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察东收编(九)
佟麟阁看着那个被冯玉祥称作抵得上两百门大炮的宣侠父被庄继华借力打力的逼得手忙脚乱,心中忍不住乐了,他对冯玉祥选择与共C党合作有些不以为然,此刻距离礼送共C党出境只不过短短六年时间,现在又选择共C党,双方之间的信任很难完全建立。
不过佟麟阁尽管不完全赞同冯玉祥的意见,但作为冯玉祥一手提拔起来将领,他不能站到老上级的对面,因此当冯玉祥坚持组建抗日同盟军时,他也就义无反顾的加入进去了。此刻宣侠父受窘,他忍不住站出来帮腔。
“庄将军,你太高估自己了吧,委员长岂会因你而改变。”佟麟阁冷冷的说。
“佟将军这是不相信我,实话说吧,这次察东之行就是我改变委员长主意的一个结果,西南开发是另一个结果,所以我对说服校长有五成把握。”庄继华很认真的说。
“怎么国民政府又想起义勇军了?”宣侠父冷冷的说,他现在也恢复平静了,他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与庄继华争论什么。
“嗯,佟将军,剑魂,”庄继华也换了个口气真诚的说:“你们对国民政府有敌意我可以理解,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收编义勇军势在必行,而且必须在几天内完成。”说着他又叹口气:“剑魂,你们在作的事我不赞成。但我也不想干涉,你们爱怎么作就怎么作,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协助我完成任务。”
“你地任务?什么任务?”佟麟阁冷冷的问。
庄继华看看他们又看看周围的参谋卫士们没有说话。佟麟阁见状便说:“你们都出去。”
等参谋卫士们都出去后,庄继华才压低嗓门说:“军分会决定从察东进行反攻,傅作义将军地三十五军和六十一军、孙殿英的四十一军都要参战,目的是对古北口的日军进行打击,为此军分会在古北口正面集结了徐源泉的十七军和宋希濂的八十七师,战役首先从察东开始,以孙殿英的四十一军向围场反攻,然后是第七军团。$$他们的行动必然调动日军向西线增兵阻击,这就给正面地十七军和八十七师提供了战机。义勇军的任务就是深入热河和辽东地区打击日军漫长的运输线。现在你们明白我来张家口的使命了吧。”
佟麟阁听完之后,就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红蓝箭头标注的形势图,边看边分析庄继华说的话。庄继华说完之后也走过来,指着地图上的围场、朝阳还有拿上千里的运输线:“与日军相比,无论是中央军还是二十九军,我们完全无法与他们相比,但日军也有弱点,他们的弱点就在他们身后。所以首先开始行动的是义勇军。他们在敌后打响之后,从北到南,孙殿英部和傅作义部依次采取行动,最后落在古北口。”庄继华说到这里用询问地口气问道:“佟将军,你认为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佟麟阁虽然被留在张家口看家,可他依然关注长城的战事变化。察东紧邻热河,很可能是日军的下一步侵略目标,因此他对察东的日军了解比庄继华更多,他思索半饷后点点头:“单从敌情上来说是可行的,可是义勇军深入敌后。风险很大,”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又说:“更主要的是各部的配合,还有孙殿英是否会首先发动进攻,这些都是可虑的。”
庄继华点头承认:“我们的情况就是大家都有私心。不过最主要的是担心自己地实力受损,所以委员长下令,此次参战的所有部队,不管伤亡多大,都保留部队番号,战后由各部队长官自行重建,由中央提供经费。.. 至于其他的,都可以提出来。能解决的现在就解决。解决不了地,我负责上报委员长。”
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宣侠父现在可以确定庄继华没说假话,他来张家口确实是为收编义勇军而来,不过收编却是为抗日。
“义勇军深入敌后他们的给养怎么保障?”佟麟阁又问。“无法保障,”庄继华无奈的说:“只能靠他们自己从日本军队手中夺。”
“自己夺?”佟麟阁意外的问道,他本能地想,这种事有人愿干才见鬼了。
“对,”庄继华若无其事的瞟了眼宣侠父:“我是从红军的发展过程中得到启发的,佟将军一直在北方,对南方地红军没有关注过,他们被国军重重包围,武器弹药从何而来?只能是靠缴获,所以他们打不起长城这样地阵地战,可他们依靠运动战、伏击战数次打败国军,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这些武器弹药补充了他们的消耗。”
“说到这里,剑魂,你应该好好学学他们地战法,你看他们,他们与国军相比,实力弱小,所以当国军进攻时,他们就撤退,放弃城市和村庄,等到国军暴露了弱点后,他们再狠狠的打击这些弱点,从而赢得胜利。”庄继华转身对宣侠父认真的说,后者则警惕的看着他,想弄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红军的战术实际上是以弱击强的最好战法,可我们换个角度呢,把国军换成日军,把红军换成国军,你说国军是不是也应该采取红军的战法?”
宣侠父差点把鼻子气歪,这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狠狠的瞪着庄继华,庄继华却若无其事的转身对佟麟阁说:“佟将军,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全部告诉您了,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尽快收编义勇军,至少您得给我几十匹马,另外还有他们的住址,还要快,佟将军,我没多少时间了,长城前线目前比较平静,日军正在进行调整,他们就快要发动新一轮进攻了。”
佟麟阁犹豫半饷后才说:“冯占海目下就在张家口城外的东窑子,邓文所部驻扎在赐儿山的小洼子村,此外富春、马冠军在张北,李忠义驿马粱,黄守中在西湾子。马我可以给你三十匹,大车一部。”
“大车就不必了,我的那些箱子先放在你这里,可以吗?”庄继华知道佟麟阁给他马车是做什么,但他不想带着那么多钱到处跑。
佟麟阁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宣侠父听到佟麟阁的话,心里有些着急,但又无法明说阻止,这些部队都是预定要拉到抗日同盟军里的,如果就这样让庄继华拉走,那部队岂不就是一个空架子了。他只好一个劲的向佟麟阁使眼色,但佟麟阁却好像没看见,这让他大失所望。
庄继华笑着连声称谢,转身对宣侠父说:“剑魂,我先去办事去了,以后有空我们再接着聊。”
说完之后招呼伍子牛一声就走,佟麟阁望着庄继华的背影沉凝着不语,宣侠父有些埋怨的说:“他要把这些部队拉走了,同盟军的实力就要小很多。”
“我不告诉他,他自己就打听不出来了?也就只是多花几天时间的问题,”佟麟阁不冷不热的说:“况且,都是打日本,还分什么你我。”
“抗日当然应该支持,但我怀疑他的真实目的,我们应该赶快采取措施。”宣侠父急促的说,他知道很多察哈尔的西北军将领心中对共C党还有芥蒂,而顺直省委也对此有所担心,在省委的来信中已经多次提醒他们要警惕历史重演,目前他们真正能信任的部队只有汾阳军校的学兵。
“问题在于我找不到他的破绽,我也分析了,从军事角度来说,他的分析是成立的,察东反击可以成立,日军漫长的后勤线也的确是他们的弱点。”虽然如此,可佟麟阁依然皱紧眉头面露困惑,他心中奇怪的不是庄继华说的话,而是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对他说这番话?
宣侠父看着地图,心中也是困惑不解,难道庄继华来是真的只为察东反攻?他心中怎么也不踏实,必须立刻向张书记汇报。
“长官,找他们,有这个必要吗?”看到二十九军的弟兄走远后,伍子牛牵着马问庄继华。刚才的时候,他一直站在门口警卫,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很是不以为然,不错他们是不知道义勇军的驻地,也没有交通工具,可这些傅作义有呀,为何当初不向傅作义要呢?以他对庄继华的了解,肯定不是忘了。
庄继华没有答话,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远处的山丘,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白皑皑的雪,而在重庆,现在恐怕已经是春风佛面,桃花初绽了。
“中国真大呀。”庄继华有些感慨的说。伍子牛莫名其妙的看看他,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但庄继华既然不说,他也就不问了,反正他总没错。
“长官,我们这是去那里?”伍子牛骑上马后乐呵呵的问庄继华。
“东窑子,会会冯占海去。”庄继华马鞭一扬,向东窑子飞驰而去。伍子牛一振缰绳紧跟而上,身后跟着长串骑兵,光秃秃的山岭间想起沉闷的马蹄声。
第二节 察东收编(十)
东窑子距离张家口并不太远,可庄继华赶到时也已经是傍晚了,马队在镇口停下,庄继华返身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卫士,与伍子牛一起走进镇子,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镇子里却已经关门闭户,少数士兵抱着枪在镇里游荡。虽然是吃饭的时间了,可镇子里的炊烟却很少。
“老总,老总,求你了老总,家里就剩这点粮食了,求求你…”一声哀求从路边的小院子里传出来。
“妈拉巴子的,老子吃不饱怎么打小日本。”几个士兵骂骂咧咧的抱着一袋粮食出来,一个男人在后面拼命拉扯,后面的士兵返身一脚将她踢倒,随后又冲上去一整拳打脚踢。
“老总,老总,放过他吧….”后面又追出来一个女人哭喊着扑到男人身上。
“你们住手。”一看庄继华脸色有些不豫,伍子牛立刻冲上去,士兵们看着伍子牛身上的军装,立刻住手了。伍子牛大声说:“把东西还给人家!”
“你谁呀?”一个士兵斜了他一眼满脸不屑的说:“官大又怎么样?我们也要吃饭。”
伍子牛正要发火,庄继华走过来,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下,然后对那些士兵说:“你们打日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老百姓不受日本人的欺负吗,你们这样与日本人有何区别?“妈拉巴子的,你把老子当小日本了!”士兵们立刻大怒纷纷拉动枪栓。
“长官,我们也不愿意,打小日本咱没含糊过。从黑龙江打到热河,又从热河打到察哈尔,妈拉巴子的,老子就从来没图过什么。一门心思打小日本。可饭总得吃吧,原来打仗没吃没喝,咱吃树根,吃野菜,都没说过啥,可到了咱自己的地方却还是啥都没有,上面说政府不承认咱。说咱是胡子,我们就弄不明白,咱打日本怎么就打成了胡子了?”领头地愤愤不平又满腹怨气,说到最后七尺高的汉子竟然眼中带泪。
庄继华也满腹酸楚,上前轻轻拍拍他那身破旧的军装。他没想到这些义勇军的处境竟然如此艰难。
“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庄继华温言道:“你们放心,我就是来管你们地,给你们编制。给你们发饷。”庄继华说着从身后的卫士身上结果一袋钱,递到士兵手中:“拿着吧。先救救急。”说完之后转身要走,却又停下来对他们说:“把粮食留下,老百姓比你们恐怕更难,伍子牛,给老乡留下点钱,让他们去找个医生看看打伤没有。”
伍子牛答应一声从兜里掏出十来块大洋扔给老乡,然后恶狠狠的对几个士兵说:“不许抢他们的钱,否则军法从事。”说完还气哼哼的嘀咕道:“也亏得你们是在义勇军。要换在长官手下。就够枪毙的了。”
几个士兵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开地背影,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政府派人来了!”惦掂手中的大洋,听到那清脆的响声,依然感到似是在梦里。
庄继华没想到他在冯占海这里受到自到了张家口以来的最高礼遇,冯占海带着司令部的主要负责军官一起迎到营门口。
“庄将军,我可把你们盼来了。”庄继华见领头地粗豪大汉,胡子拉碴,披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嗓门洪亮,料想就是冯占海,于是连忙迎上去。
“在下来晚了,让弟兄们受苦了。”庄继华不清楚冯占海的军衔,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匆忙间用了个江湖称谓。
庄继华没有判断错,领头的大汉确是冯占海,他今天上午就听说北平军分会派人来了,可随后又听说来人与傅作义一起去了张北,这让他很失望,他正在琢磨是否再派人去趟北平找找张作相,没想到庄继华就到了。
庄继华的态度让冯占海心中微微一酸,这一年多地吃苦受累一下子就泛上心头,想起那些倒在冰天雪地的弟兄,那些倒在枪林弹雨中地弟兄;看看在镇上忍饥挨饿的弟兄们,他不知该如何说好了。
“司令我们经去说话吧,庄将军远道而来,恐怕还没吃饭。”参谋长阎明志见状立刻提醒道。
“对,对,寿山大哥,我们还是先进去,然后再说”另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大敞衫的汉子大声嚷道,他敞开的胸口,露出一簇黑毛,左腮边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说话间刀疤在微微抖动,腰间挂着一把日军军刀,整个人显得彪悍无比。
“庄将军别见怪,这是我义弟鲁瑞山,战场上是把好手,可就是没规矩。”副司令宫长海笑着解释。
“嗯,鲁将军直人快语,正是军中男儿应有之气慨。”庄继华笑着上下打量着鲁瑞山,忍不住称赞道。
“走,走,”冯占海一把拉着庄继华就往里走,庄继华轻轻摆摆手臂,从他的大手挣脱出来,脸上却依然充满笑意。
一群人走进大堂,冯占海点头示意,立刻有人出去,一会儿从外面端进几大盆热气腾腾的菜肴。
“庄将军,本地简陋,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还请不要见怪。”冯占海站起来说:“不过酒还是我们东北地烧刀子,我敬将军一杯。”
庄继华却摇头站起来说:“不敢,这杯酒我可不敢受。”
冯占海所部将领脸色一变,毫无疑问庄继华地做法是对冯占海的极大不尊重,宫长海和鲁瑞山当即就要发作,庄继华却很认真地说:“我不受,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受,诸位将军在东北沦陷后,坚持抗敌,忍受莫大牺牲。不屈不挠,转战千里,屡败强敌,实乃世界战争史中少有。让庄某敬佩莫名,所以理当由庄某敬诸位将军一杯。”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可庄继华却还没完,他接着说:“不过,我有个习惯,喝酒之后的话不算数,所以我们先把正事办了。”
大家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纷纷看着他,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冯占海纳闷的问:“不知庄将军说地正事是什么事?”
“将军麾下现在有多少人?”庄继华含笑问道。
“大约三万。”冯占海警惕的看着庄继华。
“哦,三万,按照每人每月十二块大洋计算,一个月就要三十六万。这样好不好,我先给将军补充三个月的军饷,一百二十万大洋,另外再补充军装费三十万大洋,一百五十万大洋。将军您看可好。”
随着庄继华的话,所有人都露出既惊又喜地表情。冯占海站起来有些哽咽的说:“庄将军,实在太感谢了,你….不知道….,我都快….愁死了,看着….弟兄们…挨饿受冻,我却…毫无办法。冯占海说到最后差点就说不下去了,虎目含泪,神色惨然。在座的所有人独把头低下了。鲁瑞山端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重重的放在桌上,一抹嘴边的酒滴。愤愤不平的说道:
“庄将军,你能雪里送炭,俺老鲁感激不尽,可我不明白,我们抗日嚷道有错了?政府为何不承认我们?要饿死我们!”
