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挽留(三)
庄继华到蒋介石别墅时,张静江与陈果夫正在别墅里作客,张静江还是那样,一袭长衫,有点懒散的坐在轮椅上,见到庄继华,便如同主人般招呼他。
“文革,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果夫,立夫的哥哥,他一向在上海做事;果夫,他就是庄继华庄文革,介石的得意弟子。坐,坐下说话。”张静江眼中带笑的替两人介绍。
庄继华见陈果夫面容依稀有立夫的影子,双目间透着精明,与陈立夫不同的是他想得更儒雅,不象弟弟那样锋芒外露。
庄继华应声坐下,就这一个动作就让陈果夫感到他的不一般,来广州几天了,陈果夫也见过军校学生来见蒋介石,从没见谁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坐下的,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庄继华坐下的这个动作很熟练,根本没想过蒋介石还没发话。
“文革,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蒋介石最近很忙,汪精卫宣布请假,跑到香港养病去了,他要筹备二中全会,在会上要对一些人事进行调整,还要通过一个重要的议案。
庄继华看看张静江和陈果夫,感到不好开口,张静江见状笑道:“怎么有什么事不方便说吗?要不要我和果夫离开会?”
庄继华有些尴尬,蒋介石温言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庄继华犹豫片刻才开口说:“学生。学生….是来请假地。”
“请假?”蒋介石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庄继华是来谈与王柏龄搭档的事,没想到庄继华居然是来请假的。
“嗯,出来几年了,学生想回家看看养父养母。”庄继华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词,蒋介石是很讲究孝道的。这个说词也许能通过。
蒋介石面色沉下来,他没接庄继华递过来的请假条,庄继华有些尴尬地拿着请假条,进退不得;蒋介石面沉似水,两眼紧盯着庄继华,周围的空气渐渐凝重。
“这不是你的真实理由。说说你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听假话。”蒋介石沉声说到,他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蒋先云陈赓他们义无反顾的走了。他还能接受,毕竟那些都是共产党员,可是庄继华不一样,他是国民党员,自己是那样看重他,重用他,可现在连他都要走了,不跟他了。
“学生就是想回家看看,没有别的意思。”庄继华不敢说出真实想法。
“胡说!”蒋介石生气地站起来。
“校长。”庄继华刚开口就被蒋介石打断了。
“你别叫我校长!我没你这样的学生!”蒋介石愤怒的一挥手:“蒋巫山他们走了,可他们是共产党。可你是我们国民党员,你为什么要走?你认为是我赶走了他们,可我给了他们机会。郑洞国、宋希廉、李默庵他们留下了,他们选择了跟着我走,但你呢?你是国民党员,却要跟着他们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校长吗?还有总理吗?”
尽管生气,可蒋介石还是给庄继华留了面子。著名的国骂没有出口。张静江若有所思地看着庄继华,他伸手接过庄继华手中的请假书。
“校长。以前郑洞国和陈诚也请过假,校长不都是允许的吗?”庄继华连忙拉两个参照物,郑洞国在第一次东征结束后请假回家探亲,陈诚是在平叛结束后请假。
“那不一样吗?”蒋介石反问道,庄继华默然无语,他们是真回家探亲,自己可是一去不回了。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蒋介石见庄继华不答:“你看我赶走了共产党,以为我要彻底分共,你不想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想走。”
蒋介石一语道破庄继华的用心:“可是你想过没有,共产党的发展如此迅速,更主要的是,他们是在我党内发展,再不加以抑制,以后我们虽然挂国民党的招牌,内里却全是共产党。看看一师,整整两个团,从上到下全是共产党,这样过上两年,一军恐怕就不是我们国民党的一军了。“再看看各地党部,除了广东外,其他地方有几个我们国民党员,这些都是事实,你怎么就不想想。”
“文革,这我也要说说你,”张静江见蒋介石越说越急,担心他在盛怒下作出不理智的决定,便开口劝到:“你不也主张限制共产党,实行党外合作吗?介石做的不是与你地主张相同吗?”
庄继华没有说话,张静江又说:“介石并没有与共产党完全破裂,我刚才还对他说陈独秀是可以合作的,联俄容共是总理提出来的,我们当然要按照总理地指示办。你现在甩手走了,看上去你是脱离了是非,可你心安吗?且不说你辜负了总理的希望和介石的器重,以后你怎么面对你的那些朋友和同学?”
张静江的话让庄继华地心情更加沉重了,可留下来又能作什么呢?
“文革,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也听校长和立夫说起过你,”陈果夫虽然不是军校中人,但他在上海负责为军校招生和采购物资,可以算半个军校成员,因此也以校长称呼蒋介石:“我们国民党搞了十几年,现在总算有点希望了,正是大家同心协力达成圆满之时,家里地情况你告诉我,我在上海杭州还有些朋友,我让他们去你家看看,令尊令堂有何要求我一定办妥。”
陈果夫是想息事宁人,让双方都有一个台阶,蒋介石怒气下去,想想后说:“部队整编,你现在不能回家。不过讲孝道也是对地,他们虽然是你地养父母,也应该孝敬。”说着写了个条子递给庄继华:“这点钱你先给家里寄去,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
庄继华接过来一看,蒋介石给他批了五百元,这下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张静江似乎知道他的尴尬,笑笑说:“拿着吧,革命也要顾家,共产党说革命者就是要有家破人亡的决心,这话我不赞成,连家都不要了。你还拯救什么人类。”
“文革,刚才我们在说国民政府主席的人选,我想听听你地高见。”陈果夫重新捡起庄继华进来前他们谈论的话题,算是把辞职这件事了结了。而庄继华也无法再谈辞职了。再谈就是不识相。
“对,你也说说。”张静江也说。
“自然是校长担任主席了。”庄继华想也没想的说。
陈果夫略有些失望,感到这个庄继华有些言不符实,蒋介石现在不适合担任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发动中山舰后,若就此接任国民政府主席之职,难免会授人以柄,说他是为了个人权势而并非他坚持的阴谋说。
“介石若担任国民政府主席,外间难免会有人造谣,彼时介石有口难辩。我的意思是介石还是暂时不要担任这个职务,待北伐完成之后再接任。”张静江平和的看着庄继华。
庄继华这才意识到刚才地话不妥,他想了想说:“是。晚辈说错了。中山舰之后,共产党和苏俄虽然继续与我党合作,但他们也心存疑虑,两党之间嫌疑已生,今后难免再出误会。故学生以为。现在首要的是弥合两党,重新团结;因此二中全会上的人事安排有必要给他们一颗定心丸。能达成这个目的放眼党内唯有一人。”
“哦,这个人是谁?”张静江有些急切,刚才他们谈到几人,都感到不合适,蒋介石地意思是让张静江来做党主席,谭延恺作国民政府主席;张静江当然知道蒋介石的目的,但他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首先是自己不想作,其次感到谭延恺过于圆滑,党内威望并不高;但他却提不出人选。
“孙夫人,宋庆龄女士。”庄继华轻轻提出他心中的人选,唯有此人能弥合两党分歧,向党内外昭示坚持三大政策的决心。
蒋介石三人面面相窥,由宋庆龄担任主席,庄继华的人选出乎三人意料,可细想之下,却由确实是个妙手,无论张静江还是谭延恺的资望均不能服众,别人都可以提出质疑,但宋庆龄不一样,他是孙中山的遗孀,共产党方面不会反对,苏俄方面更不会反对,国民党内的绝大多数也无法提出异议。
只是这个人是否符合蒋介石的利益呢,张静江随即想到,蒋介石让他和谭延恺分别出任党和政府主席地目的是想让他们替他掌握好党权和行政权;而宋庆龄不会听蒋介石的,所以虽然宋庆龄是双方都能接受地人选,但要想当选,还必须说服蒋介石接受。
“孙夫人虽然是合适的人选,但孙夫人当选与汪精卫当选有何差别?”陈果夫皱眉问道。
“当然有,”庄继华立刻解释道:“孙夫人没有野心,汪精卫有。其次还可以加个保险。”
“保险?怎么加?”张静江问。
“有主席就应该有副主席,在主席因病或者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主席接替主席职务,也就相当于美国的副总统,美国的副总统几乎没什么权力,但我们的副主席可以安排些权力,把主席地部分权力移交给副主席。比如两党之间地纠纷可以由主席调解,党内的部分事务可以由副主席处理,另外各部部长人选也要做安排,政府内可以给共产党留出一两个部长职务,以示团结之意,这仅仅是学生地建议,是否采纳当由校长斟酌。”
这又是一着妙手,蒋介石可以安排张静江当副主席,如此虽然不能完全掌控党的事务,但也可以部分操纵。
庄继华话虽出口,但他自己都没信心蒋介石会答应,所以话说完,他就起身告辞,蒋介石也没挽留,临走前只是告诉他在部队要与王柏龄搞好关系,在训练上多下些功夫,王柏龄的练兵之法是旧式的,对新式练兵了解不多,一师名义上交给了王柏龄,实际上我是交给了你。庄继华点头称是,他自然知道蒋介石这是告诉他,师里的其他事不要管,这话还有层意思旧式向他许诺,以后由他接任一师师长之职。
张静江看着庄继华离去的背影欣赏的说:“文革真是天纵之才,你我想了多久,都没能解决的人选,他三分钟不到就能拿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眼见为实,果然名不虚传。”陈果夫笑着说:“难怪以立夫的高傲都对他赞叹不已。”
“他呀!就是摇摆不定,缺少坚定信念。”蒋介石有些恨铁不成:“就说对共产党吧,孙学会就知道与他们打架,可他呢,面上与他们交好,出手尽是狠招,地主入农会,保护私有财产,这些法子让共产党是又痛又难办,可还不能反对。”
“那他为何…。”陈果夫疑惑的问。
“他不赞成与共产党彻底决裂,特别反对使用武力。”蒋介石说道:“他的意思是通过法律,慢慢限制共产党的行为,可这些需要很长时间,而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你看看,刚才光顾生气了,有件事忘记给他说了。”
“啥事?”张静江问。
“谭延恺托我做媒,想把他女儿谭祥说给文革。”蒋介石苦笑着说:“这事还真不好办。”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陈果夫有些不以为然。
“早几个月恐怕还行,现在就难了,那时他还是孤身一人,最近听说他交了个女友,是女师范的学生,难办。”
是很难办,庄继华是蒋介石最看重的学生,谭延恺的目的也许是试探蒋介石的态度;如果成了,谭延恺也许就此倒向蒋介石;如果不成,谭延恺以后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而对庄继华这边,蒋介石也很挠头,庄继华在政治上也许摇摆不定,可是其他上,却很有主张,要让他为这与女友断交,蒋介石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第三十二节 挽留(四)
从蒋介石那里出来天都快黑了,庄继华心情郁闷,走也走不成,也没心思吃饭了,回去睡觉吧,还没到司令部招待所,就遇见找他的宋云飞,宋云飞告诉他刘殷淑来找他,好像有什么急事。
庄继华急忙跑回招待所,见刘殷淑正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到他回来,立刻过来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嘴里还直说快跟我走,在田和慧勤嫂子出事了。
庄继华脑子翁的一下,李之龙怎么又出事了,两人急步外行,边走庄继华边问,原来李之龙为了出狱,写下退党声明,可出来后又后悔了,整天茶饭不思,潘慧勤怕他想不开,悄悄把他的枪给藏了,李之龙找不到枪,情急下就打了潘慧勤,两人就闹起来了,正好刘殷淑来看潘慧勤,见状给吓得,赶紧跑来找庄继华。
庄继华听后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李之龙又被捕了,他抖脱刘殷淑的手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田这是心情不好,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他把刀都拿出来了。”刘殷淑拍着胸口说。
庄继华想想,李之龙出狱了,自己也应该去看看他,想想看,蒋先云与他绝交了,共产党方面恐怕没人会去看他,国民党方面他树敌又多,也不会有人去看他,现在他够难的。
“我们去看看吧。”庄继华冲刘殷淑说:“放心吧。不会有事地。”
李之龙没有住在文德楼了,他出狱的第二天就搬出了文德楼,在十八坊街租了间小房间。庄继华到的时候,夫妻之间的战争已经平息了,潘慧勤红着眼睛接待了他们,房间比较小。,屋里显得拥挤,李之龙坐在一张独凳上狠命的吸烟,看着庄继华来也没站起来。
“嫂子,你也别忙了,我们出去吃。今天一天跑来跑去,还没吃饭,饿死我了。”庄继华对李之龙说。
潘慧勤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家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李之龙收入虽然高,但多数交党费了,而他又一向大手大脚的,积蓄很少,现在人虽然出来了,但却无人理会,中将没有了,局长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来嘲笑我地?”李之龙冷冷的问。
“嘲笑你,我干嘛要嘲笑你?”庄继华一愣。
潘慧勤梗咽道:“文革。他现在就这样,不管是谁看他,或者对他笑。他都以为是嘲笑他。”
庄继华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说:“在田,你心里有个结,我来给你解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参加青军会或者共产党吗?待会我就告诉你。”
李之龙有些意外。这两个问题他与蒋先云曾经议论过好多次。都想不明白,没想到今天庄继华却主动提及。他抓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一言不发的跟着庄继华往外走。
刘殷淑和潘慧勤一起走在后面,刘殷淑压慢脚步,待前后距离拉大后,悄悄递给潘慧勤一卷钞票,小嘴朝庄继华的背影噜噜,悄悄在潘慧勤耳边说:“文革让我给你的,嫂子,你先拿着,应应急。”
潘慧勤推辞,刘殷淑轻声说:“嫂子,你拿着,要不回头他要说我的。”说着把钱塞进她地手袋中。
潘慧勤眼中含泪的说:“我看他那么多朋友中,只有文革是他真正的朋友,出来这么几天了,也只有文革来看过他。”
说着潘慧勤再度落泪,刘殷淑悄声安慰,等她们下了楼,庄继华和李之龙早在那等着了,李之龙见两人才出来,有些不耐烦的说:“在后面磨蹭什么,动作快点。”
潘慧勤像个小媳妇一样,根本不敢声辩低着头,与刘殷淑一起上了黄包车。
还是四个人,不过心境已完全不一样了,之前李之龙意气飞扬,庄继华满腹心事,苦口相劝。现在庄继华虽然谈不上意气飞扬,李之龙却已经是失魂落魄,在丢失了支撑他走下去地信念后,不知该何去何从。
“先祝贺你出狱。”到了饭店包间,庄继华先举起酒杯就干了一杯,李之龙默默无语的跟着。
放下酒杯,李之龙忽然抬头,盯着庄继华问:“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又这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危险,但最后的结果我不知道。”庄继华答道:“当初我就一再提醒你,可你始终没往心里去。”
李之龙想起庄继华对他的种种提醒,有些懊恼的,又有些不甘:“你一直让我接近蒋介石,是不是清楚他要对我动手?”
“在田,你清醒一下吧”庄继华叹息道:“中山舰是件阴谋,校长是上了别人的当,否则你就那么容易出来。”
“上当?那为什么还让他….”潘慧勤眼圈又红了。
“嫂子,我不是为校长辩护。”庄继华转头对潘慧勤说:“等发现是阴谋时,校长已经下不了台了,他包围了顾问团,包围了文德楼,….,把该做的事都作了,那个时候他要收手,坐牢的恐怕就是他了。同样的道理,共产党方面为什么不能出面救在田呢?因为苏俄要他与校长合作下去,于是就只能承认在田是上了别人地当。于是这件子虚乌有的事,在两党的政治利益驱动下,就变成了真地了。”
庄继华把这个事件的背后给他们掀开,李之龙心如刀割浑身颤抖,潘慧勤和刘殷淑简直呆住了;冷,一股刺骨的寒冷在房内蔓延;静,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沉寂。刘殷淑和潘慧勤不约而同地端起面前地酒。期盼酒精能带来些许暖意。
“政治是肮脏的,政治家就没干净地,古今中外,盖莫例外。”良久庄继华才叹息道。
李之龙大口大口的喝酒,酒和泪一起咽下,揭开的真相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庄继华没有制止只是同情地看着他。
连喝好几杯,李之龙才发泄似的停下来,房间里又陷入沉默中,好久之后,庄继华才看看李之龙说:“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件懊恼的事,就是退党。你并不在乎什么中将什么局长,你在乎的是这个,是这样吗?”
李之龙眼圈一红,低下了头。然后才点点头。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待信仰这玩艺的吗?”庄继华自设一问,不等李之龙回答就说:“信仰其实说穿了,就是世界观和方法论;对世界的看法和改造世界地方法;我这样说你同不同意?”
李之龙想想后还是点点头。
庄继华又说:“既然是世界观和方法论,那么每个人在成长的每个阶段都会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三岁小孩看世界的眼光和十岁儿童看世界地眼光不一样;同样二十岁青年和五十岁老人看世界的眼光又不一样;三十岁时信仰共产主义,五十岁时信仰三民主义,都没什么,那只是一种认识,信仰没那么神秘,也没那么神圣。”
李之龙抬起头来。张大嘴呆呆的看着庄继华,神圣的信仰在庄继华口中却如儿童的玩具,想捡就捡起来。想扔就扔掉。
“我不参加共产党的根本原因是我不认同这种世界观和方法论,以阶级来划分世界,以斗争来发展社会;划分阶级的方式更可笑,标准是唯一的,有钱还是没钱。没钱的是无产阶级。有钱的是资产阶级;而不论他地个人道德;那么我问你,苏联领导人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说他是无产阶级。可他住有别墅,出有汽车,喝的是名酒,穿的高挡布料制成地服装;说他是资产阶级,可这些东西却被冠以国家财产的名义,好像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其实是托词,应该说全是他的。”
李之龙听着有些气恼,他本能地反感对共产党地攻击:“按照阶级划分世界是马克思的哲学精髓,斯大林同志地财产是国家的,只是归他使用,如果他不担任国家领导了,这些东西要归还国家。”
“所以他会永远当国家领导。”庄继华打断李之龙的话:“所以只要可能,苏俄领导人就会一直当下去,直到他们老死。“如果说关于阶级划分世界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分为有钱的和没钱的;可在现在的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中如何建设社会就非常荒谬了,国家统购统销。看看这家店,我们按照苏俄的方式来推理一下统购统销下会发生什么,”庄继华对李之龙说,李之龙茫然的点点头:“按照苏俄的方式,这家店是国家的,国家每个月给这家店的经理伙计发工资,店里呢每个月将经营所得上缴国家。不管店里生意好坏,经理伙计拿的钱都是一样的,那么结果会是什么呢?顾客来了,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受气的,伙计可以不管你,厨师的菜可以很难吃,你爱吃不吃,反正我的工资不会少。”
这?李之龙愣住了,可想想看,好象是这样,既然饭店的生意好坏与经营者无关,那干嘛要操心有没有客人;可这又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李之龙感到其中好像有些东西没抓住,但又说不出来是那里。他当然说不出来,这些经济方面的理论要等到总设计师时代才能逐渐建立。
“你要说思想教育,对吗?”庄继华没等李之龙发问就直接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行,可我知道想起一个老师的话,前段时间去阿淑他们学校,听一位老师说儒家的目的把皇帝教育成圣人,然后再把大臣教育成圣人,然后把官员教育成圣人,再由官员把百姓教育成圣人,两千年了,儒家没有成功,在田,你认为你们需要花多少年才能成功?”
