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大乱太学】
开封府众人研究了半天的神魔鬼怪,以至于展昭一晚上翻来覆去,做梦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二天鸡还没打鸣,展护卫就“嚯”一声从床上窜了起来，由于身体太轻盈动作也略迅猛，于是一脑门撞到了床顶，“嘭”一声。
“嘶……”展昭坐在床上,双手搓脑门。
白玉堂翻了个身,不知道是被这动静吵醒的，还是本来就已经醒了。
不止白玉堂，睡毯上的小五和挂在横梁上的幺幺都睁开眼看展昭,连靠着小五的背休息的鲛鲛也睁开眼睛，好奇地看过来。
展昭揉了好一会儿脑门,随后又按了按,确定——有个包！这大清早的……不是好兆头！
白玉堂见展昭一大早就开始折腾，忍不住问，“做恶梦？”
展昭按着自己的脑门，“别提了，一晚上各种大脸怪物在眼前晃。”说着，展昭对鲛鲛勾勾手指，“鲛鲛，帮我拿个鸡蛋来。”
鲛鲛就一闪出去了，没一会儿，他拿着个鸡蛋回来了，给展昭。
展昭找了块纱布，准备包着鸡蛋按按脑门，可是“啪”一声打碎蛋壳，蛋黄流了一床。
“哇！”展昭蹦起来，“生的？”
鲛鲛歪着头看展昭。
展昭托着腮帮子靠在膝盖上叹气——今天开端就貌似不顺啊！要注意！
白玉堂见天色暗沉沉的，外边还有些淅淅沥沥的雨声，估计天气不会好，于是翻了个身，盖好被子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不过五爷正舒舒服服躺着，就感觉床上什么东西落下，随后有人开始跟他抢床抢被子。
白玉堂转回头，果然，展昭挤他这儿来了。
五爷无奈，“猫儿，天都没亮你就开始折腾？”
展昭眯着眼睛将他推到床里，空出一半床给自己，躺下的同时手指戳了戳对面的床，“床单上都是鸡蛋！”
横梁上，幺幺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似乎都醒了，就也不想睡了，窜到了他们的床顶上，低着头瞧着两人，漂亮的大尾巴挂在床边，一晃一晃的，显然心情不错。
小五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从肚皮下滚出两只熟睡的小猫来。两只小猫突然从温暖的“被窝”里滚了出来，立刻不安地叫了起来。
小五用大爪子将它俩扒拉回来，继续藏肚皮底下。
展昭好奇问小五，“小猫哪儿来的？”
白玉堂道，“厨房大娘昨天捡回来的，怕冻死，塞给小五带了。”
展昭一脸佩服地看着给两只小猫舔毛的小五——做老虎做到这份上！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按照步点儿来推断绝对是个小短腿……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小四子起那么早？
正想着，门被推开一点点，果然，小四子探头进来。
小四子先瞄了一眼展昭床上，又瞄了一眼白玉堂的床……屋子里没点灯，小四子想了想，又退出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想笑，心说这娃干嘛呢？
只是小四子刚退出去，幺幺窜到门口，叼着他脖领子，把他又叼了回来，一甩……丢到了展昭和白玉堂的床上。
展昭伸手接住，见小四子衣服都穿好了，有些奇怪，“这么早就起床啦？”
“嗯。”小四子趴在被子上，托着下巴看两人，又瞄了一眼隔壁的床，那小眼神像是在问—— 一张床哦？
展昭戳了一下他脑门，“你爹呢？”
“爹爹去太学了。”小四子突然注意到展昭脑门上红红一个包，就伸手到小腰包里翻出一小罐子药膏来，坐到展昭身边，边给他往脑门上抹药膏，边说，“今天小馒头和小小胖要考试哦，爹爹要去太学监考，小良子去给广广帮忙了，都去了码头。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难怪小四子一个人了。
“春试不是还没到么？”展昭疑惑。
“今天是太学的考试，太学考完就放假了，春试是在假期的时候，只有一部分太学的学生参加，其他人都是外地来的考生。”小四子倒是把学制弄得很清楚。
展昭觉得脑门涂上药膏之后凉凉的很舒服，边问小四子，“你爹也监考啊？”
“嗯，学医的今天考针灸和开方子。”小四子道，“爹爹今天可忙可忙呢。”说着，伸手给展昭和白玉堂看。
展昭和白玉堂就见他手上戴着一串蓝色锦缎编的精巧链子，有些想笑。这是之前公孙想出来的，小四子如果手上戴着的是红色的锦缎链子，表示今天有人带了。如果戴的是蓝色的缎带，就表示今天没人带，放养状态，谁有空谁帮着照顾。
白玉堂忽然问小四子，“这带子还有么？”
小四子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两条。
白玉堂觉得有必要给天尊也准备一份。
……
“阿嚏……”
隔壁院子里，因为年纪大了所以习惯早睡早起的天尊正在回廊里活动筋骨，突然一个喷嚏，揉着鼻子，瞧了瞧院子里湿漉漉的地面，和天上飘着的毛毛雨。
脚步声传来，就见是包延和庞煜，两人打着伞，手里拿着个小包，沿着小路走过来。
“这么早去哪儿啊？”天尊好奇，心说莫不是去吃早茶？他也要去！
庞煜和包延看到天尊赶忙叫人，回答说，“今天太学考试。”
天尊眨了眨眼，“考试？”
两人点头。
天尊就来兴致了，“我也去。”
包延和庞煜同时有种无力感，“天尊，考试有什么好玩的，可无聊了呢。”
“没事没事。”天尊溜达过来，反正他最闲。
“那要不要问问白大哥……”包延问。
天尊眼睛就眯起来了，“我去哪儿干嘛要问过他？我大还是他大？”
包延倒是觉得天尊跟着也挺好，省的有人要趁机害身边这只螃蟹，于是两人带着天尊一起往外走。
三人刚出了开封府大门，就被门口的阵势惊着了。
只见大门口庞福带着几十个高手等着，严阵以待准备护送自家小侯爷去考试。
上早朝的包大人和赵普正好一起走出来，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些好笑。
庞煜红着脸跟包延一起去太学，觉得身后跟着一群人好丢脸，小侯爷不禁反省，自己当年带着这帮人招摇过市的时候究竟是脑残到什么程度？
开封府的早晨开始得太匆忙。
等展昭和白玉堂起来，发现府里除了殷候和叶知秋两个闲人正带着罗莺罗鸢和抱着孩子的闵秀秀吃早饭之外，其他人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白玉堂到了他大嫂身边坐下，问，“大哥他们呢？”
“一大早跟龙将军和邹将军他们一起去水寨了。”闵秀秀将儿子交给展昭抱一会儿，给小四子准备早饭。
这时，就听进屋给展昭收拾房子的辰星儿喊了起来，“这谁下的蛋啊？弄一床！”
展昭望天。
吃着早饭，展昭和白玉堂盘算着白天该怎么接着查案。
殷候就说，“一会儿你俩跟我一起去趟南安寺吧。”
展昭和白玉堂抬头看他，“去干嘛？”
“你俩不知道啊……”殷候道，“当年几大寺庙的方丈圆寂之后，舍利子都保存在南安寺的舍利塔里，他们身前的一些物品也交给微尘老和尚保管。都收藏在城西的一所别院，问空留下许多书稿，没准当中记录了当年我没听完的事情。”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精神了起来。
“问空大师当年有跟踪那群人是么？”展昭问。
“嗯。”殷候点头。
说话间，外边紫影和赭影回来了。
这几天影卫们都很忙，一方面监视天宝阁等几个江湖门派，昨天庞煜遇袭事件之后，又要去监视长孙启他们，还有那个妄图给赵普下马威的四河帮。
紫影到了桌边吃早饭，展昭问赭影，“怎么样了？”
赭影皱着眉头道，“四河帮貌似准备办什么活动，来来往往好多人，乱糟糟的，不过帮主方星戮的确是不在。长孙启那小子回家之后还挺老实的，天宝堂暂时也没什么异样……”
赭影说到这里，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
展昭问，“怎么了？”
“我们暗探的时候，碰到了南宫纪的人。”紫影吃到一半，抬头插了句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祯也派人去调查了？
“昨天晚上有三个人去了长孙家。”赭影道，“从来没见过，年纪很大了，看着像是教书的夫子之类的。本来还以为是长孙家给长孙启请的夫子，没怎么在意……不过南宫昨天也去了，看到这几个人之后就急匆匆走了。”
“跟踪那几个人走的么？”白玉堂问。
“不是，他急着回宫了。”赭影摇头。
“南宫那张脸黑的哦！”紫影撇嘴，“黑影当时看了个正面，说南宫脸色差得要命，急着就回宫了，绝对有问题。”
“那三个人什么样子？”展昭仔细询问。
“书生打扮，年纪都不小了。”紫影道，“其中有一个挺好认的，脸上五官非常突兀。”
赭影也点头，“那大鼻子凸下巴和凸脑门，下巴这里还有一颗很明显的痦子。”
展昭微微皱眉，看了看白玉堂，那意思——有印象么？
白玉堂摇摇头。
“那三人后来呢？”展昭问。
“昨天去了长孙府之后就没出来，似乎是住在里边了。”紫影打了个哈欠，“今早长孙启带着书童去太学考试了，估计也没法作怪。”
“脸长得很突兀？”叶知秋突然问，“是不是脸色苍白，嘴唇微微还有些发紫？”
赭影点头，“对啊！”
叶知秋微微眯起眼睛，指了指左边的下巴，“痦子长在这里么？挺大一颗。”
紫影和赭影都点头，“你认识？”
叶知秋眼色冷了几分，道，“我带着俩孩子离开恶壶岛之后，在岸边的小镇上见过这个人！”
展昭皱眉，“这么巧？他在恶壶岛被屠村的时候就在附近？”
“嗯。”叶知秋点头，“看了看一旁。”
这会儿，罗莺和罗鸢已经吃好了早饭，正在远处的回廊那儿跟幺幺玩耍。
叶知秋压低声音说，“罗鸢看到那个人就很害怕的样子，罗莺说那天看到过那人上岛。我本来打算跟踪他们，不过发现人太多，而且这几人跟星月楼的人有来往，带着孩子不太方便，所以就没一直跟。”
“又是星月楼……”展昭说到这儿倒是想起来了，“太师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线索了。”
“没这么快吧。”叶知秋始终怀疑太师真有那么大能耐？星月楼的人都能逼开了口？
