。
“挡不住也要挡。”庄继华正色的说:“寿山、萌国、光亭;你们知道一支部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三人有些疑惑的互相看看。
“一支部队最重要的不是枪打得多准,刺杀多厉害,而是是魂,是这支部队的军魂;一支军队的魂是用铁和血,是用意志铸成的。那么这个魂是什么呢?是顽强,是勇猛,是坚决执行命令,是对胜利的渴望,是对荣誉的追求。七连是支新部队,严格的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仗,如果我们在这一仗中退缩了,那这支部队的魂再想找回来就难如登天。”
“消灭陈炯明革命就完成了?没有,我们还没有北伐,还没有抗把帝国主义赶出中国,而且就算这些都作到了,这支部队还要留下来保卫国家。所以他的魂不能散。”
“我们有没有可能完成任务呢?我看可以,八连、九连就在我们后面,我们已经打了这么久了,他们应该快到了,我们只要能再坚守两小时,他们就算爬也应该爬到了。”
“常平下来的敌人经过这两次打击胆气已寒,他们这次进攻如此疯狂,说明在他们后面追赶的我军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我们完全有可能完成任务。”庄继华越说越有信心,三个排长的眼光也越来越明亮;庄继华对敌情、我情、友军的推理判断合情合理,这三个人想,两小时,恐怕一个小时就够了。
随后庄继华就开始布置,他让宋希廉指挥正面防守,让杜聿明带工人队协助;他与胡宗南带一、二排和一挺机枪去南面镇口阻击南面敌军。
安排定了后,他带着人就来到南镇口,南镇口的地形较北面开阔,利于敌军展开攻击队形,庄继华带来的人说是两个排实际只有四十来人,因此无法组成绵密的防线。
于是庄继华决定采取小分队作战,他把士兵分成五个小队,其中两个排中枪法最好的八个士兵单独组成一队,庄继华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远距离射杀的敌人的军官,近距离则首先射杀敌人的机枪手。他把剩下的分成两组四队,每队防守一个点,用点来控制面。唯一的机枪被他放在镇口,同时他又选定了三个备用位置,让机枪手大牛灵活掌握。另外他的传令兵战死了,他把赵汉杰要来当他的传令兵。这小子冲杀两场,居然还没受伤,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技术好。
等布置完了,敌人还没出现,这让庄继华有些纳闷,他不知道,练演雄让张立国一路上谨慎小心,所以张立国一路小心翼翼,前进速度很慢。
北面的袁遐九和孟献祥又发动进攻了,北面就剩下二排和一队工友,庄继华见南面的敌人还没到,就让曹渊指挥南面,他又跑到北面查看战情。
陈军这次进攻没有开炮,士兵的攻击意志更加薄弱,在150米上就趴下不愿向前,军官的喝骂也不管用了,不过勇敢的军官大慨战死了,这些军官都是趴在哪里骂,没有一个敢站起来的。
庄继华看见这个样子,知道敌军胆已寒,威胁绝没有前两次大,但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前后差距这样大。杜聿明见他的样子,便对他说,没什么奇怪的,他审问过俘虏,前两次进攻是孟献祥和袁遐九的联合进攻,特别是最后一次带头冲锋的是他们的警卫连和特务连,这两个连装备最好,军饷又高又足,士兵战斗经验丰富,不到万不得已孟献祥和袁遐九绝不会拿这两个连来冲锋,而只要这两个连冲锋绝没有攻不破的阵地。现在这两连都被他们打垮了,其他连队自然胆寒。
庄继华恍然大悟,难怪这次进攻和上次进攻差距这么大。他眼珠一转,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加上点料,他按照南边的做法,把枪法好的士兵挑出来,组成一个神枪队,你不是胆寒了吗,我就专打你的军官,将为兵之胆,打掉你的军官,看你拿什么驱使士兵进攻。
然后他把北面交给宋希廉,自己带着赵汉杰又匆匆跑到南面了。
(庄继华大声说:“兄弟们,票越多打得越好!!!”)
第四十二节 战东莞(八)
北面传来的枪声让张立国停下了脚步,他在距离樟木头一公里的地方停下来,抓起望远镜向樟木头观察,镇口似乎很平静,但多年的军旅让他感到这种平静是一种不正常的平静,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嘴角露出冷笑,他已经在好几个地方发现了破绽,镇口肯定有埋伏。他又向两侧看看,山坡上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派出一个排进行试探进攻。
这个排很快被打回来了,排长阵亡,士兵伤亡三分之一,这让他有些警觉,他感到面前的敌人不好对付。经过之后准备他又派出了一个连,这次队伍散得更开,在200米时对面就响起枪声,枪声并不密集,稀稀落落的,但张立国注意到,几乎每次响枪都有一名士兵倒下,冲到百米左右的时候对方的机枪响了,自己这方的机枪也架起来了,却没开几枪机枪手就被击毙,接替的副机枪手很快也被击毙。
这个连退下来后,连长重伤,排长全部阵亡,士兵伤亡四份之一,唯一的机枪遗留在阵地上。张立国的头皮发麻,其实他已经发现对方的人数不多,但组织很好,士兵训练有素,要想攻下这个镇子,恐怕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北面的枪声更激烈了,不时传来阵阵手榴弹的爆炸声,看来袁遐九和孟献祥正在拼命突围,他决心再攻一下,他把攻击连的连长叫来,告诉他对方可能有神枪手专打军官和机枪射手,对手的弱点在于兵力不足,因此用一部分兵力吸引对方的火力,剩下的则趁机从对方的火力薄弱之处突进去。
这次进攻开始很顺利,很快就攻到五十米的距离上,但在这里受到对方手榴弹的轰击,进攻陷于停顿,而且对方的火力转换很快,突进企图一被发现,立刻遭到火力的封锁。不过张立国又发现对手的第二个弱点,那就是在正面受到攻击时,侧翼的保护不足,他相信对方指挥官不时没注意到,但他们的人太少,现在这种状况已经是他们能排出的最好防御方式,张立国对这个指挥官很是佩服,自己行伍多少年了,闯过多少枪林弹雨,打过多少冲锋,组织过多少次防御,但对面的对手组织的防御却是他见过中最好的,将火力发挥到了极致。不过你的人太少了,所以失败是注定的。
他转身命令警卫连做好进攻准备,警卫连长跟随他五年,曾经两次救下他的命,而他的回报是把他从卫士一步一步提升到连长,并把最精锐的警卫连交给他。
他正要告诉连长进攻部署,这时从北面传来一阵更猛烈的枪声,枪声中还隐约夹杂着军号。对面的敌人突然发出欢呼声,张立国仔细听了会,脸色终于大变。
军号声把张立国打回去了,也把袁遐九和孟献祥打入深渊,对七连来说却如同一剂兴奋剂,期盼已久的援兵终于赶到,军号声中袁孟两部崩溃了,袁遐九和孟献祥在卫士的护卫下向山上逃去,逃入观音山,士兵则跑得满山遍野,二排和工友队冲出镇里,追赶逃兵,从敌人后面杀出的却是一支穿着广州灰的粤军,他们打着绣有卫字的旗帜冲撕开敌军后卫防线,杀进战场。
庄继华在军号响起后立刻从南面赶到北面,等他赶到北面的时候敌人已经崩溃了,宋希廉已经带人出击了,但他却看到杜聿明歪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庄继华神色剧变,党国名将就在这里陨落了??
等他赶到杜聿明的身边时,杜聿明睁开眼睛,看着庄继华艰难的笑了。
“文革,我们赢了。”
“伤在哪里?要紧吗?”庄继华紧张的问。
“不要紧,”杜聿明挣扎着要起来,庄继华按住他:“坐下,别起来。”
“妈的,真不走运。”杜聿明没再挣扎。他是在打退敌人最后一次进攻时受伤的,就打在他的肩上。
庄继华看看他的伤后,心里有底了,安慰他说:“没事,回去养一段时间就行了。”心情舒畅之下他站起来对周围负伤的士兵说道:“你们知道吗?伤疤是什么?是一个军人的勋功章,这个时代的军人,身上没有那么两块伤疤,算不得好军人。”
“今后儿孙满堂时,告诉他们这些伤疤的故事。”
庄继华顺着伤员边走边看,他现在一点不担心南面的敌人,那个指挥官要不跑就一定是个傻瓜,傻瓜能活到现在?
“弟兄们,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送你们回后方医院,在那里有医生给你们治疗,过几天,你们又会活蹦乱跳的了。”
“连长,我会不会残废?”一个士兵哭丧着脸问。
庄继华看看他的伤,士兵的伤在手上,笑道:“残废?不会,你这伤最多一个月。”
“连长,我要死了吗?”这时个重伤号,他的肚子上密密麻麻的包扎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
庄继华仔细看看,心情沉重,前世这种伤是死不了的,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于是他故着轻松的说:“没事,到医院缝上就没事了,放心吧。”
…
追击还在继续,从左翼又冲出来一支部队,打的旗帜却是庄继华熟悉的校军旗帜,这下庄继华彻底放心了。
一匹黑马飞快的奔到镇口,马上的军官跳下马大声笑道:“好,狗日的,没跑掉,你们打得好。”
庄继华看到他的军衔:“报告长官,我是校军教导二团三营七连连长庄继华,奉命在此阻击敌人,请问长官是那支部队?”