“怎么能这样比较呢?我们是无产阶级。”李之龙不相信也不服气地反问。
“文字不同而已。你知道吗?有位经济学家,他说这世界上没穷人,有的只是待富者。”庄继华笑着说,刘殷淑噗哧笑出声来了,潘慧勤红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
“谁这么无聊,你在美国听说的?良心被狗吃了。”李之龙怀疑的看看庄继华。
庄继华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也许在年青时没有,老了会不会有?比方说吧,你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你想不想你们的孩子接受好的教育,想不想他们以后能有好地工作和生活?想,那就是你的私心。”
就像前世很多官员愿意在国内作“仆人”。却不愿意他们的子女作主人,纷纷把子女送到资本主义社会去接受剥削。
“能真正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少之又少,至少我做不到。而且我认为你,不但你,现在的很多党员也作不到。”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信仰没了,可以再去找个信仰。”庄继华无所谓的对李之龙说。
“那你信仰什么?”李之龙感到走投无路,有些自暴自弃了,今天庄继华无情地揭开了盖子,让他痛上加痛。
“如果你说的是政治信仰,那我告诉你。我没有真正的政治信仰。”庄继华坦承道:“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比如说加入黄埔,是因为我认为中国现在最需要地是实现民族独立,所以我加入黄埔。其他的都可以变。我没有政治信仰,但我有我的道德标准,我按照我的道德标准做事,不愧于心,不愧于人。”
李之龙没想到庄继华的回答居然如此坦白。他傻傻的看着庄继华。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来看自己。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不顾一切的规劝自己,想到这些,他的眼圈红了。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站起来:“你庄文革是我的朋友,今后不管怎么变,你都是我的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是什么!”庄继华笑着站起来:“明天我去找找邓主任,让他想办法帮你找个工作。”
“不用,我自己去。”李之龙坦然地说。
“好,那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让那些人看看,你李在田没有被打倒。”这下庄继华真的高兴了,李之龙的这道坎需要他自己去翻,他现在打算去翻了。
送走李之龙后,刘殷淑挽着庄继华地手臂,两人向学校方向缓缓漫步。略有腥味的海风陪伴着他们,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黄包车夫上来问话,均被他们拒绝。
“阿淑,有件事我要说对不起,”庄继华的话惊醒了沉醉中的刘殷淑。
“什么事呀?”
“我走不了了。”庄继华为难的说:“校长不让我走。”
“啊!”刘殷淑站住了,她很担心,特别是听了刚才庄继华说地中山舰地内幕,让她害怕,太可怕了,李之龙明明是冤枉的,却没人愿意为他申冤,甚至无处申冤。
“不干了都不行吗?”刘殷淑眼圈红了,话里都带着哭音。
庄继华把她拉进怀里,随即躲到一个角落。
“别怕,别怕,”庄继华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当作刘殷淑地面说那些:“放心吧,我不会象在田那样,你看我一直很谨慎的。”
“可是,可是…”刘殷淑着急的死死抱住他,生怕他被什么夺取似的。
“没事,没事,亲爱的。”庄继华低低的唉她耳边呢喃道:“放心吧,没事,在田吃亏就吃在他太骄傲了,我和他不一样,我一直很谦虚,而且我和校长关系很好,这可以保护我。”刘殷淑紧紧的搂住他,忽然扬头吻住他的嘴,如此疯狂,如此痴迷。
吻别刘殷淑后,庄继华第二天就返回部队,二十四团到第一师,但第一师也因此移防到东莞,整编之后一师下面三个团长分别是第一团庄继华兼任,第二团孙元良,第三团薛岳。
除了薛岳,其他都是老熟人,薛岳是原粤军许济部下,廖案中许部被缴械,他也就转到黄埔系中,原本被闲置,整编川军后,又被启用,在第一师担任团长;薛岳对庄继华很不感冒,他认为庄继华年纪轻轻没打过什么仗,一来就当副师长,属于那种靠关系提拔的人,因此私底下颇有微词。
孙元良却悄声警告:“文革可不是靠关系来的,你薛伯陵会打仗,但文革打仗的本事不比你小,不说别的,不说樟木头之战,就说整编两万川军,换你薛伯陵能行吗?”
薛岳心说你们都是黄埔同学,当然为他说话了,行不行还要拉出来溜溜,见识之后再说。
庄继华很快满足了他的愿望,第一次军事会议,庄继华就拿出了他的训练计划,要求全师都照这个计划执行。
第三十三节 整军(一)
庄继华很清楚,不久就要北伐了,当然具体时间他还是不清楚,可他估计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北伐必然展开。湖南内战已经开始,唐生智开进长沙,赵恒惕下野;唐生智也不地道,进长沙后就开始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勾当,拿赵的部下祭刀,杀了刘重威、萧陪赅,逮捕了唐希、刘等人,叶开鑫退到岳洲向吴佩孚求援,贺耀祖驻守常德,左右观望。
庄继华估计吴佩孚的军队很快就要进军湖南,到时唐生智就会向两广求援,北伐就会顺势展开。第一师目前的状况是不能上战场的,官兵思想混乱,训练松弛,必须尽快整顿,恢复士气。
因此他提出的整训计划包括两个方面首先是思想整顿,政治教育的内容改为爱国主义教育,军人作风和精神培养;为此他编写了两个小册子:《建立爱国主义精神》、《革命军人规范》;前者历数近代以来列强对中国的侵略,以及这些侵略对人民的影响,向士兵灌输为何而战;后者则培养军人职业操守。思想整顿主要由各级党代表和文化教员执行。
另一个方面是军事技能和战术训练,军事技能包括射击、刺杀、越野、构筑野战工事、班排连战术,小团体战术,进攻队形演变,防守战术等等,每天四操三讲,必须执行。按照庄继华地习惯。他规定了每个时间段必须要达到的目标以及检测方法,每周进行一次连校阅;每两周,举行一次营校阅,每月进行一次团校阅;校阅的方式是对抗,由师级长官在各团任意抽调两个连进行,连校阅时。连续三次失败的排长免职;营校阅时连续两次失败的连长免职,营长警告;团校阅时,连续两次失败的营长降职,连长免职。
这两份计划拿出来之后,参加会议地军事干部还没开口,党代表缪斌却首先开炮。
“思想方面是我们政工人员的工作。庄副师长管得太宽了吧。”缪斌阴阳怪气的说,他也明白蒋介石把庄继华派到一师来的原因,可现在触及他的利益,他不能开口。
“党代表的话没错。按理我不该插手政工,可是….”庄继华抬眼看看参加会议地军官,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一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思想混乱,从教导团时起,到现在,一师从来没有乱过,一师是我党军的标志,因此一师决不能倒;思想混乱是思想的问题,解决也就要从思想入手;共产党员退出我军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混乱依旧。我没看到各位提出什么解决办法,所以我也是不得已为之。”
庄继华地最后一句话把缪斌给梗住了,缪斌涨红了脸。好一会才说:“拉住共产党的影响。”
“对,可现在他们已经走了,我们还得继续干下去,只有用一种新的理论来代替他们的理论,来教育士兵。才能消除他们的影响。”庄继华说道。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缪斌蛮横的说,庄继华的话无疑在指责他这段时间碌碌无为。坐视政治工作混乱,严重失职。
“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情,”庄继华反驳道,缪斌并非黄埔教官,所以庄继华一点不给他面子:“一师要打了败仗,首先掉脑袋的是王师长,然后是我,牵涉到我地脑袋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缪斌求援似的看看王柏龄,王柏龄却默不作声地翻看庄继华的两本册子,装作没看见。缪斌心中大愤,他赌气的说:“我要是不执行呢?”
“一团单独执行,而且我会向校长声明,我只负责一团。”庄继华毫不犹豫的说。王八蛋,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帮你的忙,你还不领情。
缪斌心里犹豫了,庄继华在黄埔同学中地威望他是知道地,得罪庄继华就等于得罪了一大批黄埔同学,而且蒋介石派庄继华来,就是让他来练兵的,如果庄继华把这个报告交上去,蒋介石必然雷霆大怒,那是他就只有辞职了。“文革,不要意气用事,”王柏龄这时出来当好人了:“丕成兄,我看文革拟地这个就很好,校长想必也是欣赏的,按照这个执行我看没什么问题。”
王柏龄的话让缪斌有些意外,他原指望王柏龄为自己撑腰,没想到王柏龄居然支持了庄继华;庄继华更感到意外了,王和尚今天怎么转性了,吃错药了?庄继华怀疑的看着王柏龄,想知道他到底想作什么。
庄继华不清楚,缪斌马上就想明白了,王柏龄说校长也是欣赏的,这是警告自己,如果正要闹到蒋介石那里去,你缪斌讨不了好。蒋介石不是傻子,他明白王柏龄与庄继华之间的关系,所以在王柏龄走之前,特意把他叫到别墅,警告他要对庄继华放手,要支持庄继华的工作,当时蒋介石的脸色比在淡水还要严肃,王柏龄当时就明白,如果与庄继华公开冲突的结果会是什么。现在看到缪斌要与庄继华冲突,他连忙劝阻,以免缪斌吃亏。
缪斌都被打下去了,职务更低各级党代表就更加不会反对了;政工方面就这样决定了;军事方面的讨论一开始,薛岳就表示反对。
“这个计划不切实际,每周校阅,可以进行,但每两周一次营校阅,营校阅周,连还进不进行校阅?”
“当然要。”
“也就是说从第二周开始每个连就要花两天进行校阅,团校阅周,每个连要花三天进行校阅,这可行吗?”薛岳质问道。
庄继华沉凝一会说:“团校阅周。营校阅就不必进行了。”
薛岳手掌告捷,信心大增,他又说道:“按照这个训练量,士兵地体力消耗很大,如何保证后勤?”
“这是你的问题,我提醒你。伙食费已经发下去了的。”庄继华冷冷的说,薛岳顿时语塞,停顿一下,他才不服气的说:“那点伙食费根本不能保证营养。”
“不对,”庄继华摇头说:“我在七连的时候,伙食费比现在还低。但七连地士兵为什么能练出来?现在伙食费就不够了呢?”
薛岳无法回答,共产党员走后军队惯例混乱,本就对财务公开的军官趁机把这条取消了,士兵吃的东西越来越差。花销却越来越大,直接结果就是伙食费不够了。
“连队财务为什么不公开?”庄继华问,会场上一遍寂静:“贪污了?”庄继华心里有气,口气也就越发不客气。
“文革,不是这样,是…,这个…,这个,财务公开是共产党搞的,他们走了。我们自然不该再搞。”王柏龄出来打圆场。
庄继华冷眼看看王柏龄说:“财务公开是为了防止贪污,我们国民党也反对贪污,我以前在连队时也搞财务公开。师长还记得不,当初教导二团时我们七连是第一个搞财务公开的,所以它不是共产党搞出来的,是我们国民党搞出来地,所以今后财务公开作为我师一个制度。每个连队都必须执行。”
庄继华话音一落。下面的人就窃窃私语,都拿眼睛盯着王柏龄。王柏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庄继华明白了一师贪污的源头就在王柏龄身上,但他故作不知:“师长您说是不是?”
“对,对,应该这样,应该这样。”王柏龄点头说:“我看以后就按庄副师长说的作,每个连地财务都要公开。”
财务公开对王柏龄没有任何损失,他贪污的钱反正不是从连队来的。只是他担心庄继华就此展开反贪污;但庄继华没再说这个,而是把话题又重新拉回到整训计划上了。
“薛团长,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有。”薛岳站起来继续问:“为什么没有团级战术训练?”
“问得好,”庄继华点头说:“薛团长问得好,在这份整训计划中没有团级和团级以上的战术训练,这只是因为这是一份初级战术训练计划,也就是说这是第一阶段训练;以后还有第二阶段,那时就有团级战术训练了。”说完之后,庄继华站起来看看会场:“还有没有问题,有,现在就提出来,会议结束之后就没机会了。”
沉默了会,孙元良问:“副师长,处罚是不是太严厉了?两次就撤职?”
“孙团长,乱世用重典,一师这么乱就是因为太松,而且撤职总比让他们丢命强吧。”庄继华淡淡的说。
丢命?参加会议的军官们悚然一惊,孙元良诺诺的说:“不至于吧,难不成还枪毙。”
庄继华冷笑一声,从一旁的桌上抓过一张报纸,拍在桌上:“诸位没看报吗?吴佩孚出兵湖南已成必然,唐生智战败后就会向国民政府求援,北伐就会因此展开,诸位说说,一师现在的状况能不能上战场?上战场能打胜仗吗?打了败仗,按照革命军人连坐法,该不该枪毙?”
“你们这些团长营长们要负起责来,不要因为同学朋友就可以放松,同学朋友,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助他,但在训练上却不能,你这是在害他,不是在帮他。”庄继华说完之后就坐下了。
王柏龄知道该他说话了,他站起来,用威严的眼光扫视参加会议地每个人,这是他在日本军校学到的,当初日本教官说这是精神鼓励,当上级用这种眼光看下级时,下级会因此受到鼓励,勇气倍增。
但让王柏龄很失望,军官们正襟危坐,双眼平视,根本没人看他,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就按照这个方案执行,这个方案是经过本师长和庄副师长仔细研究后定下来的,是针对本师目前地状况做的,你们要认真作,本师长会随时来检查的。”
庄继华的神色丝毫没动,孙元良和薛岳心里却暗骂无耻,谁都知道这个方案是庄继华搞出来的,根本没他王柏龄什么事,现在居然当众硬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居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也算天下奇观了。
会后缪斌心中还是不服气,也没与王柏龄商量,他就悄悄把庄继华整军方案中地政工部分报给蒋介石,同时附上他地报告,认为这是一份没有共产党的共产党练兵之法,加上庄继华一向与共产党人友善,断定庄继华是漏网地共产分子。
报告交上去后,没几天蒋介石就打电话叫他去,就在蒋介石的办公室里,蒋介石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
“….,你没办法,文革,帮你想出办法,你居然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无耻!!无耻之极!”蒋介石指着鼻子骂他,缪斌唯唯诺诺,不敢作丝毫辩解。
“文革是共产党?他要是共产党他会自己告诉我,你以为他会象你这样……,”蒋介石鄙夷的看着缪斌,缪斌面红耳赤,恨不得地上有条缝,他好钻进去。
“你给我滚回去,我告诉你,这个方案要在全军推广,你再要做不好,我就换个人去做!”蒋介石骂完后,缪斌乖乖出门,可他发现蒋介石的副官侍从们每一个对他有好脸色。
缪斌心中这个后悔呀,难怪王柏龄不让他与庄继华冲突,难怪王柏龄硬要往脸上贴金,早知道,他也可以往脸上贴金的。
不久,一军政治部主任邓演达(周恩来离职后,由邓演达接任)来到一师宣布,任命庄继华为一师副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
第三十三节 整军(二)
第三十三节 整军(三)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一师全师拉到东莞城东的原水师巡阅场校阅,薛岳卯足了劲准备好好教训一团的小白脸;老天似乎也很愿意满足的他的希望,第一场射击抽出来的对手就是一团和三团对抗;庄继华很大度,让薛岳自己从一团随便挑一个连,三团的连队也由他自己派,薛岳听后心中很不痛快了。
“副师长大度,卑职心领,不过还是副师长派吧,以免闲话。”薛岳不卑不亢的对庄继华说,心里却在冷笑,要是你输了,你说我派了最强的连打你最弱的连,想得真美。
庄继华一愣随即明白薛岳的意思,他也不在意,对薛岳笑了笑,然后对王柏龄说:“这样吧,还是请王师长点兵。”
王柏龄装模做样的想想说:“文革是七连起家的,这样吧,一团就点七连,三团就由戴安澜去吧。”
王柏龄当然没安好心,他也存心想让庄继华出丑,戴安澜连是三团最强的一个连,七连却不是庄继华带出来的那个七连,那个七连在二师胡宗南团,参谋长陈焯担心的看看庄继华,老实说作为黄埔教官,对庄继华升得这样快也有些不满,心里也想他吃点亏,可陈倬又不愿意他因为这个吃亏,毕竟庄继华是在全力以赴整训部队。
陈倬多次去一团,很少看见庄继华在团部,全泡在连队。他也曾亲眼看见庄继华象士兵一样在地上摸爬滚打;在庄继华地带领下,一团每天都在变;而与庄继华相比,王柏龄就是一滩烂泥;他从不离开师部,要么就是去喝酒嫖妓,而他在东莞还有个家,两个小妾跟他住在一起。
对王柏龄的提议,庄继华毫不在意的同意了。七连虽不是最强却也不是最弱的连。由它出战正好。
射击对抗分三种,立姿、卧姿、跪姿,射击距离一百米;两个连先后拉到射击场,一声令下,场上枪声响成一遍。
打靶并不快,两个连的对抗怎么也要一个小时。高级军官们在无聊中等待,人群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几个部分,王柏龄缪斌是一团,庄继华孙元良熊绶云等是一团,陈倬与另外几个师部军官在一起,薛岳带着三团军官站在另一边。
“七连能行吗?”熊绶云悄声问。
“待会就有结果了,急什么。”庄继华随意的说。
“别不识好人心;我才不急,我意思是要是输了,我看你怎么办?”熊绶云不满看了眼庄继华。
“输了就回去再练,没什么大不了地。”庄继华笑笑说。
“我说文革。你倒拿得起放得下,”孙元良乐呵呵地,这段时间他在二团也在狠抓训练。只是庄继华来得太少,只来了两次,不过他心里有底,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只要全师的战斗力上去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况且谁输谁赢还未为可知。”庄继华似笑非笑的说。
孙元良不由哑然。他这才想起庄继华还有个职务:副师长,负责主持全师训练。薛岳想压倒庄继华,必然就要拼命训练部队,于是三团的训练上去了,庄继华再把一团带出来,他孙元良能不练吗?能不拼命练吗?除非他甘心当软脚虾,结果庄继华地目的也就自然而然的实现了。
“好你个庄文革,原来你给我们俩下套呀!”醒悟过来的孙元良“愤怒”的盯着庄继华:“我现在才明白,宋希廉为什么说你阴险狡诈了。”
庄继华闻言哈哈大笑,熊绶云也不由笑了,他们都知道宋希廉说这话的背景,当初庄继华从宋希廉那里骗了两个月的薪水,投入到部队建设中。
“可怜呀!可怜薛伯陵落入你的壳中,还犹自不知。”孙元良摇头叹息道。
“什么壳中?我这是阳谋,并非阴谋,”庄继华不满的对孙元良说:“孙团长,现在你知道了,你能不练吗?”
孙元良呆着脸想了想,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不能。”
地确不能,处罚规则在那,连续两次失败就要降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庄继华不会跟他们开这种玩笑。
“那就行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在闲聊中很快过去了,薛岳满有信心地听着执星官报告:
“一团七连共发射xxxx发子弹,总靶数4321环;三团共发射…….,总靶数4321环。”
薛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甘心的问:“你们没记错吧?”