众人正准备吃了饭去南安寺，就见门口赵虎跑了进来，“展大人，太师来了。”
展昭一愣。
白玉堂也惊讶，“真的来了？”
没多会儿，太师面色凝重走了进来。
辰星儿给他上茶，展昭问，“太师没去上朝？”
“没，老夫身体不适。”说着，太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困惑。
太师无奈摇头，“你俩老实孩子，我若将事情告诉你们之前先进宫面圣，那岂不是知情不报？可我若是将查到的线索先告诉皇上，万一皇上让我保密，那可如何是好？”
展昭和白玉堂眨眨眼——果然老奸巨猾。
太师又咳嗽了两声，“老夫还得病一阵子呢，最近都不去上朝了。”
“太师是查到线索了？”展昭忙问。
“查到了。”太师端着茶杯喝了口茶。
叶知秋好奇，“你怎么叫星月楼的人开口的？”
太师“嘿嘿”一乐，对叶知秋摆了摆手，“老夫自有办法。”
众人都挑着眉头看他——竟然卖关子！
“查到星月楼的底细了？”展昭问，他之前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太师还真有法子。
“了不得。”太师皱眉，道，“老夫也是吃了一惊啊，原来星月楼现在的掌权人竟然是宫里的人。”
“什么？”展昭一惊，“星月楼主是朝中官员？”
太师轻轻摆了摆手，道，“星月楼的前身率属于前朝的文亲王，算辈分，他应该是九王爷的叔父。”
“皇族的人？”展昭也不知道赵普几个亲戚。
“异姓王爷，有战功的那种。”太师慢悠悠道，“星月符号是文亲王的家徽，一直延续至今。”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原来如此。
“那位文亲王。”殷候想了想，问，“是不是姓向？”
太师点头，“知道的人可不多了。”
殷候冷笑了一声，“那是。”
“他干了什么？造反啊？”展昭好奇。
“他可不是造反，他不知道对他兄弟多重心，只可惜兄弟的儿子没当上皇帝，倒是被兄弟的兄弟给当走了，他能甘心么？”太师摸了摸胡须，“星月楼原本是他麾下的暗杀组织，后来策划了一场行刺事件。”
众人这会儿都明白了，前朝的确有一次十分严重的行刺事件，没想到竟然是星月楼策划的。
“因为有人告密，所以计划败露，星月楼损失惨重，文亲王也被问罪，服毒自尽。文亲王死了之后，星月楼就消失了……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基本都死了或者被封口了，毕竟，自家人跟自家人抢皇位，说出去多难听，而且难免掀起波澜。所以渐渐的就没多少人知道星月楼的事情了。直到它变成江湖暗杀组织出现，很多人也不知道它的来历。”
太师皱眉叹了口气，“昨天抓到的那个杀手是个级别较高的杀手，但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人是谁，他只知道，星月楼的楼主听命于朝中一位官员，星月楼的所有行动，也并非只是江湖事。江湖门派不过是个掩饰而已，另有目的。”
“屠杀恶壶岛的事情跟他们有关系么？”叶知秋问。
“接下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太师说着，看了看那两个小孩儿。
罗鸢和罗莺正跟幺幺完得起劲，小四子也加入了，所以没太在意这边。
闵秀秀抱着卢珍站了起来，带着几个小孩儿去包夫人那里了。
太师回过头，压低声音说，“星月楼的确出人参与了屠岛，那个杀手没直接参加，但是大致的一些事情他从同为星月楼杀手的朋友那里听说了。星月楼当时给杀手下的命令是听从一个女人的吩咐……是那女人带他们去屠岛的，并且有严格的命令，要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还要放火杀光岛屿。而至于那两个孩子，却是那个女人突然下命令说要留活口的。众人都很不解，也就是因为抓两个孩子费点劲，结果被叶知秋给撞上了……以至于任务只完成了一半，留下了活口。”
展昭听完，有些困惑——突然下令留下两个孩子？
太师接着说，“可是他最近得到的命令却是有机会就直接杀掉这两个孩子。”
展昭眉头都皱起来了，堂堂星月楼，追杀两个小孩儿？这两个孩子是顺水漂到岛上的孤儿而已，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叶知秋拿出之前的女人画像来给庞太师。
太师接过画像看了看，皱眉，“花魁啊……老夫去调查一下。”
众人都点头，现在没人怀疑太师的能力了，绝对能查到，等好消息就行了。
“那，他们要杀庞煜做什么？”展昭确定这个问题太师如果不弄清楚是不会过来的，所以提问。
太师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里的那张女人画像。
“因为调查花魁的事情？”叶知秋张大了嘴，他的确拜托庞煜帮忙查来着。
“可是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为什么会追杀庞煜？”白玉堂不解。
“问题是我家煜儿太过聪慧。”太师颇自豪地拍了拍肚皮，“果然是随我的。”
众人瞄了一眼太师的“草包肚”，心说你还是指望着庞煜别像你吧。
“煜儿派人找的，是从良的花魁！”太师一挑眉，“之后改嫁了，还嫁的很好的那种。”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
叶知秋拍巴掌，“有道理啊！亏他想得到！”
“有人要杀庞煜，表示他调查的方向是对的。”白玉堂问。
太师点了点头，“有了这条线索又有这张画像，老夫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女人给找出来！”
“找到这个女人，没准就能找到星月楼的幕后主使。”展昭感慨，“没想到竟然是朝中官员。”
“管他是谁呢。”太师肥嘟嘟的脸上，笑容却是阴森，“敢打我儿主意，老夫叫他追悔莫及！”
众人瞧着太师一脸奸相，再一次感慨——果然是大奸臣！好奸好奸！
……
太学门口，正准备进门的庞煜一个激灵，赶忙左右看。
他身后哗啦一声，一群高手散开，警惕地四处张望，吓得准备进门的其他太学学生都赶忙让路。
欧阳淳华和赵兰刚到门口，瞧见了，也有些纳闷。
跟赵兰一起来的还有戈青。南宫纪吩咐戈青这几天陪着公主去太学，主要目的除了保护公主之外，也顺便看着点庞煜。
庞煜面红耳赤撵身后那群人，“要死了你们，滚滚滚，丢死人了！”
包延忍着笑，心说你也知道丢人。
庞福苦哈哈看庞煜，那意思——我们不把你囫囵个儿送来再囫囵个儿带回去，太师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戈青瞄了一眼众高手，最后目光落到了太学门口，好奇张望的天尊身上，立刻呆住！
“天尊！”
赵兰他们有段时日没看到天尊了，赶忙都跑过来问好。
天尊看到一群小朋友自然是高兴的，还跟木头木脑同手同脚跑过来的戈青打招呼，“呦，小馄饨。”
戈青立马脸通红，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
赵兰等人同情地看着他——果然，这位大内高手看到天尊就战斗力将为零了。
欧阳淳华还张罗呢，“考完试我们去码头吧？舅舅那边好多大船！”
赵兰和王琪也是兴致勃勃要去参观新的水军军营，天尊看了看周遭那一大群十六七岁的小孩儿叽叽喳喳，欣慰——好有朝气！好天真！不像他家的娃那么早熟面瘫！
众考生排着队进太学，进门前要抖一抖袖子，夫子们也要大致检查一下，确保没人作弊。虽然不似春试秋试那么郑重，但太学的规矩向来是很严格的。
不过检查完庞煜之后，那伙高手也要跟着进去，几位夫子就为难了。
这时，太学里一个老头走了出来，无奈，“哎呀你们这又是闯了什么祸了？这年头念个书都不安省。”
众人转脸望去，是太学的院长，林萧夫子。
林夫子看到天尊，就上来见礼。
庞煜撵那些家臣，包延也说，“天尊都在这儿呢，你们在门口等着吧。”
“所谓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众人正在门口磨叽，就听有人说话，调门带点讥讽，“小侯爷平日是做了多少亏心事？考个试都要带一队兵马来护送，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出巡了，不愧是皇亲国戚。”
庞煜嘴角直抽，众人八卦地循声望去，就见来的是长孙启，还有几个平日跟他一起出入的学生。
“怎么说话的你？”赵兰来气，她是公主，这世上基本没哪个公主是不刁蛮的，就要替庞煜出头。
庞煜论辈分还是赵兰她哥呢，哪儿能看着妹子在大街上跟个男人吵架，人家可是金枝玉叶传出去多难听，就拦住她，摆摆手示意王琪他们带她进去。
包延知道长孙启就是找庞煜茬儿来的，于是也不想节外生枝，拽着庞煜进门了。
长孙启淡淡一笑，大摇大摆跟着进门。
天尊左右瞧了瞧，最后背着手，也溜达进了太学，自然没人敢拦他。
林萧夫子还问，“老神仙去喝一杯么？我那儿有好茶。”
天尊忽然转过脸看林萧，问，“我帮你们监考吧？”
“哈？”林夫子一愣，“监……监考？”
天尊美滋滋对身后戈青招招手，“小馄饨，咱们去抓作弊的！”
戈青红着脸一个劲点头，同手同脚跟着天尊走，边走，边鼓足勇气结结巴巴问，“天……天尊，考完了，去吃饭吧？”
天尊眨了眨眼，凑上来问，“你请客么？”
“嗯！”戈青赶忙点头。
“嗯~”天尊深沉状摸下巴，“吃饭啊……”
戈青仰着脸，小狗一样眼巴巴看着天尊，“不要么？想吃什么都行的！”
天尊愣了愣，随后伸出双手捧住戈青的脸搓来搓去，激动状，“就是这样！请我吃饭就应该用这种谦卑的态度！狗狗眼满分！比我家那个死徒弟可爱一千倍！你俸禄高不高的啊？高的话干脆你养我吧！为师要踹掉那只嚣张的兔崽子！”
天尊晃完了一撒手，就听到“嘭”一声。
“哎呀小将军！”林萧夫子赶忙跑过来，就见戈青这会儿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一脸幸福状，嘴里碎碎念，“天尊要我养他……养他……养……”
天尊歪着头看地上人事不省的戈青，一抬头，这么巧，就见公孙正傻站在院子里。
公孙先生忙了一早上，估计也是饿了，这会儿正站在院子里啃个煎饼。