那个军官面堂微黑,说话声音很响亮:“粤军第七旅一团团长卫立煌。”
说完上前抓住庄继华的手说:“老弟,干得漂亮,要不是你们,袁遐九和孟献祥就跑了。”
庄继华却没想和他套交情,他心里还想着南面呢。
“卫团长想不想立场更大的功劳?”庄继华笑着问道。
“更大的功劳?”卫立煌有些愕然。
“对。”
“哦,老弟痛快点,直说吧。”他是行伍出身,喜欢直来直去。
“南面还有大约一个团的敌人,他们已经知道我军援军已到,正在撤退。卫团长若带队追上去咬住他们,待后续部队一到,就能全歼这股敌人,至少也能歼其大部。卫团长你说这个功劳大不大?”庄继华淡淡的说。
“真的?”卫立煌闻言大喜过望,要知道歼灭袁遐九和孟献祥的功劳肯定是七连的,他们最多只能排第二,但如果能追上南面的敌人并歼灭之,那首功非他莫属。
庄继华点点头,卫立煌立刻下令,让三营立刻越过樟木头镇,向南追击,二营和一营立刻收拢。三营长接过命令,率部向镇南追去。
卫立煌惊喜过后对庄继华更是另眼相看,在兵力相差二十倍的情况下,敢以一个连的部队南阻援敌北挡逃敌,并取得胜利,其中的艰险他是完全能想象的,象这样的仗别说取胜了,能不能打他都得掂量掂量。
其实他也想错了,南面的张立国团比他们早到也就近一个小时,由于张立国进攻决心不坚决才给了庄继华机会,如果张立国团早到两小时,恐怕庄继华就会采纳胡宗南的建议,避开敌人的正面。
七连在樟木头的仗算打完了,剩下的就是缴获、俘虏;庄继华不管这些,把这些交给宋希廉后,他就在战场上四处漫步,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还没有消散,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看着这些尸体心里却无法高兴起来,要是自己没来到这个世界,这些人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呢?庄继华不知道,杀人真不是件好玩的事,他在心里默默叹息道。
“连长,营长来了。”新任传令兵赵汉杰看见王俊向这边走来,百人提醒庄继华道。
庄继华抬头看看正满面春风走过来的王俊和郑洞国,忙迎上前去。
王俊心情非常高兴,他们在半路上走错了路耽误了时间,他心急若焚,不但担心七连的安危,还担心七连不能完成任务;所以他逼着部队拼命赶路,即便如此也只赶上收管战。
现在七连不但完成任务,而且还完成得很漂亮,他也顾不得上官的威严,刚来见见这个立下大功的下属。
几句话寒暄后,庄继华立刻向他报告了南面的敌情一急卫立煌团已经前去追击的情况,王俊沉凝片刻后说:“我们先把这边的敌人收拾干净,南面的敌人先让卫立煌拖着,等大部队上来了,我们再一起过去。文革,你们连这次立了大功,但伤亡恐怕也不小,你们休息,打扫收拾这些溃兵就交给八连和九连。”
庄继华当然答应,他把派人把宋希廉和黄明诚都叫回来,打扫战场,把枪特别是机枪都收回去,另外他想到敌人不是有炮吗,于是又派专人去找敌人的炮。
回到镇里,曹渊带着二三排也过来了,剩下的七连士兵集合后,只剩下五十四人,另外还有轻重伤员二十七人,全连阵亡超过四十人。
黄明诚的工友队投入战斗八十二人,现在剩下四十七人,另有伤员十一人,阵亡二十四人。
庄继华看着站在面前的士兵和工友,他们衣衫缕烂、疲惫不堪、满身肮脏、血迹斑斑,可是他们笔直的站在那里,眼睛里放射出来的是勇气和信心。
“弟兄们,工友们,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战胜了人数超过你们二十倍的敌人,你们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落荒而逃;从今天起你们就成了他们的恶梦,挥之不去的恶梦;你们为七连争得了荣誉,为自己争得了光荣。你们的事迹将载入史册,为后世景仰。”
第四十三节 袭淡水(一)
张立国最后还是逃回了淡水,不过他只带了几个人回去,他的团在樟木头西南的野鸭围被全歼。卫立煌带队死死咬住他,尽管沿途先后丢下两个连,喂给卫立煌,但均不为所动,直到教导一团和张达民师赶上来将其全歼。野鸭围与樟木头的两场歼灭战在国民革命军战史中统称为樟木头战役。
东征军各部追击张立国的时候,七连在樟木头优哉游哉的休息。庄继华忙于清点缴获物质,将伤员转送后方野战医院,黄明诚找到他向他要战前答应的武器,庄继华满不在乎的指指堆积的战利品,让他自己去拿,除了机枪,其他的要多少拿多少,就算全拿走,他也不心疼。
陈军的武器大部分是老旧的老套筒和日制村田式步枪,而且由于使用时间过长,枪的磨损很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陈军一定要进到百米之内才开枪的原因,七连还缴获了两门迫击炮,对于这两门迫击炮庄继华根本不提,黄明诚也不会拿,因为他们不但不会使,而且也没炮弹。
待黄明诚兴高采烈的走后,胡宗南在一旁悄悄提醒他,这样做是否合适。庄继华毫不在意的说当初说好战后缴获的武器中有他们的一份就有他们的一份,不能让他们说我们黄埔校军说话不算数,言而无信,这有损我们黄埔的名誉,也有损我庄继华的名誉。胡宗南闻言不由一阵苦笑。
2月3日,蒋介石率领东征军右翼指挥部到达樟木头,下车之后他就与顾问加仑、政治部周主任一齐到七连视察。
在七连,庄继华向蒋介石讲述了七连的战斗过程,蒋介石听得非常仔细,但他心里却非常高兴。东征之前,他的心里其实也没底,校军训练不足,军校毕业生没有实战经验,这些都是校军的弱点,东征军其余各部心如明镜,都等着看校军的笑话,同时由于孙中山对军校的全力支持,在资金和武器装备上的倾斜,让其余各军很是眼红,对军校心生不满。因此校军不能败,否则以前积累的矛盾就会总爆发。由此而见七连的胜利尤其珍贵,不但让蒋介石增强了信心,也让所有准备看黄埔校军笑话的人暂时失声。
蒋介石高兴之余当场下令奖励七连大洋500元。庄继华脸上表示感激,心里对这种奖励很是不以为然,军队不能建立在金钱上,而应该建立在荣誉上,如果蒋介石奖励个锦旗之内的东西,他倒是会很高兴的接受。
陪在一旁的王柏龄却向蒋介石告状,指责庄继华私分战利品,应受军法惩戒。蒋介石闻言便问庄继华是否有这么回事,庄继华面不改色的说他从没有私分战利品,也不知道王团长的指责从何而来;如果是指工友队拿去的武器装备,那是他们自己缴获的,我无权干涉;而且这次战斗没有工友队的参加,我们肯定失败。
蒋介石闻言皱皱眉头,心里对王柏龄的指责很是不以为然。他清楚当初情况危急,庄继华为了让工友队参加战斗,肯定对其有所承诺,这个承诺估计就是战后的武器装备;但这是次要的,胜利才是主要的,因此庄继华做得没有错,结果也证明庄继华做的很及时很有预见性。这场胜利除了战果巨大以外,对校军建立信心和缓解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作为团长、作为军校的高级军官,这个王柏龄连这点都不明白;他在心里对王柏龄的评价又下调一等。
加仑顾问却对庄继华的战术评价很高,他以赞赏的口气对蒋介石说庄连长的战术灵活,而且非常有创造性,值得在全军推广。
在了解整个作战过程之后,蒋介石对王柏龄的不满进一步加深了,教导二团在这次战斗中,除了七连出彩以外,三营勉强算是达到要求,其余各部行动迟缓,待他们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全部结束,连战场都打扫干净了;而且王柏龄以部队疲劳为理由拒绝追击张立国团。相对照的是何应钦却二话没说,带着部队就追下去了。
朽木难成栋梁,蒋介石再次感到身边缺少人才,除了何应钦外,还没有谁人独当一面。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漂了一眼身边的周主任,这也是个难得的人才。
周主任在刚才王柏龄告状时一声不吭,由于事涉两党关系,他一时不好说话;况且庄继华解释得很好很清楚,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了,更进一步的是,他想看看蒋介石如何处理。
出了七连,蒋介石看见旁边停了顶蓝色小轿,他也没在意,领头就向指挥部走去,没成想轿子居然跟着他们前进,这下让蒋介石留心了,刚开始他以为这是粤军某个将领的轿子,但现在在场的人中没有粤军将领,于是他走到轿子面前,问抬轿的士兵是那个部队的,士兵答道教导二团,蒋介石大怒,抬脚就把轿子揣翻,然后转身对身边的军官说:“黄埔培养的是革命军人,校军里要的也是革命军人,不是官场老爷,坐轿子上战场是旧军队的做法,在我们黄埔决不允许,以后谁要坐轿子,那就回家去坐,别在我校军里干。”
王柏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周主任明白蒋介石这是对王柏龄的行为深为不满,不但为他对部队的指挥,也为刚才的告状;可是蒋介石却也没有当众点名,又为王柏龄留了面子。
第二天下午,许崇智、胡汉民和廖仲恺赶到樟木头,在列车上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右翼军下一步作计划,蒋介石在会上介绍了目前的作战态势。
“继敌袁遐九部和孟献祥部在樟木头被歼后,昨日敌张立国团已在野鸭围被歼,广九路南段已无大股敌军,上午接到铁甲车队从深圳的报告,深圳已无敌踪,粤军第二师的搜索部队在龙岗墟也没有发现敌人,故可以断定敌人已经逃向淡水。”
“根据俘虏的张立国团官兵的口供,那是守敌为敌练演雄所部,练部所辖之马雄韬旅已经北上,剩下的张立国团被歼,目前淡水守军仅为江叶一个团。但陈炯明已经从敌洪兆磷部调兵支援淡水。”
“我军各部在樟木头和野鸭围两战之后,士气极高,而敌人经此打击士气低落,故而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向淡水进军,攻克淡水,打开通往惠州和海、陆丰的大门。”
广九路战斗的顺利让许崇智、胡汉民、廖仲恺出乎意外,连续歼敌让三人感到极其兴奋,特别是廖仲恺,樟木头一战,打出了校军的威风,让他这个政委也感到非常光彩。
“介石,校军打得漂亮,没想到呀,你们校军只经过这么短的时间训练就能打得如此漂亮,这下杨希闵之辈恐怕再也不敢小瞧你了。”许崇智哈哈大笑着说,他是真心为这位三弟高兴,他知道蒋介石这些年来一直盼望什么。
“没有你们粤军的协助,这场战斗不可能这么顺利,张明达师长和许济旅长功不可没。”蒋介石满面容光,也吹捧了几句许崇智的部下。
“不能和你比,说实话与陈炯明交手这么多年,全歼陈家军团级部队的仗几乎没有,介石,你一出手就是三个,可谓出手不凡。”
“这个消息早日电告总理,让他也高兴高兴。”廖仲恺笑着说道。
“对,对。”胡汉民捏捏胡须表示赞成。
互相吹捧完毕,开始商讨下一步作战行动,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广九路已经没有敌人了,作战目标当然是淡水,不过蒋介石提出希望许崇智能亲自领军,许崇智开始还推辞,但蒋介石委婉的告诉他,粤军将领有些不服从命令,许崇智这才答应,不过他也声明,作战指挥还是蒋介石,他只挂名。
会后,蒋介石以许崇智的名义下达作战命令:
经樟木头和野鸭围歼灭战后,敌广九路守军已逃向淡水,广九路南段已无大的战事,东征军指挥部决定,右翼各部应尽快攻克淡水。目前淡水守军仅为敌练演雄部一个团,但陈炯明已从洪兆磷部抽调军队增援淡水,为赶在敌援军到达以前攻克淡水,指挥部命令:
一、教导一团由现驻地出发,从樟树坪渡河,向大拗地攻击前进,另以一部沿淡水右岸向上土壕方向前进,战斗区域为上土壕以南地区,左翼与教导二团确保联络。
二、教导二团由新僚渡河,攻击下土壕地区,作战区域为上土壕以北地区,右翼与教导一团保持联系,左翼与粤军第二师保持联系。
三、粤军第二师张明达部由新团向淡水西北前进,……。
四、粤军许济旅由约杨圩向淡水东北前进,……。
五、粤军张我东团与铁甲车队继续扫荡广九路南段,以确保我军后路的安全。
六、各部须于2月7日以前到达制定位置。
七、右翼军指挥部随校军教导二团行动,右翼各军统由蒋介石指挥。
2月4日,在樟木头附近休整的东征军各部开始转向淡水。庄继华连因损失惨重在樟木头休整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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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袭淡水(二)
乌蒙蒙的天空飘着雨,一队带着斗笠的士兵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偶尔有士兵摔倒后又迅速爬起来,士兵胸前的红飘带已经被染成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蒋先云肩上扛着两支步枪,在队伍中一歪一斜的前进,脚上的马靴越来越重,在泥泞的路上沾满泥土,让他很是怀念当学生时的草鞋。
“党代表,党代表。”
蒋先云回头一看是三排长王家修,他从后面一步一滑的努力赶来。蒋先云抹了把脸上雨水,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巫山,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样下去,弟兄们非感冒不可。”王家修气喘吁吁的压低声音说。由于四连连长罗开平在野鸭围歼灭战中受伤,现在是党代表蒋先云暂时代理连长职务。
教导一团出发后,开始还小心翼翼的,随后发现沿途敌人踪迹全无,因此部队的进军速度很快,只一天时间便在樟树坪渡过淡水,过河后何应钦的部署就更大胆了,他兵分两路以一营为前锋向大拗地攻击前进,以三营八连向上土壕搜索前进,这一路以一营营长沈应时指挥,另一路包括二营和三营七连、九连,沿大岭下、塘尾、峤撵岭、企岭下、向石鼓拗攻击前进。
第二天中午部队占领企岭,随后以三营九连为前锋向石鼓攻击,四连的任务是向东北方向搜索前进,终止线为大杨墟。
部队出发后不久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毛毛细雨,深冬的雨飘在脸上冰凉冰凉的,然而对于正在行军的战士来说,这样的雨恰到好处。二月时,广州逐渐已有暖意,并不是江南那样寒风凛冽,在这样的雨中行军可以品味到一丝清新,一丝凉意,正好可以洗刷身体的疲惫。
雨渐渐增大,道路变得泥泞,清新和品位消失了,烦躁悄悄在队伍中诞生,但谁也没开口,因为蒋先云不但与他们同样在行军,身上还多了两支步枪。
听了王家修的话后,蒋先云抬头看看天,天空依旧阴晦,蒋先云摇摇头说:“不行,野外休息,让冷风一吹,得病倒一大半,到前面找个村子再休息。”
王家修一想觉得是这个理,正要说话,却听蒋先云又说道:“告诉同志们,加快速度,我们还没有到达团部指定的位置。”
“好。”王家修答道。
前面的村子似乎很遥远,天已经完全黑了,四连还没找到一个可以休息大的地方,蒋先云很是纳闷,便快步感到前面,一排长王公亮已经摔了几个跟斗了,身上满是泥浆,他也纳闷,怎么这一路村子就不见了,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至少应该有两个村子,他们在地图上找来找去,就不能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蒋先云只好依*感觉了。
昏昏谔谔的走了半个小时,四连的人终于确定自己迷路了,传说解决这个的问题方法是依*指南针或者指北针,抱歉苏俄还没有运来,所以蒋先云同志没有;其次是看星星,天上的北斗星总是在北面的,可惜今天北斗星君休假没出来溜达。
几个军官聚在一齐商量了会,二排长李仙洲是山东人,北方人方向感要强很多,他坚定的指着左前方说那个方向是北面,蒋先云是湖南人,王家修是安徽人,王公亮是四川人,北方人就是抱团,王家修(以长江为界)和李仙洲指的方向是一样的。
顺着李仙洲的方向又走了两个小时,这下谁都知道不对了,部队又累又冷又饿,只好就在雨地里休息,做饭就没办法了。
休息一会后,雨停了,风打在身上更冷了,蒋先云决定继续上路,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于是四连缓满的,跌跌撞撞的走了约四五里,“有灯光。”一个士兵叫起来,“那儿,那儿”,周围几个士兵忙问。
“那儿。”士兵用手指着对面,众人看看,没有发现任何光亮,当士兵坚持认为有,蒋先云决定试试,他让李仙洲带两个去看看,过了会,李仙洲高兴地跑回说,是有个村子。
众人发出一阵轻微的欢呼声,蒋先云定定神没有马上发布命令,他问李仙洲村里有没有敌情,李仙洲一愣,尴尬的说没看见村口有哨兵,蒋先云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把三个排长叫过来,蒋先云对排长们再次强调群众纪律,进村后保持安静严禁大声喧哗以防惊吓群众同时也防止敌情;如果群众不准我们进屋,绝对禁止强行进屋;非经百姓同意绝对禁止拿老百姓的东西生火取暖;最后他严厉的说如有违反将按照军纪严惩。他告诉排长们,要向士兵讲清楚,我们是革命军不是军阀的部队,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何来革命。
村子里静悄悄的,四连*近村子时,村口的狗发出一阵乱吼,他们也没在意,在村口时四连停下来了。
住在村口的夏伯听见村里狗的叫声有些紧张,他摸索着点燃油灯,床上的老伴也被惊醒,睡眼朦胧的嘟囔道什么事,夏伯也不答话,提起灯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外面在叫。
“老伯,老伯。”院门外有人叫他。
“谁呀?”夏伯举起手里的灯往外看。
“老伯,别害怕,开开门,我们决不多耽误。”蒋先云低声叫道。
夏伯战战兢兢的把门打开,他知道这门不怎么结实,挡不住这些人。蒋先云走进小院,未语先笑:“老伯,别害怕,我们是黄埔校军,是来打陈炯明的,不会祸害老百姓的。”
夏伯看见一个年青的军官走进来,当时就有点哆嗦,这个时候来的军队,好点的就拿点粮食,抢点东西,差点的要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看见老人害怕的样子,蒋先云把语气放得更温和:“老伯,别害怕,我们迷路了,想向老伯打听一下,这村子叫什么?”