“报告薛团长,没有错。这是三种姿态相加的结果,立姿和跪姿,贵团落后,但卧姿贵团领先较多,又赶上来了。”执星官大声答道。
薛岳更难以接受了,王柏龄刚点出戴安澜连时,他心中有七分把握,可现在名义上打平,实际上输二赢一。
“不行,再来。”薛岳不甘心,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按照规矩,这一场打平,薛团长不用着急,咱们继续下一轮。”王柏龄笑嘻嘻地说,他心里却暗暗吃惊,刚才他也问了,七连在一团中只是个中等连队,可就这样一个中等连队却能对抗三团最强连队。
“刺杀,还是我团和一团。”薛岳叫道。
“好,由薛团长点兵。”庄继华没等王柏龄说话立刻接口道。
“那好,薛团长派那个连?”王柏龄也只好接受。
“好,我团由……。”
结果。自然是….,三团惨败。在三团全部倒下之后,一团还有近一半地兵留在战场上。其实这场比试刚过去一半,薛岳就绝望了,刺杀一开始,一团的兵就分成几十个小团队,这些小团队或三人。或四人。或五人;这些小团队形成一个个刺猬,在战场上滚来滚去;防守时可以对抗七八个各自为战地三团士兵,杀散这样一个小团队往往需要三团付出一到两倍的人员伤亡;而被杀散的士兵,只要没死,很快又组合成一个小刺猬;而进攻时小刺猬散成扇形,以多打少。两三下就解决战斗;三团的那个连长最后急了,拼命杀散两个小团队,可最后也把自己赔上了。
怎么会是这样,薛岳既急又怒,这还是那个蔫不拉几的一团吗?这个庄继华究竟是怎么作地。薛岳开始意识到这个庄继华可能不是那种靠关系上台地小白脸,那两本小册子的内容也不是什么文人论武。
“文革,这样不留手,行吗?”熊绶云担忧的问,薛岳性格倔强,这样的失败他能接受吗?。
“没事。”庄继华慢悠悠的说:“薛伯陵的性格用三个字可以说明,不服输;他要赢了,可能会趾高气扬。骄傲自满,进而松懈下来;但他要输了,回去就会玩命,不信我们走着瞧。”
“你呀!人心都被你琢磨透了。”熊绶云苦笑着说:“幸好,我是你地部下。”
“这有什么关系吗?”庄继华有些纳闷。
“当然啦。我是你的部下。至少你不会算计我。”熊绶云蛮有信心的说。
“呕,是…吗!”庄继华慢悠悠的拖长声调:“宋希廉和胡宗南肯定不赞同你的看法。”
嗯。熊绶云呆住了,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口袋。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一团大获全胜,全团兴高采烈的唱着歌回去了。最后一场三个团都参加的十公里越野,一团又拿了个第一,三团这次拿了个第二;孙元良尽管不高兴却还没失态,但以庄继华为目标的薛岳却差点暴走,把参赛的连长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庄继华出面制止,薛岳差点动手暴打最后到地那几个士兵。
校阅之后,尽管王柏龄和缪斌不痛快,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庄继华成了一师真正的副师长。
二中全会上蒋介石大获全胜,中共被迫接受《整理党务案》,毛泽东、林伯渠、谭平山辞去了在国民党内的职务,蒋介石接任国民党组织部长,他任命陈果夫为秘书,实际掌控组织部。蒋介石举荐张静江为国民党主席,宋庆龄为副主席,谭延恺为国民政府主席、宋庆龄为副主席地议案也获得通过;苏俄对这个提案显得很满意,也坚定了他们与蒋介石合作下去的决心。蒋介石出任军事委员会主席,他登上了中国权力的最高峰。二中全会召开的同时湖南局势剧变,吴佩孚最终选择出兵湖南,实行两线作战。
吴军出动后,一路势如破竹,唐生智弃守长沙退回衡阳,迭电两广增援;李宗仁从广西到广州大肆游说,共产党方面在中山舰之后也改弦易辙,也在鼓动北伐;但蒋介石现在却不敢北伐,一方面一军的情况还未根本好转,扩军之后,各师都在整顿部队,但时间太短;另一方面,他还感到政治局势不稳,他还没完全掌握住权力,而且二大上庄继华费尽唇舌才通过地三个法案,才制定出一个《私有财产保护法》,因此蒋介石转而反对立刻北伐。
蒋介石反对出兵援湘让李宗仁着急上火,他找到与他关系较好地李济深,没想到李济深也不赞同,他对李宗仁说目前广州局势不稳定,北伐时机未到;李宗仁不赞成,他对李济深说只要你我出兵其他各军就会群起响应。李济深一时没明白,不知李宗仁究竟是何意。李宗仁揭开谜底。
“你我两军是两广子弟,是主军,他们都是客军,我们都愿意出兵,他们还能不出兵吗?”
李济深如梦初醒,他完全明白李宗仁没有说出来的话。对现在广东掌权地都是外省人。这引起比较排外地粤军的不满;出兵北伐,这些外省人就会离开广东,广东自然而然的回到广东人手中。
李济深一反常态在军事委员会上力主出兵,率先派出叶挺独立团增援湖南,陈铭枢的十师随后跟进。果然如李宗仁所料,二李出兵后,其他各军纷纷响应。蒋介石的心也动了。
六月中旬。热辣的阳光照得地面白亮亮的,从大洋深处吹来地风除了腥味还多了些辣味,水师巡阅场,第一师官兵全副武装,伫立在阳光下,等待蒋介石地检阅。
当蒋介石的车缓缓开进巡阅场时。“立….正!”,执星官的声音响彻全场,本来就安静的巡阅场更是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报告主席,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全体集合完毕,等候检阅。”
蒋介石登上检阅台,王柏龄立刻大声向蒋介石报告。蒋介石点点头,他挨个看着检阅台上的一师军官,副师长庄继华,参谋长陈倬,党代表缪斌。
就在上检阅台的路上。他就在仔细打量排成整齐方阵地部队,阳光下,大部分士兵们的肩上和后背已被汗水渗湿。但他目光所及处的所有官兵无不如标杆一般笔挺,双目神光外泄。短短两个半月,一师脱胎换骨。
“好,辛苦你们了。”蒋介石心中异常高兴,一师变化之大出乎他的意料。
“卑职不辛苦。为党为国理所应该。”王柏龄高声答道。
“文革。你也过来。”蒋介石冲庄继华招招手。
庄继华快步过来向蒋介石敬礼:“报告校长,一师副师长庄继华听候命令。”
“我们下去走走。看看你的兵。”蒋介石兴奋的将手叉在腰上,眼中透着爱惜赞赏之色。
蒋介石领头,庄继华和王柏龄跟在身后,然后是政治部主任邓演达,军参谋长蒋伯诚;他们一个团一个团的看,边看边问他们这两个多月的训练,开始时是王柏龄在回答,后来就变成庄继华答话,蒋介石还不时与前面的军官搭话。
“熊绶云。”
“是,校长!”熊绶云挺胸收腹高声答道。
“一团能打仗了吗?”
熊绶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大步走到队列前,大声问:“一团能打仗吗?”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千多个喉咙吼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狂飙之后,熊绶云大步回到蒋介石面前:“校长,这是一团官兵地回答。”
“好,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好!”蒋介石连声称好:“文革,这又是你搞出来的吧。”
“这是我师官兵必胜的信心。”庄继华答道。
蒋介石点点头,转身继续向二团走去。
“孙元良。”
“报告校长,黄埔一期,孙元良听候命令!”孙元良英俊地脸异常严肃。
“打惠州,你立过功,想不想到湖南去再立新功?”
孙元良也大步走到队列前向他的二团大声问:“你们想不想去湖南立功?”
“杀敌立功,为国为民!!杀敌立功,为国为民!!杀敌立功,为国为民!!”又一道狂飙响彻云霄。
“薛伯陵,你是越来越结实了。”蒋介石看着黑瘦的薛岳笑着说:“我不问了,就看他们的样子我就知道是精兵,你薛伯陵带的好兵。”
“报告主席,卑职不敢贪功,这都是庄副师长指点之功!”薛岳大声回答。
第一次校阅之后,薛岳回来越想越想不通,特别是那场刺杀,对他地刺激太大了,1:2地伤亡比率,这在白刃格斗中是非常罕见的,他仔细回忆当时地情形,发现若单兵格斗,他的热好像并不落下风,可一团根本没和他比单兵格斗,绝大多数时候是以众欺寡,以多打少。
想通之后,他不由大骂庄继华不地道,这是什么鬼战术,完全丧失军人的勇气和胆量;骂归骂,他翻出庄继华的那本小册子仔细研究,这本小册子发下来后就被他扔到角落了,现在嘛,他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然后他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时他听说庄继华又出现二团,开始指导二团训练,“妈的,下次校阅老子一个团打你们两个团。”就在薛岳发誓一定要给庄继华一点眼色看看后不久,庄继华终于来他的三团了。
庄继华虽然断定薛岳不会泄气,可还是担心,因此过来看看,没想到到了之后才发现,薛岳悄悄在按他的小册子练兵,不但如此,还对小册子上的东西进行了一些修正。
这个发现让庄继华高兴之极,于是他在三团停了几天,就与薛岳探讨连营团级战术,他向薛岳讲述他的一些心得,比如突击,应该把主要火力用在一个点上,通过这个点打开敌人的防线。
“我们现在的的问题是,突击时没有强大的火力支持,机枪就那么几挺,火炮也就那么几门,根本不能摧毁惠州那样的工事,所以我认为只能通过精确打击来对突击队提供掩护。”
“精确打击?什么精确打击?怎么提供精确打击。”薛岳有些不明白。
“我在七连时组织过神枪手,他们的使命就是专门打敌人的机枪手和指挥官。”庄继华介绍道:“在突击时,可以由这些神枪手组成打击小队,专打敌人的火力点,两三支枪封锁住敌人的火力点,这样也可以实现火力支持。”
这下薛岳明白了,他随即提出可以组织神投手,他的团有几个这样投弹精确的老兵,庄继华对她的提议大感兴趣,决定在一团和二团也找找看。
两人的讨论形成了此后国民党军队进攻战术中的主要战术队列:突击队和掩护队、支援队,突击队一律冲锋枪(当时叫花机关枪),掩护队主要由机枪手、狙击手、神投手组成,掩护队为突击队提供火力支援,突击队负责打开缺口,支援队负责扩大缺
每次讨论时薛岳都注意到庄继华在他的小本上记录,几天下来就记了厚厚一本;在庄继华走后不久,师部又送来一本小册子《攻击和防御战术原则》署名薛岳、庄继华。
等第二次校阅之时,薛岳对庄继华已经没有埋怨了,人家能当副师长那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在等庄继华的时候,他的副团长刚说句小白脸,就被他厉声打断,“庄副师长不是小白脸,是军人!是男子汉,明白吗?”
副团长目瞪口呆的盯着薛岳,心里想着团长什么时候变了。
所以现在面对蒋介石时,薛岳才作如此回答。
“薛团长擅长练兵带兵,学生从他那里获益不少。”庄继华对蒋介石说。
蒋介石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薛岳:“你怎么谦虚起来了?是不是吃了文革的亏?”
薛岳尴尬的看看蒋介石,无奈的点头称是。
“呵呵,太正常了,要按常理出牌,那就不是庄继华了。”蒋介石笑着对薛岳说。
“还是主席了解庄副师长。”薛岳苦笑着说。
“不过看到你们这样我很高兴,上下一心必将战无不胜,一师就是我党国的虎贲。”蒋介石满心欢喜,可是他忘记了,一师的师长是王柏龄;更忘记了拿破仑的话: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绵羊能战胜一只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择生,看来我们应该北伐了。”回去的路上,蒋介石在车里对邓演达说。
第三十四节 送君
六月中旬,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一致通过蒋介石提出的出师北伐案,授命蒋介石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负责组建总司令部,同时通过《总司令部组织大纲》,大纲中规定:总司令兼任军事委员会主席,国民政府所属军事财政民政各部门均受总司令指挥,总司令对国民政府和国民党在军事上完全负责;…。
蒋介石任命李济深为总参谋长,白崇禧为参谋次长,邓演达为总政治部主任,加仑担任军事总顾问,鲍罗廷为政治总顾问。为了充实司令部,蒋介石请回部分共产党员,任命周恩来为总政治部副主任,蒋先云为机要参谋,金佛庄为情报官。
七月三日蒋介石发布《北伐动员令》,调派参加北伐的各军部队,命令第五军留守广东,第一军第一师、第二师,第二军谭延恺部,第三军朱培德部,第四军第十师、第十一师、独立团,第六军程潜部,第七军李宗仁部五个旅,第八军唐生智部出兵湖南;第四军由副军长陈可钰率领,总参谋长李济深留守广东,钱大均为广州警备司令,第一军出征湖南部队由副军长兼第一师师长王柏龄率领,其余部队由军长何应钦率领对江西福建取防御态势,其中赣州方向五个师,福建方向三个师。
七月九日广州万人空巷,国民政府在东校场举行总司令就职仪式和北伐誓师大会,广州各界群众三十多万与会;点将台上庄严肃穆。孙中山大幅遗像悬挂正中,左右两侧分别悬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蒋介石、谭延恺、张静江、宋庆龄、陈公博、宋子文、孙科、李济深登上点将台,刹时鼓乐喧天,彩旗飘扬,欢呼声响彻云霄;天空战机盘旋,传单自天而降;三十万群众在国民政府领袖们带领下向孙中山遗像三鞠躬。蒋介石戎装整齐,从主席谭延恺手中接过总司令大印,从张静江手中接过总司令旗;蒋介石宣读北伐宣言,代表北伐军将士向总理宣誓。
“牢记总理遗嘱!消灭军阀!打倒帝国主义!不成功,便成仁!”
刀如林,枪如丛;
军旗烈,热血沸;
军乐声中,队队士兵整齐划一的走过点将台。台上地蒋介石、谭延恺、李济深、朱培德庄严还礼。张静江、宋庆龄、孙科等人则以肃穆还礼;伴随受阅部队行进的还有阵阵欢呼声;威武雄壮的军队,前所未见的军队;广州市民信心高涨,胜利,一定胜利。
“向右看!”庄继华大吼道,举起的指挥刀随即斜指向右下;第一师全师参加检阅,庄继华走在全师的最前面,他身穿崭新的少将军服,有点晒黑地面容紧绷着。头微微向上方斜看,随着乐曲走过点将台。
蒋介石眼睛略有些湿润,从24年到今天,两年过去了。两年前的几百个学子,现在还剩下一百多人,绝大部分在东征平叛中阵亡;两年孤寂的黄埔岛,换来今天的虎贲雄师。
誓师大会之后,庄继华没有随部队回营地。而是去了女师范。刘殷淑昨天和他说好了,今天会后在女师范等他。可庄继华没想到在女师范等他的还有刘庄主。
“来。贤侄,我敬你一杯。”此时的刘震恩全无刘家塘时的老辣,而是手捏胡须,笑意盈盈的。
“好!”庄继华现在有点毛脚女婿见老丈人地感觉,心里怪扭地;举止也就有些放不开。
灯光下刘震天是越看庄继华越欢喜,旁边的刘殷淑今天也打扮特别漂亮,白色的洋裙,腰间系了根红色的金丝皮带,头发用根红色丝带系上,脸上薄施胭脂,眼波间娇羞无比。
“阿爸,你别再劝他喝了。”刘殷淑把酒壶抢过来放在身边,撅着嘴说。
“呵呵,傻丫头,这是出征酒,必须喝。”刘震天呵呵笑道。
“不行,不行,他一身酒气,怎么回部队呀。”刘殷淑眼圈一转,托词道。
“好,好,先不喝了,”刘震天很宠爱的看看女儿,然后转头对庄继华说:“贤侄,你对北伐前景怎么看?”
庄继华犹豫了,他看看异常美丽的刘殷淑,张张口没说话,刘震天诧异的看着庄继华:“难道贤侄认为北伐不成?”
房间内沉静下来,刘殷淑担忧的看着庄继华,庄继华摇摇头:“问题不在军事上,军事我们会比较顺利,吴佩孚外强中干,我军士气高涨,打下武汉不成问题。孙传芳鼠目寸光,他想一箭双雕,最终落得鸡飞蛋打,打下南京上海只是时间问题。”
刘殷淑惊喜地娇嗔道:“你呀,吓死我了。”
刘震天却皱起眉头:“既然这样,那你担心什么呢?”
“对了,这次我能和你一起去。”刘殷淑喜滋滋的看着庄继华故意卖个关子说。
庄继华没反应,刘震天却轻斥道:“你去作什么?哪有女人上前线的?”
“阿爸,你别瞧不起人,鉴湖女侠秋瑾是不是女的,庆龄女士是不是女地,更远点的花木兰,穆桂英,谁不是女。”刘殷淑不满的说。
“那你…。”刘震天问。
“是这样,学校在成立了北伐支前队,我想去报名,只是文革,不让我…。”刘殷淑看看庄继华,却见他脸色阴沉,心中担忧,声音渐渐低下来。
“女生外向,一点不假。”刘震天实在忍不住了,摇头叹息:“我不那个她参加政治活动,她就是不听。贤侄,你说她就听了。唉,这女儿养起来就是…。”
忽然感到气氛不对,他这才注意到庄继华的神情:“贤侄,怎么啦?不想让她去?”
“伯父,我走后,请伯父带阿淑回家。或者送她去国外读书。”庄继华平静地说。
“贤侄…!”
“文革……!”
两道声音确是不同味道,一道惊讶,一道埋怨。
“伯父,刚才你问我地问题我还没说完,军事上我们会不断胜利,可是政治上,特别是我们内部,…。我很担心。”庄继华低低地说。
“你是担心国共两党?”刘震天沉声问。
庄继华点点头。刘殷淑若有所思,可随即问:“不是已经完结了吗?在田也放出来了。”
“阿淑,那是表象,实际裂痕在扩大。”庄继华叹息道,然后又柔声说:“我不让你参加北伐支前队,是因为我担心一旦大变,难免会殃及无辜,如果…。阿淑,那会让我痛苦一生的。”
刘殷淑心里既担心又甜丝丝地,刘震天沉凝思索对刘殷淑说:“文革,所虑甚是。阿淑放假以后你就跟我回家,待局势平定下来你再回广州。”
“这样最好,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庄继华长吁口气,刘殷淑在这方面一向不拿主意,既然庄继华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做。
“不过。贤侄,有件事我要说说。”刘震天对严肃的庄继华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阿爸!”刘殷淑羞涩的叫道。
“伯父,我打算在阿淑毕业之后结婚。”庄继华这下不害羞了,整儿八经地说。
听到庄继华的话,刘殷淑心里有些失望,这年月,女孩能读到大学的很少,而且常常有女生中途退学结婚,刘殷淑现在已经无心读书了,她早想披上婚纱了,留在爱人身边。
刘震天想想后说:“这样也好。”
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刘震天和庄继华也无心喝酒,草草结账。
送刘震天回旅馆后,刘殷淑缠着庄继华,挽着他的手臂,磨磨蹭蹭的不肯回校,最终把庄继华拉到一家酒店舞厅中,在优美的旋律下,两人一曲接一曲的跳。
娇躯在怀,幽香袭人,庄继华整个人都醉了。
待他清醒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刘殷淑幽幽地说回不去了,学校已经关门了。庄继华洒然一笑:“这还不容易,这不就是酒店吗?”
庄继华很顺利地开了两间房,他也回不去了。
“你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过那边去了。”打发走店员之后,庄继华对刘殷淑说。
刘殷淑却拉着他的手臂不放:“别走,再陪我会。”
“嗯,好吧。”庄继华缓缓走近她的身边,扳过她的身子,把她环进怀里,慢慢走到窗前,挽着夜空的中繁星,两人就这样依偎着着,倾听彼此的心跳。
“真想永远这样。”良久刘殷淑才喃喃的说。
“永远是多远?”庄继华轻轻的说,他享受着这一刻地宁静。
“就是….就是….,时间停止,再也不动了。”
“不,不是那样,我们会慢慢变老,我们的儿子会慢慢长大,他们就是我们的永远。”
“不好,那样我会老的,会象阿婆一样,变得满脸皱纹。”
“我会陪着你地,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刘殷淑心一颤,她轻轻挣开庄继华的双臂,转身看着庄继华:“你爱我吗?”