天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公孙手里的煎饼，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戈青，摇头，“真可怜，早饭恐惧症还没有好！”
公孙拿着煎饼默默转身走了——决定不趟这浑水，白玉堂家的事情还是留给白玉堂管。
……
城中南安寺别院的门口，展昭就见白玉堂突然往旁边的一堵墙走过去。
展护卫有些不解，跟上两步，就见五爷一偏头，潇潇洒洒一个喷嚏。
展昭嘴角直抽——打个喷嚏而已，至于么？
白玉堂揉了揉鼻子，回头看了一眼太学的方向——不祥的预感！
拉着展昭的手一起跟来的小四子突然仰起脸看白玉堂。
白玉堂跟他对视了一会儿，问，“怎么了？”
小四子一脸同情地看白玉堂，“白白今天要破财了……”
白玉堂眼皮子一抖，准备进别院门的殷候也停下脚步，问，“破财？”
小四子刚才眼前一闪看到一个画面，于是告诉白玉堂，“我看到尊尊站在太学前边，太学整个塌掉了，林夫子要你赔钱呢！”
白玉堂倒抽了一口冷气。
殷候扶额，那个二货果然不能一天没人看着……
480【鱼】
白玉堂等人到了南安寺别院的门口,小四子突然看到异兆,于是众人想了想,还是先回去一趟太学，看能不能阻止天尊。
小四子看到的景象至今为止差不多都成为现实了，虽然有一些也可能是错觉，比如说看错了什么的,但是这次听小四子夫人描述,白玉堂已经做好了掏钱的准备，只求天尊拆房子归拆房子,千万别有人受伤。
……
放下众人跑去接天尊不提，且说此时的码头。
水军的大船开始装配，陷空岛的二爷、三爷、四爷都出面帮忙,欧阳少征都觉得应该给他们仨安排个军职什么的,实在是能干。
蒋平熟悉水性，龙乔广跟他详细讨教了教提高士兵水性的方法，四爷还一口答应帮忙训练士兵，按照身体素质和游水的天分来将士兵归类，着实是帮上了大忙。
一切顺利进行，邹良站在岸边，正和几个副将研究船炮的使用方法。
邹将军本来挺专心的，就是不远处，一个红色的身影老是闪来闪去，闪得邹良直分心。
最后无奈，邹良让那群副将们将船炮运上船，按照韩彰的指示来安装，自己就朝船坞的方向走过去。
船坞附近，除了陷空岛的大船之外，还有两艘红色的大船正在修缮。
而红船前边，霖夜火蹲在码头栓船用的巨大木桩上，正看着工匠干活。其实火凤堂的船在陷空岛已经修缮完工了，霖夜火这次是托赵普找了几个开封顶级的彩绘和雕刻工匠，将船身做成一只巨大的火凤。火凤堂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霖夜火双手捧着下巴欣赏着浮夸的火凤渐渐成形，觉得审美达到了新高度。
夙青无语地靠着盾牌看着自家已原本已经很花哨的大船变得更加更加的花哨……一种不想上船的无力感。
霖夜火正看呢，就听身后有个声音传来，说，“真难看。”
霖夜火眯眼。
夙青赞同地点头，回头看——果然是邹良。
霖夜火眯着眼睛回头瞧着邹良。
邹良一脸嫌弃地打量那艘船，“像只熟透的虾子。”
夙青再一次表示赞同地点头。
霖夜火眼皮子一抽，这时，就听远处的大船上，传来小良子的声音，嗓门那个脆啊，“霖火鸡！这船远看像只大龙虾！哈哈哈！”
邹良和夙青听到这话，又回过头端详了一会儿，随后忍不住，“噗”了一声。
霖夜火来气，就想蹦起来理论几句，不过刚要站起来，脚下突然一晃……
霖夜火一愣，伸手按住脚下的木桩，眨了眨眼。
低头再看看，木桩还好好的，感觉也蛮文档，没动啊……
码头用来拴住船的木桩可不是普通的木桩，都是灌了浆一直扎进水下泥底很深的，毕竟要固定那么大的船……怎么会晃动？难道下边有什么东西碰了它一下？
霖夜火蹲在木桩上左右看，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霖夜火正琢磨呢，感觉有人碰了他肩膀一下，抬头，就见邹良在身边，这会儿，夙青跑去前边跟几个工匠研究船身花纹的布局去了。
霖夜火挑着眉头略不满地看邹良，显然还在记恨刚才邹良取笑他的审美。
邹良问他，“中午去不去天香居吃饭？”
霖夜火眨眨眼，“天香居？吃花酒的地方么？”
话没说完，邹良瞪了他一眼，“花你个头！就你这样的还想去吃花酒？谁吃谁啊？”
霖夜火继续眯着眼睛看邹良——死哑巴嘴乱欠的！
“天香居是码头附近的酒楼。”邹良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很气派的酒楼，“我们昨天在那里吃的凤尾鱼锅不错。”
霖夜火摸着下巴略感兴趣，“凤尾鱼……”
话没说完，脚下又动了一下。
这回，霖夜火可察觉出来了，不是幻觉啊！那木桩是动了！链接木桩的用来拴住大船的锁链也抖了一下。
霖夜火从木桩上蹦了下来。
邹良就站在他旁边，刚才好像地面是震了一下，然后栓船用的巨大锁链就开始抖，虽然不是很明显……
“地震啊？”霖夜火忍不住问。
邹良看了看一旁，码头上其他人都忙忙碌碌，龙乔广和欧阳少征都在不远的地方忙着，如果有地震，没理由别人没察觉啊。
“是不是大鱼？”霖夜火兴致来了，“游到下边撞到木桩了？”
邹良皱眉，“没准……不过这里是浅水区，大鱼不会游过来才对。”
“没准迷路了呢。”霖夜火就想跑到前边去看水面。
正这时，远处传来了喧闹声。
众人回头，就见来了大队的人马，还有黄罗伞盖，那架势——皇帝出巡来了。
本来，赵祯昨天就要来的，不过昨天出了四河帮那点儿插曲，再加上赵祯有点事情耽搁了，于是就改成了今早。
这不，赵祯上完了朝，就带着南宫纪，屁颠颠跟着赵普来参观来了。
赵祯大老远就看到战船了，也有些惊讶，问骑着黑枭陪他一起来的赵普，“这么大啊？”
赵普点头，“还能造更大的，不过暂时没必要，这点够了。”
赵祯点头，等车马停下，他抬头，一眼瞄见了霖夜火家那只大红船，猛地一看吓赵祯一跳，以为水面上趴着一只巨大的龙虾。
“那艘不是战船吧？”赵祯心说，这跑出去太显眼了吧？看着都欠揍的样子。
赵普哭笑不得，“这是火凤堂的船。”
“哦……”赵祯点点头，就下车，准备上船去看看。
赵普也从黑枭背上下来，跟赵祯一起往船边走。
南宫纪将侍卫们分散开警戒，自己跟在赵祯身后，准备一起上船。
欧阳和龙乔广都走过来，身边是陷空岛的人。
赵祯自然要跟陷空岛各位好好寒暄一下，笑容满面过去，人家刚准备给他行个力，他“免礼免礼”喊了好几遍，要多随和有多随和。
陷空岛众人感慨——赵祯还是一如既往没脾气。
赵普走得不快，见身后黑枭一直跟着，就想让它在离码头远点的地方等，这马长在大漠，没见过水，平日洗澡都撒脾气，别一会儿掉水里了。
赵普回头，却见黑枭低着头，看着码头木质地板的缝隙，似乎正在寻找什么，脑袋从一边转到另一边，还横着走了几步。
赵普心说，莫不是透过地板缝隙看到下边的鱼了？
黑枭边看，鼻子还一动一动的，似乎是在闻味道，随后突然开始打响鼻，还甩了两下头，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喜欢的味道，就有些不安起来。
赵普将黑枭拽到身边，不过黑枭还是有些闹脾气的样子，踹地顺便还叫了两声。
黑枭是头马，个头比一般的马都大，通常它在的时候，其他的马都会受到它的影响，这是天性。而黑枭莫名其妙不安了起来，赵祯随行马队里头的马，就也有些骚动。
码头搬运东西，最多的就是骡马，那些是笨马，胆子就更小了，于是，四周围气氛莫名有些不安。
赵普拍黑枭的脖子想让他安静下来，心里也纳闷——怎么了这是？莫不是有什么危险？他自然熟知黑枭秉性，没危险它不会乱叫的。
此时，赵祯都走到船边了，准备上船看看。
赵普抬起头，想找个影卫帮忙把黑枭牵走，就看到邹良正站在不远处，霖夜火的船边，对他摆手。
赵普抬头看他。
邹良伸手指着要登船的赵祯，对赵普摆手，那意思——别让皇上上船。
赵普微微皱眉，就见邹良身后，霖夜火和夙青弯着腰，也看木地板的缝隙，动作和黑枭还挺同步，像是在找东西。
赵普心中就一动——底下水里有东西？
九王爷就觉得情况不对头，赶忙上前。
赵祯正要上船，手刚碰到登船楼梯的扶手。南宫四外张望，一眼就看到赵普对他摆手。
于是，南宫纪一把将赵祯拉了下来。
赵祯退后几步下了旋梯，不解地看南宫，正这时，忽然，整个码头都“轰”地，震了一下。
这一震非同小可，码头往外的一大片都是厚实的模板和木桩拼搭成的平台，这一震好些板都裂开了，不少军兵也没什么准备，好多摔倒在地。
赵祯眨眨眼——好在没上梯子，不然已经掉水里了！不过他还是被晃得往后一仰。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反应罐不过来……现场一片沉默，众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回事？地震？
而比所有人反应都快的是南宫纪，他伸手一把扶住赵祯，因为动作太猛，另一只手撑在地面，低头……正好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看到下边的水面。
就那么一瞬……南宫看到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游了过去……水面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划过。
南宫纪睁大了双眼，什么东西？这么大的鱼不成？
赵祯回头瞧了瞧，好在南宫扶着他背呢，不然刚才就一屁股坐地上了，那可有损皇帝威严！于是就对南宫竖竖大拇指——干得好！
南宫不动声色站了起来，低声在赵祯耳边说，“此地不宜久留。”
赵祯微微皱眉，小声说，“震一震就撤，显得朕胆子很小似的。”
南宫刚想说，不是震一震的问题……就听到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了一声，“水里有东西！”
……
这一嗓子，打破了刚才那一瞬的沉默，将士们也有些乱了，纷纷往江面上看。
霖夜火一跃上了那艘火凤船的船头，盯着水面看着……
“那边！”这时，有人就喊。
众人循着几个士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水面突然微微拱起了一个包……随后又消失了，恢复了平静。
现场再一次沉默。