夏伯见军人好像没什么恶意,胆子稍微回来点:“长官,这里是水田墟。”
“水田墟?”蒋先云把地图拿出来就着灯光在图上找,李仙洲也凑过来,夏伯这时看清了,门外还有好多士兵,但都是站在门外,对面的屋檐下也隐约站了不少士兵。
“妈的,走过了。”李仙洲恨恨的骂了一句,夏伯没听清他夹有山东口音的话。
“老伯,有没有可以住的地方?”蒋先云收起地图后问道,他们现在跑到淡水东面来了,超出他们的搜索终止线西北方有十多里。
“来了。”夏伯痛苦的想,这些当兵的…。
“长官,我家地方小,若是长官要住倒也住得下,只是外面还有这么多兄弟….”
“老人家误会了,我问有没有大点的地方,可以让我们全部人住进去的地方,我们可以给钱。”蒋先云忙解释道。
“有倒是有,就是夏家祠堂,只是已经有长官住进去了。”夏伯解释道:“不过,你们可以到村里夏….”
“有人住进去了?什么时候住进去的?”蒋先云一下就打断夏伯的话。他与李仙洲交换了一下眼神,李仙洲转身就往外走。
“天黑的时候,过来一队队伍,他们住进去了。”夏伯没有感到蒋先云的话里有些紧张。
“老伯,能带我们去祠堂吗?”蒋先云低声问道。
“行。”只要不祸害我家就行。
(蒋先云痛苦的说,我又累又饿又冷,给点票暖暖身子吧。)
第四十五节 袭淡水(三)
祠堂在村西北角,快*近祠堂时,四连已经悄悄散开,呈扇形向祠堂围过去,蒋先云边走边问,来的长官有多少人?祠堂有多大?有没有后门?不知不觉中把敌情和周围环境都问明白了。
祠堂门口没有哨兵,不,有两个哨兵,坐在门边打瞌睡,夏伯正要走出去,蒋先云一把拉住他,同时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别害怕。”然后对后面一摆头,从后面悄悄窜出三个士兵,沿着墙角向祠堂门口摸去。
夏伯这才发现这些长官似乎和前面的长官似乎不是一路的,他惊恐的看到门口打盹的两个士兵被悄无声息的杀掉。
蒋先云缓缓松开捂住夏伯的手,低声说:“老伯,别害怕,也别出声,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就完。”
四连士兵慢慢推开门,祠堂的空间挺大,中间是个天井,围着天井的回廊里点燃了两堆火,不过火已经快熄了,只剩下一些星星点点的火苗,围着火堆横七竖八的躺满人。这些人睡得很香,发出阵阵鼾声。
四连战士静悄悄的走进祠堂,一声不吭的,寻找其中的军官,蒋先云走进祠堂的正殿,里面没人,王公亮把几个从人丛中抓出来的军官,带进祠堂。
这时部分陈军士兵被惊醒了,发现四周的校军,随即惊恐的大叫起来,祠堂里发生一阵骚乱,王公亮迅即弹压,枪口之下,还是有不是陈军士兵本能地抓着手中的枪。
蒋先云走出正殿,站在殿门口大声对陈军士兵说:“陈军弟兄们,我们是孙总理领导下的黄埔革命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我们优待俘虏;以后你们当中有愿意参加革命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路费,决不勉强。”
这时从蒋先云后面出来个少尉,他沉声叫道:“弟兄们,把枪放下,不要作无为的牺牲。”
听到他们的话后,陈军士兵纷纷缴枪,但还是有少数士兵有些迟疑,蒋先云却似乎没有看见,只是严厉的王公亮说:“王营长,告诉同志们,要严格遵守纪律,对俘虏,不许搜身,不许打骂,听见没有。”王公亮一愣,随后看见蒋先云的眼色,他灵机一动:“是,团长。”陈军官兵这下完全绝望了。
然后蒋先云问那个少尉:“你叫什么名字?”“报告长官,救粤军第三军二支队少尉排长谈少辉。”
“谈排长,你们的指挥官呢?”
“连长没住在这里,他住在夏族长家。”夏族长是夏氏一族的族长,也是是村里的首富。
蒋先云让李营长去夏族长家抓人,然后继续审问谈少辉。
他们连是海丰赶来增援淡水,后面是第三军尹骥的主力,这个军本来是要去博罗的,半路上接到命令改为增援淡水。按照命令他们应该在昨天赶到淡水,只是因下雨耽误了行程才在此过夜,准备明天再赶往淡水。
不过谈少辉只是一个少尉,知道的情况不多,蒋先云问完之后,安慰谈少辉几句,便把与另外几个军官关在一起。不久,李仙洲把该部连长也抓来了,审问后得到的情报与谈少辉所说大同小异,不过却有一个重要补充,后续部队距离他们有三到五里路,这还是因为下雨把部队行军速度和前后距离拉开了的缘故。
在四连士兵终于可以休息了,炊事班抓紧时间烧水做饭,士兵们则围在火堆边烤已经湿透了的衣服,蒋先云拿着地图在仔细研究。
李仙洲抓捕行动理所当然的惊动了夏家,夏族长担心之下,便到祠堂来看看,了解一下新来的部队的情况。
他拄着拐杖在几个家人的陪同下来到祠堂,进门之后先报名施礼,满口贵军到此,有失远迎,…,等等。水田墟正位于惠州到淡水的道路上,常年有军队经过,迎来送往都是这套礼节,族长先生早已经操练得很熟练了。
蒋先云当然不会说什么,他平静的告诉夏族长,我们黄埔校军是来消灭陈炯明的,不是来祸害老百姓的,请夏族长放心,本军不会骚扰地方。
夏族长闻言将信将疑,不过这一路走来,的确没有看见这些士兵有进入村民家中,就是进自己家也只是把住在那里的军官抓走就完了,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带队的那个年轻军官还很有礼貌。
夏族长称赞完仁义之师后,便小心的问:“不知长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蒋先云没开口,而是先把夏族长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才说:“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希望夏族长能给我们熟悉道路的向导。”
“好,没有问题,天一亮我就派人给贵军带路。”夏族长自然满口答应,这点要求简直太简单了。
“不是天亮,而是现在。”蒋先云微笑着说。
“现在?”夏族长有些惊讶,这黑灯瞎火的还要去哪里。
“对,军情紧急,我们休息一会就走,还望夏老先生尽快给我们派个向导,当然我们会付给一定的费用。”蒋先云的态度很诚恳。蒋先云不但让夏族长吃惊,也让一旁的王公亮和李仙洲有些吃惊,他们都想问问是真是假,但蒋先云严厉的眼神下又把话咽下去了。
夏族长随后就要去找人,这时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这时我家的祠堂,为什么不让我进,你们还是革命军吗?”
蒋先云正要问是谁,夏族长面露惶急的说道:“长官勿怪,这是小儿阳林,不知天高地厚,冲撞贵军,还请长官原谅。”
蒋先云哈哈笑道:“这里本来就是你家祠堂,我们只是在这里暂住。”说着便让人去门口放夏阳林进来。
夏阳林十八九的样子,穿着一套蓝色的学生装,进来就问:“你们是黄埔军校的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夏阳林大喜:“我要参加你们,和你们一起去打陈炯明。”
蒋先云看他的样子,不由一乐,王公亮和李仙洲也都笑了。夏族长生气的呵斥道:“你来这里作什么,长官们作的是军国大事,岂是尔等学生能参与的,还不滚回家去,别打扰长官。”
“不,夏先生,夏同学没有打扰我们。夏同学回家去吧,别让你父亲生气。”蒋先云笑着劝到。
“回家?同志,您别听我爸的,去年的时候我就想考黄埔,他死活不让,今年我想留在学校参加东征,他派人来学校说他病了,你看他象病了的样子吗?结果我回来就把我关在家里,不准出去;今晚你们到我家来,我才找着空当偷跑出来。”夏阳林愤怒的说。
“哦,”蒋先云很同情的看看夏阳林,他以前在安源和水口山也曾遇见过这种情况,年轻人要革命,长辈拼命阻拦;以前他总是作长辈的工作,但今天不行。
夏阳林很是机警,他从蒋先云的神色看出他似乎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便不等蒋先云开口,抢先套交情:“其实我也认识你们黄埔军校的人,你们血花剧社来我们学校演出好几次了。李之龙,你认识吗?”蒋先云和王公亮、李仙洲都笑了。
夏阳林受到鼓舞:“我和李之龙很熟悉,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演出还是我帮忙联系的。”
“你们学校是….?”李仙洲开口问道。
“广州商科学校,离女子法政学院不远。你们血花剧社的《北伐》、《革命青年》我都看过。”夏阳林急切的说。他在学校也是一个风云人物,经常参加各种游行、演讲,不过夏家在广州有商铺,夏族长与学校的董事关系很铁,他在学校的行为夏族长都知道,所以每次他打算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动时,总被及时出现的夏族长给拦住。像这次他想参加东征宣传队,就被夏族长用病骗回。
蒋先云劝他说:“我们这是军队,不能随便吸收人的,而且你也没收过训练….”