庄继华点点头。
“我要你说出来。”刘殷淑娇声道。
庄继华支支吾吾的有些头大,怎么女人都这样,前世也这样,这一世怎么还这样。
一层薄雾渐渐浮上刘殷淑的双目:“你…不爱我?”她梗咽道,一行泪水沿着白皙的面孔滑落。
“不,不,我…我爱你。”庄继华慌忙说道,他把她拉进怀里,轻轻吻去泪水:“小傻瓜,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真地?”刘殷淑泪眼朦胧地问。
庄继华点点头。“你发誓。”
庄继华苦笑下:“不用吧。”但看着刘殷淑倔强的眼神,他轻轻在渐渐撅起地小嘴吻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发誓,若我被…。”
没等他说出来,刘殷淑就猛地堵住了他的嘴,用她的嘴。
疯狂,热烈的吻。
“你等我会。我给你一样东西,记住,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刘殷淑用白玉般的手指封住庄继华地嘴,然后在庄继华迷惑的眼光中,走进卧室。
庄继华大惑不解,他不知道刘殷淑今晚怎么啦,怪怪的,除了手袋外。她身上什么也没有。可她的手袋里不也是什么也没有吗。
“文革,你进来。”好半响,才听到刘殷淑在里面叫他。
庄继华笑着推开房门:“什么宝贝,让我等这么…………。”
他愣住了,刘殷淑躺在床上,雪白的娇躯……赤裸着,一丝不挂。
庄继华脑子翁的下,浑身的血液霎时冲上脑门。被压抑的欲望顿时如失控地野马,狂野地在身体里乱撞。
“我把我自己给你,我的爱人。”刘殷淑闭着眼睛轻声说,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
无一丝瑕疵的娇躯。完整的暴露在灯光下,白玉般的肌肤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傲人的双峰上点缀着一粒红色地樱桃,小丛黑色森林遮掩了她的神秘之处。
庄继华定定神,轻轻走到床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床前缓缓跪下,轻轻的。把脸贴在光滑柔嫩的肌肤上,喃喃道:“你是我地,永远不变。”
就在皮肤触及的瞬间,娇躯轻轻颤动,玉人的鼻孔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娇躯僵硬。
庄继华轻轻的吻着,从小腹向上,舌慢慢地在玉体上扫动,玉人就感到阵阵酥麻袭来,引得她战栗不止。
那团柔腻发出地女儿香,最终把吸引他的注意,柔腻隐隐透着青色地血管,一粒红色樱桃在它的顶端;樱桃本轻轻的含住,又经轻轻一吸,玉人口中即发出灿若萧管的呻吟。
玉人的皮肤滚烫,双手抓紧床单,修长的双腿蹬揣着,呻吟声渐渐失控。
舌终于扫上了她的唇,那团柔腻在大力挤压下变换出各种形状。刘殷淑再忍不住,反手抱住庄继华,拼命的将舌伸进他的口内,与他搅在一起,斗在一起,缠在一起。
渐渐的,分身侵入她的私处,猛地用力,“晤,”刘殷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中忍不住流下几滴泪水。
庄继华的动作温柔下来,他反复亲吻着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随后又狂暴起来;渐渐的呻吟不再是痛苦,而变成了快乐;伴随着呻吟声的还有沉重的鼻息声。
风暴过后,庄继华把她抱在怀里,一起享受高潮后的余韵。良久,刘殷淑挣开庄继华的手臂,从身下取出一块白手帕,上面有数点血红。
“我是清清白白给你的。”刘殷淑任由无限美好的上身裸露在空气中:“以后你就是我的天了。”
庄继华这下意外了,他没想到刘殷淑还在意这个,他把她抱在怀里:“傻丫头,我不在乎那个,那不过就是层膜。”
“可我在乎。”刘殷淑偎进他的怀里,小拳头轻轻敲敲他的胸膛。
庄继华靠在床上,把玉人搂在怀里,一只手还在柔滑的娇躯上游走。
“那个天,是谁教你的?”庄继华笑道,他没想到刘殷淑骨子里居然如此守旧。
“我妈,妈妈说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是没有男人庇护的女人是无根的草,风一吹就不见了。”刘殷淑低声说。
“嗯,你妈妈很有学问。”庄继华真是太高兴了。
“文革,我怕。”刘殷淑把身子向庄继华怀里挤了挤,仰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让庄继华心痛,他把她拖到自己身上:“怕什么,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我怕你不再了,怕你不回来了。”刘殷淑话里带着哭音:“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粉臂死死的抱住他,庄继华的心里涌出无限柔情,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蛮横的说:“你听着,我不会有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活,你在家里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刘殷淑拼命的点头,却死死的抱住他,她心里不安,隐隐感到,庄继华北伐之路不会那样平坦。
“爱我吧,我要给你生个儿子。”
一句话,房间里再度响起甜蜜的呻吟和沉重的喘息。
第二天在女师范校门前,临分手时刘殷淑从白皙的脖子上取下根链子,链子的顶端系着个小玉佛。
“这是我周岁时,阿爸在佛光寺请的,还特别请玉胜大师开过光,它一定能保佑你平安的。”
庄继华听话的任由刘殷淑把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偷偷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飞快的在刘殷淑的脸上亲了下。
刘殷淑脸庞微微一红,娇羞的瞪他一眼,虽然两人突破最后防线,可她还是那样害羞。
“你去吧,部队开拔的时候我就不再去,我怕我会忍不住的。”刘殷淑红着眼含泪说。
庄继华默默点头,向她行了个军礼,也不再管有没有人注意了,而是抱住她狠狠一记长吻。周围数个年青轰然叫好
“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说完庄继华转身就走。
他们都没想到这次分别的时间是那样长,刘殷淑的那丝不安变成了现实,当他们再度携手巫山时,已经是六年以后了。
但他们是幸运的,毕竟他们最后达到了幸福,而很多其他情侣,却没有这种幸运。
阳光下,刘殷淑看着庄继华的背影渐渐消失,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天后,一师开赴湖南前线。
第三十五节 各怀心思
第一师从广州没两天,即传来北伐军攻克长沙。
李宗仁说服李济深之后,第四军叶挺独立团和第十师陈铭枢部,即开赴衡阳,第七军钟祖培旅也从广西出发。叶挺独立团到达湖南后,正赶上叶开鑫向安仁发动进攻,叶挺率部强行军赶到黄毛铺,一举击溃敌军,并乘胜收复攸县,随后钟祖培旅也在金兰寺击败叶开鑫。叶开鑫率部退守禄水、涟水以北。双方形成对峙,都在等待后援。蒋介石闻报后大喜,任命唐生智为北伐军前敌总指挥,所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军,所有入湘北伐军均受其节制。
国民政府大举入湘的消息立刻传到吴佩孚那里,吴佩孚此时正在北京指挥南口大战;南口大战吴佩孚打得很不顺手,国民军的抵抗非常坚决,而吴军内部对吴佩孚坚持联奉颇多不满,多数将领出工不出力,吴佩孚手下头号战将靳云鄂干脆称病不出,吴佩孚也不客气,免了他的河南督军、联军副总司令、十四师师长诸职,改为陕西督军;吴佩孚以铁腕压制了部下的意见,随后指挥部队向南口进攻,接过今天叛逃一个团,明天叛逃一个旅;激战两个月,没有丝毫进展。张作霖袖手旁观兼幸灾乐祸,每天派人问:“玉帅何时能进南口。”让吴佩孚又怒又羞。
国民革命军大举入湘的消息一传来,参谋长张其煌就建议放弃南口。交给张作霖和张宗昌,主力立刻南下。吴佩孚坚决拒绝:“放弃南口就等于放弃北京政权;不打下南口我绝不回军。”
但吴佩孚也知道仅凭叶开鑫是挡不住国民革命军地,他命令湘鄂边督办李倬章为援湘均总司令,指挥四路大军增援叶开鑫,以宋大霈,孙建业两个师为第一路;王都庆师为第二路;赣军谢文柄为第三路;董国政、马济、刘志陆、陆云为第四路。同时调派飞机和军舰入湘作战。
北伐军方面,第四军的陈铭枢十师和陈济棠十一师,第七军胡宗铎率两旅一团先后赶到湖南。一时之间南北联军二十余万云集陵、株洲、湘潭一线。
吴佩孚增援的兵力是挺多,远远超过已经到达湖南的北伐军,可是细细研读就知道这些部队杂乱无章。多数中看不中用,马济是原桂系沈鸿英的残部,谢文柄是原东江陈炯明余部,唯一可能有点战斗力的是王都庆的第七师。这是北洋的老底子,只是暮气沉沉。这样的组合打打顺风仗或许还可行,一旦战事僵持或者不利,必然溃败。
唐生智看破这点因此向蒋介石提出抢先发动进攻,他的提议得到胡宗铎和陈济棠地支持。于是蒋介石同意了他的计划。七月初唐生智指挥四、七、八军各部强渡湘江、涟水,连下娄底、谷水、湘潭;就在广州誓师大会的第二天攻克湘东军事重镇陵;陵一下,长沙立即暴露在北伐军兵锋之前,七月十一日第八军李品仙师攻克长沙,十二日第七军攻克湘阴,第八军攻克益阳。
长沙失守,吴佩孚惊怒之下,急令叶开鑫、李倬章退守平江、汨罗一线。集结重兵于平江、汨罗、岳阳。以汨罗江为第一道防线,羊楼司、五里牌、云溪为第二道防线,待他结束南口战争后,再率主力南下。与北伐军在湘北决战。
攻克长沙后,唐生智立刻组建了湖南省政府,任命自己为湖南省主席兼军事厅厅长,同时大肆收编扩编部队,部队迅速扩充为六个师。唐生智此举令国民政府非常不满。谭延恺和张静江联名给蒋介石发电称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涨,收复的各省人事权财政权必须收归中央。且省长不能兼任军事厅厅长,军政必须分家。
这让蒋介石非常为难,李品仙部占领长沙本就是唐生智地刻意安排,他的目的就是先入关中者王,造成既成事实;更远来看,北伐本就是因赵唐争夺湖南而起,唐生智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想要湖南,他可能松手吗?想让不可能。可谭延恺张静江的意见无疑又是正确的,否则就是消灭了旧军阀也会诞生新军阀。这双方都要有面子,都要有台阶。
“娘西匹,这唐孟潇尽给我出难题。”左思右想蒋介石也找不到好办法。
“总司令,是否可以与唐生智谈谈,让他发表个声明,不接受省主席任命,然后再由中央开会重新任命他为湖南省主席?”冯诡出了个主意。蒋介石想想后默然点头,他看向冯诡地眼光也越来越复杂了。
八月十一日夜北伐军总司令部专车开进长沙火车站(广州与长沙火车不通,从广州出发坐火车到韶关,然后下车走路,走到株洲,再坐火车到长沙,株洲到韶关段铁路直到1936年才通车。),五万市民彻夜守候在火车站欢迎蒋介石,把蒋介石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在第二天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对下一步作战方向,各部将领的分歧严重。
唐生智在会上提出分兵攻略江西,提出由四、七、八军向湖北进攻;一、二、三、六军向江西进攻。
唐生智的方案一出口,所有人都清楚唐生智的目的,他是不希望谭延恺和程潜留在湖南,更想把湖北纳入他的势力范围。
程潜表示反对,他认为孙传芳实力强大,仅靠一、二、三、六军兵力不足,建议第四均和第七军也加入江西战场,由第八军对湖北取守势。程潜的主张受到参加会议地鲁涤平的支持。
这又是一个有私心地方案。程潜和鲁涤平看到唐生智已经取了湖南,料想争不过,因此希望向江西发展,可就这样去了,心头这口气难出,让第八军单独对抗吴佩孚,是想借吴佩孚的手削弱唐生智地力量,当然更不想把湖北交给唐生智。
蒋介石对他们的心思很清楚,对北伐军来说,避免两线作战是最有利的。因此早在六月就派人去作孙传芳的工作了,希望能争取他中立,而十八罗汉传来的情报表明,孙传芳现在无意插手湖南战事。而是准备行卞庄刺虎之法。
蒋介石准备拿出自己地方案了,李宗仁却站起来说:“这两个方案都是两线作战,我认为这是不妥地,我们现在的主要敌人是吴佩孚,只有首先打垮吴佩孚。才能对孙传芳开战;所以我建议,以主力向北直捣武汉,偏师警戒江西。在打下武汉之后,以大别山、桐柏山为屏障,扼守武胜关;主力再顺流而下,抵定江南。”
李宗仁地话刚落,蒋介石即说:“德邻说得好,孙传芳那边我们早派人去做工作了。他也同意中立,他想利用吴佩孚消耗我军实力,可我们却可以将计就计,首先打垮吴佩孚。再移师江西;收各个击破之效。如果我们现在对孙传芳开战,吴佩孚就能获得喘息之机,重整旗鼓,从湖北向我们进攻;所以我认为李德邻的方案是适合的。”
加仑也站起来说:“李将军的方案是稳妥地,任何将领都要避免两线作战。况且打到武汉即可与北方的国民军取得联系。这对后期作战非常有利。”
他们三人说完之后,会议风向立变。争论的焦点变成如何进兵武汉了,最后的决定是主力北进,首先击破敌汨罗江防线,歼灭北岸之敌,占领岳阳、羊楼洞一线,然后兵分三路,主力沿铁路北进,直趋武汉;第二路迅速渡江,协攻武汉;第三路出荆、沙,牵制湖北各地之敌,策应主力武汉作战。最后留下部分部队集结陵攸县巩固湘东防线,警戒江西。
会议结束前加仑问李宗仁:“李将军,您认为我们多少天能打到武汉?”
“十四天。”李宗仁想想后回答说。
“哦,将军,我真佩服您的乐观精神。”加仑微笑着说:“您地依据是什么?”
“经验,前期作战中,我们连作战带追击每天走五十里,现在前线距武汉只有700多里,我们十四天就能走到。”李宗仁很有信心。
“难道您就不计算敌人固守和反击的时间吗?”加入人惊讶的问。
“那顾问同志认为需要多少天呢?”李宗仁问。
“四十天。”加仑说出他的判断。
“绝对不可能,要是我们需要四十天才能打到武汉,我们就不应该进攻武汉。”李宗仁摇头说。
“为什么?”加仑问。
“孙传芳,他不会看着我们攻克武汉,只要我们在三十天后打到武汉,孙传芳就会立刻出兵。”李宗仁心说,中国的三国演义上早就说过了,彝陵一把火烧掉刘备几十万大军,陆逊却不敢追,曹丕在后面盯着的。
“那我可以和你打赌,二十天,二十天内算你赢,二十天后就是…。”加仑坚决不相信十四天就能打到武汉。
“好,赌就赌,二十天后算你赢,赌什么你说。”李宗仁也倔得很。
“白兰地,一打白兰地。”加仑说。
“好,我作证。”蒋介石很感兴趣的看着两人说。
12天后在武昌城下,加仑痛快的给了李宗仁十二瓶白兰地,准确地说是八瓶,其中四瓶被他喝回去了。
两人打赌算是会议中的一个小插曲,会议结束后,蒋介石拉李宗仁与唐生智一起谈谈湖南省主席之事,李宗仁也说唐生智不应该自行任命,更何况是军政一把抓。
“孟潇兄,我们北伐是消灭旧军阀,你老兄参加革命也是为了消灭军阀,而军政不分是军阀之祸的根源;当然我不是说你唐孟潇就会变成军阀,可是你湖南这样干了,以后江西、浙江更远点地河北、河南是不是也这样。所以谭主席这话说得对,这个先例不能开,我劝你,还是学我,我就把广西交给了中央,我只带兵打仗,其他地事由中央操心,我不管。”
李宗仁的话说的很透彻,可唐生智不这样想,广西那穷地方。送给我都不要,交给中央当然划算,可湖南不一样,要把湖南交给中央。我还倒赵干什么。
“总司令,不是我想当这个省主席,我是个军人,根本不懂民事上的事;只是湖南人排外,他们担心外人作了湖南省主席。”唐生智一脸无辜的解释道。
“孟潇过谦了。在衡阳这几年不是把衡阳治理得井井有条吗?湖南要借重孟潇兄地地方还多得很,中央会考虑地,另外军事厅厅长你可以推荐人选嘛。”蒋介石给他一个强烈的暗示。
唐生智心领神会连忙说:“好,总司令,我这就辞掉省主席,由中央重新任命,军事厅厅长我推荐何健接任。”
蒋介石总算松口气,唐生智要不领情地话。他还真不好处理。
“总司令,第八军官兵深深仰慕总司令威仪,能否请总司令去不对巡阅巡阅。”唐生智忽然说道,他多了个心眼。想到要是你违约怎么办,谭延恺和程潜可都盯着湖南这块肉地,因此想请蒋介石看看他的部队。
李宗仁一听,也请蒋介石去第七军巡阅巡阅;唐生智的一师蒋介石大致猜出了八分,可李宗仁是为什么。蒋介石就不清除了。只是他也想看看这两支很能打仗的队伍。
“这样吧,明天我就一起检阅了。”
第二天长沙城外东校场。七八两军共万余人排成十余个整齐地方阵接受蒋介石的检阅。
蒋介石身穿元帅礼服,戴着白手套,显得姿容欣昂,威武不凡,他骑马缓缓走过各方阵,首先检阅的是第七军;广西地瘠民穷,士兵们穿草鞋背斗笠,军容整齐,却不热闹;看到这个样子,蒋介石有点明白李宗仁的意思了,他想请他在军需给以照顾。
但第八军就不一样,不但旗帜鲜明,而且前面还有军乐队,当蒋介石走到第八军队列前时,军乐队鼓乐齐鸣,蒋介石坐下的马大慨没听过这种声音,长嘶一声,撒蹄狂奔,蒋介石猝不及防下摔下马来,一只脚挂在马镫上,被惊马拖了十余丈,马靴脱落才幸免于难。经此一闹,蒋介石虽然坚持完成检阅,可声势却大不如前。
检阅之后唐生智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二学园,二学园是顾和尚讲经轮道地场所,这个顾和尚是个居士,崇信密宗,深受唐生智信任。唐生智是个军人,却偏偏信佛,平常礼敬佛事不说,还在部队中宣扬佛教,士兵都要接受摩顶受戒,因此他的军队又被称为佛军。唐军中国大事都要请和尚占卜吉凶,此次起兵倒赵之前,顾禅师占卜得四字:“唐僧成佛。”,唐生智这才下决心向赵恒惕发难。
见到顾和尚后,唐生智把今天的事向他详细说了一遍,顾和尚闻言捏指算算然后才轻声说:“看来蒋介石过不了第八军这一关。”
唐生智闻言心花怒放,自此有了取蒋介石而代之心。
(编者注:看来顾和尚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并非忽悠混饭吃之人,后来的红军不就改编为第八路军吗?)
蒋介石狼狈的回到司令部,刚进办公室,蒋先云就进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报告总司令,接到湖南农民协会的报告,第一师副师长庄继华在前进途中强征民夫,破坏农运。”
蒋介石地背上还火辣辣的,他先让人去找军医,然后才说:“巫山,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总司令,他们来报告说的是第一师,庄继华下的命令。”中山舰之后即便回到蒋介石身边工作,蒋先云也不肯再叫他校长了。
蒋介石眼光复杂地看看蒋先云,后者正端正严肃的站在房间中;他知道蒋先云的不满是什么,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弃他,庄继华他都拉过来了,蒋先云他也不想放过。
“他要说王茂如我还信,文革嘛,我不信,巫山,你信吗?”蒋介石想都没想就作出了他的判断。
“卑职也不敢相信,文革一向不作扰民之事,只是,….”蒋先云犹豫会说:“只是来人把时间地点姓名都说得很详细,卑职不敢不信。”
蒋介石见蒋先云的样子,不由愕然,难道庄继华真地作了这些事?