但是目测一下刚才那个水包的大小，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得多大一条鱼？！
韩彰对欧阳少征说，“让士兵们都回去岸边比较好。”
欧阳少征一抬手 对船上的士兵工匠一招手，众人有序开始下船撤离。
南宫纪可管不了这么多了，拉了拉赵祯，那意思——咱们也闪吧！
赵祯摆摆手，那意思——再坚持一下，起码等将士们都下船到了岸边朕再回去么！
南宫望天，只好看赵普求救。
赵普可不管这些，一摆手，对身后一群已经紧张得一塌糊涂的大内侍卫道，“保护皇上回宫！”
……
南宫松了口气，赵祯嘴角抽了抽，不过被撵走的总比自己跑的强。
只是，赵祯转身刚想走，就听不远处的黑枭突然嘶鸣了一声……这一嗓子，吓得没什么心理准备的将士都一个激灵。
赵普眉头就皱起来了。
与此同时，就见那边船头的霖夜火伸手一指，“往那边去了！”
赵普一看霖夜火手指的是赵祯的方向就知道不好。
南宫纪一把拉住赵祯，他已经听到木板下边水面翻腾的声音，绝对是有什么大东西过来了。
南宫拉着赵祯急退几步，随后突然纵身一跃。
赵祯虽然平日被南宫保护惯了，不过甚少有机会飞上天一回，倒是挺新鲜，但他低头一看……就见原本站着的地方忽然开裂，就跟炸了似的。“哗啦”一声巨响后，木板飞溅，整个地面震颤，白色的水花飞起多高来，水花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一起窜了上来……
南宫毕竟不是展昭，他没法在空中不借力的情况下拐个弯或者跟只鸟一样索性飞得更高……到了极限他是要往下掉的。
但是南宫低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直接掉下去。
好在斜刺里突然一个人窜过来，拽着他和赵祯往旁边闪开了。
能瞬间到达这里的只有两个人，从上边飞过拽走赵祯和南宫纪的是霖夜火，而同时干到的，还有接了新亭侯的赵普。
九王爷冲到飞溅的水花旁边横向一刀扫过……众人就看到水柱拦腰被新亭侯斩断了，与此同时，白色的水花变成了红色的血水四溅。
赵普抬手一甩刀上的血，撇嘴来了句，“尼玛，腥气！”
再看随着赵普刀甩过的方向，“嘭”一声，一个完整的鱼头落在了地上。
此时那鱼虽然只剩下头了，但还是在木板上不停地抽动，鱼眼睛一翻一翻的。众人瞩目一看就皱眉，只见那鱼头有半扇门板那么大，扁平三角，那张嘴老大了，吊钩一样的长长獠牙乱长出嘴外，一双眼睛人头那么大，翻着白眼，全身蜡黄色，带点深棕色斑纹，看着有些像是豹纹。
这时，就听韩彰突然喊了一声，“这是豹斑兽，小心！这东西都是成群来的！”
韩彰话音刚落，赵普就听黑枭又叫了一声，抬起双蹄一踏地面上的木板随后转身撒腿就跑。
赵普一闪到了黑枭刚才踩地的地方，抬手举起新亭侯笔直就插了下去……新亭侯被赵普用强悍的内力一直插到几乎没入水面的时候，就见赵普突然往上一挑……
随新亭侯一起飞上半空的还有木板和四溅的水花，以及一条完整的、两个人那么长，一扇门那么宽的大豹斑兽。
赵普一甩刀，那大鱼直接飞了出去，落到岸边摔了个七荤八素。
欧阳少征就问韩彰，“这鱼哪儿来的，怎么那么大？”
韩彰也很困惑，“豹斑兽最大的也就砧板那么大，我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
“就是！”徐三爷也惊讶，“这东西很少见的，凶猛无比，比它们大几倍的鱼它们都吃的，群攻拿下……鱼肉比牛肉还硬，可买得起价钱了！”
众人集体目测了一下那条被赵普甩上岸的大鱼——展昭会喜欢的吧？
“不过长得太丑了，所以玉堂从来都不吃。”蒋平摇着扇子，慢条斯理道，“人工养的才会大成这样，野生的是绝对不可能的。”
四爷一句话，点醒了众人——有人搞鬼！
“而且附近河里根本不可能有这种鱼。”韩彰补充，“这里的水太冷了，会冻死的。“
“这鱼一冻就会变得特别有攻击性。”徐庆直拍大腿，“没把渔船带出来吃亏了！不然这一网下去赚大了！”
话刚说完，就听有人在上方喊，“那边好几条！”
众人仰起脸看，就见霖夜火蹲在主战舰最高的那根桅杆上，伸手指着不远处。
龙乔广上了最大那艘楼船的顶层，手中拿着他那张硬弓。
邹良把副将递过来的箭筒丢了上去。
右将军接住箭筒之后，抽出三支箭，开弓射箭……
众人就听到“咻咻”那么几声。
霖夜火到了龙乔广身边，伸手一指。
火凤一抬手，右将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箭已经射出去了。
韩彰挑眉，“嚯！好快！”
欧阳靠在船头，托着下巴观战，“霖夜火眼力也不错。”
“跟沙妖族的血统有关系吧。”邹良说完下船。
霖夜火抬手指哪儿龙乔广就射哪儿……由于两人动作太快，旁人都看不清楚究竟射了几箭。
这时，就见另一艘船上，小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蹦跶上去了，指着水面喊，“这边一群往那边游走了！”
小良子话音一落，龙乔广一跃上了他的船，他箭筒里的箭已经射完了，下边邹良拿着两个箭筒丢给小良子。
小良子刚刚捧到手上，龙乔广已经从他身边跑过，箭筒里的箭少了一半，小良子赶忙追，就见水面上水花乱溅，两人跳过了四艘船之后，龙乔广抽走最后一支箭，对着水面却没射，略瞄准了一下。
小良子不解地看他，心说——刚才都是不用瞄准的，这次怎么了？
就见龙乔广的箭头正在缓缓移动……但是此时水面上除了浮起来的中箭的大鱼尸体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水面都被血水给染红了。
就在小良子扒着船头想看看清楚的时候，龙乔广一箭射出……
随着他手中箭飞出，众人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跟着飞了出去，
邹良抄着水追上龙乔广的那支箭，随后一把抓住竖在水面上的箭，纵身一跃……众人就见他拽着箭，从水里拖上了一样东西来。
仔细一看，众人惊讶，这次不是鱼了，竟然是个人！
那人穿着十分古怪的灰白色衣服，看着像是一件鱼皮，肩头一支箭从肩胛骨扎进去锁骨穿出来，整个将肩膀贯穿，
邹良落地，将人往地上一扔。
霖夜火也从船上下来了，瞧了瞧那人紧闭双眼像是死了一样，就抬手抓住箭尾，往外一拔……
众人就听到一声惨叫，忍不住一缩脖子——火凤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不过疼归疼，肩膀上一箭显然是死不了的，刚才晕了，这会儿倒是疼醒了。龙乔广之所以瞄准了一会儿，估计也是因为想留个活口。
此时，水面上又平静了下来，众将士回到岸边张望，就见码头附近的一片水域都红了，大大小小的豹斑兽尸体浮在水面上，每一只眼睛里都扎着一支箭。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默默擦了把汗，果然不是靠话唠就能当上右将军的啊……
赵普走了回来，看了看地上那人，皱眉，“穿的什么？”
“这是鼠豚皮做的衣服。”蒋平摇着扇子走了过来，“鼠豚皮很厚，防水防冻，而且鼠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有毒，所有食肉鱼都不会吃它们。”
赵普了然，“这鱼是他带过来的？”
那人脸煞白，大概知道情况不妙，但是伤重根本动弹不了。
“水性不错啊。”蒋平端详了他一下，“一般人不能在水里潜那么久。”
赵普回头，看了看远处众人簇拥下，准备回宫的赵祯。
赵祯也在看这边。
赵普微微点点头。
赵祯就上了车，起驾回宫。
赵普皱眉回过头，跟邹良使了个眼色。
邹良点头，伸手将那人提起来给了随从，带走了……在场只要不傻的人都心中有数，鱼群第一个袭击的就是赵祯，于是，这是标准的刺王杀驾！只是被黑枭和霖夜火偶然发现了而已，若是谁都没注意，赵祯上船的时候被那一震震到水里，或者突然窜起一条鱼来，没准今天大宋就得办国丧了。
赵普自然要邹良想法子问出那带鱼的刺客是谁指使他的，不过他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怎么突然有人行刺赵祯？赵祯是不是瞒着什么事？
九王爷心事重重回过头，眼前一张马脸，吓一跳，就见黑枭正在他跟前甩鬃毛，还挺得意，大概知道自己立功了。
赵普拍了拍它脖子，也得意——不愧是老子的马！
高兴了一会儿，赵普翻身上马。
欧阳问他，“你去哪儿啊？”
赵普一拍黑枭的屁股，“去趟皇宫。”
说完，黑枭撒蹄子就跑了。
赵祯的车马很快回到了皇宫。
南宫纪站在马车外边，看一眼马车里的赵祯，低声问，“皇上，会是他们干的么？”
赵祯没说话。
南宫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王爷？有备无患啊，不然像今天这样很容易被暗算。”
赵祯想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我去找王爷。”南宫要走，赵祯一摆手，“数到三他就到了。”
南宫一愣，已经听到远处马蹄声，回头看……果然，赵普到皇宫门口了。
南宫惊讶，看赵祯。
赵祯干笑了一声，“朕今天竟然差点叫鱼给吃了！”说着，抬头认真吩咐，“今晚叫御膳房做全鱼宴！朕要报仇！”
……
481【隔空千击】
码头一阵骚乱,众将士将被射死的鱼都打捞了上来,堆了一座小山坡。
欧阳仰捏着鼻子，“真腥气。”
小良子仰着脸看着脑袋比他整个人还大的鱼，问韩彰，“二叔，这些真能吃么？”
韩彰皱眉摇头,“吃不得。”
“不是说味道鲜美肉质好么？”霖夜火捂着鼻子瞄了死鱼堆一眼，嫌弃脸，“不过长得真丑。”
徐庆抱着胳膊摇摇头,“这鱼估计连展小猫都不会吃。”
众人“刷拉”一下转头看过来，眼里充满了好奇和不敢置信——还有展昭不吃的鱼？
“这鱼太凶,而且主动攻击人很奇怪。”蒋平伸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来，对着其中一条鱼鼓鼓囊囊的肚腹部分划了一刀。
“哗啦”一声，一股恶臭扑鼻。
众人捂着口鼻退开，看了看从鱼肚子里落处来的东西，都忍不住皱眉——里头有一些腐烂的人的尸体残肢。
“吃人的？”小良子一蹦，四外看，“刚才有人掉下去了？”
邹良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现在吃的。”