“革命,不分先后,革命,不分身份;这是《北伐》里的话。我们要勇于打破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这是《革命青年》里的话。”夏阳林打断他的话,质问道:“这些话,你们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蒋先云心想这不是我说的,前者是庄文革说的,后者是周主任说的。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参加革命,不让我参加战斗。”夏阳林的口气咄咄逼人。
蒋先云不怒反笑,他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夏同学你对革命的理解有些片面;革命是有分工的,比如我们的任务就是战斗,消灭敌人,你的任务是发动群众,宣传革命。”
“发动群众?”夏阳林不解的问。
“对,向群众宣传革命道理,然后把群众组织起来,比如在这里组织工会,组织农会。”蒋先云很耐心的解释道。
夏族长一听,敢情这位不抢东西抢人呀。自己的儿子去广州读书后,接触了一些思想变得十分出格,整天就是革命革命,革命有那么容易的,孙中山搞了几十年革命也没见他搞出什么东西,乱兵还是乱兵,洋人还是洋人,中国人受罪还是受罪。故而他坚决反对儿子搞什么革命,安静的念完书然后继承家业,这不挺好,干嘛要去搞那个革命。
见蒋先云要给儿子讲什么革命道理,他赶紧插话:“阳林,你先回去,不要耽误长官休息,待会他们还要赶路。”
“这么晚了,你们要去那儿?”夏阳林没理他父亲,只是不解的问蒋先云。
蒋先云不好告诉他们细节,只是模棱两可的以任务代替。
夏阳林眼珠转了转,然后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一带我都熟。”
夏族长一听有些慌了,连忙说:“儿子,长官是去打仗,你去凑什么热闹。”
“吧,怎么是凑热闹呢?这么晚了,他们根本不熟悉这一带,不需要人带路吗?”夏阳林叫道。好聪明的小伙子,蒋先云心里赞叹道。
“你对这一带很熟悉?晚上也不会迷路?”“当然,我七八岁就在这一带跑,从淡水到惠州,无论大路小路我都知道,别说晚上,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路。”夏阳林毫不客气的说。
蒋先云有些怀疑他在吹牛,见蒋先云不相信,夏阳林有些急了,他扳着手指头介绍从这里到淡水有那些路可走,要注意些什么;然后又说到惠州的…。
夏族长无可奈何,要说熟悉道路,夏阳林确实很熟悉,家里在淡水惠州都有铺子,他又是个坐不住的人,隔上两天就去一趟,完了就回来,也不管早晚。
蒋先云这下放心了,他转而开始做夏族长的工作,他向他保证不让夏阳林参加战斗,一定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家,夏族长这下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不过他还是派了两个人跟着。
送走夏族长后,王公亮和李仙洲王家修立刻把蒋先云围住,问他究竟要做什么?蒋先云把地图摊开,指着地图说:“你们看,淡水是惠州的门户,敌人一定会死守淡水,这是我们的位置水田墟,距离淡水只有大约八里,强行军只要三、四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到,敌人援军主力在我们后面,估计应该是在…,这里,中鼓围,因为这一带没有别的地方可供他们避雨休息。离我们也就五里地,既然他们是增援淡水,说明淡水守敌兵力空虚,如果我们等到明天,那么敌人的援兵很可能就会先赶到淡水,要知道洪兆磷从博罗、叶举从惠州都在增援淡水,如果我军今夜袭击淡水,只要能拿下一个城门,明天胜利的把握就会更大,部队的伤亡就会减少。”
“要是袭击失败,被敌人发觉了呢?”李仙洲问。
“完全有这种可能,不过,这样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很大,我们只要退走就行了,敌人不敢在夜间进行追击。”蒋先云很有信心。
随后几个人有进行了讨论,他们又详细询问了夏阳林淡水的城高,护城河等情况。
凌晨三点,教导一团二营四连离开水田墟,夜色下悄悄向淡水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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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袭淡水(四)
出发不久天空中又飘下小雨,八里地,一小时二十分钟赶到,黑暗中四连摸到淡水城下。王公亮带领一个班悄悄在护城河上架起一道桥梁;夏阳林估计淡水城的城壕有三米宽,蒋先云感到不保险,因此做了一架四米多长的竹梯,此时铺在城壕上就成了一座简易桥梁。
蒋先云向李仙洲交代一句我们若回不来,你带部队向西南方向撤,就率领一排剩下的两个班扛着登城梯悄然来到城墙下,竖起登城梯,蒋先云第一个爬上去,爬到顶才发现登城梯不够长,离垛口还有近1米的距离,他听听城上的动静,双手抓住城缘,用力跃上城,然躲在城墙边,随后王公亮也登上城。在两位长官的带领下,一排士兵悄悄登城。
不等士兵全部登城,蒋先云与王公亮各带一股人向两边城楼摸去。城楼虚掩的门中透出火光。凌晨四点多正式睡意最浓的时候,唯一的哨兵在楼檐下躲雨打瞌睡,只是偶尔抬头向四处张望一下,心里诅咒这鬼天气,在他看来东征军还远,离淡水还有二十多里,况且这是东门,不是南门和西门。等他再次抬头张望的时候,就看见一把手枪顶在他的胸膛上,他下意识的张嘴要叫,手枪主人伸手就捂住他的嘴。
将城门楼里驻的一个班的陈军控制住后,蒋先云悄悄下城迅速向城门摸去,没有任何意外,守城门的士兵都躲在城门洞里,上面有人看着,城门是关着的,能有什么事。
卫士坐在角落里瞌睡,练演雄还在看地图,自从张立国出兵后,他就住进指挥部再也没回过家,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陈炯明答应的援军迟迟未到,淡水几乎就是一座空城;洪兆麟一再声称他当面的滇军兵力雄厚,无法派兵增援,其实洪兆磷的心思他明白,他就是想看叶举的笑话;几天后,张立国就回来了,练演雄得知广九路守军全军覆灭后,向叶举和陈炯明发出紧急求援,这下不但陈炯明慌了,洪兆麟、叶举也都慌了,出不来的兵立刻出来了。
几千人马两战就全军覆灭,袁遐九和孟献祥死活不知,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练演雄感到这次孙中山的东征与以往不一样,两年前的东征,孙中山的兵虽然多,但绝没此种坚决,大家在战场上过手,彼此还留一丝余地,不像现在上来就是你死我活,樟木头的黄埔校军一个连,北阻南挡,以前滇桂军中谁敢这样打。
反观本军,到东江以后也不象从前了,将领之间矛盾重重,洪兆麟想要在惠州分一杯羹,叶举明阻暗推,以至于现在淡水危机洪兆麟也不肯发兵救援,但话又说回来,东江贫瘠谁肯把到嘴的肥肉再让出来。
恐怕明天东征军就要攻抵城垣了,要是援军还不到,淡水失守几乎是肯定的。他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外刮进一阵冷风,几个人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就进来了。
太放肆了,练演雄愤怒的抬头却看见几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自己,另外两支这对准了惊醒的卫士。一个穿着自己军队制服的年轻军官对他笑了笑说:“我们是黄埔校军,你被俘了,交出武器。”
蒋先云制住城门的守军后,又以同样手法摸进住在城门附近的守军营地,一枪不放解决了东门的全部守军。通过东门守军连长查知淡水守军指挥部,然后留下李仙洲排守卫,其余各部随他立刻偷袭指挥部,为了应付路上可能遇上的敌军,他们还换上了敌军的军服,谁知完全多此一举,城里敌军的戒备更松,路上竟然没有碰上巡逻的敌军就到了指挥部,接下来就如同演戏一般,门口的卫兵被轻松解决,蒋先云带一个班直扑练演雄的房间,王家修带一个班则负责解决卫士班,王公亮负责解决其余人等。
“你们怎么进来的?”尽管已经缴械了,练演雄还是没想明白,这些人是这么进城的。
蒋先云没有捆他,只是派了两个士兵看住他,自己转身就出去了,练演雄知道这是解决指挥部里其他人去了,过了会,蒋先云又回来了。
“我们怎么进来的我们待会再来讨论,练师长,现在帮我个忙好吗?打电话让各营营连长来开会,守东门的厉连长不用了,还有这里的也不用了。”计划进行很顺利,蒋先云心里高兴,不由自主的学上了庄继华的说话方式。
练演雄无可奈何的拿起电话,连续给打了几个电话,叫各营连长来团部开会,结果自然是来一个收拾一个。随后蒋先云和王公亮押着南门守军营长去了南门,南门守军住得分散,蒋先云在营长的带领下一个连接一个连的干,半个小时南门被控制在手中,然后立刻派王公亮带人骑马向团部求援,那个夏阳林混在李仙洲的部队中也跟进城了,这次报信他又自告奋勇要求带路。
王公亮以前没骑过马,可是没办法只有硬上了。他紧握缰绳拼命打马往前赶,别看现在四连进展很顺利,接下来还有两个门没有控制住,而且就算控制住了,明天敌人援军一到,四连面临的就是一场苦战。
一匹马从旁边跑过,王公亮诧异的看见夏阳林在马上挥洒自如,狗日的,这小子的骑术还不差。当然不差了,夏家好几匹马,夏阳林从小就喜欢骑马,他跑东跑西都是骑马去的,你当他走路呀。
“你把缰绳松一点,两腿夹紧,马就能跑得快些。”夏阳林跑了段距离后停下来等王公亮上来对他大声说,然后又自顾自的跑走了,把王公亮气得牙痒痒。
在石鼓前的一个小村夏阳林被哨兵拦住了,他一身陈军军装让哨兵认为他就是奸细,幸亏是夜里,不然哨兵老远就会开枪。
三营营长刘峙说什么也不相信四连把淡水给夺下来了,校长定下的四路围攻,竟然让蒋先云一个连就给拿下来了,他非常怀疑这是对方的死士,但看这个年轻人激动的样子又不象,正在犹豫不绝时,王公亮赶到了。
三营紧急动员,随后就是整个一团,何应钦高兴呀,蒋先云这个功劳太及时了,王柏龄那个空想理论家*庄继华打了个漂亮仗,上次开会时瞧他得意劲,就差把眼睛顶到脑门上了,这下看你还得意什么,你二团有庄继华我一团也有蒋先云。
刘峙赶到淡水时,蒋先云与敌人正在北门附近对峙,他们在偷袭西门时被一个早起的士兵发现,被迫开枪,不过西门的守军发现太晚,很快被四连消灭,但北门守敌却有了准备,蒋先云只好展开强攻,不过由于兵力太少,攻击失败形成对峙。
刘峙来的正是时候,敌人刚整合好正准备发动反攻,由于高级点的军官都被俘虏,剩下的下级军官各自有些不服气,打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样各自为战行不通,不得已才推举出一个总指挥来负责指挥各部。
刘峙一到就吹响冲锋号,发起进攻,陈军发现城里校军援军已到,立刻弃城而逃,刘峙也不追赶,把城门一关守在里面,其他等何应钦来了再说。
从海丰赶来的尹骥所部在中午才走到淡水,原因是蒋先云在水田墟自承团长,把尹部先头团给吓住了(情报来自水田墟解救的先头连),因此沿途小心翼翼,更是等后续部队上来后才开始行动。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不但教导一团在城里了,蒋介石和加仑随教导二团也已经进城了,粤军第二师张明达部主力已经到达淡水河西岸的象山下,另有一部已过河逼近淡水;粤军第七旅许济部到达水洋塘。
尹骥见事不可违,遂向北方的常山口和仙人石方向退去。
淡水终于拿在手里了,惠州的南大门洞开。
可是洪兆麟从博罗,杨坤如从惠州来援的增援部队距离淡水也不过几十里,前锋已经抵达望牛岗。
尹骥在望牛岗与常山口之间的老坡角遇上洪兆麟和杨坤如第四旅旅长李克诚,二人得知淡水已失,遂停止前进,向陈炯明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陈炯明回电命令他们立刻夺回淡水。三人商议后,决定以洪兆麟所部为主力从沙坑方向进攻淡水,尹骥部出望牛岗攻击淡水北面,李克诚沿黄沙围、果岭布防,以掩护洪尹两部之侧翼。
蒋介石进淡水不久即得到陈军援军在洪兆麟、尹骥的率领下赶到淡水以北区域,经过与加仑的商议后,下令,教导二团沿沙坑布防,粤军第七旅许济部与粤军第二师之一部沿望牛岗向北进攻,粤军第二师主力则由象山下出发,以一部对北警戒,主力经山坑过河,向果岭方向攻击前进。
两军在淡水以北迎头相撞,展开第一次东征的第一场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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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萌芽
淡水城下战火纷飞,庄继华却在樟木头整训俘虏,樟木头一战共俘虏敌军官兵1000多人,这还不算那些受伤的。这个活庄继华也没想到周主任会派给他,这还要从那五百大洋的赏金说起。
蒋介石的五百大洋让庄继华感到有些烫手,最简单的就是分下去,全连每人都分点,可他感到不妥,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把这笔钱分成三部分,首先给黄明诚送去两百大洋,明确告诉,这不是给他的这还是给阵亡工友的抚恤金,虽然钱少,但这是他们应得的;其余的三百大洋,他拿出五十元改善连队士兵的生活,剩下的他全部给阵亡士兵,连同他们的抚恤金一起寄给他们的家人,当他在连里宣布这个分配方案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这让他有些奇怪,后来还是赵汉杰告诉他,弟兄们不但没意见而且还更愿意跟着他,没别的,连长连死人都没忘记更何况活人。
蒋介石率总部向淡水进发的前夕,周主任却找来了让他帮着整训俘虏,在这个时代,俘虏要么是打散直接分进部队中,要么是遣散;所谓遣散其实就是把枪缴了,然后把人拉到控制区的边缘,然后让你走人,路费?好点的给两个馒头,差点的就没有了;杀害战俘的事还是很少,特别是将领,对他们一般是好吃好喝招待一番然后送他们走人或交换己方被俘的将领,除非是私仇才杀。这已经成了民国军阀混战时的一个习惯性做法,也就是因为这个习惯,后来的孙传芳发动反奉战争时,把抓住的奉系将领施从滨给杀了,招致全国各派军方将领的反对,包括他的部下,也为日后他自己埋下杀身之祸。
蒋介石没打算遣散战俘,更确切的说是许崇智没打算遣散这些战俘,这些战俘绝大部分是广东人,许崇智想把他们编进自己的粤军中,但现在是在对陈炯明作战,这些原陈炯明的部下当然不能直接带上东征战场。
庄继华推脱不掉也根本无从推托,只好接受这个任务,七连暂时成为战俘营看守。总部开拔后,庄继华就与管理战俘的政治部科员贺衷寒、杨其刚一起开始进行战俘的整顿和教育。
让庄继华有些意外的是,他准备的措施,什么忆苦思甜、宣扬革命道理等等,都没用上。有个士兵站出来问有没有军饷,军饷能不能按时发放,这当然毫无疑问,庄继华据实回答后,这些俘虏就纷纷要求参加东征军,这下庄继华明白了,敢情这个时代当兵只是种谋生手段,至于为谁打仗,为什么打仗,这些士兵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最怕的反而是遣散,因为当兵打仗贯了,再回去种地做工反吃不下那个苦了。
庄继华却不敢这样收了,这样的兵能打仗?也许能,但绝对不能打恶战;不过就这样放过他们庄继华却是不愿意,既然成了买方市场,那诸位俘虏就要有接受挑选的心里准备。
接下来庄继华宣布要想参加东征军必须满足下面几个条件:首先不能抽鸦片;第二身体强壮,标准为五公里跑三十分钟,特别说明这个标准是放宽了的;第三必须识字,标准是五十个;第四必须懂得革命道理,至于什么是革命道理,就是邓文仪和杨其刚讲的课,要记到心里,记到脑子里。
这些俘虏一下就炸了,第一、二条没什么,很多军队都不收抽鸦片的,陈炯明的部队刚开始也不收抽鸦片的,只是最近两年混了些鸦片鬼进来,因此第一条他们大部分都满足,至于第二条,当兵自然要身体强壮的,这无话可说;问题是第三和第四条。这些士兵几乎全是文盲,斗大的字认不到一箩筐,更谈不上革命道理了。
等他们闹嚷过后,庄继华才说话:“我们不是那种军阀的军队,为长官抢地盘打仗,为长官抢钱抢女人打仗;我们不打这样的仗,我们只为信仰打仗,为国家打仗,为老百姓打仗;这就是革命军队与军阀军队的不同,只有明白革命道理的人才能参加革命军队。至于什么是信仰,什么是革命,待会邓教官和杨教官会告诉你们的。”
“当然,如果有人不愿意;可以,等东征结束了,我们就送他回家。”庄继华口气强硬,这些人是俘虏也是一帮兵油子,开始时决不能对他们客气。
于是战俘营变成了新兵营,大部分战俘变成了新兵,只有少部分人想回家,他们便单独成一营,每天干活,待遇当然要比新兵营差。
“新兵”开始上课,贺衷寒和杨其刚负责喷口水,庄继华听了一阵后,发现两人讲的不完全一样,甚至互相批判。杨其刚是讲共产主义,批评贺衷寒是右倾,邓文仪是讲三民主义,攻击杨其刚是左倾;庄继华一看这样不行,把两人拉到一起,希望商量个统一的教材出来,谁知道两人一下就吵起来了。
贺衷寒指责杨其刚宣传赤化,打着国民党的旗号宣传共产主义;杨其刚则认为贺衷寒故意扰乱视听,一贯右倾,正在滑向反革命的阵营。贺衷寒认为自己讲的是三民主义,是总理宣讲的,怎么是是右倾;杨其刚则反驳说邓文仪讲的内容不是总理的观点,是右派观点,是打着总理的旗帜反总理。
随后两人又吵到学校里的事情,杨其刚指责贺衷寒发行《革命青年》目的是分裂黄埔,分裂青年;贺衷寒反驳说杨其刚垄断《士兵之友》是宣扬共产主义,凡是与共产党不同意见的便不准发表,然后向庄继华解释说我和雪冰听了你的意见与他们商量成立一个编委会,结果编委会是成立了,成员五人,三名共产党员,只有两名国民党员,发表文章却必须要三名编委会成员同意才行,这使成立编委会的目的完全落空,迫不得已他和邓文仪才另辟其径。
杨其刚这才知道原来两人要求成立编委会是庄继华出的主意,不由得对庄继华也产生怀疑。
接着贺衷寒告诉庄继华,他和邓文仪、曾扩情正在筹划成立一个孙文主义学会,在青年中推广总理的学说,他希望庄继华也参加。庄继华越听越不是滋味,杨其刚则在一旁不住冷笑,似乎对他们毫不在意。
听完贺衷寒的话后,庄继华对贺衷寒说:“君山,我不赞成你们成立什么学会,你们完全可以依托青年军人联合会进行这样的宣传,我想巫山他们是不会反对的,而且你还是青军会的总干事。”
“不会?我不相信,青军会执委中四名中共党员,我们国民党员只有三人,再来搞个必须四人赞成,那我们不就是摆设吗?”