不错,庄继华真地作了,他的一团地人数越走越多,支前“自愿”队的人数也越来越庞大。
第三十六节 农运
八月的田野一遍金黄,湘江两岸麦浪重重,稻香阵阵,田野里到处是顶着骄阳忙着收割一年辛劳的农民,运粮的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生活迅速冲刷走战争的痕迹。一群军人正在河堤边的树荫下休息,往地里送饭的姑娘媳妇们却毫不担心的从他们一侧走过,留下一串笑声。
“我们湖南妹子就是不一样,不像广东的,黑不溜秋。”伍子牛色迷迷的看着过往的女子,这些女子身段苗条,面容秀丽,胸脯丰满。
“秀色可餐;伍子牛,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小子看归看,说归说,要犯了军规,我可饶不了你。”庄继华靠着树半躺着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说。由于车皮不够,一师被分成两个部分,王柏龄带领二三团坐火车走了,他带着嫡系一团步行前往长沙。
“放心吧,副师长,我替你盯着他的。”宋云飞笑着说:“这小子也就色大胆小。”
“说什么呢?”伍子牛嘴里刁着根草根不满的说:“我胆怎么小了。”
“哦,这么说你做过?”庄继华还是那样,眼都没睁:“云飞,他做过没有?”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只听他说过,做,是肯定没有。”宋云飞答道。
“这两年跟着副师长也懂了不少道理,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伍子牛答道。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庄继华忽然想起伍子牛地身世,坐起来看着他问道。
伍子牛要报仇。七连的人全知道,现在机会来了。
没想到伍子牛沉默会后才说:“我听老乡说,那狗日地儿子现在是第八军的旅长了。”
就这一句,庄继华和宋云飞就明白了,庄继华叹口气,拍拍伍子牛的肩膀:“那就再等等吧。”
伍子牛默默的盯着远方,茫然的问:“副师长,还要等多久?”
庄继华默然不答。要彻底报仇,恐怕还要等上二十年。
气氛压抑,三人也无心说话,靠在树下,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阵马蹄声响。几匹骏马从远处飞奔而至,临近树荫时,马上的军官勒住缰绳,高声问:“是一师一团吗?”
两个士兵从树荫下跑过来:“请长官出示证件。”
马上的军官跳下马,掏出证件递给士兵,士兵看后:“报告长官,是一师一团。”
“你们副师长在那?”军官把缰绳丢给身后地卫士抬腿就走。
“就在前面的树荫下。”士兵指指前方。
军官举步就走,他的两个卫士牵着马跟在身后。两个士兵交换一下眼色。其中一人飞快的跑过军官身边,跑进树荫里。
“报告副师长,”随着士兵报告声,庄继华睁开眼睛:“有人找你。”
顺着哨兵的手指。正在树枝间闪动地身影是那样熟悉,庄继华凝神想想不由大喜,他翻身站起来:“巫山,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蒋先云闻声抬头看到庄继华正兴奋的向他走来,此刻的庄继华歪戴着帽子。武装带也扔在了树下。
蒋先云迎上去。冲着庄继华当胸就是一拳:“歪戴帽子斜穿衣,像个副师长?”
“有什么不像的。就是光屁股也是一师副师长。”庄继华哈哈大笑,言语间却充满自信。
两人嬉笑一阵,庄继华才问:“说说吧,校长有什么事?”
蒋先云看看周围的士兵,庄继华不在意的说:“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农会向校长告状,说你强拉民夫,破坏农运,校长让我来调查一下。”蒋先云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两个罪名,强拉民夫我承认,破坏农运我不承认。”庄继华竖起两根手指,毫不在意地对蒋先云说。
蒋先云一愣,他没想到庄继华居然这么干脆,好一会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作?以往你从不扰民的。”随后由压低声音说:“而且那些人全是农会负责人。”
庄继华不答,只是微微叹口气:“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些人。”
说完转身就向后走。
树荫边沿或坐或躺着百十个穿长衫短褂的人,他们的身边无一例外地放着一担箩筐,看到过来的庄继华和蒋先云,其中部分人眼中流露出畏惧。
“农会的官们都过来。”庄继华向这些人招呼道。
听到庄继华的话,二十多个人彼此互相看看,才畏畏缩缩的站起来,走到庄继华面前。
“长官有什么吩咐?”其中一人点头哈腰地问。
“没什么,这位长官要见见你们。”庄继华随意指指蒋先云,后者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站着地人。蒋先云是湖南人,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对这些人身上地气息太熟悉了,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只有一种人有,他们被乡亲们通称为穿长衫的、打雨伞的,穿拖鞋的。
“你说说,你加入以前是做什么?”蒋先云问。
“村农会委员长。”那人点头哈腰的说:“长官,我不是想当,没办法,他们硬要我当的。”
蒋先云眼中划过一丝怒色,搭话的人没注意依然低着头。
“长官,我是他们拉来的,我抗议,我是乡农会委员长,你们没有权力抓我。”一个穿黑绸衫的精悍男子从后面冲出来。
“哦,文革。怎么回事?”蒋先云转头问庄继华。
“这狗日地当上乡农会委员长不到三天就抢别人的老婆,被我遇上了。我就动员他参加支前队,他就来了。”庄继华还是那话,神情却似笑非笑。
蒋先云眼神凌厉地看着黑衫汉子:“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我没有!”汉子叫道。
“赵疤子,我可是有人证的。现在想翻案,可晚了。”庄继华冷冷的说。
湖南农会发展很快,《新青年》上时有介绍,可庄继华沿途发现情况有很大出入。农会干部良莠不齐,这个赵疤子是乡农会委员长,实际却是哥老会成员,庄继华碰上时他正带着几个人强行把一个俊俏的小媳妇拉进乡农会办公室,小媳妇的公公在旁边拼命哀求。却被打得差点吐血,旁边围观的群众敢怒不敢言。
“那是富农,是革命对象,”赵疤子振振有词地说:“我是按照党的指示作的。”
“哈!”庄继华乐了,旁边可站着一个正儿八经的共产党员:“贵党可没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你是国民党的反动军官,农会就是要打土豪分田地,田地都可以分,老婆为什么不可以分。再说我们共产党讲地就是共产共妻…。”
“放屁!”蒋先云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耳光,蒋先云含怒出手,一下就把赵疤子抽到地上去了。赵疤子捂着脸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巫山。看到没有,这里全是这种人。”庄继华冷冷的看着这些农会干部,挨个向蒋先云介绍说:“这个,把士兵寄回家的军饷给抢了,拿去赌博;这个。与人有仇。就把别人一家给关在农会勒索钱财;这个,也是看上别人的女儿。不干就强抢,….,那边还有个,躺在门板上的,抢别人的钱去抽大烟。”
蒋先云涨红着脸,恨恨的看着面前这群人,在他凌厉地眼光下,这些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都把头抬起来,低着头干什么,”庄继华玩笑着说:“他可是真正的共产党员,比你们区委书记和县委书记可大多了。”
听到庄继华的话,那些人充满希望的抬头看向蒋先云,却遇上一道愤怒地眼光。
“留着干什么?毙了算了。”
这些打个冷颤,怎么这共产党比国民党还狠呀,庄继华在他们眼中立时变得可爱了,一路上受的苦消失得无影无踪,庄爷爷,庄祖宗,你可不能听他的。
“那不行,”庄继华拒绝了:“我这么多东西需要有人运,除非他们不能抬了。”
“对,对,长官,决不会误了长官的事。”
“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看完了农会干部,蒋先云闷闷不乐,庄继华却没打算放过他,一路上不停的拿话刺激他。
“我说巫山,贵党怎么饥不择食呢,连这些垃圾也用。”
“滚,滚,少在这里耍嘴皮子。”蒋先云不耐烦地冲庄继华挥手道。
“这就叫我滚呀,忘恩负义地家伙,我可是刚帮你们清理了门户。”庄继华不满的咕哝道。
蒋先云没有说话,嘴里不停地喃喃道:“不应该呀,不应该这样呀。”
“笨,这有什么不应该的,连这点都想不出通。”庄继华鄙夷的看着蒋先云。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蒋先云眉头紧皱。
“你在党内的传达的文件上和《新青年》上看到的恐怕是形势一遍大好,湖南各地纷纷成立农会,农动得到了很大发展,对不对。”庄继华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严肃的问蒋先云,后者点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里。”庄继华说:“你想想看,在湖南贵党有多少党员?八百还是一千?有多少能派到农村来?干部不足,可上级的任务又必须完成,怎么办,只有突击发展,把积极分子提拔起来,可是大多数农民都是老实巴交的,三棍打不出个屁来地人。让他们起来与地主作斗争,能行吗?不行。本来可以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来发展群众,可是由于干部不足,工作难免粗糙,另一方面刚开始敢干地就是那些打雨伞的,穿长衫的地痞流氓二溜子,出问题是迟早的事。现在还是小问题,第八军还在湖南,这些人还有所顾忌。再者农会刚成立,还有有些钱粮供他们开销,等我们打出省,钱粮又用完了的时候,那时才会出真正的大问题。”
“什么问题?”蒋先云脑子一遍混乱。
“这还不简单。没听赵疤子说打土豪分田地吗?国民政府颁布了私有财产保护法,政府是不会允许有人随便破坏法律的,于是一方面你们要打土壕分田地,另一方面国民政府不允许,你说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庄继华问。
两党破裂,四个字飕地出现在蒋先云脑中,他脸色苍白神情紧张,他是湖南人。还知道很多庄继华不知道的情况,比如很多地主富农都是军属,他们地子女或者丈夫不在第八军就是二军、六军;一旦波及到这些人,军队就有可能出现兵变;更可怕的是如果蒋介石决定要分共。他会获得这些军队的支持。
“不行,我必须做些什么?这不是革命,是破坏革命。”蒋先云定定神对庄继华说。
庄继华心里长出口气,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要蒋先云这句话。
“巫山,我建议你给贵党中央写份报告。把沿途的一些情况向他们反应反应。建议他们对农村进行整顿,把那些害群之马清除出去。北伐必须是两党合作的北伐。合作一旦破裂,北伐就失败了,请以大局为重。”
蒋先云犹豫了,七月初地中央会议上蒋介石就被定为新右派的代表,而四月举行的会议上,中央决定支持北伐,并明确提出北伐中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土地问题。想到这些,他忽然明白庄继华说的干部不足,只好利用这些二流子打冲锋是有道理的,很可能是有意纵容;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上书中央就要冒很大的风险。
终于蒋先云停下来,转身面对庄继华说:“好,这份报告我写了。”
庄继华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蒋先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干着急。现在他地心落到肚子里了,却又涌出一层歉疚,毕竟这是在利用朋友;如果蒋先云写了这份报告,国共合作一旦破裂,他在党内就会面对如山般沉重的压力。他不知道蒋先云是否看到这个风险,因此他既希望他写,又希望他不写。
“你不要多想,我也认为北伐是两党合作的北伐,缺一不可。”蒋先云看着庄继华微微一笑。
庄继华明白了,蒋先云不是没看到其中的风险,而是一种责任使他不得不这样作。面对坦荡地蒋先云,面对无私的朋友,庄继华很惭愧,他为自己耍了这么多心眼惭愧。
“其实,你可以不写的。”庄继华低声说。
“只要对革命有利,我为什么不作?”蒋先云哈哈笑道:“事情既然清楚了,我就回去了。”随即又有些黯然道:“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并肩杀敌。”
“会的,我向校长要你来给我当党代表。”庄继华连忙说。
“算了吧,校长是不会让我下部队的。”蒋先云说完大步往回走,接过卫士递来地缰绳翻身上马,向庄继华敬了个礼,拉转马头,扬鞭而去。
庄继华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蒋先云渐渐远去的身影,知其为知其不可为,虽千万人,吾亦往也;巫山,你是个真正地革命者。
“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庄继华自言自语的说。
“副师长,人都走远了,回去吧。”伍子牛和宋云飞见庄继华在太阳下发呆,便提醒他。
“伍子牛,你过来。”庄继华没回头,伍子牛闻言跑到庄继华身边,庄继华低声对他说:“你想不想现在报仇?”
“想。”伍子牛毫不犹豫的说。
“那好,十天,十天时间够不够你报仇的?”庄继华又问。
伍子牛算算时间后说:“不够,至少十五天。”
“好,那就二十天,我给你二十天假,你回去报仇。”庄继华淡淡的说:“你就这么作。”
庄继华在伍子牛的耳边轻声说,随着庄继华的话伍子牛的神情由惊讶变得有些古怪。
“这样行吗?”伍子牛担心的问。
“相信我,肯定行。”庄继华说:“不过你到家前把军装脱下来,不准泄漏部队番号。,事情完了,立刻归队,不要有丝毫逗留。”
“好,我这就走。”伍子牛立刻答应:“长官,我就知道你是个好长官。”
“少拍马屁,该做什么作什么去。”庄继华笑骂道。
北伐的发展很快,贵州袁祖铭和江西赖世璜宣布愿意接受国民政府领导,袁祖铭所部改编为两个军,第九军王天培,第十军彭汉章;赖世璜所部改编为第十四军。
长沙会议结束之后,北伐军迅速调整部署,准备展开汨罗江战役。北伐军兵分三路,以唐生智为前敌总指挥,指挥中央主力,沿岳州,云溪,长安驿展开进攻,目标直指武汉。以朱培德为右翼指挥第二军三个师,第三军两个师和鄂军独立师,对江西展开警戒;左翼袁祖铭在肃清州之敌后向荆沙方向进攻。
八月十九日蒋介石下达攻击令,平静了半个月的湖南战场炮火再起。
第三十七节 长沙闲
第三十八节 铁军群英(一)
为攻克占汀泗桥,北伐军前敌指挥唐生智在羊楼洞召开作战会议,会上决定,第四军由通山、崇阳主攻汀泗桥,第七军由蒲圻(后改名赤壁,大名鼎鼎哟)协攻汀泗桥,第八军一部配合七军行动,主力则由嘉鱼包抄汀泗桥。
这是一个中路突击左翼包抄的作战方案,唐生智雄心勃勃要在汀泗桥围歼吴佩孚鄂南主力。
作战方案确定后,第四军立刻展开行动,代军长陈可钰把部队分为两路,张发奎十二师的叶挺独立团与缪培南三十五团为左翼,由正面沿铁路进攻;陈铭枢十师的蔡廷锴二十八团、范汉杰二十九团,戴戟三十团,十二师黄琪翔三十六团为右翼由西南向东北攻击镇东的高地。
陈可钰的命令一下,张发奎即以缪培南团为先锋向汀泗桥发起进攻,缪团行动迅速,第二天上午所部前锋即攻克汀泗桥南的高猪山,驻守高猪山的吴军两个连仓皇撤过铁桥。
缪培南带领后续部队赶到汀泗桥后,立刻命令一营向铁桥发起冲锋,从高猪山到铁桥是一遍开阔地,吴军用四挺机枪封锁这遍区域,一营在四挺机枪组成的火网面前,寸步难行,连续几次冲锋均半途而退,人员伤亡惨重。缪培南大怒,脱掉上衣,拔出指挥刀就要亲自带队冲锋。
左右之人苦苦劝阻,缪培南充耳不闻,就在他集结好部队要发起进攻时,张发奎带着叶挺独立团赶到,见状立刻制止了缪培南的莽撞行为。张发奎查阅地形后,感到棘手。
“这地形实在太差了,经成(缪培南)、希夷(叶挺),你们说说,怎么打?”
叶挺身材魁梧,相貌英俊,早年与张发奎同为孙中山大元帅警卫团营长。后留学苏俄,在苏俄加入共产党,25年归国后。在铁甲车队的基础上组建独立团。
“我问过当地老乡,他们说东边山里有条小路可以绕过铁桥,到达东北的古塘角。”叶挺说着从地图上找到古塘角的位置,从他们的位置划过一条弧线,这条弧线经彭碑、尖山直到位于汀泗桥敌人阵地侧后方的古塘角,如果在正面激战正酣时,能有一支奇兵从这里发起进攻,敌人必然惊慌失措。
张发奎仔细看后疑惑的问:“这条路敌人不知道?”
“这条路平常很少有人走,除了本地人外。其他人不知道。”叶挺答道。
张发奎沉凝片刻:“那好,赌一把吧。希夷,这个任务交给你,我和经成在正面攻,你在背后捅他一刀。不过你要注意与三十团取得联系。天黑后再行动。”
“是。”
随后,张发奎命令在高猪山一侧建立炮兵阵地,轰击铁桥,部队则撤到高猪山后休整。
第十师在行军路上听到汀泗桥方向传来的隆隆炮声,知道十二师已经与敌人展开战斗,陈铭枢急令各团迅速发起进攻,三十六团在关家窝附近向赤岗亭得敌人发起进攻,二十八团则留守骆家湾。以为预备队。
随着各团纷纷接敌,汀泗桥全线打响,战斗一开始就进行得十分惨烈;宋大霈组织数个督战队分别守住各个隘口,凡后退者一律砍头示众;残酷的军法之下。吴军士兵不得不死战不退;北伐军连战连捷,官兵上下士气正高,不顾地形上地不利,冒着敌人的炮火,奋力仰攻。前面的战友倒下了。后面地推开尸体接着往上爬。
从装备对比上来说,吴军要强于北伐军。吴军一个师至少十二门火炮,每个连有一挺机枪;北伐军每个军只有四五门火炮,一个连连一挺机枪都摊不上,每个团有个机枪连,有各种机枪六挺。只是第一军的装备要好些,每个连能有一挺机枪,火炮也都差不多。
吴军弹如雨下,十师伤亡惨重,不到两个小时三十团前锋一营就阵亡两个连长,营长负伤,戴戟在团部沉不住气了,带上卫士就到前沿督战。
戴戟上了前沿,二十九团团长范汉杰却已经挥动指挥刀率队冲锋了,二十九团攻击方向是是玛瑙山,二十九团连续发起了七次冲锋,全部失败,主攻的三营营长阵亡三个连长阵亡两个一个重伤。
十师的几个团长都打红了眼,吴军在北伐军的攻击下战线有些动摇,宋大霈亲自带着卫队从司令部赶过来,一上阵地就把丢掉前沿的两个连长砍头示众,随后命令营长亲自带队反攻,营长瞪大血红的眼珠,举起大刀呐喊照向山下冲去,北伐军丝毫不退,双方混战一团。
为了缓解北伐军的攻势,宋大霈命令王献臣从左翼迂回十师,陈铭枢及时发现宋大霈的行动,调动预备队蔡廷锴二十八团迎击。
蔡廷锴早就急不可耐了,迎着王献臣就是一顿狠揍,没有了地利地吴军根本不是北伐军的对手,王献臣狼狈败退,蔡廷锴乘胜追击占领张兴国。
但到晚上,陈铭枢盘点全线战况,北伐军收获甚小,除了蔡廷锴的进展稍大外,其余各团进展甚微,部队的伤亡却很大,仅军官中就有团长戴戟,蔡廷锴,范汉杰负伤,连长阵亡七人,营长阵亡两人,其余官兵无数。
是否继续进攻,陈铭枢有些犹豫,他正与顾问尼纪金商议时,黄琪翔赶到指挥部向陈铭枢建议继续进攻,展开夜战。
“我军装备差,但士气高,勇于进攻,不善于防守,敌人与我军正相反,若明日敌援军聚集,士气恢复,则我军必陷入危险之中,更何况我们后面还有孙传芳的威胁,因此我建议不顾任何牺牲,今晚全线进攻,彻底击破当面敌
“今晚进攻,怎么打?”陈铭枢知道吴佩孚地援军正昼夜兼程向汀泗桥赶来,情况正在向坏的方向转变。
“以一团兵力趁夜渡河,沿途不许开枪,待接近敌塔脑山主阵地后,全部上刺刀。白刃冲锋。攻克塔脑山后,正面潜伏我军再全线发起进攻。”黄琪翔的神色坚定而果决。
夜袭,白刃冲锋。能进不能退,非生即死。
陈铭枢长身而起盯着黄琪翔:“这太危险了。”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和胆大包天的计划,最危险的不是趁夜渡河和白刃冲锋,而是长达十余里的钻隙而进,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有一个人暴露,全团就会在敌人的交叉火力之下全军覆灭。
“卑职愿率部执行这个计划。”黄琪翔毫不退缩迎着陈铭枢的眼光恳切地说:“师长,没时间了,下命令吧!”