韩彰拿着一块帕子蒙着口鼻，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后，站起来，“这鱼是吃腐尸的，有人养的。”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展昭应该不会吃的……
……
“阿嚏……”
离了南安寺别院的展昭突然仰起脸，一个喷嚏。
白玉堂看了看他。
殷候皱眉，刚才白玉堂打完现在展昭打，不是都伤风了吧？于是，老爷子忍不住嘱咐了一句，“你俩谁要是伤风了，另一个就别往上凑了。”
展昭和白玉堂眨眨眼。
因为腿短跟不上大家，所以被殷候抱着的小四子立刻八卦地凑上去，捂着殷候的耳朵叽里咕噜说了两句。
殷候皱眉，瞧了瞧展昭又瞧了瞧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病了就分床睡，等病好了再睡到一起去，年轻人要知道节制！”
……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话听着有一点点奇怪的感觉……
殷候摇着头，抱着小四子走了，嘴里还嘀咕，“也不知道锁门，万一小四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
小四子跟着点头，“爹爹也说叫我进猫猫和白白的房间一定要先敲门，不然看到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困惑地跟着走——总觉得这话听着哪里不太对劲……
众人拐过大街，一眼看到了就在正前方的太学。
展昭拍了拍白玉堂，示意——不怕！还完好无损呢！
白玉堂也松了口气，心说还没塌就好，这就进去把天尊拽出来……
只是五爷脑中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听到“轰”一声巨响……”
这一声响非同小可，震得周房舍的门板闯棱“嗡嗡”直响，与此同时，白色的烟尘扬起，整条街都看不见了。
……
远处码头，站在船顶上的小良子就蹦跶，“那边怎么啦？！”
众人都回头看，就见远处烟尘都扬到半空了。
站在大船顶上的几个士兵喊，“好像是什么房子塌了，凹下去一片。”
欧阳就望天，“不是吧……”
邹良道，“你不如去看看，皇城军你在管，别出什么事。”
欧阳无奈，带了些人就往城里跑。
……
而此时，已经走到了太学门口的展昭、白玉堂他们，眼巴巴就看着太学整个塌了，烟尘中，就一扇门矗立在那里。
等尘土缓缓落下，现场一片废墟。
展昭一手拿袖子挡口鼻，一手一个劲扇风，就见四周围所有人都傻站着，附近的店铺、酒楼、茶馆，包括路上的行人都呆立当场。再看地上，整个太学的砖瓦石墙都碎成粉渣渣了，一阵风吹走一大半，满地都是土和小碎砖瓦木头渣。而更有趣的是太学里的情况……
就见太学里所有学生都保持着原来考试的姿势，拿着笔呆坐在那里，满身的白灰和尘土，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外边的景象。夫子们站在原地，考医的那几个学生手里拿着针，公孙就站在众学生前面，怀里抱着个纸人也是愣在当场。
最有趣的是林萧夫子，老爷子正上茅房呢，茅厕整个塌了，老头一脑袋灰正坐在便桶上，手里还拿着本书……
随着尘埃落定，现场以及周边众人还是处于呆愣状态……直到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平静。
远处，欧阳少征带着皇城军的人马来了。
欧阳还没到跟前就开始喊了，“卧槽！这是啥情况？”
疯丫头也歪着头，若论大场面，这马可是见了不少了，不过一栋宅子塌成这样它还是头一回见着，好厉害！满地粉渣渣！
由于砖瓦横梁所有一切都碎成极细小的碎块了，所以倒是没砸伤人，只是方圆一里内的所有人都沾了一身的灰，尤其是太学里那些学生和夫子，一个两个都跟小泥人似的。
良久，就听那帮学生们，“哄”一声，炸开了锅。
“哇！”
“出什么事了！”
“地震？”
“闹妖精？”
这时，就听赵兰“啊”了一嗓子，“我见过这个！皇宫墙上的洞就是这么来的！”
“皇宫墙上的洞？”
太学不少学生都是皇亲，也有些经常进宫的。之前天尊在皇宫留下的那一串洞还没补上呢，因为正好是条捷径，赵祯觉得挺方便的。而且这洞不是凡洞，乃是天尊留下的，所有宫里的大内侍卫有事没事都会去膜拜一下，感受一下武林至尊的仙气。而赵兰更是每每有朋友来，就带着参观天尊开的洞，于是……众人脑中都闪过一个念头——刚才天尊是跑来跑去不知道干嘛来着？好家伙！拆房子呢？！
包延和庞煜震惊之余，都替白玉堂掬一把辛酸泪啊。
展昭同情地瞧了瞧白玉堂，还说，“确定是天尊干的？没准搞错了呢？”
白玉堂无奈地看展昭，那眼神——除了他谁有这本事？
殷候也无奈摇头，道，“就是那老鬼的隔空千击掌干的。”
展昭好奇，问白玉堂，“隔空千击掌？”
白玉堂点头，“这世上只有我师父会这功夫，跑不了的，就是他干的。”
“你也不会么？”展昭问，“跟隔空掌不一样？”
白玉堂摇了摇头，道，“隔空千击是隔空掌最高绝学，隔空掌是利用掌力送出内力，做到不碰触对方就给予打击，隔空掌总共有十九式，其中最后一式也就是第十九式是千击式，不是有天分就能学会的，还需要有我师父那样的内力，这一招是以一敌千的至高武学，可以跟你外公的问心掌齐名。”
展昭惊讶，“以前天尊开洞的本事就很特别，那个也是千击掌么？”
“所谓的千击掌就是运用对内力的掌控，短时间内，让隔空掌打出去的内力折返多次，内力越高折返的次数也就越多，最高内力，就跟我师父那样的，可以一掌的时间里让内力折返上千次，等于一掌拍出去千掌，这就是为什么他普通一隔空掌挥出去，会连着砸穿几道墙，或者拍翻好几百人的道理。”白玉堂道，“我师父砸墙的时候，将掌力集中在很小的区域，千掌同时拍，被拍中的区域就会碎成粉渣，这就是他拆墙不留砖也没声音的原因，而且墙不会倒，也不会伤及无辜……”
展昭明白了，点头，“哦……好高端的功夫！”
白玉堂又微微皱眉，“只是拆墙归拆墙，我以前没见我师父拆过房子，这是每面墙上都拍了一掌么？他干嘛呢……”
白玉堂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惨叫传来。
众人一惊，转眼，只见发出惨叫的是林萧夫子。老头受刺激过度，而且人家多大的文豪多高的身份，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还坐在便桶上。最要命的是老夫子实在太爱太学了，他从在这儿念书到在这儿当夫子到最后成为院长，眼看着太学从几栋小楼变成一大片宅子，桃李满天下。这会儿全塌了，就剩下一块先帝赏的玉璧还横在眼前，老头一提裤子站起来，仰起脸，“哇”一嗓子，就开始哭了。
众人一惊。
白玉堂扶额，展昭摇头，“罪过罪过啊……”
五爷就想赶紧掏银子给他再建一座新的，这一把年纪的哭得太可怜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到“喀拉拉”一声响，那块先帝赏赐的白玉璧上出现了几道裂纹，随后“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正哭的林夫子突然不哭了，盯着碎掉玉璧看了一会儿，随后一翻白眼，厥过去了。
“夫子！”
太学的学生们赶忙过去扶林萧，一群人闹哄哄灰头土脸。
白玉堂磨着牙就到处找——天尊呢！那闯祸精呢？！
正这时，就见塌掉的玉璧后边，一棵大树下，天尊慢悠悠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挺大的酒坛子，展昭看到了，心说，莫非喝醉了？
众人扶起林萧夫子抬到一边空地上，公孙本来似乎是想要跑过来，不过看到这情形赶忙先去救老头。
天尊抱着罐子就往这边走。
展昭和殷候，还有其他一众学生都去瞄白玉堂的脸色，五爷本来就白，这会儿脸更白了，比纸还白。
别人都一脑袋灰，天尊倒是干干净净的，往这边走就瞄到对面白玉堂，众人就见天尊四外看了看，大概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正这时，就见戈青跑到白玉堂面前，“那什么……五爷，不是天尊的错，我干的！”
白玉堂一愣，上下打量戈青。
展昭扶额——戈青要顶包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白玉堂能信才怪了。
天尊眨眨眼。
庞煜也过来道，“我给他赔，没事没事。”
赵兰他们也过来帮天尊解围，“那什么，本来太学就很旧了，我们正想着翻新呢，查清楚再说哈，不要骂天尊。
白玉堂看看眼前众人，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一些。
戈青掰着手指算自己总共多少家产，庞煜张罗几个土豪学生凑钱，天尊则是歪着头在后边看。
戈青回头还朝天尊使眼色，那意思——要不然你先找地方避一避？我给你扛！
天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眯眼，“好孩子！”
戈青一愣。
天尊伸手拍他头，“乖！”
……
天尊正跟拍小狗一样拍戈青头呢，那边林萧夫子已经醒了，他也说不上话来，对着这边直摆手。
现场乱哄哄的，展昭就拽白玉堂，“玉堂，冷静啊！”
众人也都看白玉堂，那意思——不要骂天尊吧。
白玉堂嘴角动了动，良久，问，“我什么时候骂过他？”
众人都一愣。
展昭搔搔头……貌似，是没哈……
天尊也瞄了这边一眼，就见白玉堂正瞪他呢。
白玉堂看着天尊拍戈青头的那只手。
天尊收回手，往前凑了一步。
殷候咳嗽了一声，对天尊指了指远处上气不接下气的林萧夫子，道，“你又疯什么拆人家房子？好歹道个歉，别给气死了……”
天尊还没开口，就听白玉堂说，“道什么歉？”
天尊回头。
五爷黑着脸，“你把开封城拆了我也赔得起！”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天尊摸了摸下巴，歪着头打量了自家徒弟一会儿，随后伸手，退后一步，又拍了拍戈青的头。