“你本来就包藏祸心,对于你这种搞分裂的破坏分子,我们当然要坚决斗争。”杨其刚鄙夷的说。
“其刚,我不赞成你这样评价君山,我认为设身处地的想君山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也说明他们的担忧。”庄继华开始和稀泥了。
“有什么担忧的,他们担忧的是革命力量发展了。庄继华,我看你就是个两面派,你为什么不参加青军会,为什么要给给他们出主意?你的立场有问题。我看巫山就是对你太迁就,但我不会迁就你,你要是右派,我也一样和你斗。”听到庄继华说贺衷寒的担忧有道理,不由怒从心起,把矛头又指向庄继华。
庄继华心里苦笑一下,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不是东就是西。两面派就两面派吧。见杨其刚指责庄继华,贺衷寒可高兴了,他早想把庄继华拉进他们圈子,每次试探庄继华都是绕个圈就滑走了,上次余洒度没让他们达到目的,现在杨其刚又来了,好,我再加一把火。
“两面派,这个帽子可不好戴,你那篇文章的风波可还没完全过去,说不定过两天就成了右派了,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是右派。”贺衷寒冷笑道。
“右派不右派不是我说的,而是你做的。”杨其刚毫不退让。
“也就是说除非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其他行为都是右派行为。”贺衷寒开始准备给杨其刚设套了,一期同学中除了蒋先云和庄继华,贺衷寒辩论不促任何人,包括李之龙。
“胡说,分裂国共合作,反对总理的三大政策的行为才是右派行为。”杨其刚敏锐的察觉贺衷寒的阴谋。
“那么我问你,文革的那篇文章有什么错?你们和右派要群起攻之。”贺衷寒质问道。
“限制工农运动就是错误的。”杨其刚上当了,但他马上意识到了:“总理不也说他有小错吗?难道总理也说错了。”
贺衷寒这下没办法反驳了,庄继华无奈的看着两人。
“你们要这样才是真的要分裂。团结,什么团结?就是求同存异。”他想起前世的名言:“你们两个在学校国共两党同学中的影响力很高,如果你们都不能团结,那么其他同学分裂的可能性不是就更大了。团结首先是要团结身边的人,如果连朝夕相处的同学都不能团结,何谈其他人。”
“君山,你们那个学会我不赞成,所以我不会加入;另外,君山,其刚,我建议你们好好想想如何团结同学,而不是只采用疾风暴雨式的批判。另外我还想说一点,我们不是讲过民主吗?民主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让人说话。”
说完,庄继华感到很疲倦,他不打算再谈下去了,他不可能将两人强行捏合在一齐,他们都不是盲从者,都是思想敏锐、见识超绝之人。
“哈,你们都在这里呀。”
三人扭头一看,李之龙正兴高采烈的向他们打招呼,身边是穿着军装扎着武装带笑面如花的潘慧勤和宫绣画。
李之龙大声说:“推荐票,plmm出场,我要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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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诤友
三人看见李之龙旁边的潘慧勤,便同时皱眉,向李之龙的身后张望,李之龙看他们的样子,哈哈笑道:“别担心,金慧淑同学没来。”潘慧勤和宫绣画同时笑了,两个女孩的笑容是各有特色,潘慧勤是抿嘴一乐,宫绣画则是则是大方的咯咯直笑,白皙的脸上透出一股顽皮,“早知道你们这样怕她,我就一定把她拉来。”说完又咯咯直笑。
“那我们打败仗你就要负责。”庄继华顺口开个玩笑,他倒并不怕金慧淑,在他看来金慧淑只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充其量也就是口头上宣扬,前世他在美国大学里曾经接触过几个女权主义者,她们给他的感觉是上帝应该把子宫造在男人的身体里,这个金慧淑与他们差远了,最多也就是在口头上显得咄咄逼人,他烦的是有这么个人在一旁就什么事都作不了。
贺衷寒和杨其刚却没有感到好笑,两人都是一脸寒霜,明显刚吵过,李之龙马上发现三人气氛不对,于是便问:“怎么啦,其刚,出什么事了?”杨其刚不客气的说:“李之龙同志,这是在前线,注意点影响。”说完转身就走。
李之龙先是莫名奇妙,而后脸色渐渐泛红,勃起一股怒色,潘慧勤也有些尴尬,气氛一下又落下来。宫绣画眉毛一扬,冲着杨其刚的背影喊道:“我们就是来上战场的,神气什么,还革命军人呢,最好先革革你脑子里的封建思想。”
贺衷寒向庄继华打声招呼也要走,庄继华不解的说:“在田来了正好聊聊,干嘛…。”贺衷寒打断他的话:“我与他没什么好聊的。”李之龙也不客气的说:“文革,我听说你在这,来看看你的,与其他人无关。”贺衷寒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就走了。
庄继华看着李之龙心里直摇头,当学生时他们关系没这么紧张,怎么毕业后会搞成了这样,国共纷争难道就是这样开始的?李之龙的悲剧就是这样开始的?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庄继华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但立刻又被否决了,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他还没有把自己看得那样高,跟着老蒋是先甜后苦,跟着老毛是先苦…以后好像也不怎么甜。唉,以后再说吧。
“我说不来战俘营吧,你非要来,看受批评了吧。”潘慧勤埋怨李之龙。
听到恋人这么说,李之龙更感到不舒服了。
“有什么,他是多管闲事,我们是宣传队,来这里向战俘宣传革命的。”李之龙强辩道,额上的青筋却在抖动。
“你还说。”潘慧勤委屈得眼圈有些红了。
庄继华心里有点慌,这潘慧勤平时不是这样的呀,挺豪爽的女孩,怎么说哭就要哭呀,这可不是哭的地方。
“在田没说错,向战俘宣传革命道理也是你们宣传队的任务,只是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要早知道,我会去请你们的。”庄继华急忙劝到。
“让我们给俘虏宣传革命,好呀。”宫绣画高兴起来,转眼又有些发愁。
“可我们该怎么作呢?慧勤姐,也是刷标语,演讲?”
“可以考虑换个方式,在田,干你的老本行。”庄继华对李之龙说。
“老本行,演戏?这是宣传队,剧团没来。”李之龙没好气的说。
“死脑筋,潘同学怎么会看上你。”庄继华笑骂道:“你们宣传队可以组织一些小节目,比如唱歌,小品,舞蹈,这些节目中把革命道理放进去,这样不就达到宣传的目的了。”
这个时代,劳军虽然很少却也不是没有,但那是单纯的慰劳性质。在慰劳中加入宣传成分估计是共产党独创,在各国军队中只有共产党的军队有艺术团、歌舞团这样的编制,其他国家好像没有,至少笔者没发现。
李之龙有些明白了,想想后又有些发愁:“小品可以排上一个,可是这舞蹈和歌曲那里去找?我说的是有革命道理的舞蹈和歌曲。”
这下庄继华也有些发愁了,其实前世他也会唱一些革命传统歌曲,他的客户中有几个是军人出身,卡厅k歌时常陪他们唱,也就学会了一些。但这些歌曲好像不太适合,除了党派色彩太明显,而且还有些超出时代,象东方红、北京的金山上等等能拿出来唱?
“问问百灵鸟,看她知道不。”宫绣画说道。然后给庄继华解释百灵鸟是宣传队的队员阿英。
庄继华这才知道这支宣传队成员不仅仅是在校学生,还有工人店员等工会积极分子。广东区委为了支援东征,在全市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积极分子进行了动员,不但组建了宣传队,还组建了支前队为前线运送给养。这个阿英就是顺昌纺织厂工会的积极分子,是宣传队里最会唱歌的,被称为宣传队里的百灵鸟。
李之龙把庄继华强拉到宣传队的宿营地,让他帮忙选歌。庄继华开始也没怎么,前世听的歌多了,想想那百灵鸟的歌也不太可能引起他的意外。
宫绣画把阿英拉来的时候,庄继华也没太在意,只是微微打量一下,阿英看上去很普通,前额留着留海,脑后梳着一条辫子,十八九岁的样子,相貌不算出色只能说是端正,眼睛挺大,皮肤微微有些粗糙,这是常年做工留下的痕迹,见到庄继华也不害羞,只是安静地听他讲对歌曲的要求。
随后阿英唱了首《寻亲泪》,这是首粤南小曲,说的是一个闯南洋回来的人寻找自己亲人的歌。阿英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带着一丝悲伤、一丝愁绪、一丝缥缈,伴随哀怨的笑容,让人心粹,催人泪下。庄继华心说乖乖这要是放在前世最差也算个情歌天后,粉丝不海了去了。
成了,庄继华对李之龙说,再找两首工人泪农民泪的歌就成了,到时候我就让那些俘虏们哭去吧,然后他们就知道为什么要革命了。
第二天,庄继华又邀请了黄明诚的工人纠察队参加宣传会,怎么说也是一齐拼过命的,他让曹渊在前面陪着黄明诚,自己却把李之龙拉到队伍的后边,他打算与李之龙谈谈,提醒他谨慎些,中山舰事件他可是主角。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李之龙性格中不拘小节、得意时有些目中无人的缺点被他抓住了。
随着节目的进行,现场的气氛越来越好,李之龙又有些得意了,庄继华冷眼旁观见他兴致很高,便开始给他泼冷水了。
“在田,有句化我想劝劝你,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庄继华平静的说。
“什么事呀,吞吞吐吐的,文革,你这可不好,我早想说说你了,你战场都上了,英雄也当了,怎么还是这样畏畏缩缩的。”李之龙毫不在意的批评道,他对庄继华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方式说话方式,老早就不满意了,在他看来革命者就应该光明磊落,有什么说什么。
“那我可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哦,对我有意见,那就提吧,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李之龙见庄继华这样说,知道他要对自己放炮了。不过说实在的,李之龙也挺佩服庄继华的,同学这么久好像就没看见庄继华被什么事难住过,就算上次的文章事件,那么大的事,要换他李之龙的话,早就与人争吵起来,至少余洒度就不能轻易过去,但庄继华好像没真正往心里去,学校里的议论,报上的文章,他都无动于衷,除了送上门的余洒度以外。
“在田,其刚提意见的场合虽然不好,但他的意见却是对的。”庄继华委婉的说:“你与潘慧勤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在其他场合我相信其刚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但这是在战场,别人在拼命,你呢?”