“鲁将军错了,中央绝无此意,”看到义勇军的情况,庄继华心中不由涌起对何应钦地极端不满,不管从那方面说,一点都不接济他们是说不过去,可现在庄继华还不得不为他们分辨:“热河战事一起,汤玉磷败得实在太快,中央措手不及,只好先把集中全力对付侵犯长城的日军,一切物资资金都优先考虑长城前线。察哈尔一线不免又说疏忽。现在情况稍有好转,委员长就派我前来看望大家。”
说完之后,庄继华转头又对冯占海说:“冯司令,恐怕义勇军其余各部也很困难,我想请将军连夜派人通知他们前来领取军饷。”
“好,我立刻派人,柳副官,”冯占海大声叫到,一个带着日军军帽的年青军官应声而入,冯占海对他说:“立刻派人去通知富春、李忠义、邓文、黄守中他们,立刻来见庄将军,领取军饷。”
“是。”柳副官大声答道,声音中充满兴奋。
“庄将军,长城战事甚紧,何委员长有没有任务给我们?”有人还是清醒的,参谋长阎明志小心的问道,他不知道这突然掉下来地大笔军饷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你们还能打吗?”庄继华看看他们,犹豫一下问道。
“当然能!”鲁瑞山腾地一下站起来,涨红了脸,他对庄继华小瞧他们非常生气。
“老二,不要无礼,”宫长海一把把他摁在座位上,转头对庄继华说:“我这兄弟性子鲁莽,还请将军原谅。”
他看出来庄继华性格比较爽快,可身上的书卷气还是很浓,这样的人对绿林那套不容易接受,原来在热河时就有人说义勇军绿林习气太重,其实说绿林还是好的,有些人干脆就直接说是土匪习气太重,不适宜收编为队伍。
“宫将军多虑了,实际上我喜欢和绿林朋友打交道,我觉得他们比我们很多将领更爽直,没那么多心眼。”庄继华淡淡一笑,然后正色的说:“这次我来察东除了收编退到这里地东北义勇军和热河救外,还有一项使命,不过这项使命需要你们志愿参加,因为他十分危险。”
“庄将军能说说吗?”冯占海问。
“明天再说,今晚只喝酒。”庄继华笑了笑,然后端起酒碗大声说道:“这第一碗酒我敬为国牺牲的义勇军将士,他们英灵不远,还看得到我们杀鬼子!”
庄继华说完就把酒洒在地上,身边地人立刻又给他倒满,他端起碗又说:“这第二碗酒我敬东北的三千万父老兄弟,是他们培育了你们这样的英雄!”
最后他才端起第三碗酒:“冯将军,这一碗,我敬你,宁可战死,不做亡国奴!”
说完他捧起,咕噜咕噜的一口喝干,然后把碗底亮给众人看,众人轰然叫好,要知道这东北烧刀子酒性极烈,号称遇火则燃,入腹如刀,即便东北人也少有这样一口一碗的。冯占海点头大笑道:“老弟好酒量,哥哥我奉陪。”说完之后也是一口喝干。
庄继华随后又端起酒碗对宫长海说:“这一碗我敬宫将军,我曾听人说将军自称傻子,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也愿意以将军为榜样,做个将军这样的傻子!”
说完他又把这一碗喝下去,宫长海在东北自称傻子,原是东北的胡子,也就是土匪,两次被招安,最后当上了东北军师长;九一八之后,上司命令他不准抵抗,他愤而辞职,带着几个弟兄回乡组织义勇军,后来参加冯占海的部队,参加江桥抗战,然后又从哈尔滨一路杀回热河,可以说冯占海部地抗战行动他都参与了地这下桌上的人有点傻了,看庄继华地样子是要打通关,这东北烧刀子,一碗一碗的打通关,就是桌上的东北人每两个能办到的。
宫长海佩服的看看庄继华,哈哈笑着摇头说:“老弟,我可是真傻,除了打打杀杀外,其他的一慨不知,不过只要是打鬼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庄继华心中一乐,这宫长海根本不傻呀。不过这时他感到肚子里火烧火燎的,这烧刀子真是名不虚传。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也容不得他退却。庄继华一人一碗,围着桌子走了一圈,一会功夫,十来碗就下肚了,这一停下来,庄继华就感到肚子里向烧着一堆火,翻江倒海般难受,他连忙把外衣脱掉,然后坐下来猛吃菜。冯占海也连忙给他布菜,庄继华摇头说:“这肚子里就像有团火,东北烧刀子真他妈够劲。”
这句粗话一出口,桌上的人哈哈大笑,气氛更加和谐,鲁瑞山端起酒碗大笑道:“没说的,长官海量,小弟佩服,我再敬你一碗!”
庄继华眼睛一翻怪叫道:“想趁火打劫呀,要喝可以,你先走一圈再说。”
宫长海笑着把鲁瑞山拉住:“老二,庄老弟说得不错,他喝了十几碗,你才喝两碗,还赶不上人家的零头。”
“那好,来人,倒酒,我也走一个!”鲁瑞山毫不含糊满口应承,他把大氅一甩,露出虬劲纠结的肌肉。
简陋的晚宴会再次推出…………。
第二节 察东收编(十一)
第二天庄继华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昨天那个鲁瑞山找他拼酒拼到最后俩人都不行了,都是被别人扶着回住处的,他的住处就安排在冯占海的指挥部里,伍子牛担心他出意外,一晚没合眼的守在他屋里,直到早上有人换班才打个盹。
醒来之后,庄继华没有立刻睁眼,而是躺在床上仔细回味昨晚的细节,确定没出什么漏子之后才翻身下床。等出门之后,他才发现,冯占海的司令部热闹非凡,各路司令、军长、师长们齐聚一堂,离得近的邓文、李忠义等人一大早就到了,离得远点的黄守中等人也在中午前赶到,等庄继华出来时,司令部里已经聚集了十几支队伍的首领。
庄继华听到伍子牛的介绍,心中大喜,看来昨天的估计是正确的,这些部队正处于严重困难中,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赶来。他把毛巾一仍就往外走,没走多远就听到宫长海大嗓门在替庄继华宣传呢。
“这文革可真不简单,看上像个小白脸,文质彬彬的,可一上来就打了个通关,大碗的东北烧刀子,一人一碗的干,那小嘴,啧啧,说的话,直往你心里去,让你心里暖烘烘的,不愧是读过书,有大学问的人!”
“几句话算什么,得拿真章出来,”一个嗓门嚷道:“妈拉巴子的,中央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冯司令。他真给军饷,老子都快揭不开锅。”
“快揭不开锅!老子已经揭不开锅了,我也不想祸害老百姓。可没办法呀,孩儿们也得吃饭!”
“庄将军到!”门口地一个军官大声喊道,屋里的人立刻寂然无声,随后就看到一个显然宿醉未消,有些疲惫的人从门口外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起来晚了!”庄继华边走边道歉:“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唉。^^^^老弟,这话不对,”宫长海迎上前来大笑着说:“应该还是喝酒交心!”然后转头对厅中众人说:“你们说对不对?”
“对!宫大哥说得没错!”大伙轰然答道。
庄继华苦笑着摇摇头:“宫老哥,我已经误事了,”然后几步走到冯占海身前:“冯司令请派一个连随我地人去警备司令部。”
冯占海有点意外:“去警备司令部?做什么?”
“哦,是我没说清楚,”庄继华解释道:“我带了一批现金来,存在放在警备司令部佟麟阁将军那里,另外,伍子牛拿过来。”
伍子牛快步上前。从皮夹里取出一张支票交给庄继华,庄继华接过之后就交到冯占海手中:“这是一百四十万银行本票,您立刻派人去北平花旗银行取。”
冯占海尽管尽力压抑心中的激动可接过支票的手还是忍不住发抖,庄继华接着又说:“我昨天说的是一百五十万,我考虑到北平取钱毕竟要耽误几天,另外十万我给你现金,以解燃眉之急。”
冯占海不再说什么了,冲门外喊到:“乾长乐,鲁瑞山!”俩人立刻站到冯占海面前,冯占海转头看看庄继华。庄继华会意的点点头:“请两位带人与伍子牛一起去警备司令部,把存放在他们那里的军饷拉过来。”
“带你们的部队去,记住一块不少的拉回来,少了一块。就自己把脑袋拧下来!”冯占海地口气十分严厉。
鲁瑞山大声喊道:“放心吧,司令,少了一块银元,我这脑袋给您当球踢!”
乾长乐却是标准的军人答复:“是!”
伍子牛也没说什么,向庄继和冯占海敬个礼转身就走,等他们走后,冯占海又派他的警卫营长和军需官立刻赶赴北平,庄继华又以军分会高参的名义给他们开了个证明。=
忙完这些事后。悬在冯占海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庄继华昨晚说得漂亮,可实际上却一分钱没给。这让他有些不踏实,早上起来就悄悄与宫长海商量,可宫长海却毫不在意的告诉他,能那样喝酒的人绝不是心怀鬼胎的小人,让他尽管放心,话虽如此,可东西没拿到手,冯占海毕竟不踏实,现在好了,一颗心完全落在肚子里了。
他们俩人这番动作落在各位头领眼中,立刻引起巨大反响,立刻有人站出来问:“庄长官,您不能厚此薄彼吧,我们的军饷什么时候发?”
庄继华抬头看着他,这人披着一件羊皮大袄,鼻头有些红,带着一定日军军帽,庄继华心里直摇头,这人太急躁,说话不知轻重,这不就把冯占海给得罪了,什么厚此薄彼,你不刚来吗。果然冯占海皱眉道:“樊当家的,你急什么,总得让文革先喘口气吧”然后才对庄继华说“这位小白龙樊春申,枪打得溜准,是原辽宁义勇军二十六支队邓铁梅地部下,原在辽南活动,邓铁梅的部队打散了后,他带人闯到辽北,后来退到热河。”
庄继华心里略感诧异,他不由又看了这人一眼,心里嘀咕,这人挺能打呀,从辽南闯到辽北,居然没被鬼子消灭,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按下心里的疑惑,他微微一笑:“樊兄不要着急,诸位也不要着急,大家今天既然来了,庄某决不让大家空手而回。”
众人闻言大喜,察哈尔本就是苦寒贫瘠之地,就算地主存粮也不多,刚开始老百姓还认为他们是抗日队伍,凑合着送粮食给他们,可架不住长久呀,这一来二去,来百姓也不给粮食了,于是他们就开始抢,然后就更弄不到粮食了,三天两头都有士兵拖抢逃跑,这让他们又气又急。
随后冯占海开始挨个向他介绍各路首领,庄继华立刻就有种进了土匪窝的感觉,什么一阵风、扫地龙、赛仁贵、老北风、雪里浪等等,当然其中也有原东北军军官,可庄继华发现,东北军军官在里面居然是少数,不过想想也是理所当然,大部分东北军要么跟着张学良进关了,就算退回关内有老关系在,也很容易重回东北军系统,向冯占海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此外也有象邓文、李海清这样的原是绿林后被招安,九一八之后脱离东北军自行抗日,入关之后也不愿重回东北军系统的。
介绍完诸位头领之后,庄继华开始登录他们的部队,依然是让他们自己报数,报在前面的很快发现,庄继华根本不点数,他们报多少就认多少,于是后面地人就开始大幅增加自己部队人数,这让前面的连呼吃亏。
“老北风,你有两千人吗?立刻真敢报,八百都没有!”有人冷冷的嘲讽道。
老北风丝毫不脸红的争辩道:“最近又有靠舵地,老子的部队涨了。”
“喝,还有靠舵的,你老北风有粮食养他们吗?”
“老子那蒙古人多的是,天天烤全羊,你管得着吗?”老北风被人揭了老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庄继华连忙站起来大声道:“诸位,诸位,大家都不要吵,部队多少,各位当家的当然最清楚,都是从抗日战场上下来的勇士,我相信他们不会吃空额。”
冯占海对庄继华的举措很是诧异,他凭直觉就断定,庄继华绝不会不知道这里面有很大的水分,但他为什么不挤掉这些水分呢?这让他不明白,他转头看看参谋长阎明志,见他地眉头也同样深锁,他悄悄示意,俩人慢慢溜到一个角落。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冯占海问。
“司令还记得昨晚他说地那个危险任务吗?”阎明志有些忧虑的说。
“不是说自愿吗?”冯占海低声说,他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庄继华昨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自愿,总不至于刚说过地话就收回吧。
“参加就发饷,不参加就不发饷,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阎明志苦笑道。
“可我们的饷已经发了。”冯占海还是没想通。
“是呀,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阎明志也没想通这点,他试探的问:“会不会北平那边?”
冯占海顿时一惊,他断然说道:“你立刻再派人去北平,告诉他们如果拿到了,钱存进山西票号,不要直接带回来,如果没拿到,人也要立刻赶回来。”
他们低声商议,这边庄继华的委任状也发完了,每个人都根据他们报的实力委任了官职,当然这个实力肯定有水分,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查了。
“诸位请坐下,我想和大家谈谈目前的局势。”庄继华抬手示意大家坐下。冯占海和阎明志交换一个眼神,心知开始了。
庄继华看看在坐的各路义勇军首领,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才能决定这次察东之行的成败。
第二节 察东收编(十二)
冯占海和阎明志几乎同时断定庄继华在分析当前战局之后就要提出条件,让他们参加那个十分危险的计划,尽管他曾经说过可以自愿参加,但庄继华又一次让他们失望了。
“….,为了支持长城前线,我们必须对日军的后勤补给线进行打击,所以军分会决定组建几支队伍向敌后出击,”庄继华最后说道:“我声明自愿参加,与是否整编和发军饷无关。”
可这话谁信呢?是的谁都不信,会场上出现长时间的沉默,房间里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众人默默相对,如果只是普通的军事行动,他们跟着敲敲边鼓也没什么,可这是要深入敌后,日军的厉害他们都有亲身经历,稍不留意恐怕就要全军尽墨。
“我说呢?难怪上面的老爷们想起我们了,原来是让我们送命呢!”
庄继华看说话的是扫地虎,这是个标准的东北大汉,一脸络腮胡子,武装带上挂着一柄日本指挥刀,看上去很是粗狂豪放。
“胡大当家的错了,”庄继华平静的说:“我说过,这是自愿参加,与其他无关,就算你不参加,中央一样收编你的部队,一样发军饷。”
说完之后,庄继华拿眼扫视全场,然后耐心的解释道:“军分会知道这项任务十分危险,稍不留意,去的人恐怕就一个也回不来。我们曾经想放弃这个行动,但放任日军进攻长城各隘口,以日军地优势火力。我们恐怕守不了多久,只有打击日军薄弱的后勤线,我们才能把战线稳定在长城,才能使关内百姓免受日军的涂炭。”
“如果我们都不去呢?”老北风冷冷地看着庄继华说。
庄继华看着他沉凝片刻后平静的说:“那就我去。”
“那就我去。”这话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人居然如此坚决,如此决绝。
“日军运输线必须受到打击,任务必须完成,如果大家都不愿去。那我责无旁贷,”庄继华语气十分平静,可他心里却很焦急,日军在长城前线休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按道理各项补充也差不多了,快要发起进攻了,敌后游击对应该立刻出发,不能再拖延了。
“可是我只有三十二人,这点人是不够的,所以我希望诸位当家的帮我一把。在你们的部队中帮我招收自愿者,我相信,这七八万人里找一千个愿意出生入死地汉子还是应该找得出来的。”
“妈拉巴子的,瞧你们那熊样,别看小鬼子闹得欢,热河到辽宁多大的地方,小鬼子能有多少人?庄将军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了小鬼子最怕的地方,”小白龙樊春申骂骂咧咧的站出来:“他们,我不管。我去!”
“好!樊将军说得对,日军的兵力主要集中在长城一线,后方其实没多少兵力,况且不是要你们攻城略地。只要瞧准他们运输车队,打他们的运输车队,他们就得从前线抽兵!”