白玉堂脸更黑，“有我在用别人给你出钱？！你爱怎么拆怎么拆！随便拆！”
周遭众人集体抽了口气——原来天尊就是这么被惯出来的……简直……丧心病狂！
殷候和展昭则是对视了一眼，白玉堂这莫非是……
小四子突然说，“醋？！”
天尊笑得眉眼那个弯啊。
展昭赶忙去看小四子，那意思——是吃醋了没错，不过不要直接说出来啊，给那只别扭的耗子留点面子！却见小四子正仰着脸，看天尊手里的那个坛子。仔细看，原来不是酒坛，是醋坛。
展昭纳闷，天尊干嘛抱个醋坛子？这么说并非是喝醉了？那他干嘛拆房子？
这时，就见公孙急急忙忙跑过来，直摆手，“误会误会，不是天尊的错！我让他帮忙，这个只是意外而已！”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愣，殷候也有些好奇。
这时，欧阳淳华和包延扶着林萧夫子过来，林夫子还有些气喘，伸着手直摆，“不用……赔钱。”
小四子摸摸下巴，退后两步看了看眼前的情景——没错！就是刚才看到的，太学塌了，林萧夫子站在废墟前跟白玉堂说“赔钱……”敢情，前边还有“不用”两个字的哒！
公孙问天尊，“都抓到了么？”
天尊点点头。
公孙轻轻拍了拍那个醋坛子，对白玉堂和展昭道，“这次有惊无险，多亏天尊在，帮了大忙！”
林萧夫子这会儿也喘匀了气，显然刚才公孙跟他解释过了，老头这会儿心情倒是平复了，点头，“太学最贵重的不是房子是学生，学生没事就好，房子塌了不算什么！”说着，又忍不住瞄了一眼那“堆”先皇赏赐的玉璧，略心疼的感觉。
天尊将醋坛子交给公孙，自己挪到白玉堂身旁，背手站着。
白玉堂瞧了他一眼，天尊伸手，拍拍白玉堂的头。
白玉堂不说话，不过表情没刚才那么不爽了。
展昭摸了摸下巴，感慨——天尊，了不得啊！
这会儿，欧阳也到跟前了，一见那玉璧也碎了，倒是有些遗憾赵普没来，不然他肯定看得很开心。
展昭和白玉堂就问公孙，“究竟怎么回事？”
……
而此时，皇宫里。
赵普和赵祯刚坐下，一个影卫就进来跟南宫耳语了几句。
南宫一脸困惑，不过还是走过去跟赵祯说了一下。
南宫显然也没瞒着赵普的意思，因此赵普听得真切，南宫说——天尊把太学拆了。
赵祯愣住，赵普摇着头替白玉堂心疼银子。
赵祯让南宫去打听打听细节究竟怎么回事，不过显然赵祯也不是特别在意，没人死伤，拆了就拆了吧，大不了翻新。
南宫走了，顺便关上了房门。
书房里，就剩下赵祯和赵普。
赵祯从龙书案后边拿出了一个盒子来，递给赵普。
赵普接过来，打开一看，就微微皱眉。
九王爷伸手进去，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面具。那面具虽然结构简单，但是分外吓人。赵普想到昨日韩彰他们说起的，关于兽夹岛巫术，以命换命的传说，就问赵祯，“这莫非就是那些替死鬼戴的面具？”
赵祯惊讶地看赵普，“你怎么知道的？”
赵普放下面具，“知道得不算详细。”
赵祯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欠债总要还的。”
赵普点了点头，“合理啊。”
“有些债，还要父债子偿。”赵祯无奈。
赵普皱眉，“什么意思？”
赵祯拿出一个卷轴给他，道，“以命换命。”
赵普忍不住皱眉，“真的有人试过？当年那些……”
“试过。”赵祯神色严肃点点头，“知道朕干嘛找刑天号么？”
赵普看完了卷轴，皱眉，“那恶壶岛上的村民，难道是……”
“恐怕是。”赵祯点了点头，皱眉，“可惜，我们迟了一步。”
……
欧阳带着皇城军打扫太学的废墟，天尊这拆房子的法子倒是也挺好的，用扫帚把渣渣都扫走就变成空地了，索性重新盖吧。
其余的学生先回家，考试改日再说。
留下的人，都聚集在公孙他们周围。
殷候看了看那个醋坛子，就听到里头似乎有什么响动，皱眉，“这里头装着什么？”
“要命的东西！”公孙道，“事情还要从考试前那会儿说起……”
482【影蚁软甲】
虽然公孙解释了,拆掉太学并非是天尊的错,不过白玉堂还是替天尊给林萧赔了礼，表示会尽快重建。特别是那块玉璧，无论如何，这块玉璧对林萧老头来说意义非凡，而且房子塌了可以重建,先人遗物毁了就无法再找回了。白玉堂不让天尊赔礼，自己倒是认认真真道了歉，闹得林萧夫子也挺不好意思。老头满腹经纶自然不是小气人,让白玉堂不必客气，真心应该太学众人跟天尊道谢才对。
于是……众人就纳闷了,天尊因为什么理由,非要拆了这整座太学呢？
公孙给出了详细的解释。
时间倒回到考试开始之前。
太学的学生们都安静坐好，拿到卷子之后，开始看题，等着钟声一起，就下笔。
公孙给考医的学生们出了几种病症，让他们施针。题目出完，公孙就注意到门口，白色的身影一晃。
公孙有些纳闷，天尊干嘛呢？
开封府的人基本都会特别照顾两个人，一个是小四子，另一个就是天尊。公孙知道，戈青是绝对管不住天尊的，于是，公孙就走到门口看看。
就见此时，天尊顺着墙根正溜达呢，速度很快，一会儿上墙头一会儿又下来，双眼则是紧紧盯着墙面。
公孙四外看了看。
戈青在赵兰庞煜他们考试的那间屋子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正托着下巴看天尊。戈青看天尊的目光一向是很崇拜的，而且他显然也不在乎天尊在干嘛，反正干什么都好！
公孙走到戈青身边，问他，“天尊干嘛呢？”
戈青就道，“哦，好像追影子呢。”
公孙微微一愣，“影子？”
戈青点点头，道，“墙上几片影子动来动去的，大概远处哪里有反光。”
公孙皱眉，回头看了看墙对面——高的建筑都很远，近处都是树木，关键是，今天也不算阳光普照，没强光哪儿来的影子？
另外，公孙眯着眼睛盯着墙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影子，而且天尊移动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哪儿有影子？”公孙纳闷。
“速度快，先生不会武功，大概眼力不济没法看到。”戈青正说着，就听那头天尊突然说了一句，“哇！活的！”
戈青和公孙都抬起头，就见天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公孙就皱眉，这会儿，他好像看到天尊眼前有什么东西正在动。
公孙跑到天尊身边，就见天尊手指头似乎捏着什么东西，但是手中却根本没东西，而眼前，却有一样东西正在动，似乎是在挣扎……软趴趴一滩，半透明，暗灰色，像是一片薄薄的布。只是那片布这会儿有点风中凌乱的意思，抖动得那叫个厉害。
“是什么新的虫子么？”天尊虽然手没碰到那虫子，但大概是用内力捏住了，反正他会隔空掌。这种功夫公孙经常看白玉堂用，特别是有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五爷都是嫌弃脸然后一甩袖，内力撵走。
公孙盯着那虫子愣了半天，随后突然“呀啊啊啊！”一嗓子。
这一嗓子非同小可，太学众学生本来正全神贯注看卷子，冷不防被公孙这一声嚷嚷吓得手一抖，不少都把添了墨的笔掉卷子了，手忙脚乱捡起来。
天尊也叫公孙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公孙一指天尊，“别动哈！别动！千万别放走了！”说完，转身跑了。
天尊歪着头看公孙一闪就没影了，莫名感慨，“没准公孙也是有天分的，瞧这脚程快的！当年那几个老鬼教他医术的时候再教他一下功夫就好了，没准能成才。”
天尊正琢磨，就见公孙抱着个大坛子跑了来了，身后跟着太学的厨子，“哎！先生你别把醋都拿走啊！我中午要做糖醋排骨……”
厨子边喊，太学里的学生边嫌弃脸……
“又吃糖醋排骨？”
“连着吃了好几天了！”
“就是啊！就不能换换菜么。”
“想吃剁椒小排！”
“尖椒牛柳好不好？”
“干脆出去吃！”
……
“咳咳。”夫子咳嗽了一声，瞪了突然开始讨论食物的众人一眼，学生们赶忙低头，乖乖继续考试。
公孙捧着醋坛子到天尊身边，打开盖子，就见里边满满一坛子醋，顺手就倒了一大半。
厨子张大了嘴。
公孙将剩下一小半醋的坛子递到天尊眼前，道，“扔里头！”
天尊将那片还在不停挣扎的“皮子”扔到了醋缸里。
接触到醋之后，那片皮子竟然迅速地收缩了起来，缩成了一小团，伸出来了几只触角，最后又挤出来了一个脑袋，变成了一只大的，白色的，蚂蚁一样的虫子。
本来还想着拿回那半坛子醋的厨子咽了口唾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就跑了。
天尊摸着下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蚂蚁，这会儿……蚂蚁似乎是喝醋喝傻了似的，泡在醋里不动弹。
“这个什么东西？”天尊好奇。
公孙美滋滋道，“这个可稀有啦！叫做影蚁，也叫软甲，跟冬虫夏草似的，有两种形态，蚂蚁这个形态是要咬人的，而软甲那个形态是伪装成影子移动靠近猎物的，通常都在墙壁上活动。”
“咬人？”天尊一歪头。
“这东西有毒的！”公孙道，“被咬的人会突然之间全身麻痹，两个时辰之后痊愈，但是毒性会留在体内。”
“留在体内？”天尊皱眉，“然后呢？”
“嗯……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公孙道，“影蚁其实是海生的动物，就跟海蜇似的，在海里它们都是全透明的，会袭击一些动物。不过如果有人养的话，影蚁是很好的毒物！也是很特别的工具。影蚁产生毒，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狩猎，因此只要专门喂它一种特定的食物，比如说某一种鱼类，久而久之，它们就会产生一种对这种鱼类有效的毒素！影蚁毒性很强的！一只普通影蚁体内的毒液可以毒死一头牛。”
天尊惊讶。
“但是人工养育了影蚁并且特定喂食之后，影蚁对其他动物的毒性就会大大减小！”公孙道，“这也是为什么影蚁咬了人，人只会麻痹和昏迷的原因。”
天尊盯着公孙看了一会儿，别看老爷子平时稀里糊涂的，他可不傻，听了公孙的解释，就问，“换句话说，要是人体内有这种影蚁的毒素，而人以后又不小心吃了影蚁习惯吃的那种肉的话……就死定了是么？”
“没错！”公孙点头，“这是比任何慢性毒都好控制的毒药！只要那人被影蚁咬过，想他什么时候死，就能让他什么时候死！”