李之龙正要反驳,庄继华制止了他。
“知道的说你是率领宣传队干革命,不知道的呢,说你是以公谋私,甚至更难听的话也有;如果有人对你心怀不满,暗中向你在党内的上级报告。这后果…”庄继华闭口不言,李之龙是个聪明人用不着在说下去了。
这番话让李之龙背心冒汗,其实如此张扬本不是他的本意,在他知道自己要带宣传队时,他找过周主任提出下部队或者跟着政治部行动,不愿带宣传队,没想到却受到周主任的严厉批评,他感到宣传队根本没什么事,不就是刷几条标语,发表演说吗,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有些怀才不遇,这才整日与潘慧勤形影不离。
“你知道你与巫山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是稳重。巫山做事前后想得很仔细,几乎要考虑每个细节,你对人对事热情很高,却易疏忽细节;任何事情都是由细节组成的,因此西方有句谚语叫细节决定成败。”庄继华见李之龙听的很认真:“在田,我们是朋友,所以我说了这么多,如果你认为我是真心为你好,你就一定要记住细节决定成败。”
李之龙有些感动,这的确是肺腑之言,只有朋友才能说得出的话。
“文革,你的批评我接受,以后我一定注意,东征没结束前,我决不再与慧勤或其他任何女同志单独在一起,把宣传队的工作真正搞好。”
殊不知,他这话让庄继华更感失望,但庄继华已无法再说什么了;李之龙直到一年以后才明白庄继华所说的细节决定成败的意义,不过他那时已经被囚禁在虎门炮台中了。
宣传队的工作很有效,他们的节目触动了俘虏们已经麻木的内心世界,接下来的几天庄继华让曹渊讲课,让杨其刚和贺衷寒观摩,让七连士兵与俘虏们交流,俘虏们的思想开始活跃。
好事成双,庄继华对俘虏营的整顿有些满意的时候,前方又传来一个捷报。
洪兆麟与尹骥向淡水发起反攻时,东征军的部署尚未调整到位,第七旅在距望牛岗三里的深木墟一线与尹骥部展开激烈战斗;教导二团也在新铺与从沙坑而来的洪兆麟所部遭遇。二团在洪部的冲击下连连后退,王柏龄慌了手脚,自己亲自跑到城里向蒋介石求援。上行下效,二营五连连长孙良也丢下部队也逃进城里,五连士兵立刻向后溃散,洪兆麟从五连的缺口中杀进来,二团被迫向淡水城退却,蒋介石大怒之下,枪决了孙良,震慑部队,同时从许济七旅中调卫立煌团支援二团,这才稳住二团阵地,但七旅的攻势也因此减弱,被尹骥挡在望牛岗,当天淡水城以北全线激战,直至夜幕降临。
第二天蒋介石只留下一个营守卫淡水城,教导一团全团出击洪兆麟,经过五小时激战,洪兆麟终于支撑不住,向常山口和仙人台退却,企图依*仙人台的地势阻击东征军的追击,没想到的是,粤军第二师在张明达率领下渡过淡水,击破果岭李克诚部的阻击,向仙人台后方的萧楼、老河口发起进攻,这让洪兆麟尹骥急忙从仙人台后撤,校军和粤军第七旅穷追猛打,洪兆麟和尹骥付出惨重代价后得以退往平山,淡水之战以东征军大获全胜告终。
随同捷报而来的是一道命令,庄继华升官了,他被任命为三营营长,接替王俊的职务;七连连长由胡宗南接任,副连长由宋希廉兼任,一排副排长李铁军接任一排长,二排副排长王敬久调三排任副排长,在排长杜聿明归队前主持三排工作。随后命令七连立刻从战俘中挑选士兵补充部队,将俘虏营交给护送支前队的粤军,庄继华率七连护送支前队尽快赶往前线。
第四十九节 破竹
淡水大捷之后东征军势如破竹攻克平山、白茫花;洪兆麟尹骥原欲利用白茫花的地形条件阻击东征军,但军无战心、士气低落,被粤军张明达师绕过白茫花,攻击其侧后于是洪尹二部纷纷夺路而逃,尹骥部彻底溃散,洪兆麟仅率三千余人逃往潮汕地区,至此南线敌军几无抵抗。
攻克白茫花后,东征军总部在白茫花召开会议,许崇智、蒋介石、加仑等前线高级将领均参加,讨论下一步作战方向。
此时纵观整个战局,北线滇军主力与林虎对峙于河源、博罗以北地区,谭延恺部与陈炯光部在连平相持,整个北线处于相持状态;中线桂军与滇军第三军胡思舜、粤军陈铭枢旅包围惠州;由校军和粤军组成的南线部队却连战连捷,陈炯明的家乡海丰已在刀口之下。
南线部队士气高涨相对应的是高级将领却很冷静,许崇智带来的消息表明北线滇军与林虎在打一场“静坐”战争,双方很默契的均保持守势,更为可虑的是杨希闵、刘震寰不久前发表通电主张南北议和,实现国内和平,而后杨希闵竟然丢下部队去香港了,林虎居然仍然不发动进攻,这其中的隐情令人深思。
摆在东征军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北上攻取惠州;一是东进攻取海陆丰、潮汕地区。前者的有利之处在于惠州是陈炯明军的支撑点,拔掉这棵钉子,便于彻底摧毁陈炯明在东江的势力;不利的地方在于惠州城高墙厚,又经陈军长期经营防守体系严密,滇桂军曾经围城数月不下,如果取惠州迁延日久,必然给陈军以喘息之机,而且杨希闵的动态令人生疑,一旦滇桂军有变,不但目前的成果会损失殆尽,而且屯兵坚城之下的东征军必受到敌人的两面夹击。东进潮汕的好处是目前当面之敌洪兆麟部已经无力再战,敌军兵力空虚,可以趁杨希闵态度未明朗之机拿下潮汕,将洪兆麟部歼灭或驱赶到福建境内;不利之处在于东进是孤军深入,供应线从广州到前线至少400里,而且杨希闵一旦生变,后路有被完全切断的可能。
两种方案各有利弊,参加会议的各军将领争论激烈,不过加仑、张明达力主东进,许崇智、蒋介石有些犹豫,许济则力主北上攻取惠州,他认为目前东征军经连场大战,兵力消耗较大,继续东进风险很大,如果东进他要求休息一段时间,以整补部队。
加仑表示反对,现在敌人是惊弓之鸟,如果我们休整敌人也就任喘口气,我们休整完毕,敌人的整顿也完成了,那时我们再要进攻困难将是目前的数倍。
加仑这话没有说服许济却让蒋介石下了决心,他决定东进,他的决定影响了许崇智,许崇智决定调粤军陈铭枢旅加入南线作战,同时向大本营要求增调吴铁城的警卫军也加入南线作战,依然由蒋介石担任南线总指挥。
具体部署是全军兵分两路,左翼由蒋介石率领校军出梅龙圩进攻海丰;右翼由许崇智亲自率领沿西枝江左岸取道三多祝进攻海丰。
南线的溃败让陈炯明又惊又怒,他完全没想到南线败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仅仅多了两个团的黄埔校军,许崇智粤军的变化就如此之大,他想不明白,故而他把原因归结为部下不听指挥,如果洪兆麟能够早两天出动,淡水就不会被人乘虚袭取。林虎在北线按兵不动,没有按照命令出击谭延恺的侧翼。陈炯明感到自己这次出山对部下的控制力下降很多,两年来这些人在东江挣扎求存,彼此间积累的矛盾在这一战中爆发。不过他感到还有机会,叶远秋正在香港与杨希闵商议,邓本殷的态度也松缓下来,只要能打一场胜仗,这些在中间摇摆的势力就会投向自己,就能把整个局势翻过来。陈炯明定下心神,给林虎发去一个长长的电报:已与滇军达成密约,彼不会向我进攻,留少量兵力监视之即可,主力自河源南下,经紫金、河婆、锦湖攻击南线粤军的侧翼,将其一举歼灭,最后陈炯明以悲伤的口气告诉林虎此战关系全军存亡,唯有你能力挽狂澜,你若失败,则本军将不复存在。
庄继华是在海丰追上部队的,部队的进展太快,支前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也没能在平山赶上部队。洪兆麟在三祝多得到自北线调来的马雄韬旅的支援,但当夜就遭到张明达师和许济旅的袭击,全军再次崩溃,马雄韬部大部分投降,洪兆麟率残部两千余人放弃海丰、陆丰,一路向潮汕狂退。蒋介石率领的左翼军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却还是在粤军第二师之后抵达海丰。
庄继华率七连和支前队进入海丰,到军需部与军需主任办好交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经过城门口时,他看见宫绣画与百灵鸟阿英在那里向一群农民宣传,旁边还有几个系着红飘带的农民装束的人。
他扭头就走,没想到宫绣画一下就瞧见他了,他们这行人也太扎眼了,大车小车堆满物资,推车的各种着装都有,不过宫绣画眼力还是很好,一下就在人丛中发现他了。
她从人群中挤出来,向庄继华跑来,边跑边喊:“庄连长,庄文革。”
庄继华无可奈何的站住,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喜欢参与政治的女孩,更何况她是倾向gcd的。宫绣画跑到他面前,脸上红扑扑的,胸口微微起伏,庄继华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说:“绣画是个很文雅的名字,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很野,像个男孩,是吗?”宫绣画白他一眼。
“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配不上你。”庄继华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论,他还要去问军需部在那里,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我爸妈就想我待在家里,学什么绣花绣草的,以后嫁个有钱的男人,我才不会如他们所愿。”宫绣画冷哼一声。
“那你不好好作你的宣传,叫我作什么?”庄继华前世见过这种叛逆女孩,总想挣开家人的束缚走条自己的路,但他们大多数很快被困难吓回去了,只有很少部分人坚持下来;当然前者也不见得是坏事。
“你好像不欢迎我?”宫绣画眨眨眼心中有些憋屈,她对这个人有些好感,上次游行中第一次碰到他,事后李之龙和陈赓对他的评价很高,但他却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甚至连青军会也没参加;他的主意让她参加了东征,如果表现好的话,还很可能加入cy,这是团支部书记李浩一告诉她的;还是这个人在樟木头组织她们演出,结果她们每到一地都受到将士们的欢迎;也受到上级的表扬,政治部周主任还亲自到他们队里来看望过他们;李之龙也不象刚出发那会有些消沉,变得信心十足。
第五十节 暗敌
“那里,我看你们忙,不好意思打搅,再说,你看,”庄继华向她示意身边经过的车队:“我还要赶着去找军需部,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
“哼哼,托词。”宫绣画撇嘴说道,不过她的心里好受些了。
“那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庄继华试探的问道。
“当然,是…。”宫绣画一时忘了找他什么事了,这时阿英也过来了,她一把拉过阿英,说道:“阿英有事问你。”
庄继华有些奇怪的,他怀疑的看着阿英,阿英被宫绣画这一拉,脸上一下染出一遍嫣红。
她诺诺的问:“庄连长,你在支前队看到阿水了吗?”听到阿水这个名字,庄继华脑子里出现一个精干的年轻人,支前队的人都称他阿水,这个年轻人很能干也很热情,他也很喜欢唱歌,休息时大家都喜欢听他唱那么两句。
庄继华点点头:“他就在后面,就快进城了。他是你的…。”
“是她的未婚夫。”宫绣画没好气的说,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啦。
“哦,他就在后面,等会就能看到他。”庄继华笑着对阿英说:“他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阿英很有眼光。宫绣画同学,你要向她学习。”
庄继华忍不住开起宫绣画的玩笑了,在这个时代他最不习惯的就不好跟女孩开玩笑,这已经让他憋了好久,今天送上门来的叛逆女孩(以他的经验这种女孩气量一般比较大),不说上几句实在有点对不住自己。
阿英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宫绣画撇嘴道:“哟,老气横秋的,你不就是一个小连长,也不比我们大几岁。”
庄继华无语,赵汉杰在后面插话道:“是营长,我们连长升营长了。”
“哦,难怪,好大的官,营长啊!”宫绣画故作惊讶的道。
“去,没你的事,瞎起哄。”庄继华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赵汉杰喝退,赵汉杰嘟囔着说:“本来就是嘛。”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别听他瞎说。”庄继华心里其实还是挺满意的,不过不是赵汉杰想的那样,而是营长至少比连长拼刺刀的时候要少,挨枪子的慨率也要小一些。
“你们找我就为这事?”庄继华问道。
“当然不是啦,我刚才忘记了。我们学校的校刊想让我写些战地报到,我想到你们连去,随你们一起行动。”宫绣画说完有些担心的看看庄继华,其实她们学校只是希望她写些东征见闻。
战地记者;这女孩倒挺大胆,不过主意不错,现在还没有反映战场的直接报到,有的只是一些简单的电报消息。
“这是个好主意,也是件好事。”听到庄继华的话,宫绣画脸上露出笑容,庄继华看着他的样子说道:“不过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呢?”宫绣画的笑容还没消失,立刻就转到失望:“你不是营长吗?”