“可我也有个要求,请庄将军答应。”樊春申换个口气严肃的说。
“请讲。”庄继华答道。
“我只能带六百多弟兄去,剩下的大约一半弟兄还请将军妥为照顾。”樊春申说着就冲庄继华一抱拳。
“请大当家地放心,我会带着他们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你回不来,我带他们去四川,只要有我庄文革一口干的。决不让弟兄们喝稀的。”庄继华诚恳的说。樊春申见状也不答话。返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还有没有?”庄继华看看厅上的诸人问道。
“算我一个吧,樊老弟的人马太少了。况且我这把老骨头为国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一直默不作声埋头吸烟的邓文,把烟杆取下来在鞋底上磕了两下,漫不经心的说,仿佛说的是件完全不相干地事。
邓文一开口,屋里的气氛就开始变了,变得更加凝重。北边吹来的风卷起漫天黄土,扑扑的打在窗纸上,大院里义勇军地旗帜也呼呼的高高飘扬,拴在院子里的马群似乎感受到一丝不安,他们集体骚动,发出阵阵嘶鸣,几个士兵连忙跑上试图安抚他们。
原热河救国军的黄守中淡淡的说:“既然老哥要去,那也算我一个,热河我们熟。”
“妈拉巴子,脑袋掉了碗大块疤,老子干了。”一阵风一条腿蹬在椅子上,斜眼看看着院子,瓮声瓮气的说。
然后是老北风,然后是雪里浪……….。
庄继华心中长出一口气,他由衷的感到欣慰,这些看上去穿得破破烂烂、满嘴脏话的人,他们或许作过很多错事,却始终没有丢掉一点----做个刚烈地人,一个敢于反抗地中国人;他们浑身是血,从敌群中杀出来,现在又要杀进去,即便付出血的代价,但却如此坦然,如此平静。他感到自己回来没有错,中国始终存在一股力量,不屈地力量,抗争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我也算一个。”冯占海在阎明志有些惊讶的眼神中站出来说。
“您不能去。”庄继华的答复让冯占海很是意外。
“冯司令不让您去是因为,另有其他任务,这个任务同样重要。”庄继华郑重的对冯占海说,然后他又转身对所有人说:“诸位此去虽然危险,但并非是要大家与日军硬拼,而是采取一种新战法,”庄继华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让众人有些莫名其妙:“其实这种战法诸位应该比较熟悉,诸位还在绿林时,如果遇上强大的政府军来清剿时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钻林子呀!”扫地虎哈哈笑道:“民国十二年时,张大帅派兵来剿我们,老子往林子里一猫,他***只好干瞪眼了,乖乖滚蛋。”
“说得对,”庄继华笑笑后说:“我们把这种钻林子战术发展一下,敌众我走,敌寡我打;绝不硬拼,只占便宜。
我举个例子,比如日军过来二十辆车,押车士兵一百人,我有一千人,那就可以伏击他们,能全歼就全歼,不能全歼就炸毁他们的运输车,这同样也是胜利。反之如果敌人有八百人,我们还是只有一千人,这时再打就要吃亏了,那就放他们过去。
同样敌人的据点,如果守军不多,那我们就打,如果敌人人数多了,那就不打,绕开他们。
庄继华的话让众头领大为兴奋。“***,这不是和我们打闷棍,破窑子一样吗,打软窑,不打硬窑。”
“对,就是这个道理,”庄继华立刻接口道:“不过,大家一定记住,绝对不要抢劫老百姓,不与日军硬拼的方式就是让日军找不到你们,但你们要是抢劫老百姓,那老百姓就可能向日军告密,泄露你们的踪迹。另外就是,部队要精干,最多不要超过三千人,人少目标小,人太多,目标太大……。”
庄继华还要说什么,邓文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他:“老弟,这你尽可放心,我们干这个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学校念书呢。”
说完他哈哈大笑,黄守中等人也同时大笑起来,庄继华想想后也有些好笑,苦笑的自嘲道:“那是,这种战法,诸位都可以当我的师傅。”
“不过庄将军,有件事我必须要说,”黄守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屋子中央:“弹药,中央必须给我们补充弹药,我们现在弹药极度缺乏,每人只有几发子弹,如果不补充弹药,这仗没法打。”
庄继华点头称是:“请诸位拟定个单子,我这就发给北平,”说到这里,他又为难的看看黄守中说:“我也不瞒大家,北平的弹药也很紧张,我估计只能补充部分,要全部补充恐怕有困难,必须要从武汉或者南京运,这就耽误了时间。”他沉凝一下,心中有了主意,转头对冯占海说:“冯司令,如果北平方面不能全部补充,能不能从贵部匀出部分弹药,贵部的弹药由我负责从南京调拨,或者向阎锡山买。”
冯占海想想后说:“还是先发电报问问北平吧。”庄继华立刻向北平发电,请求弹药供给,很快北平回电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果如庄继华所料,只答应给一半。
事都作到这份上了,冯占海当然不能拒绝,他当即答应从部队积存的弹药中拨出大半交给出击部队。这个小插曲再度让庄继华感到必须尽快把军事工业发展起来,否则全面战争爆发后,不打就败了。
“吁!”风沙中传来一身长长的吆喝声,几匹马在院子里停下,马后面是几辆大车,伍子牛快步走上台阶,在屋门口大声叫到:“报告!”
“进来,”伍子牛一进屋庄继华就问:“都拉来了?”
“拉来了,不过,不过,”伍子牛吞吞吐吐的说:“我把美元都换成了大洋了。”
庄继华楞了下,走到他的身前,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学会动脑了,好!值得表扬。”
鲁瑞山指挥士兵把七八口大箱子抬进屋里,然后把箱子全部打开,白花花的银元在昏暗的阳光下散发出刺目的光。
第三节 铁血雄关(一)
第三节 铁血雄关(二)
漆黑的夜里一支队伍在山脚的阴影里慢慢向前挪动,带队的军官走在最前面,他警惕的眼光朝着远处那道黑黝黝的城墙望去,五天了,为了攻下那道城墙七百多优秀的帝国士兵倒在这荒山上,可为了帝国开疆拓土,为了彻底击垮支那人的信心,他们必须占领那座长长的城墙,师团长说得好,两千年来,支那人就是依靠这样的城墙抵御来自北方草原的进攻,他们已经把这城墙看作他们安全的守护神,要击败支那,占领支那,统治支那,首先就得摧毁这城墙,首先登上这座城墙的帝国勇士必然载入帝国史册,为后世万民敬仰。
军官想到这里浑身发热,差点忍不住咆哮起来,他转头看看身后,后面的士兵们单腿跪在地上,目光紧盯着他。他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他一手训练的部队,他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武士就会义无反顾的向前猛冲,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军官站起来轻轻一挥手,长长的队伍再度向前挪动,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几次起伏之后,黑黝黝的城墙就在眼前,恰好就在这时,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从云层中走出来,一遍清冷的光芒洒在城墙上,为他披上一层银光。军官心里暗暗叫苦,这样的月光下偷袭的难度将大大增加。他低头沉思片刻决定等待,他不能冒险,只要城墙的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看见这长溜人影。偷袭就等于失败。
月光慢慢迁移,草原深处吹来地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夜空中的云慢慢飘荡将那缕清亮遮掩。军官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矫健地身体迅速窜出,身后的挺身队员们也跟着他一溜小跑的闯进崖下的山窝。
过了一会,风带着云慢慢的游走过夜空,清亮的月光的又洒在这片城墙上,军官轻轻脱下军靴,身边的士兵们也轻手轻脚地解下笨重的鞋子,军官冲着三个背着绳索的士兵深深鞠了一躬。三个士兵没有答话,也对着军官深深一躬,随即开始扑上城墙,慢慢的向上攀登。
王柏润有些郁闷,他是在被郑洞国大骂一番后,带着一个营登上八道楼子的,八道楼子之所以得名八道楼子,是因为这段长城有八个碉楼,从地形上来说这八座碉楼沿着山棱线而建,地形险要。无论从那面攻击都必须仰攻,守方都能依据地利给与重大杀伤。这八个碉楼中最险要的是第六个碉楼,这个碉楼孤独的向外凸出一截,面向关外一侧的正面是陡峭的山崖,根本无从进攻,所以开战至今,这里只落下了几枚炮弹,还没有人向他进攻过,但守军却可以通过这里向两翼敌人实施火力打击。
对六号碉楼,王柏润也不是不重视。他在这里布置了一个机枪巢,从团机炮连中调来一个重机枪班,另外又安排了一个步兵班作为保护,足够了。这里的地形就决定了,这里是不可能被攻占地。
然后他在认为有可能被日军当作突击点的七八号碉楼和三四号碉楼各部署了一个连,剩下的一个连中的两个排作为预备队放在城下,还有半个排放在了五号碉楼。作完这样的部布置,王柏润认为日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攻下八道楼子,除非他们把长城炸塌了。
但是日军却从他认为最不可能失守的地方爬上来了,当三个日军爬上来时,六号碉楼的士兵正卷曲着身体呼呼大睡。应该站岗的哨兵也倚着碉楼中间燃烧着一堆火。红色的火苗照在酣睡的士兵脸上,红彤彤地。
第四个爬进长城的就是带队军官。他上来时,所有中国士兵已经全部被杀,楼里充满血腥味,三个士兵正守在左右两边的门前,双眼警惕的盯着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地游动哨,好在这些游动哨似乎对碉楼很放心。
很快二十几个日军士兵爬进碉楼,碉楼里顿时拥挤起来,兴奋的士兵们按耐不住,准备向城墙外的哨兵摸去,军官及时阻止了他们,而是耐心的等待更多的人上来,到碉楼里拥挤了三十来人后,军官才派出两个士兵换上中国军队的军装向七号碉楼摸去。
城墙上无任何遮拦,两个士兵干脆装作出来解手,漫不经心的在墙角松开裤带,眼睛却瞄向游动哨,哨兵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又转回来叫到:“兄弟,注意点,下面还有人呢。”
碉楼里地军官暗叫要糟,这段长城沿山棱而建,城墙也是弯曲起伏不平,碉楼之间有一段弯曲,两个士兵没注意到这一点,也为掩饰行藏,就在门口不远地地方做样子,没注意水是会向下流的,更没想到这个哨兵会注意到这点。
士兵哼哼唧唧地拉上裤子向下走去,哨兵间他们听劝也就没再管他们,他转身就向另一个头游过去,路过一个垛口时,还冲靠着垛口的士兵嘀咕了两句,那个士兵却从兜里掏出两支烟,哨兵从火堆中拿起一支燃烧的木头,把头低下去就火,然后把点燃的烟递给士兵,随后把木棒丢进火堆里,士兵点燃烟后,又把烟还给哨兵,哨兵接过来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美美的咽肚里,让浓浓的尼古丁在肺里循环一圈后从鼻孔里冒出去,他满意的伸了个腰,然后抬头向上观看,然后…..。
过来的两个人看上去怎么这样别扭,军装好像不合适,好像没见过,带着一丝疑惑:“口令!”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碉楼里的军官忍不住低声的怒骂:“八格牙鲁!”,他实在不服气,中国军队犯了这么多错误,为什么他们还是没能成功,他心里暗地祈祷,两个士兵能随即应变的音符过去。目下他们只占领一座碉楼,一旦被发现必然受到两面夹击,而且由于六号碉楼外的悬崖,后续部队很难增援上来,必须占领一段城墙,才能掩护后续部队爬城。
士兵低声咕哝一句故意说得不清楚,哨兵又大声喝道:“站住!口令!”边说便取下步枪,旁边抽烟的士兵却伸手拦了下,“没事。”可就在这时,下来的两个日军士兵,却忍不住动手了。他们拔出腰间的手枪,抬手就向哨兵射击。
哨兵正要向抽烟的解释,眼角扫到日军士兵的举动,他眼疾手快,猛推了抽烟的一把,自己的身体却向后一靠,一下就贴到对面的城墙上。
“啪,啪”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日军见前两枪落空,立刻往前冲,端枪在手的士兵抬手就是一枪,在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内,前冲的士兵立刻被打倒一个,但就在哨兵拉枪栓时,他被击中了。
抽烟的来不及取枪,奋力一跃向冲来的敌人猛扑过去,日军士兵身体一闪,抽烟的扑了个空,日军士兵转身就要开枪,可他却感到一股大力把他掀倒,他被身后惊醒的士兵扑到在地,倒地时,他看见军官挥动指挥刀带着一群士兵向下面猛扑过来,他不由欣慰的笑了。
可是军官过来的步伐不快,在墙脚睡觉的中国士兵被惊醒后,看到乱纷纷冲来日军,奋不顾身的向他们扑去,甚至来不及拔出身上的刺刀,就这样赤手空拳的扑过去。
这些士兵的英勇只耽误了日军不到两分钟,但这两分钟是关键的两分钟,在这段城墙的后半部分士兵醒来了,他们拿起了武器,与日军展开对射,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七号碉楼的士兵醒来了,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机枪架在门口,喷射出的火焰,把快冲到门口的日军掩埋。后面依然奋勇冲击的日军奋力扔过来几枚手榴弹,其中两枚扔进了碉楼中,爆炸声中,机枪的射击中断了。日军立刻向恰冲锋,就在他们要接近门口时,碉楼里传来花机关枪的声响,前面的士兵又被打死,后面的日军不再躲避弹火,他们知道如果再不冲进碉楼中,对面的中国士兵势必抢先冲进碉楼,那时再要拿下碉楼就比登天还难。
前面的日军端起枪拼命射击,后面的日军士兵开始向碉楼中扔手榴弹,接二连三的爆炸在碉楼中前后响起。
“冲上去!占领碉楼!”对面的中国军官疯狂的叫喊声穿过爆炸声浪传到这边来,日军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叫什么,却也清楚肯定是与碉楼有关,他们的攻击更加坚决了,在后面指挥的日军指挥官立刻下令架起掷弹筒向碉楼对面轰击,尽管这种轰击效果很差,但先在也顾不得了。
“天皇万岁!”一个士兵疯狂的从地上跃起顺着阶梯向楼门冲去,就在离门口五六米的地方被打倒,但他的行动带动了整个日军,他们蜂拥而上。
就在他们快要冲进楼门时,一个中国伤兵从楼门里爬出来,他的身上冒着青烟,胸腹上捆满手榴弹,背上腿上手臂上有七八处地方在冒着血,他冷冷的看着冲上来的日军,双臂用力在地上一撑,猛地从地上跃起,张开双臂,迎着明晃晃的刺刀,扑上去,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
第三节 铁血雄关(三)
王柏润认为在八道楼子的八个碉楼中四号碉楼是最危险的,六号碉楼是最安全的,所以他亲自守在四号碉楼,所以当他听说六号碉楼失守时,顿时面如土色,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完了,八道楼子要丢!这个念头一下子在脑海里冒出来;但另一个结论也随即得出,要么战死要么上军事法庭!不行,必须马上夺回六号碉楼,同时防止敌人后续部队增援,敌人肯定有后续动作,绝不会只有六号碉楼的偷袭。他的思路头一次如此清晰,他随即下达一系列命令,立刻加强正面防御,警惕敌人夜袭,立刻上报旅部,请求旅部直接支援七八号碉楼,命令预备队立刻对六号碉楼实施反攻。
嘹亮的军号把王柏润的命令传到七八号碉楼时,二连连长徐焱正在夺回来的七号碉楼里,指挥机枪与日军对射,碉楼上层也派了两挺机枪,强大的火力总算把敌人压制住,就在这时,正面山坡传来掷弹筒的爆炸声,日军在正面发起进攻。
徐焱暗叫侥幸,他刚才在情绪激动下,完全忘记了加强正面防御的问题,一门心思的想夺回六号碉楼,幸亏王团长的命令早到了三分钟,让他赢得了时间。
除六号碉楼外,八道楼子全线火堆熄灭,就看见枪口喷射出的烈焰和手榴弹爆炸的火光,火光中,日军士兵嚎叫着猛扑城墙,城墙上守军地火力明显不如白天。但顽强却依然如故。黑夜也给攻击者制造了很多麻烦,八道楼子的险要地形成了日军最大困难,日军笨重的皮靴在山道上行动非常不便。头顶上地钢盔反射的亮光成为守军最佳射击目标。
但七号碉楼的形势依然严峻,攻占六号碉楼的日军以两挺机枪封锁住来自五号碉楼的反攻,同时在碉楼顶层设置观察哨并架上一挺重机枪向七号碉楼射击,掩护主力的攻击。
顺着城墙向七号碉楼进行攻击的是二十多人的挺身队,挺身队总共八十六人,偷袭中他们损失十九人,包括登崖过程中由于失误掉下山崖地一人。狭窄的城墙通道第一线最多只能并排走四五人,因此兵力多也没用。
及时的命令和调整。让六号碉楼失守的损失降到最低初,但七号碉楼受到的压力依然非常大;正面日军的炮火不停的落在碉楼四周,顺着城墙进攻的日军也在拼命进攻,徐焱亲自留在碉楼内指挥防御。这段短短的城墙立刻成血肉横飞的血光之路。
郑洞国在指挥部接到报告顿时勃然大怒,他完全愤怒了,在旅部有明确命令地情况下,王柏润居然还敢如此玩忽职守。
“马上枪毙他,马上枪毙!这个败类!混蛋!丢***,老子要毙了他!”郑洞国拍着桌子大骂。
“枪毙他是小事,有两件事必须马上作。第一只可派人增援;第二命令提醒注意正面敌人的动作。”杜聿明心里也很愤怒,宋云飞的提醒如此及时,可他们居然完全不但回事,以至于导致目前的危险局面。
“不够,这样还不足以夺回六号碉楼,把战防炮调上去。”宋云飞忽然插嘴道,此刻没人再对他说话表示异议,相反还非常重视他的意见。自从日军夜袭的消息传到指挥部后,所有人看向宋云飞的眼光立刻变了,变成了钦佩。他对日军行动的预测居然如此之准,简直可以说日军就是在按照他的想法打仗。
郑洞国想都没想就下令道:“立刻向师部报告,请求师部把独立炮兵团调归我部指挥。”然后又说:“告诉王柏润,夺不回六号碉楼。他就不要回来了。命令旅直属营立刻增援七号碉楼。”
他地话音刚落,参谋就叫道:“旅长,师长电话。”
郑洞国拿起电话刚说一句师长,话筒里立刻传来劈头盖脑的斥骂声:“郑桂庭!你***干什么吃的!八道楼子要丢了,别怪我不顾同学之情!立刻给我夺回来,夺不会来你就把脑袋拧下来!”