天尊点了点头，盯着公孙瞧。
公孙捧着坛子歪着头，还很困惑，“说起来，影蚁不能离开海水太久的，遇到海水变透明，遇到醋就现原形，离开谁太久则会被烤干，这个小东西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呢？”
“那什么，公孙。”天尊戳了戳公孙，道，“我跟你说个事情你要保持冷静。”
公孙抬起头看天尊，一脸困惑。
“其实满墙都是这玩意儿。”天尊指了指四周的墙壁，“至少好几万只，每面墙上都有的。“
公孙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脑筋一转，“该不会……”
天尊这会儿也严肃脸了，“有人想暗害太学的学生。”
公孙点头。
天尊接过那个醋坛子，“放心，我都给你抓起来。”说完，天尊就抱着坛子忙活开了。
而天尊之所以拍碎了所有的墙，理由只有一个——斩草除根以防万一！
这东西太毒了，而且只能通过墙壁移动，没有墙壁，它们哪儿都去不了。附近人流密集，万一有漏网之鱼，没准会伤及无辜，所以天尊在抓那些虫子的时候用了千击掌和内力，目的是将漏抓的虫子都震到地上。而塌墙是没办法的连带后果，为了怕砸伤人，天尊就索性连横梁和屋顶都给弄碎了。
众人听完公孙解释，倒是完全明白了过来——林萧夫子说得没错，这不止不是天尊的错，不能让天尊赔，还得谢谢他救了那么多学生。
这太学几百个学生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如果都被暗算那损失比几栋房子可大多了！再者！这里不乏重臣子嗣，万一中毒，就可以威胁其家人，后果可能更加严重。
展昭眉头就皱起来了，太学都是十六七八的学生，谁这么恶毒，对这些少年下手？
“这毒物很凶险啊！”欧阳皱眉，“岂不是防不慎防？”
“这个不怕，影蚁有个克星，就是醋！”公孙一笑，“只要有醋味，它们就会害怕不敢轻易靠近，而附近泼洒醋或者干脆用烧热的醋熏一下，就会失去进攻性的。影蚁离开海水的存活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而它们遇到醋之后丧失攻击性的时间则是两天。”
众人了然，没等毒性恢复就死了。
欧阳一挑眉，回头对听得一愣一愣的皇城军兵马吼了一嗓子，“醋！”
于是乎……开封城大街上顿时酸味四起，众人就见皇城军们整桶整桶往街上泼醋，那个酸的呀……
开封百姓纷纷纳闷——着是打死卖醋的了？
太学的事情暂时就交给欧阳和林萧夫子他们打理，公孙抱着小四子，跟展昭、白玉堂和天尊他们先回开封府。
边往回走，展昭就问白玉堂，“刚才欧阳说，码头差点出事，觉不觉得有些巧？”
白玉堂点点头，“码头怪鱼袭击赵祯，这边又怪虫袭击学生。”
“这次真算命大的。”公孙凑过来，“除了因为天尊在，还因为太学的厨子最近老做糖醋排骨，所以有些酸味，那些虫子攻击性比平常弱。”
“虫和鱼都不是常见的东西。”展昭说着，看了看前边并排走着的殷候和天尊，摇头——没想到回到开封，案子一桩接着一桩，没一天太平的。
众人刚走到开封府门口，突然就有人跑了过来。
“展大人，白五爷。”
那人穿了一身体面的长袍，看着像是个管家或者某个店铺掌柜的？倒是很有礼貌。
展昭看看白玉堂——你认识么？
白玉堂眉头几乎不可发现地动了那么一点点，展昭立刻心领神会——耗子不认识！
那人躬身一礼，“我家主人是四河帮帮主方星戮。”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喔……你倒是敢来，你家主子修码头的银子准备好了么？
“主人去给朋友贺寿，回来才知道阻挡河道的事情，十分的过意不去。”那人拿出一份请帖，交给展昭和白玉堂，“正巧，天宝堂堂主之前与叶知秋有些误会，我家主人和天宝堂堂主明日想在太白居设宴款待诸位，还望展大人、白五爷和叶公子赏脸，化解干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门口，公孙也站住了，皱眉看着这边——突然请吃饭？
“如果可以的话。”那人又将另一张请帖交给了展昭，道，“能请九王爷一起来就更好了，我家主人想要赔礼道歉。”
说完，那人行了个礼，就走了。
展昭看了看请帖，瞧白玉堂。
白玉堂也瞧他，双方对视了一会儿，皱眉——好可疑！
展昭抱着胳膊碰了碰白玉堂，“有没有闻到一股鸿门宴的味道？”
白玉堂看了看满街泼醋的皇城军，叹气，“总之，不会是好宴席。”
483【无名之辈】
赵普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天暗沉沉的,九王爷低着头,双眉微皱，不紧不慢地走着。
跟随赵普的几个暗卫都看得出，赵普有心事，而且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赵普满脑子都是刚才赵祯给他讲的那个事情，这大概是他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麻烦的案子了，真是不想管但是又没办法。
正发愁，就听到身后马蹄声,而且越走越近。
赵普觉得马蹄声有些熟悉，于是一抬头……就看到一匹漂亮的黑马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是黑枭。
黑枭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黑枭背上,公孙拿着几卷书，正坐着。
赵普倒是意外，黑枭那脾气，连欧阳少征想骑都不肯，竟然让公孙上去……而且公孙侧着身跟坐毛驴一样坐着，显然不是踩着马鞍子爬上去的，大概是站在什么高的地方，黑枭就过去让他坐了，然后一直驼到这里。
别看这马平时又野又放肆，驮着公孙或者小四子的时候，倒是特别的温柔。
公孙坐在黑枭背上，倒是想起了小四子时常说的话——枭枭最像九九了，又凶又温柔。
赵普本来心情挺糟糕，不过这会儿抬头看看，彪悍的黑马和马背上一身白衣纤弱斯文的书生，摆在一起，却是意外的赏心悦目。
公孙怎么在这儿？其实公孙是专程来找赵普的。
回到开封府之后，众人都知道赵普去皇宫问赵祯线索了，于是众人都在等。
可等了一会儿，赵普还是没回来。
睡了个下午觉的小四子爬起来跟公孙说，“爹爹，九九好像心情不好。”
公孙疑惑地看着小四子，最近小四子越来越神了啊……连赵普心情不好都知道？
嘴上说不在意，不过公孙就等得有些心焦，于是拿了几本书，到皇宫来找赵普了。
公孙到宫门口，就见黑枭在呢，赵普没在，他也不想进宫等，就在宫门口黑枭休息的凉棚边坐着边看书边等。
侍卫们都认识公孙，给他拿了个干净的垫子放在凉棚边的台子上，让他坐着慢慢看。
公孙正看着书，就感觉有人拽他裤腿，低头一看，是黑枭。
公孙就见黑枭咬了一下他裤腿，随后对他甩了甩头，公孙抬眼望去……就见赵普心事重重从皇宫正门走出来，低着头往回走。
黑枭十分不满地打了个响鼻——赵普这厮，把它都忘了。
公孙再一次感慨，小四子还真准啊，从背影看都知道赵普有心事。
于是，公孙想下来，他往台子下蹦的时候，黑枭往前走了两步，让公孙坐在了背上，然后溜溜达达追赵普去了。
赵普看看公孙。
公孙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连黑枭都不要了？”
赵普倒是想起来了，他刚才是骑着马来的，于是搔了搔头。
翻身上马，赵普和公孙一起回开封。
公孙就问他，“怎么样了？”
赵普叹了口气，“自作孽。”
公孙疑惑，“怎么个意思？”
赵普凑近一点，在公孙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他俩一匹马咬着耳朵旁若无人，四外可不少路人都在看，纷纷好奇——哟？这俩是怎么个意思？
影卫们纷纷八卦脸，他们倒是不好奇这两人在说什么，而是好奇王爷靠那么近，先生竟然没揍人？
等两人回到开封府，公孙大概将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也知道了赵普究竟为什么会不开心，的确应该不开心，这事情简而言之概括一下就是“自作孽”。
两人进门，就见院子里热闹非凡。
大院中间，叶知秋身后带着一串小孩儿，正跟庞煜包延他们玩老鹰捉小鸡呢。
罗莺和罗鸢也是终于有了些小孩儿模样，闵秀秀和包夫人都在旁边看，莫名的开封府的院子里就有那么点其乐融融的意思。
赵普跟公孙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去后边书房。
展昭和白玉堂正在包大人的书房里，众人显然都在等赵普。
赵普和公孙进屋关门，表情凝重。
还没等众人开口问，赵普拿出一份卷轴，放到桌上。
展昭伸手拿过来打开，白玉堂也看了一眼，就见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无名氏一、无名氏二、无名氏三……
就这样，到最后总共无名氏一三零八。
众人抬起头看赵普，不明白什么意思。
赵普从身后拿出一个别着的布兜来，扔到了桌上。
霖夜火打开布兜，从里边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面具。
众人面面相觑。
“面具……”展昭惊讶，听众人描述和看画像，还是没有看到实物来的震撼……这简单的面具，透着一股邪恶感。特别是苍白面具上的那个笑容，带着一种讽刺的意味，这是一张会让人做恶梦的面具。
包大人双眉紧锁，问赵普，“王爷，这份名单是……”
“被拿来以命换命的死囚或者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赵普淡淡道。
白玉堂看他，“被谁用来以命换命？”
赵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先帝。”
“哪一位？”包大人忍不住问。
赵普开口，“六十年前在位那位。”
众人都皱眉，心知肚明。
“等一下……六十年前？”展昭问，“那岂不是石金逃出来的那次？”
“关键问题并不是石金。”赵普叹了口气，拿起那一枚面具，道，“知不知道这面具是怎么来的？”
众人都摇头。