良久陈铭枢才缓缓的点头,黄琪翔不说话。向他敬个礼转身就走。回到三十六团黄琪翔立刻派人侦察渡河点,在当地老乡的指点下,找到一个水浅处,这里河水只达胸部,可以徒涉。
是夜。月暗星稀,三十六团全团在一团漆黑中悄悄渡河,过河后全团将士人人衔枚钻隙急进,摔倒地一声不响爬起来,被河水冲走地,无声无息消失在水面。枪声稀疏,山上的吴军时不时放枪壮胆,偶尔有子弹在队伍中穿过。负伤的战士咬牙忍痛一声不吭。
就在黄琪翔穿插之时,独立团在叶挺带领在也向古塘角穿插,他们的路更是危险,在漆黑的夜晚沿着崎岖地小路翻越山越岭。不时有士兵摔下悬岩无声地消失在黑暗之中,而他们的团长叶挺始终走在最前面。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团、三十五团则悄悄潜伏到距敌阵地仅仅五百米地攻击出发阵地,只等待塔脑山上那一发信号。
黑夜中第四军全军默默的趴在冰凉潮湿的地上,包括负伤的蔡廷锴、戴戟、范汉杰,包括师长陈铭枢、张发奎。
凌晨三点二十黄琪翔终于穿插到位。全团静静的潜伏在据塔脑山主峰三百米地地方。黄琪翔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静静的到每个连巡视一遍。让全团战士看到他们的团长。
三点五十,黄琪翔挥手示意,一千多条汉子猫腰向顶峰摸去,手里是千多把透着寒气的刺
塔脑山主峰上的敌军士兵根本没有想到,深处纵深的阵地前埋伏了一支视死如归的军队,哨兵靠在沙袋上打瞌睡,忽然感到情况不对,抬头就发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刺刀,这时听到旁边地一个哨位响起了枪声,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塔脑山上枪声稀稀疏疏响起枪声,与吴军各个阵地的壮胆枪声没有大地区别,可走上阵地才能发现,一群沉默的人双眼透着赤光四处追杀着阵地上的士兵。
静战,默战,终于有人发出尖利的惨叫,叫声悲凉,凄惨。
塔脑山上的吴军终于被全部惊醒,也太晚了,面对千多冷漠恐怖地杀神,他们唯一想到地是逃,向山下,向后方,逃!
逃,逃到山下;逃到咸宁!
宋大霈得知塔脑山失守顿时如坠冰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狂叫:“立刻夺回来!夺回来!把那个混蛋给我砍了!”
宋大霈亲自指挥十三混成旅向塔脑山发起反攻,可汀泗桥前地吴军官兵乃常败之军,此刻要他们仰攻塔脑山无疑痴人说梦,黄琪翔毫不费力的守住了阵地,而且居然还有余力派出一个营,夺取了吴军炮兵阵地。
正面潜伏半夜的四军官兵,在塔脑山上信号升起的同时发起全线进攻,全军一枪不发,白刃冲锋,到清晨时,吴军前沿阵地全部失守,两个最重要的支撑点塔脑山和石鼓岭落入北伐军手中。
面对即将被彻底撕裂的战线,宋大霈无奈下令撤退,退守咸宁。他想撤退,可叶挺不答应,经过一夜的迂回,独立团在清晨终于迂回到位。
隔着薄雾,叶挺从望远镜中看到敌人正沿铁路乱哄哄的话向咸宁跑,而前方枪炮声大作,叶挺顿时明白正面攻击得手,敌人这是要跑。他立刻把三个营一字排开向敌人发起进攻。
吴军做梦都没想到从这里又杀出一支北伐军,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冲出薄雾的矫健身影,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忘记了抵抗。
“完了,弟兄们!快跑吧!”人丛中发出一声惨叫。
随着这一声,本来就乱哄哄的吴军士兵,彻底混乱了,他们撒腿就跑,拼尽全力向前跑,独立团撒腿就追。
这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从汀泗桥一直到咸宁,独立团以曹渊一营为前锋死咬着吴军不放,张发奎规定的十五里追击距离造就超过了。叶挺一直追到咸宁西南铁路桥才停止追击。
担任前锋的曹渊向他报告,咸宁敌军非常混乱,叶挺一听,跑到前沿一看,大批吴军正在通过铁路桥,而咸宁城东、南、北的各个高地都由敌人在挖掘工事。
“团长,只要机枪连能给我们掩护,我们能冲过去。”曹渊袖子卷到胳膊上指着前方说,眼里透着急切。咸宁城的地形同样险要,一点不输汀泗桥,左右两边是湖,中间只有一条铁路可以通行,正常情况下要攻克这样一座城,伤亡数万很正常。
叶挺点点头:“好!拿下咸宁。”
机枪连六挺重机枪向对面横扫,曹渊对一营将士大吼一声:“目标咸宁,只准前进不准后退。冲啊!!!!”
一条巨龙向前猛冲,铁桥北头的吴军没想到北伐军来得这样快,慌乱中就地抵抗,一营将士前赴后继冒着弹雨连续冲击。
吴军确实被打怕了,一营距离北桥头还有五六十米,吴军士兵就开始逃跑了。曹渊奋力最近咸宁城,叶挺率二三营也跟着冲进咸宁,一直冲进宋大霈的指挥部。
指挥部里一遍混乱,枪支弹药遍地都是,其实这不是因为逃跑而胡乱抛弃,而是根本还没来得及收拾。
叶挺看看桌上的一盆水,一条洁白的面巾搭在面盆上,半截在水里半截在盆外,显然主人还没来得及洗脸就急忙跑了。
“对不起了,我正好洗个脸。”叶挺嘿嘿笑了两声,拧干面巾在脸上擦了两把,然后随意的把毛巾扔进盆里,转身就要走,电话铃却突然响了。“喂,宋师长吗?前线战况如何?大帅已经到了贺胜桥,下午就要你那里,前线战况如何?”
叶挺听后,也没搭话,扔下电话,转身命令:“一营留守城内,二三营立刻出城,在文笔山构筑防御工事。派人向张师长报告,请他赶快派兵来。”
张发奎正在生气,接到叶挺的报告后立刻又惊又喜,立刻派缪培南率领三十五团前往咸宁。傍晚,第四军全军进驻咸宁,第七军进驻汀泗桥。
汀泗桥战役打开了通往武汉的第一道门,第二道门是更为险要的贺胜桥,这一次北伐军要面对的不再是宋大霈这样的残兵败将,而是威震中州的孚威上将军吴佩孚。
第三十八节 铁军群英(二)
吴佩孚是二十七日到贺胜桥的,还没下车就接到汀泗桥惨败的消息,他决定留在贺胜桥督战。虽然连战连败,但吴佩孚依然信心十足,他有这样的信心不是偶然的,除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因冯玉祥背叛而战败,吴佩孚还没打过败仗。不过对在贺胜桥决战,吴佩孚幕僚中反对的不少。
“玉帅,最好不要在这里决战,退回武昌。依托武昌坚城抵御,待主力集结完毕后再行决战。”秘书长张其煌忧心仲仲的对吴佩孚说,他不是与吴佩孚同车抵达,他从河南回到武汉后听说吴佩孚要在贺胜桥与北伐军决战,便匆匆赶来劝阻,自湖南内乱以来,他数次建言,吴佩孚均未采纳,现在局势终于演变到他当初预测的最坏状况。
“子武,你就放心吧,这次我亲自督战,加之这里的有利地形,我有八成胜算;昔日汀泗桥一战定湖北,今日贺胜桥一战定天下。”吴佩孚故作轻松的说。
“吴子玉,你清醒点好不好。”张其煌指着吴佩孚的鼻子大吼道:“这里地形虽好,可是士无斗志,将无战心,你怎么胜?”
张其煌是真急了,他再也顾不上礼节,在他看来,现在的局面完全是吴佩孚决策失误导致的。湖南内乱一开始他就建议吴佩孚听其自然,承认唐生智主掌湖南,可吴佩孚感于赵恒惕之“恩”,又贪图湖南财赋,不顾复出以来实力虚弱,冒两线作战的危险,干预湖南,结果演变成南北大战。以至有今天不可收拾之局面。
张其煌的失礼,吴佩孚却没有生气,反有种歉疚。他的这位幕僚自从相逢以来为他殚精竭虑。耗尽心血,今天的困境也是因自己一意孤行,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
吴佩孚嘿嘿一笑赔上个笑脸:“子武,这我知道,不过,制之死地而后生,我就把他们制之死地,不打也得打。”
“你看。我设了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设在桃林铺、杨林塘、王立本;第二道防线在印斗山;第三道防线设在贺胜桥。”吴佩孚把张其煌引到地图边介绍他地布置。
“这可不是死地,是活地。”张其煌嘲讽的说。
“别急,”吴佩孚表现出少有的耐心:“我分析过以往几战,南军擅长包抄偷袭,所以我再每个山头都构筑了环形防御工事,每个工事里都储备了大量弹药,都可以独立作战。这样即使后路被切断,每个阵地依然可以继续作战。所有官兵不准后退,后退者杀,二线杀一线,三线杀二线。我亲率督战队在贺胜桥督战,如此士兵必竭力作战,不敢后退。我就不信,以此天险,加上五万死士。他们要啃下贺胜桥。也不是件容易地事,最差也能掩护主力在武汉集结。”
“唉。你好自为之吧。”张其煌见吴佩孚主意已定,只能长叹一声,回武汉去了,临走前再次向吴佩孚建言:“胜负地关键现在已经不在我们了,而在孙传芳,孙传芳出兵则我们胜,不出,则我军必败。”
“我们不好好打一仗,他那里就会出动的。”吴佩孚黯然说,早在南口时,他就给孙传芳去过电报,让他出兵援湘,可是迟到现在,五省联军也没有发一兵一卒。
“孙馨远虽然心气高,可他也不会容忍南军占领武汉三镇,我让你退到武汉,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告诉孙馨远,你再不出兵我们就放弃武汉退到河南,让他一个人面对南军。”张其煌很是灰心,孙传芳的目的是想取吴佩孚而代,所以在吴佩孚还有余力时,他不会救吴佩孚,可孙传芳对两湖同样怀有野心,因此若北伐军占据武汉,孙传芳必然出兵争夺。
“我吴佩孚还没老到要那小子出手,”吴佩孚虽然盼着孙传芳出兵,嘴上却毫不气馁,既给自己打气,也为手下打气。
吴佩孚选择贺胜桥作为决战地不时没有道理,贺胜桥地区丘陵起伏,山峦叠翠,河流交错,沟渠纵横,连绵数十里,更由于近日长江决堤,洪水暴涨,低洼地带已成一遍泽国。
攻克汀泗桥后,北伐军士气愈发高涨,二十七日攻克汀泗桥,二十八日四在左,七在右两军齐头并进,蒋介石深知此战重大,也不再保留实力了,把刘峙也派来充当总预备队,第一师两个团进驻通城,不过第一师一团却留在岳阳。
二十九日夜,北伐军逼近吴军前沿,吴军惊慌失措立时枪炮大作,黑夜之中看不清目标,胡乱射击,反倒暴露了目标,三十日凌晨,陈可钰一声令下,第四军在铁路西侧发起进攻。
十二师三十五团为先锋,独立团跟进向杨林塘发起进攻;第七军以第八旅为前锋向王本立发起进攻。
贺胜桥正面过于狭窄,两个军都无法全面展开,第四军留下第十师为预备队,第七军留下两个旅为预备队。
三十五团早就潜伏在距敌增强仅仅一百米的地区,他们仿照汀泗桥战役,冲击时一枪不发,冒着敌人的炮火,就向前冲,扑进敌人阵地展开白刃战。
汀泗桥一战让吴军胆气衰竭,三十五团刚扑进阵地,吴军士兵转身就跑,仅仅一个小时桃林铺一线阵地就落入北伐军手中。叶挺率独立团超越三十五团向桃林铺以北发起攻击。
进攻刚发起不到三个小时,第一线阵地就摇摇欲坠,吴佩孚震惊之余,连忙命令刘玉春率第八师进行反攻,命令赵荣华亲率自己的卫队堵住路口,凡后退官兵,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枭首示众。
刘玉春率第八师向独立团发起反攻,独立团措手不及,许继慎二营被包围在几个小山上,许继慎腹部中弹,躺在吴军地环形工事里指挥战斗。
第八师是从北方战场下来的。算是建制比较完整的部队,其中的老兵也打过不少恶战,近的有南口大战。远地有二次直奉战争时的九门口大战。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部队,第三次进攻好不容易靠近了环形工事,工事里一个军官捂着肚子站起来大吼一声:“把他们打下去”,立刻从环形工事里冒出一群不要命地,端着明晃晃地刺刀就扑下来,一经接战就是不死不休,当一个被砍断腿的伤员举起冒烟的手榴弹滚进他们的人丛中时,他们地精神崩溃了。
二营被围的消息传到叶挺那里。但叶挺此刻也没办法,独立团的攻击速度过快,三十五团没能及时跟上,第八师切断了独立团与三十五团的联系。“一营长,向前冲,只有冲过去才有机会。”叶挺冲曹渊喊道,曹渊没有回头大吼一声:“攻下贺胜桥,活捉吴佩孚!冲啊!”。率领一连杀进敌群。
一营地白刃战术与七连如出一辙,小分队整体作战,三五个战士构成一个小集团,这种小集团攻守兼备,只一瞬间他们地刺刀下就倒下十几个敌人。剩下地敌人惊慌后退,为他们闪开一条道路,看着曹渊率领一连呼啸而过。
环形工事帮了二营的大忙,二营各部依托这些工事与第八师周旋,刘玉春指挥部队。强攻不克。士气顿挫,叶挺率一营杀到。硬生生冲开一条血路,杀上许继慎固守地小山。看到许继慎负伤,“要不要紧?”叶挺粗鲁的问,许继慎脸色苍白的点点头:“死不了。”,“那好留下两个班守住这里。其他的跟我向印斗山进攻。”
叶挺心里清楚,外围地三十五团肯定也在激战,三营也散在各处,依托环形工事阻击敌人,自己再往印斗山一攻,你刘玉春管不管,不管,我就拿下印斗山;管了,外围各军就能很快击破八师。
“要去一齐去,我死不了。”许继慎挣扎着要站起来道。
“胡闹,你伤成这样去什么去,”叶挺也没什么儒将风度了:“况且留你在这里是牵制敌人,掩护我们的后路!你老实的待在这里,不准丢了阵地!”
说完一挥手,率先向印斗山方向冲去。
刘玉春的反攻出乎北伐军的预料,赖各部地拼死血战,战线才没被割裂,天明时战线稳固,北伐军各部向第八师发起进攻,刘玉春转攻为守,但内有独立团,外有四七两军,刘玉春站不住脚,带着第八师向后溃退,独立团趁机攻克印斗山。三十五团攻克杨林塘,第七军也攻克王本立。吴佩孚苦心经营的三道防线经过半天血战即失陷两道。
叶挺马不停蹄,以一连为前锋乘胜向贺胜桥铁桥发动进攻,吴佩孚的火车就停在铁桥后不远,孚威上将军旗在车头飘扬,而在火车一旁树着一根旗杆,上面悬挂着九颗人头。
铁路桥头,人头滚滚,赵荣华指挥大刀队在败兵中拼命砍杀,企图阻止他们逃窜。刘玉春跪在吴佩孚的面前,他浑身是血,泪流满面。
“大帅,不成了,我的人死了一多半,我挡不住了,你把我杀了吧。”
桥南枪声大作,一声尖啸,一发炮弹在不远地地方爆炸,溃兵更加慌乱,不少人丢弃枪支,从桥上跳入河流中。
吴佩孚脸色惨白,他没想到居然败得这样快,这样惨,他梗咽地对刘玉春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地错。”
吴佩孚身形摇晃,艰难抬头,眼光浑浊的看着南面,嘴里喃喃道:“小儿猖獗,小儿猖獗。”
此时的吴佩孚已经五十多岁了,蒋介石才三十九岁,不到四十,唐生智、李宗仁等人更年轻,也就是这些人率领一帮更年轻的把曾经显赫一时的吴大帅掀翻马下。
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跃出山峦,呼吸间“活捉吴佩孚!”的喊声就近了百米,桥面上的败兵越聚越多,越来越乱,赵荣华哭着跑来:“大帅,快走吧,他们已经完全乱了,守不住了。”
乱兵中忽然枪声大作,溃兵怀恨向督战队开枪,更有甚者,开始向吴佩孚这边开枪,吴佩孚的两个卫士挡在吴佩孚身前,刘玉春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帅,武昌还有靳副司令的数万人马,守住武昌还有希望。”看看吴佩孚还是不为所动,刘玉春急得一跺脚,冲卫士们喊道:“带大帅走,我去挡住他们。”
说完拔起大刀冲向桥头,赵荣华上前指挥卫士架起吴佩孚就跑,吴佩孚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我宁可战死,决不逃跑!放开我。”火车早已经发动,吴佩孚一被架进车厢,立刻启动,撞开铁路上的溃兵,向武汉飞驰而去。
独立团没管沿途跪在地上的降兵,冲过铁桥,沿着铁路线就追,刘玉春试图组织抵抗,却根本没人愿意打。
汀泗桥、贺胜桥两场恶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北伐军勇破吴佩孚,声震全国。
贺胜桥一战而下,出乎蒋介石和唐生智的意料,兴奋之余,蒋介石下令第四军继续向武昌追击,第七军一部配合四军行动,另一部攻占鄂城,第一军第二师开赴贺胜桥,第一军第一师两个团开赴咸宁,一团留守岳阳。
就在北伐军围攻武昌时,庄继华成了岳阳城防司令,流连于洞庭湖的湖光山色中。
第三十九节 变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水天一线;沙鸥翔集,白帆点点,渔舟唱晚。湖边的岳阳楼乃中国三大名楼之一,前世庄继华并未来过,正好李之龙率政治部宣传队从常德到了岳阳,庄继华便邀请他同游岳阳楼,李之龙带领的这个宣传队实际上是个表演队,在各地演出革命戏剧,队里鸾鸾燕燕不少,而且大都身材修长模样姣好,很是惹眼。鸾燕们一听就吵着要同去,庄继华不顾李之龙的眼色就答应了。
这时候的岳阳楼没有卖门票一说,里面做小生意的也不少,带着这群鸾燕游楼把庄继华累得,比带一个团还累。
“庄师长,你看那是什么?”美目流转,满脸祈求。
“渔船。”广州出来的怎么会连渔船都不认识。
“庄大哥,君山是不是那个小岛?”
“哦,是。”知道还问,烦不烦。
“庄长官,那飞的是什么?”
“鸟。”除了鸟会飞,你看见其他动物飞吗?
“讨厌啦,人家知道是鸟,人家问的是这鸟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那位大叔知道,你问问他去。”讨厌啦就别问了,还拉着手臂作什么。
“大哥,”干脆连姓都省了:“这款对联是什么意思?”