郑洞国一声不发地听着黄杰的臭骂,他无言回答,等黄杰的怒火稍歇后。他才说:“师座。我已经把旅直属营调上去了,天一亮就发动反攻。不过六号碉楼的地形实在太险要,我请求把炮兵团调给我。”
电话里黄杰沉凝片刻后答道:“好,我向军长报告。”
十七军有两个炮兵团,独立炮兵一团和二团,这两个团都有战防炮,但奇怪的是,这两个团都归军直接指挥,三个师的师属炮兵营只装备了迫击炮。
不一会,黄杰的电话到了,他的火气依然很大:“郑桂庭,你给我听着!第六旅十一团划归你指挥,炮兵一团也归你指挥,军长命令,六号碉楼怎么丢地怎么夺回来,夺不回来,上至师长,下至营连长,所有相关人员都要上军事法庭!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郑洞国大声答道。
郑洞国放下电话,严厉地对指挥部的所有人说:“军长命令,六号碉楼怎么丢地怎么夺回来,夺不回来,上至师长,下至营连长,所有相关人员都要上军事法庭!各位听清楚了吗?”
“是!”众人齐声答道。
就在郑洞国调兵遣将时,围绕六七号碉楼的战斗更加激烈了。
日军不顾夜战带来的困难,不停顿的向七八号碉楼发起进攻,子弹划破夜空,呼啸着奔向城楼,大批士兵冲到城墙下面,城楼上的手榴弹雨点般落下,爆炸掀翻了坚硬的岩石,尸体在烟雾中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的落在远方。
顺着城墙进攻的日军在重机枪和掷弹筒的掩护下,步步向碉楼逼近。徐焱打得性起,一把推开机枪射手,自己蹦到射手位置上,抓起机枪就在狂扫。
“啪、啪…..。”一连串子弹打在石壁上,溅起的石子打在他的脸上生痛生痛的。“妈的!来吧!”机枪狂乱的向下面扫射,封死了敌人进攻的道路。
占领六号楼的日军处境相对要好些,在两挺机枪的封锁下,攻击进展很慢,几乎每一步都要留下几具尸体,鲜血汩汩淌出,染红了有数百年历史的青石。
一夜的激战在天明十分才完全停止,日军守住了六号碉楼,中国军队也守住了七号碉楼,从正面进攻的日军扔下满山的尸体退走了,六号碉楼的日军挺身队成了一支孤军。国军将领们开始琢磨如何收拾这支孤军。
天光大亮时,旅直属营增援上来,带来郑洞国的命令,七八号碉楼必须守住,擅自撤退者一律执行革命军人连坐法,这两个碉楼的指挥权归直属营营长尹国平。
郑洞国在指挥部里也坐不住了,他把旅部交给副旅长,自己赶到八道楼子下第八团团部亲自督战。杜聿明也感到此战关系重大,而且他想更深切感受一下日军战术,也跟着他到了八团团部。
八团副团长荣俊贤向郑洞国汇报了昨夜一夜的战况,昨夜一夜激战,守在长城上的八团二营伤亡一百四十二人,但伤亡主要集中六七八号碉楼,驻守六号碉楼极其附近的士兵三十四人全部阵亡,七号碉楼的十八人也全部阵亡,在随后抵御敌人的进攻中,又阵亡四十一人,目前两个碉楼还剩下七十六人,现在旅直属营营长尹国平带了两个连增援上去了,另一个连我让他留在在山下作预备队,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王团长决定对六号碉楼进行反击。”荣俊贤最后说。
“说具体点。”郑洞国不耐烦的敲敲桌子,荣俊贤说道留下一个连做预备队时他没有表示什么,这样做是对的,两个碉楼容不下四百多人。
“从两边进行夹击。”荣俊贤只补充了一句,六号碉楼的地形就决定了只能通过城墙进攻才有攻取的可能,这没什么出奇的战术。
“那好,执行吧。”郑洞国略微沉凝下断然说道,杜聿明眉头略微皱皱,可他也找不出更好的战术,唯一可以补充的建议是等炮兵到后再发起进攻,不过炮兵最快也要等两个小时,可不能再给日军两个小时的时间,那时正面日军又会发起新一轮进攻。
随着天空中生气一颗红色信号弹,从七号碉楼和五号碉楼上杀出两股灰色人流,但这两股洪流刚出楼口即遭到六号碉楼的火力阻击,灰色人流被切为两段,前面部分没有回头,依然坚持向前冲锋,在他们冲到一半时,即遭到日军机枪的阻击,冲在前面的翻身载到,后面的立刻匍匐在地,寻找掩蔽物,但光秃秃的城墙上除了尸体外,在也没有其他掩蔽物了。
第三节 铁血雄关(四)
六号碉楼现在就像一个张开尖刺的刺猬,居高临下的收割着攻击者的生命,士兵很快就被迫紧靠城墙边上,拉过不管那边的尸体遮挡,从上面飞来的子弹。三架日军飞机出现在天空,略微盘旋后,呼啸着扑向五七号碉楼,一长串炸弹从机腹落下,长城内外响起一连串爆炸。王柏润恨恨的看着六号碉楼上飘扬的太阳旗,以及城墙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从昨晚到现在他组织了三次进攻,没有一次攻到阶梯尽头,天明后的进攻居然没有攻到一半的距离。
“组织机枪对空掩护。”炸弹爆炸的硝烟后王柏润大声命令道,命令很快得到执行,五六挺轻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将敌机驱赶到更高处。但对着这个刺猬般的六号碉楼,王柏润有点束手无策。
“不能这样打,这样没有任何效果。”八团参谋长邓钟梅汇报后,杜聿明抬头皱着眉头对郑洞国说。郑洞国没有答话,他也知道这样打牺牲太大,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打电话问问炮兵什么时候到?”郑洞国口气有些不耐烦的对邓宗梅说,杜聿明脸上滑过一丝尴尬。
郑洞国察觉到了杜聿明的不快,但他没时间管这些,现在他心中烦躁异常,六号碉楼犹如一根卡在咽喉的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敌人限制在六号碉楼。不让敌人地后续部队上来就行。”杜聿明很快压下那丝不快,他知道那不是郑洞国的本意,而是在巨大压力下的一种释放。
刚听到杜聿明地话,郑洞国心里很不服气,可细想后却又不得不认为杜聿明的话有道理,六号碉楼的地形决定了它易守难攻,但它也同时也有一个缺陷,就是后续部队很难直接从六号碉楼突破。
“卑职建议在晚上把炮调上去。直接轰击碉楼。”宋云飞建议说:“另外命令工兵赶紧制造一批防护铁板或者防护沙袋。”
郑洞国眼前一亮立刻接受了这两条建议,他看了看宋云飞说:“这庄文革也太不会用人了,云飞这样的人才居然还在给他当副官,我都替他抱不平。云飞,愿不愿意到我这里来,从营长开始干,一年之内提你当团长。”
“桂庭兄,你要敢当作他的面说这话,我才服你。”宋云飞还没答话,杜聿明却不阴不阳的插话道。
“哪有什么。下次见他,我就当他面提,当年好歹我还是他的党代表。”话虽如此,可谁都看得出来他有些中气不足,邓钟梅等八团军官暗中窃笑不已,二师是黄埔嫡系,前身是黄埔军校教导二团,不过几经调整重组,下面的部队早就不时原来地样子了,比如庄继华干过的七连就已经不在这个师了。被胡宗南带到一师去了。不过就算后来组建的部队,军官却还是黄埔军校毕业,比如副团长荣俊贤参谋长邓钟梅就是黄埔三期毕业,这些人对庄继华当然知道很多。
“别。郑长官瞧得起我,卑职非常感谢,只是我离不开庄长官。”宋云飞淡淡的说,他当然知道这是郑洞国在开玩笑,不要说是否真的敢在庄继华面前要他,就算开了口庄继华也绝不会答应,不过这事必须消灭在萌芽状态,要他真去要了。那倒有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埋下隐患。
“喝,看来文革对……”正说到这里。一声尖啸,接着在指挥部不远的地方响起猛烈的爆炸。郑洞国和杜聿明同时走到观察口前,抓起望远镜向前沿阵地观察。
日军飞机已经离开了,大规模炮击再度开始,杜聿明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八号碉楼和一二三四号碉楼附近落下的炮弹要远远超过五七号碉楼,这两个碉楼附近就算落下炮弹也只是一些小口径火炮地炮弹。他略想想就明白了,日军这是怕误伤六号碉楼,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涌起一种荒唐的感觉。
日军的大规模炮击持续整整两个小时,几乎所有碉楼度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城墙也被炸垮数处,形成一个个豁口,豁口附近血肉横飞,长城之上的中国士兵几乎无处可躲,他们只能以无畏的勇气在迎击如雨般落下的弹丸。
炮击过后,地面进攻开始了,从各处冒出来的中国士兵迅速冲到垛口边,观察着山坡上蠕动的黄色蚂蚁,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城墙上倾泻下一遍弹雨,黄色蚂蚁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顽强地向前爬行。
城墙上的还击更加猛烈了,手榴弹纷纷落下,在黄色蚂蚁中爆炸,黄色蚂蚁也奋起还击,向城墙上扔出手榴弹,不过只有极少数手榴弹能扔到城墙上,显然这轮手榴弹大战中,长城上的中国军队轻松获胜。
可是炮击给长城上的中国军队造成大量伤亡,守军无法完全阻止敌军靠近豁口,最激烈地战斗在豁口处展开。
冲到这里的日军士兵疯狂的往上冲,占领的长城的狂热情绪让他们无视城墙两侧倾泻下的弹雨,城墙上的中国士兵则以更坚决的姿态还击,双方在豁口死战不退,尸体逐渐填满豁口,形成一条肉身人墙。
王柏润坐在五号碉楼地一个角落,他在刚才地炮击中负伤,一块弹片削去了他的一块头皮,另一块弹片则钻进了他地左腿;各处要求增援的请求让他暂时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顶住!妈的,顶住!”王柏润凶狠的叫道,现在他手上没有多于的兵力了:“叫项营长过来!”
“报告,项营长牺牲了!”传令兵猫腰跑过来大声说:“高连长请求增援!”
王柏润面色苍白的对传令兵说:“去团部,告诉副团长,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把团警卫连调上来!要快!”
传令兵转身就跑,王柏润看看碉楼里,原先的十六个人,现在还剩下七个人了。刚才那几发炮弹让碉楼内死伤无数。他指着两个士兵咆哮道:“你,你,立刻去增援高连长,告诉他必须挡住,不许后退!听明白吗!”