“别说营长,就是团长也没权力答应你的要求。”宫绣画的失望越来越浓,过了会,庄继华才好整以暇的说:“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能不能成功就看你自己了。”
“什么办法?”宫绣画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她已经找过李之龙、找过周主任,他们都不同意。
“你去找政治部周主任,他同意就行。”庄继华的话刚说完,宫绣画就失望的摇摇头。
“我已经找过周主任了,他也不同意。”
“哦,还有个办法,”宫绣画心里又涌起点希望,可怜兮兮的望着庄继华:“不过这个办法比较损,有点影响你的形象。”
“只要能随部队行动就行。”
“你去找周主任,如果他不同意,你就哭,在他办公室里哭,当着他的面哭,人越多越要哭,同时你要哭诉你的报道的重要意义,这点尤其重要,哭诉他不准你革命以及他重男轻女的思想,一定要充分发挥,让周主任感到不让你随部队报道是件天大的罪过。不过你要哭象那么回事,要不要让李之龙教你点演戏的经验。”庄继华说得一本正经,赵汉杰听得目瞪口呆,阿英听得瞠目结舌,宫绣画初时皱眉后来却是笑面如花。
“好,没问题,哭我拿手,大不了手里藏两块洋葱。”宫绣画眉飞色舞的说,庄继华忍不住笑了。阿英有些发呆的看着两人在这里算计周主任这样的大官。
“绣画,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李浩一突然从旁边过来,看见宫绣画高兴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庄继华在樟木头时就认识李浩一,不过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怎么样,总感到他说话办事愤青色彩太浓,张口就是我党、革命之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是的。
“正德,没什么,闲聊吧。”庄继华笑着说,他也不想得罪这个人:“你来得正好,这两位女士我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找军需部办交割。”
李浩一自从当上团支部书记,工作就更积极了,本来这次宣传队没他的,是他向组织上反复申请才得以成行,不过在宣传队里他只当个副队长,但队长李之龙不但是黄埔生,也是cp,更当过鲍罗廷的翻译,这资历他比不了。
庄继华没注意到,宫绣画看见李浩一时,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就说:“李副队长,您怎么来了,检查我们工作?”
庄继华闻言有些诧异,宫绣画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好像对李浩一很是排斥。
“检查什么工作,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要不要帮忙。没想到庄连长也在。”李浩一有些尴尬。
“帮忙?用不着,我们的事自己能做好。”宫绣画说完一拉阿英,向庄继华说:“庄营长,谢谢你啊,如果能行,回广州我请你吃龙虎斗。”
“啊!那就两顿了!”庄继华叫道,宫绣画做个鬼脸,娇声说:“两顿呀,太贵了,一齐算好了。”说完笑着拉阿英就走。
“阿英,阿英。我在这里。”阿水在一群小车中剧烈的挥动着手臂,阿英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向他跑去。
宫绣画和阿英离开后,庄继华向李浩一道别后带着赵汉杰离开了,他没有注意到背后射来的两道忌恨交织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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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遭遇战(一)
海丰是广东最古老的县城之一,成县于东晋年间。庄继华沿途观察,城内建筑以木屋为主,间或有砖屋,砖屋之后必有院落,显是富裕之家。庄继华没有看到战争的痕迹,也许唯一的痕迹就是街上行人稀少;尽管东征军军纪严明,但人的本能驱使他们躲在家中。
胡宗南跑来向他报告,军需部找到了。军需库设在城内最气派的建筑——孔庙中,这孔庙说是庙,可不是仅仅是只有一个大雄宝殿那样的庙,而是占地近百亩的庞大建筑群,东征军占用了其中一小部分当军需仓库。
庄继华交割物资后带七连到城外二团营地马兜围,到了马兜围才知道二团团长已经是钱大均,原团长王柏龄被调回军校担任教育长,同时被调走的还有三营营长王俊。
庄继华感到有些奇怪,王俊被调回军校显然是一种贬斥,他不好问王柏龄的情况,便打听王俊为何被调走,钱大均告诉他王俊是因为指挥失当,应对淡水城外二团战败负责。钱大均对庄继华还不错,三营的其他两个连长都市黄埔教官出身,钱大均担心他压不住两人,因此与党代表张静愚一起陪他上任,到营里宣布对庄继华的任命,三营八连连长方劲、九连连长原维泰,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没话可说,二团到目前为止打的唯一的胜仗就是庄继华在樟木头打的,而且这仗打得还谁都服气,他们淡水城下虽然奋勇作战,可还是败了。
临走之前,钱大均告诉庄继华三营因为淡水战败现在士气不高,庄继华的首要任务是恢复士气。
送走钱大均和张静愚走后,郑洞国才悄悄告诉庄继华,淡水之战,王柏龄名虽求援实则逃跑,二团战败需要有人负责,这个替罪羊就落在王俊身上,原因是最先丢掉阵地的是三营,不过好在王俊没有逃跑,最危急时依然战斗在第一线,所以才是调职,否则也是要枪毙的。不过王柏龄的行为也让他以后不能再待在二团了,这才调一团一营营长沈应时担任二团团长,不过沈应时在淡水城下负伤,钱大均暂时代任。
庄继华听了郑洞国的话心里苦笑,看来蒋介石对王柏龄还是很袒护的,即使不用他带兵也要用他护院,看来以后还要与他打交道。
庄继华在三营巡视一遍后发现问题确实如钱大均所说,除七连外,其他两个连的士气都不高,庄继华一时也没办法,没过多久命令又下来了,全军向潮汕出发。
东征军连续作战,行程两百余里,部队有些疲劳,因此指挥部原意是在海丰休整几天,但刚休整两天,就接到海丰农民协会的报告,洪兆麟所部军心絮乱,士气颓废,乱兵沿途抢劫,引起各地民军、乡团的愤怒,主动攻击溃乱的陈军,而陈军居然毫无反抗,一击即走。
得到这个情报,蒋介石与加仑、许崇智商议后拟定的潮汕攻击计划是:全军分为三路,左路由七旅与校军担任,沿海丰-河婆墟-棉湖-普宁道前进;中路由粤军第二师主力担任,沿海丰-陆丰-葵潭墟-揭阳前进;右路有第二师一部担任,由汕尾乘船,直攻潮汕。已进至淡水粤军陈铭枢旅随后跟进。
校军在淡水和樟木头一战中受到较大的损失,让蒋介石心疼不已,因此在这个作战计划中蒋介石包藏了私心,第二师走中路直扑潮汕,七旅和校军走左翼也就是北路,绕攻敌军侧翼。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认为洪兆麟要阻击的话肯定是阻击中路,七旅和校军既能立功,又不损失兵力;如果没有阻击的话,那就皆大欢喜。可是他没想到洪兆麟也有他的计划。
洪兆麟退到揭阳得到熊略部下李云复和钟邵斌近四千人马的支援。熊略所部本在陈炯光率领下与谭延恺的湘军对峙,但南线战局的恶化让陈炯明顾不得北线了,林虎调不动,只好从陈炯光那里调兵,陈炯光本身只有不到八千人马,与谭延恺的两个师相持本就吃力,这一下走了一半人马,还不被谭延恺狠揍,陈炯光向湘赣边界败退,谭延恺逼近林虎老巢兴宁,逼得林虎不得不出兵对付谭延恺,这又耽误了南下战略。
洪兆麟得到增援后没有打算死守揭阳,他的想法是北上与林虎结成一线,集中兵力共同对付攻势越来越凶的粤军和校军。洪兆麟弃揭阳北上在鲤湖墟以西与右翼军迎头相遇。
洪兆麟发现东征军后,立刻抢占鲤湖墟地区的制高点花鼓岩,东征军前锋卫立煌团一部被击溃,卫立煌勃然大怒,枪决溃退的两个连长,然后亲自带后续部队发起反冲锋,挡住敌军的进攻,为后续部队展开赢得时间。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想到的遭遇战,蒋介石与加仑认为洪兆麟即使不守揭阳,也要往潮汕退,否则潮汕就几乎是空城,只剩下一个战斗力可以忽略的潮梅第一支队。洪兆麟认为自己把揭阳甚至潮汕都放弃了,东征军自然应该去取,来截击我干什么。
卫立煌的力战使东征军挽回危局,七旅和教导一团主力先后投入战斗,洪兆麟部的攻势逐渐衰竭,随后蒋介石率领二团赶到,调整部署,以许济旅为右翼向军坡发起进攻、教导一团为中路直扑花鼓岩,二团为左翼攻击花鼓岩的左侧之鱼洞岭,得手后插向花鼓岩的后方,二团三营为预备队向洪兆麟发起猛攻。
战斗立刻进入激烈状态,洪兆麟拼死抵抗,粤军在军坡一线受到李云复的顽强阻击,许济亲自督战亦无任何进展,守卫花鼓岩的洪部在洪兆麟的亲自督战下连续打退一团两次冲锋,左翼也呈现胶着状态。
蒋介石见仗打得不顺手,心情焦躁起来,在指挥部大骂娘西匹,这时加仑与许崇智还在海丰,没有随部队行动,在身边的苏俄顾问只有军校顾问亚列潘诺夫,蒋介石冲出指挥部跑到一团,见到何应钦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能拿下花鼓岩?”
何应钦面露难色:“校长,敌人兵力很多,地形也于我们不利,部队仰攻很困难。”然后他左右看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后,上前*近蒋介石压低声音说:“校军是校长的心血,强行进攻必然导致部队伤亡过大,如此一来校长的一番心血就要消耗在这里。”
蒋介石听到这里,冷静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何应钦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着上面的形势分析道:“我们正面的敌人是洪兆麟的主力,右翼许济面前的敌人也不少,要想从这两面突破很困难,卑职以为要想打开突破口只有从左翼鱼洞岭方向着手。我建议把预备队调到左翼,从鱼洞岭打开突破口,只要鱼洞岭一破,敌人就会全线崩溃。”
蒋介石盯着地图看了会,心里盘算三营在淡水受挫后,士气不高,不过现在庄继华回来了。
“好,把庄继华叫来。”蒋介石下决心了。
第五十二节 遭遇战(二)
这些天庄继华沿途行军都在了解士兵,鼓动士气,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士兵的反映显然不好。庄继华明白三营必须要打一场胜仗才能挽回士气,不过他却不想打仗,如果需要他愿意就这样走完东征剩下的路程,至于士气以后自然有机会。
鲤湖墟战斗刚开始时,庄继华还有些满意,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前面战况不利,他感到三营参加战斗是早晚的事,于是他把全营集合起来。看着站在面前的三百多人,庄继华神色冷峻的大声说:“我知道,我们营在淡水没有打好,王营长也因此被调走了,友军也嘲笑我们,大家心里憋屈,这我理解;可是我们毕竟打了败仗,挨骂是活该,要想不挨骂,怎么办!?”庄继华大声问:“那就是打胜仗,打一个漂亮仗给他们看看,我们三营的人个顶个都是汉子,都是长了xx的汉子,摸摸你们下边,你们长了没有?”
没人说话,一遍沉默,郑洞国和两个连长互相看看,有些诧异庄继华为何问得如此粗俗。郑洞国还没有来得及插嘴,庄继华又严厉的问道:“你们长了没有?都他妈的是娘们吗?”
“长了!”七连轰然答道,胡宗南毫无不满,庄继华再次大声问:“我没听见!”
“长了!”这次是全营的声音。
“像个娘们,我没听见!”
“长了。”吼声如雷。
“好,是男人,是真汉子还是假汉子,要到战场上验一下才知道,打得不好的,怕死的不要在我手下混,我的手下只要真男人,不要假汉子。明白吗?”
“明白,作真男人,不作假汉子。”
“大声点,没吃饭呀。”庄继华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作真男人,不作假汉子。”三百多人狂吼。
南方的山钟灵秀气有余,高大雄峻不足,鱼洞岭就是这样典型的南方丘陵,山峦起伏,由一连串的山丘组成,形是一条横卧的鲤鱼。二团的攻击开始还顺利,吃下鱼尾后,在攻进鱼脊时,遇到敌人的强力抵抗,一营连续发起几次进攻都被敌人打下来了,庄继华带部赶到时,钱大均正在前沿鱼尾观察敌情,他非常想打好这一仗,希望能借此机会把团长前的那个代字拿掉。
看到庄继华来报到,钱大均心里轻松了些,把手上的望远镜递给庄继华,让他先观察一下敌情,这种望远镜是苏制望远镜,目前只配发到团级。
一营的人正在山腰与敌人展开对射,不过由于地势不利,很是吃亏,二营在向鱼头进攻,也被敌人利用地势压制住。
“你看看一营左侧的那个小土包。”庄继华把望远镜转向钱大均指的方向。那是山腰上的一个小凸起,犹如鱼脊上斜伸出的一粒小刺,距敌人的阵地有大约六十米远,这个小刺上有大约一个班的敌人和一挺机枪,看上去并不多,但你却只能对他发起正面进攻,左右两侧会受到来自正面和侧翼的保护。如果不管它,那么正面进攻的部队就会受到他的侧翼打击。
“如果能拿下这个山包,我们就有了立足点,也就能动摇敌人的阵地。”
“是,保证拿下。”庄继华放下望远镜对钱大均说。
“那里打算怎么打?”