“李队长是这方面的高手,请他帮你解答解答。”庄继华实在架不住,向李之龙求援了
李之龙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转身下楼了。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庄继华心中暗骂。不过灵机一动,对鸾燕们说:“我看大家都热坏了。楼下有个茶棚,我们去喝茶,好不好。我请客。”
鸾燕们一声欢呼。香风立刻飘到楼下,庄继华擦擦脸上的汗,这比带一个团累多了。
“我说在田,你是怎么把她们带到岳阳来的?”庄继华心有余悸的问李之龙。
“现在你知道厉害了,不过她们对我不这样。”李之龙淡然一笑。
“难道她们是故意的?”庄继华纳闷,没得罪她们呀。
“当然是故意地啦,谁让你没结婚,而我结婚了呢。”李之龙狡诈的冲庄继华眨眨眼:“况且。你答应她们一起来,不就是没安好心吗。”
“谁说的,我对阿淑可是海枯石烂。”庄继华地用心被看穿了,居然毫不脸红,还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
“我看阿淑同学看走眼了。”李之龙“鄙夷”的瞪他一眼。
“在田,我可不相信你没有与她们…”庄继华看到李之龙那要杀人的眼光,赶紧住口不言。
“文革,今天你是怎么啦?往日可从没见你这样。”李之龙很是奇怪。
庄继华自己也不知道。最近总感到心头有团火在熊熊燃烧,晚上躺在翻来覆去总想着刘殷淑那美妙的身体,或许该找个女人泄泄火了,庄继华在心头暗想,脸上却是一脸晦气。
“我这人闲不下来。一闲下来就要出事。”庄继华愁眉苦脸的说。
“说来也是,其实说来惭愧,从军校出来这么几年了,我一场战斗都没打过,”李之龙语气幽怨:“头次东征。我带宣传队。好不容易北伐了,我还带宣传队。那怕给我一个连,一个排,就是一个班也行,可现在…。”
“算了在田,这话就不要提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卧薪尝胆,潜伏待机。”庄继华替李之龙宽心。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李之龙哀叹一声,这次要不是邓演达,他恐怕只有在广州街头游荡。
庄继华心说你要不公开声明退出共产党,恐怕这个时候的共产党会拉你一把,谁让你声明支持蒋介石,可现在的蒋介石还不想沾上你。
“那件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怎么也要等一两年吧,到时候校长还是会用你地。”
庄继华闭口不谈共产党,他知道共产党方面绝不会原谅李之龙。“蒋校长怎么把你也晾这里了?”李之龙对庄继华没上战场,而且还一点不着急有些不满:“好歹你庄文革还有善战之名。”
“我嘛,看着孙传芳的,”庄继华眼望着在洞庭湖上的穿梭的渔船,慢悠悠的说:“孙传芳不动,我不动,他一动,我就动,看吧,要不了多久了。”
李之龙沉默片刻点点头:“如果打下武昌,孙传芳还不动的话,恐怕我们就要去找他了。我听说溥泉(曹渊)和谨生(许继慎)都在独立团,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如果有的话,战报上,或者巫山会有消息传来。”庄继华既安慰李之龙又安慰自己,许继慎与他交情不深,但曹渊可是与他一齐从七连滚出来的兄弟,庄继华心中不由一阵痛,暗中祈祷曹渊地安全。
可就在他们闲聊之时,曹渊在炮火纷飞的武昌城下向团长叶挺报告:“进城无望,职部伤亡将尽,仅存十余人,但革命军人有进无退,何去何从,请指示。”名未签完,飞来一弹击中头部,当场牺牲,年仅二十四岁。
这次进攻武昌蒋介石是卯足了劲的,不但投入了第四军,第七军,还把刘峙所部推上战场,原以为经过汀泗桥、贺胜桥两场恶战之后,吴佩孚精锐已经消耗殆尽,无再战之力,满心希望刘峙能第一个攻上武昌城头,为他拿下武昌,为他争光;可没想到刘峙却谎报军情,导致第四军伤亡惨重,各将领怨声载道,蒋介石心中埋怨却又不得不替刘峙遮掩,二师晦暗的战绩中唯有胡宗南团打得有模有样,差点登上城头,算是给了蒋介石一点安慰。
强攻不成就只有改为围困,唐生智率领的第八军在内应刘佐龙地配合下,轻取汉阳,吴佩孚北逃河南。吴佩孚这一走,汉口守军军心瓦解,唐生智趁机取下汉口,这一切让蒋介石追悔莫及,策反汉阳守将刘佐龙还是庄继华十八罗汉计划的结果,没想到这个桃子让唐生智摘了。
唐生智随后向汉口以北发起进攻,一直打到武胜关、平清关,关上了湖北的北大门,整个江汉平原只剩下还在武昌城内坚守的刘玉春。
吴佩孚的迅速失败,让北京地张作霖和南京地孙传芳坐卧不安,特别是孙传芳,现在他有些后悔没有听蒋百里的策划。
北伐军还在湖南之时,蒋百里就给孙传芳提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趁北伐军在湖北与吴佩孚鏖战时,孙军全力西进,夺取长沙,切断北伐军后路。
中策是当北伐军围攻武汉时,孙传芳溯江而上,先使北伐军与吴佩孚相持于武汉南方,相互消耗军力,然后再待机而动。下策是集结主力于江西布防,以逸待劳,等待北伐军来进攻。
孙传芳选择了下策,最好地情况是吴佩孚丢掉武汉后他再出兵,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复武汉,而不是援助武汉,如此武汉就是他的地盘而不是吴佩孚的地盘。可他没想到,吴佩孚败得如此之快,国民政府七月誓师,九月初即攻克汉阳汉口,武昌孤城一座能守几天。
孙传芳选择下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直鲁联军的张宗昌,孙传芳担心自己大举西进,张宗昌就会沿津浦路南下,端掉他的老窝。
蒋介石一直防备着孙传芳,第二军和第三军一直留在湖南陵,第一军的第一师也放在岳阳监视江西动静。占领岳州后,先后派何成浚、张群出使南京,劝说孙传芳中立。这些措施也都起了些作用,但更主要的是双都有顾忌,都不敢动。
待吴佩孚汨罗江战败后,孙传芳就隐约感到不妙,开始向江西增兵,开始还是小规模的;待汀泗桥、贺胜桥两战过后,孙传芳开始向江西大举增兵。
待汉阳汉口陷落之后,北京的张作霖坐不住了,请出孙传芳的老上级王占元作说客,愿与孙传芳讲和,孙传芳当然乐意。
解除后顾之忧的孙传芳态度立刻强硬起来,连电蒋介石要北伐军退回广东,“湘政还诸湘人”。蒋介石接到电报后心说你要早几天来我可能还会担心,现在才来正好,你不来我也要打你;随后就下令第二军、第三军进攻萍乡,又命令第一军集结在粤赣边界的三个师联合驻守在瑞金已暗中投向国民政府的赖世璜进攻赣州。
围困武昌的任务交给了第四军、第七军和第八军,蒋介石本想把第二师也留在武昌,但唐生智不答应。
“你的一军军纪太差,战斗力太弱,你把他们用在别的方向吧,我这里不要。”唐生智没给蒋介石留丝毫情面。
蒋介石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大怒,他明白唐生智的用意。唐生智是怕蒋介石与他争武汉,就干脆把第一军全部赶出湖北,反正三个军围武昌已经足够了。
出门之后蒋介石就对刘峙说:“两湖就不要了,我们去江西。”
在庄继华与李之龙游楼的第三天,蒋介石命令第一师向通城集结。
庄继华逍遥的日子结束了,开始了一段华丽而危险的江西之战。
第四十节 欺敌(一)
作为副师长对战局的发展了解有限,庄继华带领部队到了通城与大部队汇合后才算知道了整个战局的演变。
孙传芳将部队编成五个方面军,第一方面军由原江西军队组成,司令邓如琢,分布在樟树、新淦、南昌;第二方面军司令郑俊彦部,在萍乡一线南浔线南段集中,准备开赴湘赣边界;第三方面军司令卢香亭,目前正在南浔线中段集结;第五方面军司令陈调元部驻守武穴、富池口,这个方面军主要是防御性的;第四方面军由福建周荫人担任司令,作战方向在福建。
在通城集结的还有程潜率领的第六军,此次江西作战除了朱培德从赣中、李济深在赣南外,程潜还将率领第六军和第一军第一师出击赣西北。
“根据总司令部的命令,第六军和第一军第一师组成北纵队出击江西;我军的作战任务是截断南浔线,第一期作战目标是攻克铜鼓和修水,而后向德安进攻,以截断南浔线。我军当面之敌为谢鸿勋第四师和杨震东第七混成旅,谢鸿勋和杨震东都是孙军中有名战将,所部战斗较强。根据情报,谢鸿勋部主力正在修水集结,杨震东旅已经进驻铜鼓,故我军的作战计划如下,越过幕阜山后,第六军以十七师沿平修大道向修水发起正面进攻,十九师由凤鼓泉隐蔽绕出修水侧后对敌实施包抄。第一师则单独向铜鼓进攻。”六军参谋长唐蟒向参加军事会议的六军和一师将领介绍敌情和作战计划。
在北伐军各军中第六军是最弱的,三个师只出来两个,十八师还在惠阳整训。装备更是奇差,全军连一门炮都没有。而江苏第四师却是孙传芳地嫡系部队,装备精良,士兵大都参加过江浙战争和孙传芳反奉战争,战斗经验丰富。如此平均分配兵力,庄继华感到不妥。
故此杨杰刚介绍完,庄继华立刻站起来问:“这是最后的作战计划还是让我们讨论。”
“这…。庄副师长有什么意见?”唐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个计划是他煞费苦心拟定的,按照这个计划,虽然六军两个师对付谢鸿勋的第四师虽然有些吃力,却也不是不可胜,而第一师素有善战之名,对杨震东应该是有把握的。
“庄副师长有什么就尽管说,这个计划还没有最后定。”坐在首座的程潜乐呵呵地对庄继华说,他身材稍胖。留着两撇胡须,前额略微有些脱发。
“卑职认为这是个平均分配兵力地计划,我军在修水铜鼓两个战场都不能获得绝对优势,按照这个计划即便我军取胜,也是惨胜,因此卑职认为这个计划不妥。”庄继华说完之后径直坐下,老实说他在蒋介石面前都没有这样规矩。
庄继华的话引得在座将领一遍窃窃私语,六军总参议杨杰眼光在庄继华的身上转了转。这个计划中也有他的心血,因此在庄继华刚提出反对意见时,心里也不以为然,不过他距离上层较近,听说过庄继华的名声。当庄继华提出反对理由后,也感到计划的不妥之处。
“王师长有何意见?”唐蟒不理庄继华反问王柏龄,他的意思很明白,只要王柏龄赞成,庄继华作为副师长。反对自然无效。
王柏龄嘿嘿笑道:“既然没有最后决定。那就大家讨论,大家讨论。各抒己见嘛。”
滑头,总参议杨杰心里暗骂,然后扫视会场一眼说:“谢鸿勋部大约七千人马,第六军全军近万人,相比之下略有优势,杨震东大约四千人马,第一师共计五千多人,也有一定的优势,如果我们集中兵力对付其中一路,那么另一路就无法完成作战任务。”
杨杰说完之后看了看坐在一旁地苏俄顾问加列金,北伐军每个军都有苏俄顾问,各军作战计划都必须经过苏俄顾问批准。
“我军装备差,一门大炮都没有,这点优势够吗?”没等加列金开口,十七师师长邓彦华就疑惑的问。
“程将军,诸位将军,我军的装备虽然差,但我们有卓越的政治工作,我们的士兵有高昂的斗志,孙传芳的士兵只是雇佣军,士兵不知道为什么打仗,这些差距将弥补我们在装备的不足,所以我认为这个计划是可行地。”加列金说道。
他是军事顾问还是政治顾问,庄继华有些纳闷:“如果我们在修水铜鼓战斗中伤亡过大,那么德安如何打,卢香亭的主力可集中在德安附近。”
庄继华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第六军在攻克修水铜鼓后,继续西进截断南浔线,而南浔线上敌人主力云集,郑俊彦和卢香亭均在南浔线上,以六军单薄的实力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庄继华的话让诸将顿时色变,他们现在想起,攻克修水后还要西进攻取德安,而德安正在南浔线中段,那不是一头扎进马蜂窝吗。
“那么庄副师长你认为该如何打?”唐蟒不服气地问。
“卑职认为应该集中优势兵力打击修水铜鼓中的任一部分。”庄继华边说边思索:“如果让卑职选择的话,卑职选择铜鼓的杨震东。”
“谢鸿勋不是傻子,我们进攻杨震东他不会来增援吗?那还不是一样。”唐蟒反驳道。
“那就让他不要来援。”庄继华冷静的说:“我们可以派出一支小部队,大张旗鼓地向修水前进,诱使谢鸿勋前来交战或固守城池,主力却潜行铜鼓,一举歼灭杨震东。”
程潜胡子一翘很感兴趣地问:“谢鸿勋骁勇善战,恐怕不会固守修水。”
“那就更好了,带他去山里转圈。”庄继华嘿嘿一笑。
“总指挥。我看行,集中全军先拿下铜鼓,再打修水。”十九师师长杨源浚说,第六军是客居广东的各支杂牌部队整编而成,程潜直属地攻鄂军人数不占优势,他一直拉拢军中的湖南人,杨源浚就是他拉拢的对象。
杨源浚也愿意依靠程潜。程潜在国民党内的资历很深。在湖南军人中有比较高的威信,与另一个湖南军人的代表谭延恺相比,他更愿意相信程潜。
杨源浚的话刚落,杨杰也表示赞成,但却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如果能诱使谢鸿勋留在修水,那自然是最好地,可是这个诱敌地任务谁去?”
会场上的众将霎时都把眼光盯在了庄继华身上,那意思很明白。主意是你出的,这么危险的活自然该你去干。
“如果总指挥信得过我,我去,我带一团去。”庄继华当然不会扫大家的兴慨然自荐。
“好,久闻黄埔双雄皆非凡品,今日一议果然不凡。”程潜大笑着起来,两撇胡子上下抖动:“唐参谋长,按照刚才商议的。制定计划。”
“等等,程将军,”加列金急忙拦住程潜,然后转头问庄继华:“请等等,庄将军。你能真能把谢鸿勋拖在修水?你能保证?”
这怎么保证,庄继华火腾地一下冒起来:“不能,这种事情怎么保证。”
“程将军,我看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加列金摇头说。
“顾问先生。你能保证原计划就能打胜仗?”庄继华反问道。加列金一呆,他双手一摊:“至少比这个计划要可靠些。”
庄继华摇摇头:“错了。这个计划更妥当,打仗,攻城略地只是其次,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才是主要目的,就算谢鸿勋发现上当,全军救援杨震东,等他到铜鼓时,杨震东恐怕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而且卑职带有一个团,一个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不留下一个旅在修水,恐怕他也不会放心,等他到了,我军愿打就打,不愿打就走,没什么了不起。”
杨杰顿悟:“说得好,谢鸿勋来了,我们能吃下就吃了,不能,就西进修水,让谢鸿勋再跑一趟。”
程潜站起来了,他身材不高,发福的身体让他看上很是威武:“不用再商量了,就这么定了。庄副师长,你带一团走修水,其余各部走铜鼓。”
“不是,是卑职带一团与十七师和十九师走修水,到幕阜山中,十七师和十九师南下铜鼓,卑职则继续向修水前进。”庄继华补充道
程潜一愣心里略微有些不痛快,怎么黄埔军校出来地人气性怎么这么大,就算你的意见对也要谦虚点呀,可现在他不想计较这些,反倒赞同的点点头:“说得好,现在谁还有其他意见。”
沉默代表了同意,最困难的任务已经有人抗了,跟着大部队走至少不会太吃亏。
幕阜山茂密的森林中,两支军队正分道扬镳,一支军旗飘扬,人喊马嘶;另一支却偃旗息鼓,静悄悄的踏上南下的山道。
修水位于幕阜山与九岭山之间,县内群山环绕,丘陵广布,素有“八山半水一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之说。
谢鸿勋的四师以江苏子弟为主,江苏土地平坦,即便有些丘陵也不大,少见这样地高山峻岭,对修水的山极其不适应。
虽然谢鸿勋进驻修水后,就依照惯例向各交通要道派人收税,然后就是坐等北伐军上门。谢鸿勋并没把北伐军放在眼里,按照他的想法,应该主动进攻,打进湖北,夺下武汉,而不是待在这里等着挨打。
北伐军进军江西的消息传来,他立刻摩拳擦掌,以为孙传芳就要下令进军湖北了,可萍乡那边打得热火朝天,邓如琢连战连败,就是不见孙传芳的命令,这让他又急又不敢怨。只好每天在冠香园里抽大烟。
“看来大帅是吧咱们忘了,整天待在这鸟不拉屎地地方有什么意思。”谢鸿勋躺在烟榻上对副师长甘士俊说。
甘士俊与谢鸿勋的性格完全两样,他头发花白年近半百,半生的锤炼让他已经无法冲动了。
“馨帅也许另有想法,再等等吧。”
谢鸿勋喷出一口浓烟:“这鬼地方,出门就是山,一天也收不了几个钱,再等下去,老子就要当裤子了。”
“瞧着局势,我估计等不多久了,”甘士俊咪着眼睛说:“师座,你想想,萍乡既然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这边还能平静多久,要么他们来,要么我们去,馨帅就要和他们摊牌了。”
“我看也是,不过这帮广东蛮子也够厉害的,威风凛凛的玉帅居然就这样给他们打扒下了。”甘士俊地话让谢鸿勋高兴:“你说拿下武汉,馨帅能不能让我当武汉地警备司令?”
甘士俊瞟了谢鸿勋一眼,想当武汉警备司令的人多了去了,卢香亭恐怕盯着湖北督军地位置,陈调元、郑俊彦也想要个督军,不过有卢香亭在那,估计没他们什么事,可他们要当不上督军,那就会退而求其次,武汉警备司令也能安慰安慰,不过甘士俊现在不想扫他的兴:“那要看咱们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仿佛要证明甘士俊判断正确似的,参谋长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师座,来了,来了,师座。”
“来,来,来什么了。”谢鸿勋拿眼一瞪满脸不耐烦。
“北伐军来了!”
谢鸿勋象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第四十节 欺敌(二)
分兵之后,庄继华就把此次任务详细的告诉了部下,然后就宣布他的计划:部队一分为三,他带着一营和团机枪连沿平修大道从马市、杭口向修水正面攻击,二营长余程万则带着二营转向三都,从侧背袭击,副团长熊绶云带着三营绕道程坊、竹坪从西南攻击修水。
庄继华的计划让几个营长冷汗直流,总共一个团还分成三路攻击一个师?
“文革,你疯了!我们只有一个团。”熊绶云很想摸摸庄继华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别急,我们的目的是迷惑敌人,让敌人作出错误判断。”庄继华接着解释道:“分兵之后,你们的称呼一律为师长,下面的连长升为团长。一营打本师的旗号,二营是十七师,三营是十九师,每到一个村子都要刷标语,每条标语下面都要落下你们的新番号,遇上敌人,超过连规模的都不许强攻,记住,不战则不已,一战必胜,绝对不许打败仗;沿途的税卡要全部拔掉,所有俘虏要尽量放回去,但又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们只有一个营,要让他们以为你们是一个师。注意,不许住在村子里,只准在荒郊野外宿营。”
庄继华最后笑着问:“你们说,谢鸿勋得到这些报告后,会做出什么判断?”
熊绶云和三个营长这下恍然大悟。庄继华带着一营和机枪连大摇大摆的向修水前进,队伍拖得老长。沿途地税卡全部被拔掉,所有税丁被教育一番后释放;这些税丁并非谢鸿勋四师的人,而是本地人。庄继华拿不准他们会不会去向谢鸿勋报告,因此决定最好还是打一仗。
马拗镇是修水西部的一个重要据点。这里住着谢鸿勋地一个连,庄继华探听到后决定拔掉这颗钉子。
一营一改往日有些拖拉的速度,连夜强行军,在黎明时包围马拗,随即发起进攻,三个连从三个方向向镇内冲击,谢军连长尚未组织起抵抗,一营就攻进镇子。闪电般地卷进他的连部。
“向师长报告,我团已经拿下马拗,”然后二连长才骂骂咧咧的问谢军连长:“你们谁是当官的,你们这里多少人?不是说一个加强营吗?怎么才这点人。其他人呢?”