“明白,不许后退!”两个士兵说完转身就向外跑,他们已经是王柏润能派出的最后的力量了。
但郑洞国却已经料到他的处境不佳了,他在没接到求援请求的情况下,提前从刚赶到的十一团中抽调了一个连,命令他们立刻增援城墙。郑洞国的决策是及时的,这个连赶到时,七八名日军已经从三四号碉楼之间的豁口冲上城墙,中国军队随即发起反攻,立刻将他们压下去了。随即用机枪封锁住豁口。
城墙上忽然增强的火力,让日军明白,中国军队新的增援已到,日剧柔的气势顿时一挫,士兵开始自发向后退却,日军指挥官见状大急,挥动指挥刀,率先向前冲锋,但没冲几步就被飞来子弹打倒。
激烈的战斗持续整整一天,到夜色降落时,十一团的一半人已经填进八道楼子这个窟窿中,整个阵地实际已经由十一团接手。王柏润愤怒又无奈的被抬下阵地,他现在已经是四处负伤了,最严重的是腹部那块弹片,郑洞国不管荣俊贤的抗议,下令由十一团接手阵地,第八团后撤充当预备队。
午后战斗最激烈时,炮兵团赶到,他们转移的过程非常不顺利,日军飞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两架飞机疯狂的追逐他们,他们边走边躲,最后在一块山凹中躲了一个多小时,才躲开日军飞机。他们一到邓钟梅立刻就要求他们对日军实施炮击,割断日军后续部队。但是宋云飞坚决反对,认为现在我军还有力量,不宜过早暴露炮兵到来的消息。杜聿明也支持宋云飞的意见,日军的炮火远远超过我军,更主要的是日军的大口径火炮在我军火炮的射程之外,我军的炮兵阵地一旦被日军发现就只能陷入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这会炮兵产生不必要的损失。
但前线局势实在危险,七八号碉楼上午增援的一个营,现在已经只剩下不足两百人,预备队早就没有了。郑洞国犹豫不决时,宋云飞提起了牛行战役,庄继华在牛行战役中尽管部队打得十分艰难,但他就是不使用炮兵,直到最关键的时候,一举即溃敌人,同时将他们的士气打垮,对守住牛行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日军不同于孙传芳,不过,如果我军现在开炮,日军会很快侦知我军炮兵的行动,几分钟之内就确定我炮兵的位置,那时既不能切断敌军后续部队,又让炮兵受到损失。”宋云飞态度十分坚决,在他的特种教材中就有如何确定地方炮位的方法,而且十分简单,他相信只要经过训练的士兵,五分钟内就可以确定炮位。
听到宋云飞的话,郑洞国终于决定,炮兵暂时不使用。
晚上,工兵连临时做得二十多个挡板送到阵地上,炮兵小心翼翼的把战防炮推上城墙,然后又把他抬上五号碉楼。同样七号碉楼的门洞里,也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炮口。
五七号碉楼的动静早就传到六号碉楼的日军耳朵里了,他们提高警惕,严密注视着两面的城墙,严防中国军队的偷袭。
第四节 塞北烈焰(一)
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信义大将在日本陆军中享有崇高威望,他参加过日俄战争,担任过东京警备司令、参谋本部次长、陆军教育总监等陆军关键职位,九一八之后,他出任关东军司令官兼驻满洲国大使和关东厅长官,是日本在东北的第一人,此次发动对热河的进攻就是缘于他的坚持。
八道楼子受挫的消息传到远在沈阳的关东军司令部后,武藤信义严厉斥责西义一未能及时抓住战机彻底击溃中国军队的抵抗。面对南天门一线中央军的顽强防守,参谋长小矶国昭建议调整战术,加强对冷口方面的攻势,从侧翼突破长城防线。
“不!长城作战的目的除了占领长城各关口,确保满洲国的安全外,是削弱南方蒋介石嫡系军队,彻底打击中央军中少壮派的抵抗精神,打击支那民众的反日情绪!宣示皇军的赫赫军威!”尽管已经六十五岁了,武藤信义的精神头依然很足,他冲着小矶国昭咆哮道,小矶国昭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不满。
热河战役的顺利让武藤信义在关东军内的威望空前高涨,司令部的那些青年军官们简直把他奉若神明。也难怪这些年青人的吹捧,热河之战前,军部和政府都要求目前对热河采取守势,应将主要力量用于巩固满洲国,但武藤信义认为要巩固满洲国首先就要镇压中国人地反抗。经过一年的作战,大股的义勇军已经被击败,但他们并没有被消灭,而是退入热河,企图以热河为基地继续骚扰满洲国,所以巩固满洲国首先要占领热河。确保满洲国西部边界的安全。
对武藤信义的判断军部表示认可,但军部认为热河地形复杂,而且九一八之后中国国内抗日情绪高涨。因此进攻热河有可能导致中国中央政府的抵抗,倘若战事形成胶着,会造成刚有起色地满洲治安向不利方面转变,同时也给欧美等国制造机会,导致在外交上的被动,对推动国联承认满洲国不利。
可武藤信义认为,中国国内四分五裂。中国军队战力不强,皇军一进入热河必如雷霆扫穴;至于而国联则不必管他,当天皇陛下的武士站在中国古老地长城之上时。世界就会明白,在满洲国问题上,日本是绝不会让步的!
尽管军政两方都不同意发起对热河的进攻,但武藤信义依靠个人力量说服了军部同意他的行动。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皇军只不不过花了十来天就占领了热河全境,顺利得令人惊讶,可随后在攻击长城的战事中陷于胶着,喜峰口战败让关东军上下从狂热中清醒了点,此后武藤信义把分散在热河全境追杀中国军队的部队抽调回来,并从满洲国内的十四师团和七师团抽调部队进入热河支援。原以为得到增援地部队能顺利的击败中国军队,可没想到这才没几天,负责攻击南天门的西义一就传来攻击受挫地消息。这让武藤信义有些难以接受。
小矶国昭身边的副参谋长冈村宁次却不像小矶国昭那样轻易改变观点。看到直接上司要退缩,他忍不住站出来。但他没有直接反对武藤信义,而是委婉的说:“是的阁下,根据我们得到地情报,支那军中号称御林军的八十七师已经开到南天门前线,这支部队装备精良,指挥官是南京少壮系的中间人物宋希濂中将,如果我军进攻南天门那么就将在不利地形下与这支支那劲旅交锋,有可能造成大量帝国武士的伤亡,…”
冈村宁次的话还没说完,武藤信义就打断他的话:“冈村少将害怕了?帝国军人是不怕牺牲的!帝国军人向来以尸山血海的战斗为光荣!”
武藤信义花白地胡须竖起来,几乎全秃地头顶冒出丝丝寒意,冈村宁次忍不住打个寒战,可武藤信义嘲讽了他两句后就没再接着发挥了,反倒换了个解释的口气:“冈村君,如果我们在对支那黄埔军退缩了,那么无疑会鼓舞他们斗志,就算在冷口突破了支那地方军,这个胜利也不足以抵消南天门地失败,这个道理你懂吗?”
“哈依!司令官高瞻远瞩令人钦佩!”冈村宁次大声答道,他不得不做出心悦诚服的样子,但他心里却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他认为应该坚决从冷口或者滦河方向突破,然后直接冲向平津,吸引南天门的守军回防,在冀北平原地带与支那中央军决战,如此可以更好的利用我军的火力优势。但他不能说出来,现下的武藤信义太强势了,
对冈村的屈服,武藤信义很是满意,这个冈村被称为日本陆军三杰之一,是一夕会的发起人和首领之一,这个一夕会中聚集了目前日本陆军中如河本大作、矶谷廉介、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东条英机、山下奉文、石原莞尔这样的众多优秀青年将领,正是这些人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促成帝国对东北的占领,让本庄繁那个笨蛋拣了个大便宜,不但升官进爵,还获得了旭日大授章,被誉为乃木希典厚的第一人,而自己呢?从东京传来的消息,那些混蛋居然在策划让自己退休,去枢密院当个闲官,这不能接受,我为帝国奋战一生,到头来还不如本庄繁了!
从门外进来一个年青的少佐,他悄然走到冈村宁次的身边,把手上的电报交给他,冈村宁次看后皱起眉头**
“冈村君,怎么啦?西义一的攻击又失败了?”武藤信义很快发觉他的神态异常,以为前线又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是板垣君的情报,”冈村宁次抬头说,他这个副参谋长主要职责就是随时收集与战场有关的情报,与天津的板垣征四郎保持联系。冈村扬扬手中的电报说:“板垣君说华北工作很不顺利,段祺瑞南下后,吴佩孚拒绝与皇军合作,孙传芳虽然没明确拒绝却闭门谢客,只有张敬尧同意与我们合作,但他判断张敬尧的能力有限,在支那军中的号召力比较小。”
“哼,”武藤信义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冈村君,这些支那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只有皇军取得彻底胜利的情况才会与我们合作。”
“是的,阁下,板垣君的情报里还提到,中国军队打算在察东反攻。”这才是真正让冈村宁次皱眉的原因,他对热河日军的布局是很清楚的,察东是个弱点。
“哦,板垣有没有更具体的情报?”武藤信义这下重视起来了,虽然他看不起中国军队,但喜峰口和南天门提醒他中国军队或许不是想象的那样弱,如果真从察东杀进来,第八师团的侧翼将受到极大威胁。
“板垣君在电报上说,蒋介石派他的学生庄继华少将去张家口收编退到那里的热河义勇军和东北义勇军去了,他估计这些部队大约有十万人,此外他还在调查属于山西阎锡山系统的傅作义和李服膺两部是否参加。”冈村宁次感到那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那听说过,想起来了,是在当孙传芳顾问时听说的,那个五省联帅咬牙切齿的骂过无数次这个名字。
“哈!哈!哈!”武藤信义和小矶国昭几乎同时笑起来了,小矶国昭没等武藤信义开口就抢先说道:“冈村君,看来中国军队是没人了,这种乌合之众也拿来充数。”
“哟西,那就来吧,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增添一份光荣!”武藤信义大笑着挥挥手,仿佛数万义勇军就在他这一挥手中就烟消云散了。他转头对那个年青少佐说:“喂,立高少佐你说呢?”
“是,”送电报的情报官立高支助昂首挺胸两眼平时前方大声答道:“司令官说得对,这些乌合之众只配作为皇军赫赫战功的陪衬!”
关东军上下根本看不起这些被支那人称为义勇军的土匪,曾几何时,满洲境内到处都是这样的土匪,人数高达几十万,但关东只调用了一个师团,用料不到一年时间就把他们大部消灭,侥幸活下来的全钻进深山老林中了。支那政府居然想用这样的部队来反攻,这可是天下最滑稽的事了。
武藤信义威严的点点头,或许刚才过于激动,他忽然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胸口急剧起伏,一直侍立在旁边的侍卫立刻上前,武藤信义烦躁的伸手阻止了他,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平津下来。
“司令官,要不要休息一下。”小矶国昭关切的说。
“呜,我还没老!”武藤信义咆哮道,他看着冈村宁次说:“继续吧,冈村少将,你是中国通,那个庄继华是个什么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举动?”
冈村宁次心里暗自佩服,真应了中国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就抓住问题的核心,他仔细想想后说:“庄继华是黄埔一期毕业,曾经在蒋介石的部队中担任过师长,北伐时打过牛行大战,不过后来就没消息了,在北伐后支那的历次战争中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去年…..。”
他说着向立高支助示意一下,后者立刻转身离开,在他身后传来冈村宁次的平静的声音,可这些声音他怎么也听不进去了,因为有个懒洋洋的声音灌满了他的耳朵:“你落榜了是吗?”
第四节 塞北烈焰(二)
立高支助就是朴文勇,他离开广州之后没有直接去日本而是经香港去了新加坡、马来西亚、菲律宾绕了一圈,在菲律宾他很幸运的救了一个被抢劫的日本人,这个日本人和他的同伴遭到当地人抢劫,两个同伴被杀,钱财被抢劫一空,他陪着这个日本人一起到马尼拉重办证件,沿途在他花言巧语下日本人相信了他是当地的日裔后代,然后在收了一笔钱后,同意让他冒充同伴的身份。就这样朴文勇变成了日本人小川道一,他对这个身份非常满意,因为这个小川道一是个孤儿,家人在东京大地震中全死了。办好身份顶替后他与救下的日本人一起去马来西亚,他在那将这个日本人处理了,然后从新加坡回国了,在新加坡他把名字改成立高支助。
回到日本后,他考上了陆军士官学校,四年以后他以全校第五名的成绩毕业,按照陆军士官学校的制度,前二十名可以报考陆军大学,去年毕业后被分到关东军司令部,担任情报参谋。
在这期间,他严格遵守庄继华给他规定的,不做任何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事,不说任何不和适宜的话,处处都表现出他是一个优秀的日本军人。到了满洲之后,他领导破获了两个抗联的地下组织,为剿灭吉林抗日义勇军立下汗马功劳,所以他很快提升为少佐。进入日本军事系统后,他对日本的强大有了更深的认识,也更深的理解了庄继华所说朝鲜独立与中国抗日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道理,他一面小心的隐藏自己,一面急切的等待中国情报部门派人来联系。
能在八年以前就看到中日之间必定有场全面战争的人绝不是平凡之辈,立高支助越来越佩服指引他走上这条路的庄继华了,这个人的见识绝对超人一等。只是他现在很迷惑,他已经成功打入日军地核心部门,可为什么他们还不派人来联系呢?中日之间已经爆发战争,难道他们还不需要自己?他不明白。||||所以他决定采取一个危险地举动。
立高支助在门口站住。他转身返回屋里,武藤信义和小矶国昭有点意外的看着他。冈村宁次见俩人地神色。挺下话来扭头看见他,便皱眉问道:“立高少佐还有什么问题吗?”
“报告将军,我对支那军队在察东地活动有点看法,我想向司令官和参谋长、副参谋长汇报。”立高支助平静的说。
冈村宁次眉毛一扬正要发话,武藤信义却饶有兴趣的说:“哦,那你说说看。”
“是,”立高支助大声答道,然后走到地图前指着察东说:“在察东。支那军队有他们称作晋军的傅作义所部两个军,此外还有孙殿英的一个军,总兵力大约五万多人,如果这五万人加上所谓的义勇军近十万人,那总兵力就有十五万人,数量上极为可观。至于傅作义和孙殿英会不会参加察东反攻,我得判断倾向于会。”
立高支助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看看武藤信义三人,间他们面带微笑。没有任何表示,便又接着说:“我判断的依据是冯玉祥。”
这下武藤信义三人有点不懂了,小矶国昭忍不住问:“冯玉祥?这与他何干?”
关于冯玉祥准备在张家口竖旗招兵的情报板垣征四郎以前就有过,不过当时就有过定论,这是中国国内地问题,与目前中日战事无关,没想到此刻立高支助给搬出来了。
“有关,”立高支助说:“板垣将军的情报说。==冯玉祥是以抗日的旗帜招兵。当时我们的判断是冯玉祥的目的是针对南京蒋介石的,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青年人,那你有什么新的见解呢?”武藤信义疑惑地问,他很喜欢做出这样一副提携后进的姿态,关东军司令部的青年军官都知道,在司令官面前可以畅所欲言,说错了没有任何损失,只要说对了,前途立刻光明起来。
“是的,司令官阁下,”立高支助郑重的说:“蒋介石也是这样判断的,所以他才派他的学生庄继华去了张家口。庄继华到张家口的真正目地恐怕是对付冯玉祥地,因为冯玉祥要招兵,最快的途径就是招收那些退到察东地义勇军,可如果这些义勇军被庄继华招走了,冯玉祥就不可能组织起什么抗日同盟,而庄继华要把他们招到麾下,只有一个办法,也打抗日的旗号,同时提出一个察东反攻的计划,以吸引这些顽固与帝国作对的人。可是这些人也清楚,以他们的力量是无法进行反攻的,所以庄继华必定要说动傅作义参加反攻。这就是卑职做出的推断。”
武藤信义默默的看了会地图,然后问:“你们怎么看?”
“阁下,我认为立高少佐说得没错。”冈村宁次只听了一半就明白了,中国搞察东反攻不是真要反攻,而是出于国内政治原因,不得已搞的这么一个噱头。只是这个噱头真要搞成了必定给皇军在长城的行动添加不小的麻烦,毕竟那有十几万人。
小矶国昭轻轻皱眉,他对冈村宁次抢先回答有些不满,毕竟名义上他还是冈村的上司,日本军队中严格的说这是犯上,只是现在这种状况让他有点没法发火,他勉强的说:“立高少佐的见解很独特,很有建设性。”
武藤信义欣赏的看着立高支助,轻轻鼓掌,然后走到他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了不起,了不起,真是后生可畏,二十年后,你一定会成为帝国皇军的栋梁。”
立高支助沉稳的昂首道:“司令官过誉了,这是帝国军人的本分!”