“用两个连实施正面进攻,牵制敌人的火力,我带七连两个排攻击小土丘正面,一个排从侧翼进攻。”
“好,一营士气已衰,我让他们退下来休整,你们上,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了。我让炮兵连掩护你们。”钱大均觉得不错。
“是。”
庄继华回到营里下令由郑洞国率领八连和九连正面进攻牵制敌人火力,他亲自率领七连进攻小土丘。按照老办法把连里的优秀射手抽调出来,组成射击队,专门提供火力掩护,又让宋希廉率领二排混在正面进攻的部队里,从侧翼攻击小土丘。
炮击时,庄继华把部队运动到距敌阵地两百的距离,这是一个很大胆的举动,按照军校的教材攻击发起地在距离地方阵地千米左右,不过庄继华在樟木头作战时发现陈军的武器在两百米以外准头很差,因此他大胆的把攻击发起地前出到200米的距离,当然这也有风险,炮击时最近的一颗炮弹就在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爆炸。
短暂的炮击后,三营发动进攻了,各连连长党代表都冲在前面,胡宗南带着七连直扑小山丘,很快就到达距离小丘七十米的地方,这时敌人的射击猛烈了,部队被迫卧倒与敌人展开对射,庄继华没有在前面冲锋,该在后面压阵,敌人的子弹不时激起一阵尘土,已经几个士兵受伤,但受伤的士兵都不啃声,包扎好伤口后继续战斗。
神枪手把敌人的机枪打哑后,胡宗南把机枪架起,对着山丘就是一阵猛烈的射击,把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曹渊大吼:“冲啊!”带头冲锋。,跑过一段距离,敌人的机枪又响起来,部队再次伏下,几个闪避不及的士兵当场战死。这样冲冲停停,半个小时后冲到距离山丘四十米的地方。
这就显示出七连与其他连队不一样的地方,其他连队越近越谨慎,有了伤亡之后就更谨慎,一个连一旦有十来个人伤亡后,部队就几乎完全停止冲锋;七连不是这样,七连是越近越敢冲,别说伤亡十几个,在樟木头部队伤亡一半仍然没有丝毫退缩。
胡宗南大声命令:“手榴弹。”即使颗手榴弹在土丘上下左右爆炸,七连士兵一跃而起,迅速冲过爆炸的硝烟,攻占土丘。
钱大均在后面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大叫:“好,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望远镜里,七连占领土丘后,没有停顿继续进攻。同时七连的成功也让八连和九连士气大振,两个连都奋力前冲。
这时敌人的阵地后面响起一阵接一阵的猛烈爆炸,间或还有呐喊声传来。鱼洞岭敌人阵地出现一阵慌乱,庄继华及时发现敌人的慌乱,下令吹起冲锋号,三营士兵吼叫着冲进敌人阵地,与敌人展开肉搏,但敌人似乎并无战心,很快就败退下去。
庄继华不明白敌人后面出现的爆炸声是什么原因,因此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停下来守住现有阵地,过了会,方劲领来个瘦瘦的、皮肤黝黑、打着赤足的年轻人,方劲尚未说话,年轻人就自我介绍:“同志,我叫彭分田,是鲤湖农会的负责人,我率领农军前来协助革命军。”庄继华这下明白了。
“刚才就是你们在敌人后方发起进攻的?”
“是。”
庄继华闻言一拳打在战壕壁上,大声咒骂道:“该死。他妈的该死,笨蛋、蠢猪。”见彭分田有些木然的看着他,又气恼的解释道:“不是说你,是说我,我他妈的该死。”
转身对赵汉杰说:“你送彭同志去团部,告诉团长我追敌人去了。”
然后又下命令说:“全营立刻追击,马上,动作要快。”
庄继华非常后悔,自己太谨慎了,早知道农会的人在后面进攻,自己就该全力追击,这股敌人就完全有可能全歼在这里。
鲤湖农会组织了近万群众前来参战,虽然武器落后,但声势浩大,造成敌人的恐慌,鱼洞岭一线的放弃阵地向后退却,钱大均率领二团直插花鼓岩侧后,花鼓岩的洪兆麟大惊之下丢下部队就跑,有样学样,洪兆麟如此,下面的高级军官也就照办。国军战史记载师级以上军官全部遁逃,部队瓦解,遂成流寇。后来洪兆麟在梅县收集部分残部,退到福建去了。
右翼李云复部翁腾辉支队向校军投降,钟邵斌退到灰坑被庄继华追上,钟邵斌仅带百余人逃走,余部近千人被俘。
这场战斗的结果引起潮汕敌军的哗变,潮梅第一支队司令周潜宣布独立,从揭阳败退下去的陈军均被缴械,潮汕几乎成为空城,陈炯明凄凉的巡查汕头市区后,登上海筹舰撤往厦门,他走后不到一天,粤军第二师一部在汕头登陆,占领汕头。
随后粤军第二师张明达进驻汕头,许济旅占领潮安。蒋介石率领校军驻留揭阳。
第五十三 农村(一)
攻克潮汕让留守广州的胡汉民和廖仲恺大喜之下,决定由廖仲恺、彭拜等人到前线慰问;就在这时,江西方本仁出兵越过赣粤边界进攻韶关,谭延恺大惊之下从兴宁前线撤军,赶回韶关;林虎趁机追击,在连平琛墟击败湘军后卫。
揭阳休整让庄继华有时间整顿部队,特别是八九两个连,他把七连的政治教育和训练模式推广到这两个连,同时也开始对这两次的作战进行反思,这是他前世养成的工作习惯。
二团驻扎在揭阳城内,其他部队每天只是例行操练,只有三营每天操练的时间不但长而且结束之后还要进行政治教育和文化学习。这让那些士兵非常羡慕一二营的同僚。
揭阳攻克后,当地农*动迅速发展,2月27日揭阳县农会在城里举行城里大会,会后要举行游行,钱大均派三营维持会场纪律。
会场定在揭阳县育德学校操场,庄继华一早就来到会场布置警戒,育德学校操场并不是很大,只能容纳千余人,他把七连安排在会场里,其余两个连分布在会场四周。
李之龙带领宣传队也在会场,他们与农协的人在一起布置会场,主席台上挂上一幅巨大的农会旗帜,这个会旗让庄继华愣了好久,他没想到会旗是这样的。
旗帜由两部分组成,上面是一个绣有镰刀斧头的小红旗,这个庄继华明白代表的上GCD,下面是一幅大红旗,旗的中央却绣有一个白色的犁,庄继华看了半天不明白为什么要绣犁而不是镰刀或者锄头。
“喂,你在这里看什么呢?”正想得出神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后面响起。
庄继华一哆嗦,转头看却是宫绣画和彭分田,两人都还是那副打扮,宫绣画是布鞋军装,彭分田还是赤足穿着粗布制的农装。
“拜托,小姐,吓死人也是要偿命的。”庄继华没好气的说。
“哈,你庄文革要被小女子吓死了,那小女子可就天下闻名了。”宫绣画狡捷的说。
“那当然啦,能吓死男人的女人只有一种…。”庄继华没好气的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哪种?”宫绣画忍不住问。
“小倩那种。”庄继华没好气的说,他本想说贞子的,转念间想到贞子的故事现在还没有。
“小倩那种?那是哪种?”宫绣画怀疑的问。庄继华没有回答,当没听见。
彭分田在一旁含笑的看着两人斗嘴,他只见过庄继华一面,鱼洞岭战场上庄继华只问了他两句话就带人匆匆追敌去了,连庄继华的名字也是刚才听宫绣画叫出来才知道。不过他对这个年青的军官却很有好感,看着他就不由回想起当初他狠砸战壕壁一拳的那一幕。后来听说这个年青的营长俘虏了上千名敌兵,他更是好感倍增,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庄文革就是他。
看着宫绣画的样子,彭分田忍不住笑了,这个庄文革太有趣了,绕了这么大个弯来骂人。
“你笑什么?帮我想想,小倩是什么人。李之龙说这个庄文革说话绕弯,这下我信了。”宫绣画见彭分田笑起来便恨恨的说。
“小倩的原名是聂小倩,是蒲松龄聊斋中的一个美丽的女孩。”彭分田忍不住给宫绣画解释道。
“美丽的女孩?他有这么好心?”宫绣画实在不相信,忍不住看看庄继华,又看看彭分田;两人都是面带微笑,她还不懂这种笑的含义,这是一种欣赏的笑。
庄继华噗哧一笑,彭分田则是哈哈大笑,边笑还边说:“你没看过聊斋呀。”
“看过一些,净是些鬼故事,没看完,书就被我妈收了。”宫绣画苦恼的说:“你快说他什么意思?”
彭分田收敛笑容,慢慢的说:“你不是说鬼故事吗。”宫绣画恍然大悟:“聂小倩是个女鬼,他骂我是女鬼。”
“要不然你怎么能吓死他呢。”彭分田笑道。
“女鬼就女鬼,只要能吓死他就行,何况还是个美丽的女鬼。”宫绣画皱皱鼻子,满不在乎的说。这一瞬间,庄继华突然觉得她还是挺可爱的,抛开她身上的政治色彩,这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单纯、乐观、美丽。
宫绣画的转变,庄继华和彭分田同时一愣,然后相视一笑。
“我叫庄继华,字文革。”庄继华向彭分田伸出手:“上次鱼洞岭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谢你。”
“都是为革命,不用谢。我叫彭分田,字为民。”彭分田握住庄继华的手。两人的手用力的握在一起。
“为民兄,是来参加农协城里大会的吧。”彭分田点点头,庄继华又问道:“农协的旗帜是什么意思?怎么不伦不类的。”
“怎么是不伦不类呢?上面的那个镰刀斧头的红旗代表gcd,下面那面旗帜上犁,代表农民,红色象征革命的火焰,白色象征纯洁无邪。这么简单都看不懂,没见识。”宫绣画有些得意的说,能赢庄继华一局让她很高兴。
“那为什么不选锄头或者镰刀呢?那样不也能代表农民。”
“这…”宫绣画无语。
“犁,是几千年来中国农民必用的工具,离开犁,农民就不能翻耕土地,无法插秧种田,因此只有犁才能代表农民。”彭分田认真的解释道。
庄继华点点头,这个彭分田明显比宫绣画更了解农民。
“为民兄好像读过很多书?”庄继华看看彭分田的打扮,有些不解。
“哼,你不知道他,他是海丰彭家的少爷,在日本留过学的。”宫绣画向他介绍道。
庄继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海丰彭家他就知道一个彭湃,他试探的问:“你和彭湃彭部长是….?”
“他是我叔叔,是他领我走上革命道路的。”彭分田毫不介意透露自己的gcd身份。
“你是党员?”
“还不是,是青年团员。”
“你这是学的你叔叔吧?”庄继华笑道,彭湃就是这样打扮,进广州后依然是草鞋+粗布衣,除了气质外,其他就像个农民。
彭分田挠挠脑袋点点头:“我认为叔叔说得对,要接近农民,首先在生活习惯上就要与农民接近。我刚开始时穿皮鞋长衫去接近农民,结果他们认为我是去收绢的,直给我磕头。我说我是彭湃的侄子,他们指着我的穿着打扮说与我叔叔不一样,后来我改了他们才接受我。”
庄继华闻言不由苦笑,问道:“难道非要与他们的穿着打扮,甚至生活习惯一样才行吗?”
彭分田肯定的点点头,庄继华却摇摇头说:“我不这样看,我以为现在的农民是愚昧的,他们的很多生活习惯是落后的,如果你向他们*拢,不时由文明走向愚昧,由先进走向落后吗?”
“不对,农民的愚昧与落后是因为地主豪绅的压榨,只有把农民发动起来,推翻地主豪绅的统治,才能让农民由落后走向先进,由愚昧走向文明。”彭分田反驳说。
宫绣画不解的看着庄继华,她不明白庄继华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显然与她最近接受的教育不一样。
“为民兄,你和令叔能做到这样,很是让我佩服;可是我认为要让每个革命者都作到你们这样很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你们的做法虽然高尚,但很难大规模推广,”庄继华说道这里摆手止住彭分田的插话,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首先你们不能让每个地主都象你们这样把自己的土地拿出来分给农民;其次你们也不可能让每个革命者都象你们这样穿着生活与农民一样;最后你们也不可能让革命者一生一世,再加上下一代也像你们这样。你说是这样吗?”
彭分田感到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宫绣画插口道:“不能做到这样的人算不得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就不能吸收到组织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