“报告长官,我们,我们这里只有一个连。”一个是俘虏战战兢兢的答道。
“一个连,妈的,老子用了整整一个团。妈的,那帮兔崽子眼睛瞎了!”二连长波口大骂,帅门而出。
“团长,团长…。”后面一个战士追着跑出去了,远远的还传来二连长地叫骂声:“去侦察连把姓宋的叫来。老子要好好收拾……!“嘿嘿,兄弟,你们团长还冲锋呀。”谢军连长穿着一件褂子,他心里还在暗暗高兴,幸亏没穿上衣。否则身份就掩盖不住了。也幸亏那个团长鲁莽。
“我们北伐军向来长官身先士卒,不像你们长官躲在后面。喂,你干什么,老实点。”士兵甲不屑的答道,随即有警惕的盯着他。
“不敢,不敢,兄弟,只是好奇,”谢军连长连连点头:“还是你们好,你们那里当兵的真有福。”
“我说你呀,干脆别给孙传芳卖命了,参加我们北伐军吧,打倒帝国主义,消灭军阀,我们就过上好日子了。”士兵乙好心的替他参谋。
谢军连长口中连连称好,跟着一群战俘就去镇内的临时战俘营,在战俘营里一个军官向所有战俘讲话,那个军官的湖南口音很重,战俘们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那个军官说完之后,又有一个军官上台讲,这个军官地广东口音更重,战俘们就更听不明白了,完了,给每个战俘发了一块大洋的路费。
离开马拗镇后,谢军连长就拼命向修水县城跑,进城就到指挥部报告,谢鸿勋立刻召见,听了这个连长的报告后,谢鸿勋很怀疑的问:“他们有多少人?”
“一个师。”
“向你们进攻的有多少人?“一个团,在知道我们只有一个连后,他们地团长在发脾气。”
连长下去后,谢鸿勋与甘士俊弧线看一眼,彼此都倒吸一口凉气。参谋长把新发现的敌情标注在地图上后,抬头对谢鸿勋说:“师座,你看,十七师出现在三都,十九师出现在程坊,一师在马拗,师座,他们这是三面围攻。”
谢鸿勋看看师部的军官,见他们都有惧色:“三面围攻?哼哼,就算四面围攻也没什么了不起,传令下去,所有部队收回城内,章旅长率第一旅守住凤凰山,万旅长守九宫山,县城有我亲自镇守。参谋长,把大烟发给弟兄们,告诉弟兄们,仗打好了,人人重赏;谢某决不食言。”
“是!”军官们这下才稍微振作点,齐声答应。
等军官们走后,甘士俊才悄悄对谢鸿勋说:“他们来了三个师,兵力悬殊太大,是不是让杨震东向我们靠拢。”
谢鸿勋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们这里就有三个师,杨震东恐怕也不轻松,还是向卢司令求援吧。”
一团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分散,各营均以连为单位活动,仗打了很多,可全是没用的,刚开始还能收拾一个班,半个排地,后来两天就全是税丁,到最后连税丁都没有了。
庄继华见该做地戏都作完了,又把三个营收拢回来,他估计谢鸿勋该发现点蹊跷了。
谢鸿勋在城里等了两三天没等到北伐军攻城,却等来了杨震东派来的求援电报。心里大感诧异。
“他妈地,胡说,北伐军那来那么多人。他那里三个师,我这里也有三个师。他们那来那么多人?”谢鸿勋暴跳如雷。
“且慢,师座先别发火,”甘士俊心里盘算道:“师座恐怕我们上当了,我们已经等了两天了,北伐军怎么还没到。这三个师到底是真是假。”
谢鸿勋迷惑的看看甘士俊和参谋长,心里疑云顿起。
“你们说谢鸿勋现在在想什么?”庄继华制止了宋雄夫和余程万刘靖等人的打打闹闹。
“那还用说,在城里等我们,我派人去九宫山看过。山上戒备森严,晚上都住在战壕里,也够难为他们地了。”宋雄夫粗鲁的大笑道。几个人刚见面时还抱怨仗打得不痛快,净是些小虾米,连小鱼都看不到。
“副师长,我们是不是逗逗他们,晚上偷袭他们一下,就算打不下来。也能吓他们一下。”刘靖提出了个建议,他与副团长熊绶云走程坊,沿途基本没兵,最后在竹平才捞到一个排,走这么远地路。赶得这样急,却一无所获,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余师长,你有什么想法。”庄继华有意听听余程万的想法,庄继华手下的三个营长。宋雄夫猛。刘靖有些冲动,余程万谁不爱说话。做事却很有条理,因此庄继华比较重视他的意见。
“副师长,卑职认为,谢鸿勋可能已经发现不妥了,”余程万慢慢的说:“所以他肯定要采取行动,而且,我军三个师围攻铜鼓,杨震东肯定挡不住,他会向谢鸿勋求援,只是卑职没想好,谢鸿勋是直接出援铜鼓还是先试探我们的实力。”
庄继华满意的点点头:“余营长说得对,战争永远是相互地,我们给他一刀,他会给我们一拳;所以,打猎结束了,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随后庄继华语气转为严肃:“谢鸿勋比较粗,可再粗,他也打了这么多年仗,经验也会告诉他现在这种情况不正常,杨震东的求援电报肯定已经到了,程总指挥他们就算爬也已经爬到铜鼓了,但谢鸿勋会不会就这样去增援铜鼓呢?我认为不会,谢鸿勋首先要确定修水周围的是不是真有三个师。”庄继华严肃的说:“所以我们就要坚定他的判断,怎么作呢?等他派人出来。人出来多了,我们就打他的先头部队。人少了,就彻底击溃。”
谢鸿勋在指挥部里转了好几个圈,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个仗让他有些看不懂,想了半天才说:“老甘,你说地有些道理,我看这样,明天让万守和带他的人去杭口看看,告诉沿途小心些,别中了别人的埋伏。”
万守和旅现在驻守九宫山,已经在山上战壕里蹲了两天了,九月的山里,夜里已经有些冷了,他的士兵早已经怨声载道。
万守和接到命令后,第二天就下山向杭口开去,他地旅并非三团制,而是两团制,万守和自己带一个团走在后面,他告诉前卫团长,一定要小心,宁慢勿快,两个团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向杭口前进。
万守和下山没多久,庄继华就得到报告了,庄继华和一团全团都不在坑口,而是隐蔽在城西北的山里,距县城只有三十里。庄继华在作出谢鸿勋会派人出来的试探的判断后,就带领部队绕到这里驻扎。选择这里地原因是,他也不知道谢鸿勋派出来地人会走那个方向,只是直觉判断不是走北面就是走西面,现在这个位置正好。
“副师长,你可真神了,你怎么就知道他就会这样作?”宋雄夫瞪大眼珠问,当初庄继华说谢鸿勋会派人出来试探,他还不是很相信,没想到…,他的信心立刻爆棚,感到跟着这样地长官,想不立功都难。
“什么神了鬼了的,你看看余营长不也一样知道吗,多动动脑子,否则只有一辈子当营长的份。”庄继华笑骂道。
余程万在作出那个判断后,心里也拿不准,现在看到结果居然果真如此,那兴奋劲根本压不住,满面红光,嘿嘿直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判断对了只是一个方面,下面的事情将决定我们能不能把谢鸿勋拖在修水。”庄继华赶紧制止住狂喜的众人,让他们冷静点。
“副师长,怎么打?”刘靖嘴快抢先问道,宋雄夫慢了一步,也满怀期望的看着庄继华。
“不知道。”庄继华的回答让众人大失所望:“你们知道非洲的豹子是怎么猎杀猎物的吗?”众人不明所以的互相看看,庄继华接着解释说:“猎豹发现猎物后,并不直接发起进攻,而是悄悄的跟着它,慢慢的靠近它,等它稍一松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猛扑过去。我们今天就学学非洲猎豹。”
“副师长,副师长,”宋云飞低声叫道,这次他亲自出马跟踪万守和,庄继华带着全团就在万旅左后,两部相距只有三里地,遮天蔽日的密林掩住了一团的行踪。
“云飞,怎么样?”庄继华看到宋云飞就急匆匆的问。
“他们停下来了,在前面的坝子上做饭,抽烟。”宋云飞简单快速的说:“两边的掩护部队也在休息。”
“走,我们去看看。”这一战太重要了,庄继华有些犹豫。宋云飞带着他悄悄爬到一个山岗,从树丛的缝隙间,庄继华看到远处的敌人已经把枪架在一齐,一些人正在生火做饭,还有不少人躺在一边抽烟。
“那边。”宋云飞轻轻说,庄继华沿着宋云飞的手指方向,在左侧的山岗上发现有人影晃动,只是看不清有多少人,随后他又在左侧的树林里同样发现人影晃动。
第四十节 欺敌(三)
万守和就象他的名字一样守正平和,防守上一丝不苟。庄继华看了又看忽然喃喃道:“奇怪,奇怪,真奇怪。”
宋云飞纳闷的看看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庄继华缩回树丛中抬头想想后说:“粗中有细,这谢鸿勋有点意思,我们回去。”
宋云飞不明白,站在那里没动,庄继华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宋云飞还傻站在那里:“还愣着干什么,走,回去再说。”
几个人身影悄然消失在林间。
回到一团宿营地,宋云飞就被几个军官围住打听,而庄继华却拿出地图在那仔细琢磨。
“副师长还等什么呢?”宋雄夫不满的在余程万耳边嘀咕道:“他们正忙着吃饭呢,趁这个时候冲过去,他们肯定完
“就是,不就两个团吗?双枪兵,一冲就垮。”刘靖附和道。
“别嚷嚷,副师长肯定有他的考虑。”余程万也不明白为什么庄继华忽然又不动了。
几个人顿时住口,过了会,果然看见庄继华把熊绶云叫过去,两人在一齐嘀咕一阵后,看熊绶云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不过庄继华却很坚定,最终熊绶云点头。
“要进攻了。”宋雄夫、余程万、刘靖同时涌起这个念头。随后庄继华又把宋云飞和侦察队队长叫过去,指着地图对他们交代任务,然后两人带着侦察队带着侦察队就执行任务去了。
这下三人全纳闷了,这个时候把侦察队派出去,过了会熊绶云过来下达命令:“全团向老坟山转移。”
“怎么,不打了?”宋雄夫着急的问。
“少废话,执行命令。”熊绶云拉下脸喝斥道,老实人发火谁都害怕,宋雄夫不敢再说什么,刘靖向他做了个鬼脸。宋雄夫大眼朝他恶狠狠的瞪了下。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行动。”熊绶云低沉的声音催促道,三人急忙回营。
一团悄悄的退出跟踪路线,待离开远了后。前面传下命令:“加快速度”,部队的行动越来越快,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三十里外老坟山。
“全体休息。注意警戒。”
庄继华自己却心事重重的看着来的道路,三个营长跑到熊绶云那里打听消息,熊绶云只告诉他们事情可能有变化,庄继华怀疑其中有诈,已经派侦察队去证实了。
宋雄夫三人还是不明白,怎么会有诈呢?诈在那里呢?一时间在高级军官中气氛凝重紧张。
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宋云飞的终于回来了,庄继华急忙迎上顾不得宋云飞的满头大汗,连声问:“情况怎么样?快说说。”
宋云飞边用袖子擦脸上地汗边冲庄继华点头,庄继华顿时喜形于色。
“我们小看谢鸿勋,”庄继华把熊绶云和三个营长叫到身边向他们解释刚才地命令:“我估计由于我们迟迟没有发起进攻,谢鸿勋心里已经在怀疑我们这三个师是虚张声势,杨震东肯定已经向他求援了,也许开始他还不会在意。可杨震东如果接二连三的求援,而我们又始终不进攻,谢鸿勋恐怕在今天早上就有把握认定,他上当了,可他为什么又不能直接开赴铜鼓。援救杨震东呢?那是因为我们的存在,谢鸿勋虽然判断他上当了,可是他仍然不清楚我军地实力,带去的人少了没用,多了。修水就可能保不住。所以他想把我们诱出来,万守和就是他派出来的诱饵。而他带着另一个旅跟在万守和的右侧后。”
庄继华接着说:“一个旅的兵力正好,就算我们是一个师,只要这个旅能守住一个小时,谢鸿勋的部队就到了,正好进行两面夹攻。”庄继华说着心里直叫好险,他在观察万守和时就感到奇怪,这万守和也太谨慎了吧,好像知道要被袭击似的,吃饭,机枪手都待在机枪旁边;随后他又感到谢鸿勋派一个旅出来有些不合情理。如果外面有三个师,那么这个旅就是来送死的,丢掉这个旅,修水肯定守不住;如果外面没有三个师呢?庄继华开始站在谢鸿勋地立场考虑了,然后他发现自己最初的判断可能过于一厢情愿了。
“这万守和了不得,前面走,后面还拖着两支尾巴,为他保驾护航。”判断证实后庄继华的心情轻松起来,又开始开玩笑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作?”听完庄继华的介绍众人才知道自己刚在死亡陷阱里走了一遭,正在长舒口气时,刘靖又抢先发问。
“很简单,谢鸿勋总共带出来四个团,城里还有多少人?最多一个团,所以我们去修水逛逛。”庄继华说着就笑了笑。
宋雄夫和刘靖立刻跳起来叫好,余程万和熊绶云却相互看看,面露苦笑,这个庄继华胆子太大了,一个团就敢去攻城。
“放心,我们不攻城。”庄继华看出熊绶云和余程万的担心:“凤凰山是修水城制高点,居高临下,可以控制全城,所以我们攻下凤凰山就行了。”
“那城里怎么办?”熊绶云问。
“城里兵力不足肯定不敢出来,我们又不攻修水,等谢鸿勋的两个旅一往回走,我们就撤出凤凰山。”庄继华满不在乎的说,随后下令:“再休息半个小时,趁这个机会大家抓紧时间吃点东西,不准生火,只准吃干粮。然后我们就到修水去看看。”
凤凰山势若一支凤凰展翅欲抱修水县城,初秋的野菊花漫山遍野,夕阳下黄色地花朵盛放出点点金黄,向空气弥散着阵阵芬芳。
黄昏时庄继华带着部队悄悄运动到山下,沿途几个隘口都没有发现守军,全团顿时士气大作,庄继华命令余程万带一个连监视城内敌军,一营正面向主峰攻击,二营从侧翼发起进攻,二营的五连六连为预备队。侦察连负责侦察四周十里范围内的动静。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快,猛,狠。给我拿下凤凰山!”庄继华面露凶狠,语气充满杀气。
“放心吧,副师长,拿不下来,提头来见你。”宋雄夫丢下一句狠话,带着部队就向山上扑去。
“这小子,怎么领头打冲锋,就忘了他是营长。”庄继华嘴里骂着。心里却挺满意他的勇猛。
不一会前面枪声如爆豆般响起来,接着就是手榴弹地爆炸声,冲锋的呐喊声在渐渐变黑的山林里格外响亮。
宋雄夫在距离敌人阵地三四百米地地方被发现,他左手指挥刀,右手驳壳枪,狂吼着向上冲,官兵齐声呐喊,一股旋风刮进敌人地阵地。一阵短促地白刃战后,残敌向主峰逃去。
宋雄夫契而不舍追着敌人地屁股打,庄继华上来后,发现阵地空无一人,赶紧命令五连六连布置防御。
“妈地。这个宋蛮子,就知道冲,要是这时候有股敌人从侧面绕道下来,看他怎么办。”庄继华气恼地对熊绶云说。
“放心吧,他这是知道你在后面替他操心。否则给他个胆量。他也不敢这样打仗。”熊绶云替宋雄夫辩解:“况且,他打得越猛。刘靖那边的偷袭就越能奏效。”
“我说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他至少应该留下一个人来向我报告情况。这里守军有多少?山上还有多少敌人?”庄继华恨恨不平:“得了,我们自己去打听吧。”
俘虏很快被押下来了,从他们口中庄继华得知,山上本有一个加强团,可今天早晨大部分都下山随谢鸿勋出发了,现在山上只有一个营。
“道南,你带五连和机枪连上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主峰。”庄继华对熊绶云说:“还是那句话,快、猛、狠。”
“是,快、猛、狠!”熊绶云转身冲五连长吼道:“五连跟我来!”
五连长闻言大喜,飞跑向自己的连队,边跑边喊:“五连集合!”
六连长不满的对庄继华说:副师长,怎么是五连呢,应该我们上呀。”
“急什么!仗有得你打。”庄继华恶狠狠的说:“你现在布置一下各处地防御,明哨暗哨都要有。别让别人打了我们的偷袭。”
“是。”六连长有气无力的答应道。
“精神点!下次还想不想打仗了。”
“是!”六连长大声答道。
熊绶云增援上去时,宋雄夫被压制在距离主峰七十多米的山腰。敌人的两挺机关枪,喷吐出两条火龙,把他们的前进道路锁得死死的,宋雄夫组织了两次冲锋,都没能突破敌人的封锁。
“组织掩护组。”看到宋雄夫只顾往上冲,熊绶云有些生气,这种突击战术庄继华曾经组织训练过,宋雄夫激情下就给忘记了。
宋雄夫一拍脑门,转身下到后方把各连长召集过来说:“按平时训练之法,各连立刻组织掩护组、突击组、支援组。十五分钟后一齐向上面进攻。”
熊绶云带来地机枪连架起机枪就与山上的敌人对射,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一会儿掩护组悄悄就位,三个神枪手对付一挺机枪,神投手(整个一团只找出两个)在夜色下悄悄匍匐过去,潜伏在一块岩石下。四五十人的突击组人人上刺刀,静静的趴在草丛中。“开始!”熊绶云咪着眼睛冷冷地说。
啪,啪,连续几声枪响,随后就是两声爆炸,敌人机枪顿时哑了,突击组一跃而起,飞速向峰顶冲去,杀声冲天而起。
敌人阵地上一顿慌乱,叫骂声不时传出,一会儿敌人的机枪又响起来,只是这次的时间短暂,不到一分钟,枪声就停了,可就这短短几分钟突击组战士就到下三四个人。
就在敌人服气勇气准备迎战突击组时,侧翼又传来一遍枪声,刘靖带着三营迂回攻击上来了。
夜色中,不知北伐军有多少,只听见一遍杀声,谢军惊慌失措,丢下武器就跑。
北城楼上甘士俊听着凤凰山上如炽的枪声,急得团团乱转。他在指挥部听到枪响后立刻带人上了北城,但他却派不出兵力,整个修水城内只有两个营,以这点兵力守城尚且不足,何谈出兵援助凤凰山。
“师座呀师座,你上别人的当了。”甘士俊先自言自语,然后才大声命令道:“再派几个人,分头出城,请师座立刻回城。告诉师座,凤凰山已失,修水危在旦夕。”
正说着,凤凰山地枪声稀疏下来,甘士俊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他现在只有仰天长叹,祈求谢鸿勋能尽快赶回来。
过了会,城下黑影潼潼,声音嘈杂,有人在大声叫门。
“副师长,是孙营长地人,开开门吧?”留下守城的团长于至木请求道。
甘士俊摇摇头:“让他们到西门去,你也去,要特别小心,有可能有北伐军混在其中。”
于至木打个冷战,带上一连人就奔西门而去。
“副师长,副师长,”宋雄夫跑进庄继华地临时指挥部,看到庄继华就叫:“我们攻城吧,我问明白了,城里只有两个营,一个冲锋就拿下来了。”
庄继华头都没抬,只管就着马灯看地图,宋雄夫两步就跨到他的身边:“文革,副师长,你就下命令吧,拿不下修水…。”
“你又要提头来见?”庄继华盯着地图,用红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
“对,对。”
“那你现在就可以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了。”庄继华画完最后一条线后,把铅笔往图上一扔,抬头看着宋雄夫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