武藤信义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说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我认为,我们应该采取两条措施,首先是加强多伦、土城子、丰宁一线的防御,这一带只有少数满洲军,这些军队的战斗力不强,必须增派皇军;其二请板垣将军派人说服阎锡山,不让傅作义所部参与,同时派人与冯玉祥联系,表示支持他组建抗日同盟军。”
立高支助的第二条建议让众人楞了下,冈村宁次首先反应过来,他忍不住暗自叫好,立高支助接着说:“我认为板垣将军的工作方法有失误,我们的目的是分裂中国,并不是一定要他们旗帜鲜明的支持皇军,象溥仪那样;而应该是只要他们不与南京政府合作就行,不管他们打什么旗号。”
“哟西,反对帝国的旗号也行?”武藤信义目光严厉的盯着立高支助,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世界。
“是,反对帝国的旗号也行。”立高支助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你们说呢?”武藤信义转身问小矶国昭和冈村宁次。
这一次冈村宁次没有抢先答话,小矶国昭毫不迟疑的说:“这是异想天开,这会助长中国国民的反日情绪,对帝国将来对华北的征服不利。”
“我看可以,”冈村宁次却说:“中国现在虽然很弱,但中国地大物博,战争潜力惊人,所以帝国征服中国的策略是分阶段分步骤,逐步蚕食。要实行这一策略,最重要的是分散中国政府的注意力,让他们始终无法集中力量对付帝国,而现在中国国情十分适合我们采取这种策略。但我们也要注意到,随着帝国对东三省和热河的占领,中国国内民众的反抗情绪必然日益高涨,他们要求政府抵抗的呼声也会更加强烈,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实力派要采取行动反对南京政府最好的旗号就是抗日。”
冈村停顿一下又说:“冯玉祥在中国有一定的号召力,远远超过张敬尧,甚至超过段祺瑞、吴佩孚;现在华北的几个实力派都曾是他的部下,比如宋哲元、韩复榘,甚至陕西的杨虎城,也曾经在他的指挥下作战过;如果他能登高一呼,南方的陈济棠、李宗仁再一呼应,蒋介石恐怕就要从长城撤军了。”
冈村用欣赏的眼光看看立高支助:“立高少佐的见识超群,不愧司令官的夸奖。”
武藤信义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秃顶的脑袋晃动一下,就像个水瓢在缸里浮动,他嘎嘎的笑道:“诸君,有你们的协助,大日本皇军登上长城之力可待。”他转了一圈后站在立高支助面前严肃的问:“立高少佐,你愿意去完成这个使命吗?”
“愿为天皇陛下效力!”立高支助昂首答道。
“好,冈村少将,把我们商议的结果告诉板垣君,让立高少佐去协助他完成这个使命。”武藤信义命令道。
“哈依。”冈村宁次挺胸答道。
当天晚上立高支助登上去旅顺的火车。可就在他走后两个小时,孙殿英的部队出现围场附近的消息传来。
第四节 塞北烈焰(三)
坑洼不平的山路在群山中蜿蜒穿越,两侧的山裸露着暗红色的岩石,冰凉的风吹佛过山岗,野草在瑟瑟中吐出新绿,为延绵的山峦披上绿装。寂静无声的山野间,几只苍鹰在天空中盘旋飞舞,为空寂的山间增添一丝生气。
汽车在山路上艰难的颠沛,公路的路况就体现地区的贫穷,车厢上端着枪的士兵有些悠闲的抽着香烟,自从皇军在这条路上出现后,中国人似乎就在这条路上绝迹了,这让他们少了不少乐趣。
车队缓缓进入山谷,两侧陡峭的山壁如刀斧切割,即便拳头大的石头从山顶落下,也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山顶上的岩石间露出一双眼睛,灵活的向下探视,然后迅速消失。
“大当家的,来了,来了!”小喽罗连滚带爬的跑到正靠在岩石上抽烟的小白龙跟前报告。
“妈拉巴子的,叫团长,老子现在是团长。”小白龙起身骂道,当土匪的都知道,路费是没有好下场的,几千年来土匪最好的归宿就是招安,所以小白龙现在很珍惜这个称号。
“是,是,大当家的。”小喽罗点头哈腰的说。
小白龙暗骂一声,来不及纠正小喽罗的称谓,他快步爬上山梁,看着驶进山谷七八辆汽车,略略估计了一下押车的士兵,大约五十来人,正好合适。
“通知二当家的,动手!”小白龙兴奋的命令道,却忘记了二当家的新称号副团长。
山顶上的一颗小树悄无声息的倒下了,随后对面的山窝里地一颗小树也倒了,然后是山嘴处的小树,山谷里依旧静静的,头车上的日本士兵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狭窄地山谷间回荡。
“轰!”“轰!”“轰!”
经过山嘴时,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头车的前面,司机紧急刹车。这块巨石如同将天捅了窟窿,从天上乱纷纷落下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引擎盖被砸的凹了进去,车厢上欢快的笑声转为惊呼,随即变成惨叫。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子弹在汽车之间嗖嗖乱飞,连串手榴弹从山顶上抛下,头车顿时被炸得稀烂,躲在周围的士兵血肉横飞。
从车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一群骑兵顺着公路飞驰而来,马蹄卷起漫天尘土,马上的骑士呼喝着挥舞明晃晃地马刀冲进车队中。刀光闪烁伴随着日军士兵的阵阵惨叫。
就在马队冲击的同时,从对面山腰冲出一群头戴皮帽子穿得杂乱无章地人,他们叫喊着冲下山坡。向车队杀来。
侥幸未死的依托汽车进行抵抗,可就在他们身后,几十条绳子从陡峭的山崖上垂下,随后几十个条人影灵活地顺着绳子滑下,在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就纵深跃下。
从巨石落下,短短十几分钟时间里,车队的日军就被全部歼灭,小白龙骑在马上,轻轻吹下枪口冒出的硝烟大声道:“孩儿们,装车。赶紧装车,动作快点!”
这一仗太痛快了,只有付出十几个人的伤亡就歼灭了四十多个小鬼子,缴获三挺机枪,两具掷弹筒,大量子弹手榴弹,弟兄们兴高采烈的从车上卸下成箱的弹药,装在几辆马车上。然后大声吆喝着向前走去。不久身后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喝!喝!嘿!”小白龙跃马扬鞭率,扯着嗓子呼喊。群山中传来阵阵回应。他的心情异常激动,这不是因为这场胜利,而是这场胜利证明那个小白脸传授的战术是可行地。
头领如此高兴,身后的弟兄们就更加放肆了,《小寡妇上坟》的曲调随着唢呐在队伍里传出。
宁城,几辆卡车飞快的穿过城门洞,机枪架在车顶,两侧的士兵荷枪实弹,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的原野。在漫天尘土消失后,两侧的老百姓有点兴奋地交头接耳。
金家店,距离宁城二十余里,一群骑兵正在反复冲击镇外地一座小山岗,山岗上有座小院子,日军临时兵站就设在这里。
热河第一游击支队的旗帜下,老北风坐在马扎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部队冲锋,小院里的鬼子不多,却十分顽强,已经打退了他三次进攻。不过院子里射出的火力也越来越弱了,想想看这七八十号鬼子,怎么也扛不住他两千多人的轮番进攻。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来了,来了!”一匹快马从南方飞快的奔来,马上的人气喘吁吁喊道。
老北风一拍大腿,刷地站起来吼道:“好!大大地好!小鬼子够给面子,弟兄们,上马!迎迎他们去!”
散落周围的士兵狠狠爬上马背,老北风坐在马上抽出大刀,“走!”一拉缰绳,领头向南方奔去,身后四五百匹奔马隆隆蹄声中卷起漫天烟尘。剩下的千余人忽然加强了对小院的进攻,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更加猛烈。
承德以东的七里沟,硝烟萦绕的战场上,数十辆汽车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一群士兵正在打扫战场,邓文在山顶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旁边的副官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山外的情况,这里距离承德太近,消灭这几十辆汽车就应该立刻撤退,别让鬼子给缠住。可邓文却在不紧不慢的抽烟,似乎丝毫没把承德的两千多日伪军放在眼里。
果然很快,山外阻击阵地上传来激烈的枪声,副官赶紧上前提醒:“大当家的,哦,旅长,旅长,鬼子援兵来了。”
邓文眯缝着眼睛,美美的的品味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畅快,好一会才舒畅的伸伸手,慢条斯理的说:“急什么,就凭承德里面的两百多鬼子和三千二鬼子还奈何不得我们。”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整整衣冠,把腰间地皮带扎紧:“告诉老二留下一队人打扫战场。其他人立刻从左边包过去。”
说完冲身旁肃立的一个大汉说:“走,我们从右边给***来一下,妈拉巴子的,这么点人居然就敢来撒野。”地覆,原本消失地义勇军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到处袭击日军,运输已经几次遭到袭击,运抵前线的物质已经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汽车被焚毁近百辆,丰宁几被全歼,邓文所部几乎冲进承德,留守的张海鹏部第四旅受到歼灭行打击。承德守备队接连求援。第八师团师团长西义一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了,物质供应的短缺已经严重影响长城战事,炮弹现在已经控制使用。只有更频繁的使用飞机轰炸,可飞机的滞空时间是有限的,山海关机场的容量有限。要支持四个战场已经捉襟见肘了,不可能提出更高要求。
摆在西义一面前地选择有两个,一是派兵保护运输线剿灭义勇军;一是继续强攻南天门,击败拦在前面的中央军,直扑北平城下。这两个选择都有极大的风险,派兵回去,就意味着削弱南天门地攻势,七八天的血战就落空了。可继续强攻就要面临弹药不足,伤员无法后送的境地,一旦攻击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西义一左右为难之际,收到关东军司令部地电令,副参谋长冈村宁次将到前线指导作战。西义一苦笑一下,他明白这是关东军司令部察觉战事正在发生变化,担心第八师团的处境采取的预防措施。
冈村宁次乘坐的蚊式座机前行在一个小河滩降落,随后就赶到师团指挥部,来不及与西义一寒暄便问:“西义师团长,你对目前的局势作何判断。”
西义一心说果然是对他不放心。他努力克制心中的不满说:“支那军的目的是骚扰我军的后勤供应线。逼迫我军从前线调兵保障供应线的畅通,以达到减轻正面战场地压力。应该说支那军做得不错。目前我军的供应线收到很大的威胁,弹药供给只达到每天应该提供的十分之一,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的话,我估计很快就会被彻底切断。但支那军此举存在很大的风险,他们没有调派正规军,而是收买了的所谓义勇军,这些部队人数虽然多,但战斗力并不强,而且缺少后勤支援,所以皇军击败他们很容易,因此我打算抽调三十三混成旅团扫荡这些土匪,在确保后勤线的安全后,再对南天门发动强攻。”
冈村宁次摇摇头,十分坚决地说:“不,阁下,如果你这样作那就上了支那人当。”
西义一不相信地看着冈村宁次,他不明白冈村如何做出这样的判断,要知道做出这个选择也是他再三思考不得已做出地选择。
“支那人有两千多年的战争史,有丰富的战争经验,关于战争的著作、论述更是多如牛毛,”冈村宁次非常遗憾的说,中国军队在近百年历史中屡战屡败,很容易让人轻视他的力量,轻视这个国家丰厚的文化底蕴,这一点在青年军官中尤其明显,他们总以为只要勇敢就能掌声敌人,但支那人在两千年前就总结出“攻城为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的佣兵至高原则,从那时起,两千年来,支那人总是谋在先,战在后,追求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阁下,请看,”冈村宁次指着察东:“如果您调兵去保护后勤线,如果支那军要从察东向我军发起进攻呢?”
“进攻?支那军进攻?”西义一十分惊讶的喃喃道。他完全没想到支那军会发起进攻,在他的意识里支那人只会逃跑。
第四节 塞北烈焰(四)
对南天门的进攻第八师团已经给第八师团带来四千多人的伤亡,按照日军编制,第八师团是甲种师团,有三个旅团其中包括一个骑兵旅团和两个步兵旅团,每个步兵旅团下辖两个联队,每个联队下辖三个大队总兵力为三千八百人,如此算下来,第八师团的步兵总共为一万五千多人,四千多人的伤亡就已经接近第八师团步兵的三分之一了,即便加上三十三混成旅团也有五分之一。如果这时再调一个旅团去后方,中国军队再从察东反攻,第八师团的危险就不言而喻了。
看着西义一的模样,冈村宁次心中微微叹息,他换了个口气说:“将军,义勇军在后方的行动不是偶然的,是有计划的,有战略目的的,不是简单的拖住我军,而是有更大的图谋,反攻热河。”
就在这时,情报参谋长谷中佐冲进帐篷中:“副参谋长,师团长,接到关东军司令部的电报,刘桂棠和崔炎武叛变,围场失守。”
西义一和冈村宁次面面相窥,没想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西义一勃然大怒:“八格!李守信呢?他在干什么?”
冈村宁次低声叹息,看来中国军队抢先了,他感到他的行动慢了一拍。指导作战,这在日本军队中是是求援的意思,但求援是下级首先向上级提出请求,而像这样上级不经过下级的同意直接派人到下级指导作战其实就是一个目的:督战,这在日军的历史上是不多见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武藤信义对长城前线的进展十分不满,于是借口热河境内战事地变化派冈村宁次来第八师团,第一科科长斋藤弥平太去第六师团,进行督战。但按照日本军队惯用的手法,对外宣称的名义却是为了制止下级军官的擅自行动。把战争控制在长城一线,确保平津地区地和平。当然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也就是骗骗普通民众和下级军官,却骗不了那些高级将领。
“阁下,这没什么奇怪的。那些支那人本就不可信,”冈村宁次还没开口,第八师团参谋长久纳少将就抢先说道,此前他一直没说话,他对冈村的到来有些敌意,他认为长城战事不顺利是正常的,长城守军不是汤玉磷那样的草包军队而是精锐的中央军,要想重新热河那样的挺进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刁难一下冈村:“围场失守。中国军队若是西进攻取赤峰,赤峰守军目前只有一个中队和两千皇协军,他们很难守住赤峰。(
“不,他们不会西进赤峰地,”冈村立刻反驳,他看着久纳坚决的说:“西进赤峰对他们下一阶段的作战影响不大,反而分散了兵力。我认为他们下一步是向南,向隆化进攻,只有这样才能牵制皇军对南天门的进攻。”
久纳见冈村没上他的当,也就不再敢刁难,相反却表现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冈村君说得对。我过于担心赤峰的得失,没有注意到师团主力地处境,是我的过错,请原谅。”
说完冲着冈村微微一躬,冈村宁次也就借机下台,他当然明白久纳不是没看出中国军队下一步行动计划,而是要故意引导他往错误的方向思考,等他做出要派兵增援赤峰的决定后,他再出面纠正,那样他冈村的颜面势必扫尽。也就没有资格指导第八师团地作战了。
“久纳君过谦了,您说得没错,如果支那军向赤峰进攻,赤峰很可能保不住,但赤峰得失对目前的战局影响不大,我们可以暂时不去管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长城一线,为天皇陛下开疆拓土。”冈村宁次庄重的说:“三月我回国时。曾蒙陛下召见。陛下对热河作战十分关心,他希望我们为帝国增添光荣。”说到这里冈村宁次眼含热泪,深情的回忆起天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诸君,我们必须精诚团结,共渡难关,为陛下分忧。”
“哈依!为帝国献身是我辈之职责!”西义一和久纳等帐篷内的军官肃立答道。
“冈村君,那后方该怎么处理?不能放任支那人肆意威胁我们的交通线。”西义一说。
“当然不行,还是要派兵清剿,不过不是从你们这里派,我将建议关东军司令部从第六师团配属的服部旅团中抽调一个联队和第一骑兵旅团去清剿土匪。”冈村宁次平静的说出之际的计划:“不过第八师团地部署也要调整,要加强右翼,阁下,我建议您抽调一个联队加强右翼靴子山一线的防御,同时抽调茂木骑兵旅团向西北方向游击。”
冈村宁次心中也有些无奈,根据情报中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的八十七师已经派到长城前线,另外有骁将之称的卫立煌也到了长城一线,看样子中国军队是绝不会象东北那样,轻易放弃长城,他们决心守住这块有着千年传统的边界线。^^
中国军队精锐云集,可日军呢?东三省的反抗此起彼伏,关东军兵力只有六个师团,冯部在广阔的东北,已经捉襟见肘,无力再向热河增兵,而国内目前地经济状况也不容许战争持续下去,发动热河进攻之前,武藤信义也曾信誓旦旦保证只用目前地兵力就可以占领热河,以他对武藤信义的了解,他是绝不会作这种自扇耳光地事。
师团司令部里正商议着,桌上的电话响了,久纳抓起电话,听了几句后,掉头对西义一说:“铃木报告,今天的第十二次进攻失败,他正在组织第十三次进攻,他要师团后勤部尽快把炮弹运去,他的每门炮只有六发炮弹了。”
也许这种报告最近已经太多,西义一已经生气不起来了,他阴沉着脸想了想说:“告诉他暂停进攻,转入防御。”
各个旅团轮番上阵连续进攻了十几天,除了攻占老几个山脚。没有丝毫进展。趁着调整调整部署,让部队休整一下,准备下一阶段的进攻。
凑巧的是斋藤在冷口也向第六师团长坂本政右卫门提出了同样的建议,长城一线的枪声渐渐消失。这个消息传到北平,何应钦感到非常意外。
“哲明,看来永津佐比重还是有诚意地。”话虽如此何应钦的语气却充满怀疑,察东反攻还没有开始,收编的义勇军去敌后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他不清楚日军停止进攻的原因是什么,暂时只能把他归结到谈判地因素上。
徐祖贻在天津日军领事馆的武官佐田谈判,但没两天日本人就不再与他接触了,要求北平军分会派出职位更高的人与北平使馆的武官永津佐比重谈判。
何应钦随后就派熊斌出面在东交民巷英国领事馆与永津谈判。永津很是傲慢,拒绝与熊斌讨论任何问题,要求中国军队撤至延庆、昌平、高丽营、顺义、通县、香河、宝坻、林亭口、宁河、芦台以南以西线之后,双方再开始谈判。熊斌也提出了中国方面的要求,按照现行实际控制线停战。这个要求遭到永津的断然拒绝,谈判因此暂时中断。
中国军队收复八道楼子后,日军攻势受挫。永津联系熊斌再次提出中国军队退出长城,还是撤到延庆、昌平、高丽营、顺义、通县、香河、宝坻、林亭口、宁河、芦台以南以西,然后双方签署书面停战协议,熊斌依然坚持以长城为线签署停战协议,并且提醒永津。中国反已经做出了让步,热河已经默许日军占领,但永津依然拒绝,双方谈判陷入僵局。可前天永津突然提出双方暂时停止军事行动进行谈判,熊斌感到很是意外,他不清楚日军要做什么,所以没敢立即答应,推说这需要报告,没想到昨天永津打来电话,说为了表示诚意。关东军决定首先停止进攻。
接到报告后,何应钦很是惊讶,日本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他感到其中肯定有阴谋,但这阴谋在哪里他还不知道。
熊斌听出了何应钦的怀疑,其实他也不相信日本人是人品爆发,十几天里,永津的态度变化过快过于明显。让人不得不疑。
“是不是日军碰上什么难事了。还是黄先生在上海的交涉取得进展?”熊斌答道。
“黄郛要是取得进展,委员长会电告我等地。”何应钦首先把第二种可能否决了,然后皱眉喃喃道:“至于难处,那是什么难处?什么难处能让日军主动停止进攻?”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熊斌才缓缓猜测道:“是不是敌后的行动有结果了?日军要从前线抽调军队,以至于无力发动进攻。要不给庄文革发个电报问问。”
何应钦看着,有些不满的摇摇头:“哲明,这怎么可能?那些义勇军怎么可能….。至于庄文革,嘿嘿,他要有消息早就发过来了,他可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熊斌知道何应钦这是指庄继华在察东收编部队后,又擅自与冯玉祥商量,请他出任察东反攻总指挥,统一指挥察东前线各部。
“文革难免年青,做事有些急躁。”熊斌没有顺着何应钦的话说下去,他不是黄埔系出身,是西北军系统出身,当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时,他就是国民军第一军参谋长,从那以后一直在冯玉祥身边担任幕僚,直到27年分共之后,蒋介石重新出山,他才代表第二集团军到国民政府中任职,随后转入中央系统。多年来在派系中厮混的经验让他明白,他虽然不管是西北军还是中央中都担任要职,可要是遇上真正的嫡系或者核心,他地这个身份没有丝毫用处的,当年的鹿钟麟、孙良诚等人给了他很深的教训。现在无论何应钦还是庄继华,他们对是黄埔系的嫡系中地嫡系,都身负要职,从长远来看都是不能惹的。
“呵,他那可不是….”何应钦说到这里看了熊斌一眼,明白他的难处,便理解的笑了笑说:“在这北平你是我最倚重的人,哲明,文革胆大无比,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委员长都很清楚,只是他的运气一向很好,也许是判断精确,不过…..迟早他要碰钉子的。”
熊斌默默的想了想说:“敬之,说句不该说的话,与冯玉祥联系,这事非同小可,以庄文革的心思,他不可能不清楚,所以我以为,是不是委员长给他另有命令。”
何应钦一愣,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蒋介石向来这样,他还没想明白,办公室地门被推开了,徐祖贻兴冲冲的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张报纸。
“何委员长,熊厅长,大捷,大捷,围场光复!”
何应钦和熊斌还愣怔了下,才从刚才的情绪中醒悟过来,熊斌一把接过报纸,上面头版就是《国军反攻热河,孙军长殿英光复围场》。
“这怎么回事?”熊斌匆匆看完后纳闷的问徐祖贻:“我们都不知道,报纸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我打电话问过报社了,他们是收到围场方面的电报才发的消息,不过卑职判断应该是真的,”徐祖贻说:“孙殿英派了两支部队出击热河,这两支部队都没有带电台和密码,所以无法与我们联系,我想他们应该是用地民用电台发地。”
何应钦和熊斌立刻断定徐祖贻的分析是有道理地,他们交换一个眼神,几乎同时开口:“日军有难事了。”
“这个庄文革,真***有办法!”熊斌有些兴奋的骂道。他现在明白永津为何要求停战了,肯定是是后勤线受到威胁了,甚至是被截断了,这就说明庄继华提出的战术奏效。
何应钦也很兴奋,大戏的第一步终于达到目的,接下来应该就是傅作义动手了,他丝毫没想过傅作义会不会出兵的问题,因为庄文革在张家口,他肯定能说服傅作义。
“给庄继华发电,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告诉他,让自己做出时候出动的判断。”何应钦下令道。
实际上傅作义已经不在张家口了,他从沽源回来后就去了独石口,他的五十七军主力已经悄悄运动到独石口附近,就等庄文革的命令了。
第四节 塞北烈焰(五)
庄继华收到何应钦的电报后就与黄绍商议,他现在对敌后的情况也不了解,在心底下他很埋怨何应钦的小气,当初如果给这些部队配上电台,那么就不用只靠根据前线日军的动态来判断了,这样的风险要小得多。
“黄参谋长,你怎么看?”等黄绍看完电报之后庄继华问。
黄绍沉凝片刻后说:“是不是让傅宜生试探一下。”
“如果邓文他们在敌后得手了,这种试探有可能暴露我们的企图。”庄继华皱眉道,他对晋军的攻击力不是很放心,当初他没同意冯占海出击敌后的原因就在这里。
黄绍就更担心了,作为老派的中国将领,他对中国军队面对外国军队时的任何攻击都不放
“佟麟阁的态度还是没有变化?”黄绍换了个话题,他从沽源回来后,庄继华把他留在了张家口,要他一起说服冯玉祥出任察东反攻的总指挥。
冯玉祥到张家口后,蒋介石曾经派人请他南下出任南京军事装备部部长或者监察院院长,但冯玉祥都不为所动,反倒是努力扩充军队,三千汾阳军校学生扩充到一万两千人,吉鸿昌在张北收编了七千人马,方振武、高树勋等人也拉来几千人,但冯玉祥的主力却是二十九军的留守部队,佟麟阁统帅的接近两万人(也趁机扩编)。
要解开目前张家口的局势,割裂冯玉祥与共C党的联盟,庄继华把眼光盯在佟麟阁身上,如果佟麟阁能带着部队上前线,那冯玉祥能控制的部队就只有不足三万人了,这还要算上那些在佟麟阁走后有可能动摇的部队。
庄继华郁闷的摇摇头,佟麟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坚持不肯参加察东反攻。庄继华猜测他可能是想为宋哲元守住察哈尔这条退路。(
“这个冯玉祥怎么油盐不进。”庄继华叹口气,他先后与冯玉祥谈过五次。不仅分析了目前国内外的局势,还详细分析了目前国内的局势,以及长城抗战对将来中日局势发展的影响,但冯玉祥就是不肯答应出任察东反攻地总指挥。
“唉,都是中原大战留下的心魔,”庄继华对这种心理不好理解,但黄绍却很容易理解,他苦笑着摇头叹息道:“想当初,他冯焕章苦心二十年。终得拥兵四十万,雄踞华北西北,一朝灰飞烟灭。这个坎他怎么迈得过去,那股雄心又怎么放得下。”
庄继华看着黄绍很认真的问:“你当初是怎么放下的?”
当年的桂系声势不比冯玉祥差,李宗仁在中央,白崇禧在北平,他黄绍在广西,两湖有胡宗铎、陶钧,甚至上海都一度落入桂系手中,可蒋桂之战后,桂系势力大衰,省外的地盘丢失一空。广西差点落入俞作柏手中,好不容易李白黄才利用护党救国战争夺回广西地盘,回到广西的桂系三巨头依旧坚持反蒋,中原大战之后黄绍心灰意冷脱离桂系,再也没有当初谋划天下的雄心了。
“天下纷纷,民生凋敝,国势微弱。争来斗去,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委员长虽有缺失,不甚圆满,但可以慢慢来,不一定非要用刀兵,德邻和健生就是瞧不破这点。”黄绍叹息道。
庄继华没想到黄绍地想法居然是这样,他感慨之极的说:“要是各地的地方实力派都如将军所想,日本人焉能窥视我中华。”
“佛曰大自在,何为大自在?放下。”黄绍微微一笑道:“放下。即大自在。可惜能悟到这一层地世间能有几人。^^
庄继华苦笑一下,他听出了黄绍话中的规劝之意,可他就是放不下,如果放得下,那他就不会回来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庄继华抬头看见黄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中一紧,连忙掩饰的叹口气道。
“算了吧,对冯玉祥我是没什么办法了。还是把重心放在佟麟阁身上吧。”黄绍说。
“让冯玉祥出任总指挥。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完成委员长拆散他与中共联盟的任务。”庄继华还是不肯死心。虽然有很多方法可以拆散这个联盟,但只有这种方法最不动声色,各方都不会受到大的伤害。
庄继华轻轻弹了下那张电报纸:“如果现在下令傅宜生进攻,这个总指挥当与不当意义就不大了。”
“可是这战机稍纵即失。”黄绍提醒道。
“是呀,这战机….,”庄继华感到十分为难,他沉凝片刻,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转头说:“我们再去与冯玉祥谈谈,最后再谈一次。”
黄绍无奈的摇摇头,说实话他对冯玉祥的观感始终很差,即便是在双方合作地中原大战时期,他也是这种看法。但既然庄继华提出了,他就没法拒绝,现在在张家口名义上他是北平军分会的参谋长,庄继华只是高参,是庄继华协助他;实际上正好相反。
两人离开丰园旅社到了城东督邮街汾阳军校临时营地,营门口的哨兵没有阻拦他们,汽车一直开进院子里。
通报之后,出来一个副官简单的让他们进去,看到这幅情形,本就忐忑不安的庄继华心中就更加失落了,现在冯玉祥连基本的敷衍都不愿再做了。
进了客厅,一身粗糙的土黄色士兵服地冯玉祥端坐在客厅正中,下首陪着两个穿西装的商人,另一面坐着的是已经熟悉的吉鸿昌、方振武、邱山宁、宣侠父。
看到黄绍和庄继华进来,冯玉祥乐呵呵站起来迎着两人过来:“季宽兄,文革老弟,抱歉,抱歉,正与北平来的客人说话,没有迎接,还请原谅。”
黄绍不以为意的说:“焕章老兄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来已经打搅你老兄了,怎敢劳您迎接。”
“冯将军说笑话了。”庄继华只是淡淡的说,眼睛却不住看向那两个商人,他赶到其中那个年青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你们来得正好,我给两位介绍一下。”冯玉祥见庄继华的眼光不住往那两人身上扫,大手一挥便大声介绍道:“这位是南洋来地李运深先生和文勇先生。”
穿白色西装的李运深和深色西装的文勇同时站起来,李运深笑着上前说:“黄将军,庄将军,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黄绍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先生从南洋来?”
“是的,我南洋华侨同胞听说我军在长城取得胜利,深受鼓舞,募集了一批物资委派我们俩送往前方,可到北平之后,我们听说….”他说到这里既痛苦又惋惜的摇摇头:“后来又我们听说冯将军在张家口竖旗抗日,所以就把东西送到这里来了。”
黄绍心理疑惑重重,却还是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庄继华心中更是疑惑,他感到这俩人身上的商人味道怎么那么淡,那个年青地文勇握住他地手时,还在他手心上轻轻敲了两下。庄继华不动声色的坐下,心里默默地回想,这个文勇到底是在那里见过。
“李先生和文先生在南洋作何贸易?”黄绍坐下后就问。
“转口贸易,主要还是将广东的桐油、猪鬃等卖到南洋,然后将南洋的木材,橡胶等卖到广东。”李运深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答道。
破绽,绝大的破绽,冯玉祥等人没去过广东,所以他不知道,广东的外贸中绝少猪鬃和桐油,进口中的橡胶也很少,木材也同样很少。
庄继华笑道:“两位老板好生发财,只是这里兵荒马乱,可要小心了。”
“我们怎么说都是炎黄子孙,不能坐视祖国危难,没有强大的国家就没有我们华人的地位。”文勇大义凛然的说:“诸位可能不知道,同样经商,我们华人就有许多限制,洋人就什么都可以作,税收还比我们低,为什么?只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说得好!”性格暴烈的吉鸿昌一拍椅把站起来大声嚷道:“只有抗日,坚决抗日,收复失地,才能让列强不至于小看我中华。”
“对,吉将军说得对,”文勇不失时机的接口道:“不仅要收复热河,收复东三省,还要打到朝鲜,打到东京去,彻底击败小日本。”
庄继华平静的看着他,见他说到打到朝鲜时的那丝不自然,他心中猛然一动,原来是他呀。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他怎么来张家口了,陈立夫没有派人去联系他吗?还是暴露了?叛变了?日本人故意派他来的?
第四节 塞北烈焰(六)
各种念头在庄继华的脑海纷乱踏来,他决定先观察一下,不过既然这里有日军间谍,那今天的话题就不能再谈反攻的事了。庄继华想到这里给黄绍一个眼色,可黄绍没有注意到,他依然按照事先的安排说到:
“焕章大哥,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黄绍问道。
冯玉祥有些黑的脸膛绽开笑容,正要说话,庄继华抢先说到:“冯将军,中央对张家口的事情很清楚,委员长说了,如果您不愿意就任检察院院长,可以在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或者北平军分会副委员长这两个职位中任选一个,这个条件不知您意下如何。”
黄绍差点就要叫出来了,他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庄继华,他不清楚为何庄继华突然改变话题,而且许下这样的条件,难道蒋介石另有电报给他?不可能呀,与庄继华相交的这段时间里,蒋介石的任何电报他都拿给他过目了的,可所有电报里都没有这样的条件呀。
可庄继华却平静如水,似乎根本没看到黄绍眼中的惊异,他的眼角却留意到李运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扭动了一下。
“哈哈,多谢委员长看得起我,”冯玉祥乐呵呵的笑道,有些憨厚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可是我想做些更具体的工作,日寇占我东三省,又侵我热河,我是个老兵。保家卫国是我的职责,当不当官倒无所谓。”
“说得好,”黄绍正想拿话堵他,可庄继华再次打断他的话:“冯将军。您既然说您是老兵,自然知道,任何战争都需要统一规划。全局一盘棋,抗战就更应该这样了。所以我想问问您,还有,吉将军、方将军,您们究竟是真地抗战,还是以抗战为名行割据之实。”
黄绍再次掉头看着庄继华,他不明白庄继华怎么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了,他皱起眉头,暗示庄继华尽量和缓一点。.. ..不要把气氛搞得太紧张。
可庄继华置之不理接着说:“您说抗日,好,我们提出张家口的军队开到长城前线直接与日军作战,你们不同意,说什么委员长没有抗战的决心,最后会出卖抗日将士;于是中央又提出您单独指挥张家口的部队向热西进攻,您们还是不同意,说你们还没准备好。冯将军,我想知道,你们靠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打算在哪里抗日?”
冯玉祥脸色一沉。他还没开口说话,方振武冷笑一声:“皇帝不急,急煞太监,我们准备好了自然就会行动,这用不着你操心。”
吉鸿昌更是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居然在这里说三道四,来人!”吉鸿昌地副官带着几个卫士就冲门外冲进来,吉鸿昌指着庄继华叫道:“把他赶出去!”
副官立刻冲着庄继华来了。庄继华却好像没看见他们。他冲着吉鸿昌冷笑道:“怎么被我说破了,就心虚了!”
副官还没冲到庄继华面前。伍子牛带着两个卫士就冲进大厅,他见此大叫一声谁敢,然后双枪变戏法一样出现在手中,一枪指着冯玉祥,一枪吉鸿昌。大厅里的异常立刻引起在外警卫的注意,负责警卫地卫士长一挥手,大队士兵冲进客厅,把伍子牛三人也包围起来,而更外面,黄绍的卫士也被控制起来。
庄继华看都没看伍子牛那里,只呵斥了一声:“出去!”伍子牛就乖乖收起双枪,掉头就要往外走。警卫连长拦住他,伸手要他把枪交出来,伍子牛脸色一沉张口就骂:“老子从来只缴别人地枪,要我缴枪得看你的本事。||
连长冷冷的说:“交出武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伍子牛傲慢的双手环抱,根本不理他,连长大怒抢步上前就来抓伍子牛的胸襟,伍子牛身体微微一侧,单手抓住他的手腕,猛地往外一拧,脚下一拌,连长的身体啪地一下扑倒在地。周围的士兵顿时大怒,噼噼啪啪响起一阵枪栓声,两支枪口直接顶到伍子牛胸膛。
连长从地上爬起来,看了冯玉祥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他转身叫道:“散开!”士兵们立刻收枪后退两步,连长几步走到伍子牛面前,也不答话,俩人就这样对视着。
伍子牛这下也放弃了刚才地傲慢,他双臂自然下垂,两眼紧盯着对手的双肩,余光则放在对手的脚上。
两员悍将的对峙,屋内的高级军官们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他们好像没看到门口的纠纷,冯玉祥冷漠的看着门口,庄继华却直盯着冯玉祥,吉鸿昌怒视着庄继华,好像随时要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方振武若有所思的看着庄继华。应该说这屋里还是有人在想法化解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黄绍、宣侠父就在开动脑筋,如何让情况平静下来。
就在伍子牛和连长就要交上手时,黄绍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说:“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打架,上前线去打,看谁杀地小鬼子多,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都下去。”
伍子牛稍稍犹豫了下,看了看依然全神贯注的对手,才慢慢的收起架势。宣侠父也走过来说:“张连长,这是做什么,下去!”
张连长可以不给黄绍面子,但不能不服从宣侠父的命令,他气哼哼的扭头就走,伍子牛也随之消失在门外。
小插曲过去后,宣侠父回到屋内,他看看庄继华说:“庄文革,我们自然是要采取行动的,这的确用不着你操心,我们不会参加你们主导地长城抗战,你们那是片面地抗战,我们要做的发动全民族起来抗战。你们将会失败,而我们地抗战将会胜利。”
“哈哈,全民族抗战,说得真好听,剑魂,这这个圈画得不圆呀,”庄继华毫不客气的说:“国民政府控制着五百万军队,受过严格训练的五百万军队,另外有支持国民政府的四万万五千万民众,你把这些人放在那里?”
“好一个支持政府的四万万五千民众,”宣侠父针锋相对的说:“他们真的支持南京政府吗?恐怕不是,一枪不发丢掉东三省,热河望风而逃,这样的腐朽政府已经丧失民心,民众早就在唾弃他了!”
“你的意思是说要推翻国民政府?”庄继华的问题十分尖锐。
宣侠父稍稍迟疑了下反驳道:“不是推翻政府,而是改组政府,把那些主张妥协投降的投降派清除出政府。”
“可你们说的投降派正在长城奋勇作战,你们这些主战派却还在后方坐而论道。这样的主战派和投降派的划分真是天下奇闻。”庄继华面露嘲讽,宣侠父顿时语塞,他愤怒的说:“时间会告诉我们的,中国将士的血会被出卖的。”
就在这时,李运深忽然插话了,他严肃的对庄继华说:“庄将军,我们在天津听说何应钦将军已经派人在与日本人谈判,日本方面提出的条件中有承认东三省的条款,庄将军、黄将军这是真的吗?”
“谈判是否在进行,我不清楚,可东三省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中国的,这点毫无疑义。”庄继华断然说道。
“庄将军,如果中日之间爆发全面战争,我们能取胜吗?”文勇忽然问道。
庄继华大有深意的看看他,很认真的说:“一定是我们胜,这一点我从来没怀疑过。”庄继华转过头对冯玉祥等人说:“日军看上去很强大,日本看上去很强大,实际上他就是一只纸老虎,张牙舞爪,好像很吓人,实际上他们这是在掩饰他们的虚弱,恐吓不明真相的民众。”
文勇似乎有些不服气,有似乎有些不解,但李运深的插话及时阻止了他:“庄将军,我在南京和北平都听到这样的说法,如果中日开战,中国支持不了三个
庄继华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个十分可笑的笑话,但屋里的人没有笑,不管是黄绍还是冯玉祥、宣侠父亦或吉鸿昌、方振武。
“庄将军,这很好笑吗?”李运深不满的说。
“三个月灭亡中国?就算你从东走到西,恐怕也要走半年。”庄继华收敛笑容说:“更何况,还要经过我们同意,这难道不可笑吗?”
黄绍简直有点不明白了,今天他们来这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还要不要说服冯玉祥出任反攻总指挥了。可庄继华好像已经忘记了今天的目的,他很有兴趣的给在场的人分析起中日双方的长处和短处,然后才做出结论:“所以,只要我们打下去,日本人就会彻底失败。长城抗战就是一个缩影。”
第四节 塞北烈焰(七)
随后庄继华又诚恳的对冯玉祥说:“冯将军,我知道您所倚仗是什么,可那种倚仗是靠不住的。国家需要团结,民族需要团结,冯将军,您想想看,为什么宋哲元将军不愿意听从您的召唤,韩复榘干脆明确拒绝,鲍刚送方振武将军到河北后就脱离了方将军的指挥,宁肯背上负主的骂名。不是他们不尊敬您了,而是大势变了。”
庄继华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众人中间:“当今中国内忧外患并举,民众希望放弃内争,一致对外,所以你们的举动除了日本人高兴外,民众是不会欢迎的。我知道你们对委员长不满,有意见,这可以理解;但不满就要以刀兵相见,这合适吗?冯将军,就算把现在的中国交到您的手里,您来出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之职,能做到任何人都满意吗?恐怕不能吧。”
说到这里他瞟了眼宣侠父说:“首先共C党就会有意见,因为按照他们的学说,应该走苏俄的道路;可如果你走苏俄道路,国民党又会不满意,他们会要求您走三民主义道路;地方势力派也会不满意,因为您要维护中央的权威,就必然要削弱他们的权利。那么接下来会怎样,战乱,分裂,只不过你们今天反对的口号,由别人来喊罢了。冯将军,您说是不是这样?”
一席话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甚至能言善辩的宣侠父也无法反驳。冯玉祥沉默半饷,他首次有了熊克武那样的感觉,蒋介石太幸运了,居然有这样的学生。他设计的抗战战略出乎所有人意料,但绝对可以实行,而他接下来的国内情况分析。也句句诛心。他原来一直认为宋哲元、韩复榘他们只是因为地盘大,力量强了,所以才不听他的,才没有响应他地召唤,所以他要打出一块新局面,然后重新与蒋介石争霸中原,可现在他感到这可能是个幻觉,是个海市海市蜃楼。==“你说我们的倚仗是什么?”吉鸿昌很不服气的反问道。
“不就是苏俄吗。”庄继华毫不在意的说。
可他这句话却如一把利剑狠狠的捅进冯玉祥心窝。
冯玉祥一直以为他派人联系苏俄的行动十分隐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没想到被庄继华张口道破。
“1926年他们信任了您一次,现在他们还会信任您吗?”庄继华在冯玉祥心窝又捅上一剑,这一剑正好捅到冯玉祥内心深处最隐密的地方。
看到冯玉祥神色巨变,宣侠父内心焦急却又不好插话,他十分诧异庄继华怎么知道他们内部地变化。
前线工作委会收到顺直省委的来信,在信中顺直省委认为他们正在执行右倾投降主义路线,没有放手发动工农;政治上只提打倒口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没提打倒英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以及其他杂牌军阀;行动上没有利用三十五军北上、张家口空虚的有利时机夺取政权。最让前委心惊肉跳的是。顺直省委居然在信中明确了提出要警惕显而易见的背叛,要紧紧抓住下层士兵,开辟北方苏区,创建北方红军,实行土地革命。
这封来信等于是要推翻了去年底以来与冯玉祥达成的一切协议,并隐隐把冯玉祥也作为斗争目标。前线工作委员会为此深感不安。)张慕陶召开全体会议讨论如何回复和落实顺直省委的来信,在会上许权仲、宣侠父、吴止戈(即吴书记)等人表示无法进行这样的转变,目前党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单独领导抗日同盟军,必须团结冯玉祥、佟麟阁等察哈尔上层人士。
到目前,冯玉祥对共C党方面也比较失望,主要是中共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竖起抗日的旗帜,苏俄就会援助他,为此吴止戈还特地前往蒙古联系,也带回来让人鼓舞的消息,但事情到这里就再也没有进展了。
抗日同盟军的雏形已经显现。目前有五万多人,但接近三分之一是徒手士兵,军饷和武器弹药都十分困难,向苏俄方面请求接济,苏俄却借口各种原因拒绝提供帮助,甚至连原来答应的条件也不提了,这让冯玉祥既愤怒又无奈,同时也引起佟麟阁等高级将领的不满。
“抗日是我们中国人地事,不用祈求其他任何人,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可以打败日本侵略者。”李运深却振奋而起,大声疾呼道。
看到他的样子,冯玉祥和宣侠父等人精神稍微一振,可庄继华却感到十分可笑,这个日本间谍居然高呼打到日本侵略者,看来日本人对冯玉祥是不一般的热
“躲在后方喊喊口号容易,李先生,在前线流血的可不是你。”庄继华冷冷的说。他刚才分析中日战争前景时故意没避开他们。一个方面是拿不准朴文勇的态度,不知道他是变节还是动摇了。若是后者,便是向他提出劝慰,若是前者也没有泄密之虞,毕竟太祖的《论持久战》和蒋百里的《国防论》都是公开发表,日军的弱点本就是他们的痼疾,根本没办法克服,用蒋百里地话来说,无论胜败,只要打下去就行。
“庄将军是害怕了?宁肯坐视东北和热河同胞在日寇的铁蹄下呻呤,”李运深愤怒的谴责道:“你不是个军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卖国贼!”
“卖国?”庄继华冷漠的说:“卖国的方式有很多,打着抗战的旗帜行卖国之实的大有人在,李先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上前线。”
李运深顿时语塞,他涨红着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庄继华转身对冯玉祥说:“冯将军,您怎么看?”
冯玉祥看着庄继华忽然笑了,他站起来走到庄继华身前:“这里太闷,我们出去看看。”
说完之后就率先向外走去,庄继华默默的跟在他身后,黄绍吉鸿昌等人也跟着往外走,一行人走到营门口,冯玉祥骑上一匹青骢马,率先向城外走去。
一行人出城门口后开始快马加鞭,到了踢儿山下,冯玉祥勒住马缰,也没等他们,就向山上走去。庄继华的骑术并不算好,但比起宣侠父来又强上很多,他就与宣侠父结伴落在后面。
“剑魂,”庄继华看看前面尘土中时隐时现地身影,后面的卫士距离他们也比较远痼疾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便低声说到。
宣侠父正努力驾驭夸的马,听到庄继华的话拉住马缰转头看着他。
“你有巫山的消息没有?”庄继华说完死盯着他的眼睛,半幅手巾罩住口鼻下,只有眼睛能暴露人的思想。
“没有。”宣侠父答道:“我和他们失去联系了。”
“你放屁,”庄继华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说地是真事,巫山可能出事了,川北红军最近发布地布告里面没有他的名字了,他很可能被捕了。你要知道就告诉我,如果来得及,我负责派人救他,否则他可能会被枪毙地!”
宣侠父不由呆住了,他猛地勒住马,庄继华一下就冲到前面去了,庄继华拉住马,调转马头,缓步走到宣侠父的身前,宣侠父这时已经恢复过来,他冷冷的看着庄继华。
“为什么?”宣侠父很是不解的看着他。
“为什么?”庄继华说:“哼哼,这要你们自己呀,肃反,肃反,连巫山这样的都被当作反革命了,幸亏当初我没听他的,否则老子骨头恐怕都烂了。”
当听到肃反时,宣侠父明白了,肃反扩大化,不仅仅是在苏区,白区也一样,很多出身不好的党员被秘密处理了,只有少数运气好的只是被开除党籍。不过他还是不能相信,连蒋先云这样的人也会成为肃反对象。
但庄继华只回答了他一半问题,不过剩下的一半已经不用再回答了。
宣侠父呆了半响,猛地挥鞭,胯下马一声嘶鸣,四蹄翻飞,飞快的向前奔去,他不能回答庄继华的问题,这涉及党的机密,更何况他们不能直接与川北红军联系。
从踢儿山向北,山脚下有一座军营,军营内士兵正热火朝天的训练,喊杀声震天动地。冯玉祥站在山腰上,静静的看着山脚下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