“当年总共做了一千三百零八枚这样的面具，有一枚没用上，是逃走的石金。”赵普道，“但并不是这一枚！那一枚没用上的，当场就销毁了。”
众人都皱眉。
白玉堂看着那面具，问，“那这一枚是怎么回事？”
“三十年前的夜里，这枚面具被放在先皇的枕边。”赵普淡淡道，“当时那么多大内侍卫，每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
“面具里面有几个字。”赵普说着，指了指面具。
众人将面具反过来……就见苍白的面具内部，有暗红色的四个血字——父债子偿。
面具边沿还有一行很小的署名——无名之辈。
良久，白玉堂开口，“恕我直言……”
赵普点头，“活该……是么？”
白玉堂没做声，不过显然赵普没有说错。
展昭嫌恶地看着那个面具，“就跟前朝一样，相信巫师之言，以命换命，用一千多个死囚，换一千多个什么人的命？”
“海寇。”赵普回答。
“那后来海寇都死了么？”霖夜火忍不住问。
赵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包大人觉得这一张类似重复一样的名单简直触目惊心，将卷轴放下，道，“星月楼原来也属于皇氏，后来决裂，那些江湖人难保当年不是为朝廷卖命。这一枚面具表示当年有人活下来了……是来复仇的。而恶壶岛上的人偏偏又是被当年那些江湖人屠杀的，太师又查到幕后人可能在宫中。”
包大人看了看众人——案子的线索已经出来了，仔细调查应该会有进展。
然而，展昭一直嫌恶地看着那枚面具，霖夜火跑去找人吃晚饭，白玉堂已经放空了，显然是一分力都不想出，连公孙都不说话。
包大人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窗外有人说，“啧啧，果然当皇帝的都没有学好的那一天。“
众人抬头，就见天尊趴在窗外听着，身后，殷候和无沙大师拿着一叠书卷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大和尚念了声佛，摇头，伸手拿起桌上那一个卷轴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赵普问，“大和尚拿卷轴去哪儿？”
“念经超度一下吧。”殷候将书卷放到桌上，对展昭道，“南安寺别院里找到的，你们要的老和尚的手记。”
殷候放下东西，就拽上天尊吃饭去了，不想再管这事情。
老和尚在后院搭了个灵台，拿了个木鱼打坐给那些死无葬身之地只留下个“无名氏”的亡灵念经超度。
赵普知道众人都不想管这个案子，如果当年真的有人活下来，或者是有那些无名氏的家属，想报仇是正常的。
于是，九王爷无奈看包拯。
包大人叹了口气，道，“罪不可恕的是父，现在我们要查清案子，是为了那个要偿债的子。“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赵祯么……
赵普指了指自己，那意思——还有我呢，你们别忘了我也姓赵啊，那个“子”是谁还不一定呢。
展昭将心情稍微调整了一下，开口道，“恶壶岛上那些居民，和当年的皇室有没有什么关系？”
“石金看到当时岛上有小孩儿，至于有没有大人就不知道了。”白玉堂想了想，“如果当年真的有人逃出来了，会不会逃到了岛上？”
“你是说，村民们救了他？”展昭问。
“也不无可能。”赵普点头，“当年送人上岛的人去屠村，没准也是想找那个活口的消息？”
“但是有一点说不通啊。”包大人微微皱眉，“面具是三十年前被送到先皇枕边的，要屠村也应该发生在三十年前，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还有。”展昭皱眉，“根据传说，主持以命换命这个仪式的是一个巫师，对吧？”
众人都点头。
“出主意和指挥江湖人的，也是另有其人，皇帝不过是点个头，虽然他是罪魁祸首，但凶手绝对不止他一个人。”展昭道，“如果要报仇，不会只找皇族，肯定还有其他人！”
“也就是星月楼的人，以及当年那些案子的涉案人？”白玉堂摸了摸下巴，“当年那些涉案人应该都死得差不多了，最多留下几个零星的，于是现在这一代，应该也是父债子偿？”
“为什么非得父债子偿呢？”展昭闹不明白，“当年不直接报仇？”
白玉堂摇了摇头，他也觉得奇怪。
“那要杀我和赵祯的是哪一拨人？”赵普困惑。
“这案子也的确有得查。”展昭道，“当年如果真有幸存者，首先要看人家有没有真报仇，而且报仇分很多种，将面具放在先皇枕边让他惶惶不可终日这只能说干得漂亮！”
白玉堂在一旁点头。
赵普托着下巴无奈，的确是干得漂亮。
“眼前发生的是屠村案。”展昭接着道，“如果是为了阻止报仇，那干这事情的那帮‘子’不是替他们父辈偿债，而是比他们父辈还恶劣！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白玉堂接着点头。
包大人也觉得，查清楚真相很重要，无论是当年的无名氏，还是如今死在岛上的村民，都该有个公平的交代。六十年了……也许涉案人很多已经死了，但说法还是要一个的。
“我现在有一点比较在意。”赵普道，“当年先皇控制江湖人也好，星月楼也好，应该是有个联系人的，那个人就在宫里。可是先皇死后，对方就没再继续下去，或者说，那些人马还在他手中，但是赵祯并不知道。”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找到那个人是关键。
“而且天宝堂和四河帮没准也脱不掉关系，还有那个长孙启。”展昭皱眉，“明天去吃饭，说不定能查到点线索。”
赵普一愣，“去吃饭？”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想起来了，还没跟赵普说“鸿门宴”的事情，正想拿请帖给他，就听到外边一串脚步声。
众人抬头，只见门外，庞煜跌跌撞撞跑进来，进屋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滚进来直扑桌角。
赵普伸手一把拽住他衣领子，他才没撞个头破血流。
展昭和白玉堂都好奇，“怎么了？”
庞煜身后，不明所以的包延他们也跟了过来。
刚才好好的玩老鹰捉小鸡呢，庞煜突然一拍脑袋，撒腿就跑来了，连滚带爬的。
“我想起来了！”小侯爷扒着桌角，劈头盖脸就一句。
众人皱眉，“想起什么了？”
“叶知秋叫我找的那个女人！那个花魁的图！我见过那女的！活的！”庞煜两只眼睛那叫个亮啊，感慨，“老子终于知道干嘛有人要杀我灭口了！”
484【夜惊】
庞煜冲进来,突然说自己见过叶知秋说的那个女人，倒是让众人很意外。
小侯爷激动了,“这女的进过宫！一次宫廷宴席的时候我见过，那会儿我还挺不良的！”
众人都挑挑眉，那意思——你不是调戏人家了吧？
“我天大的胆子敢在宫廷宴席的时候调戏人啊？庞煜一个劲摇头，道,“而且女眷很少出席酒宴,她们一群女人去后宫给太后请安,我和我爹去看我姐姐正好碰上。”
“很多人你都记得她,有什么特别么？”展昭好奇。
“嗯！一般那些重臣的媳妇儿都一个德行，带去见太后的不是名门淑女就是大家闺秀,反正都是些装门面的。”庞煜撇撇嘴，“不过那个女人不同,一股子风尘味。”
众人都疑惑，包延好奇，“什么叫风尘味？”
“哎呀，你不懂。”庞煜摆摆手示意包延别打岔，一旁也想问同样问题的展昭和公孙乖乖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了。
包延撅着嘴看看他爹，包大人拍拍他肩膀，示意——小孩子不要多问。
“我那时候就跟我爹调侃，说那女的肯定是刚从良没多久，我爹还让我少说废话。”庞煜道，“他说那是魏大人的妾，这女的何止风尘还江湖，叫我以后看见绕道走。”
“魏大人？”包大人微微皱眉，“哪个魏大人。”
“魏淳”庞煜道，“就那个很凶的大胡子！”
包大人惊讶，“伯阳王？”
赵普皱眉，“不是吧……”
“没错！”庞煜却坚持，“就是伯阳王！那大胡子可凶了，我爹都忌他三分。”
白玉堂不解，问展昭，“伯阳王是谁？”
展昭搔了搔头，表示他也没听过，他从来都记不住官职的。
“可如果按照年纪推算，伯阳王今年八十几岁了，年轻的时候一直辅佐先帝，深得器重。”包大人皱眉，“另外，伯阳王出身草莽，的确认识很多江湖门派，他飞黄腾达的速度也很快，但是又不见他有什么实绩，的确惹来不少流言蜚语。”
众人算算，差不多是六十年前的事情，时间上莫名的契合。
“他后来辞官不做了？”展昭问。
“先皇过世之后他就辞官了，貌似是得了一场大病。”包大人道，“本府与他几面之缘而已，不算熟，但是此人十分深沉，不爱说话，处事强硬，又是个武官。”
“他在朝中也算根基颇深，现在很多官员都是他提拔上来的，要管他叫一声恩师。”赵普显然也有些为难，“而且……”
“而且什么？”众人都好奇。
赵普皱眉，“他是我干爹的长辈及好友，淳华的干爷爷。”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赵普的干爹是欧阳老将军，也就是欧阳少征的爹。
“关系很密切么？”展昭问。
“淳华出生那会儿，名字都是伯阳王取的，特地取了个淳字在，跟自己有一样的名字。”赵普道，“欧阳常年在边关，跟老头没什么来往，但是淳华很崇拜他干爷爷。”
“伯阳王与欧阳老将军以及王丞相都是称兄道弟的交情。”包大人道，“本府虽然与他不熟，但是谁都知道他对先帝忠心耿耿，且此人十分正直公正，声望颇高，没有真凭实据本府真是不敢相信他做出这种事……且本服没见过他有这样一房妾氏啊。”
赵普道，“我也没见过！”
“可他的确有嫌疑。”白玉堂道，“而且各方面条件都吻合。”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的确，很符合！
“不管怎样，如果那女人真的在他府里，他就和这事情抛不开关系。”包大人让展昭调查此事。
展昭点头，“因为庞煜见过那女人，所以找来星月楼杀手杀人灭口么？”
白玉堂突然问庞煜，“你刚才说你跟你爹一起见过那个女人……还是你爹告诉你她是魏淳的妾？”
庞煜点头。
展昭也觉得不对劲，“那为什么之前庞太师说不认识这女的要调查？忘记了么？”
说到这里，就见包大人微微一皱眉，“不妙啊……”
众人都看他。
“我爹真这么说？”庞煜也点头，“那是真不妙了。”
包延拍拍他肩膀，“不用担心，之前他们是偷袭，你这会儿在开封府很安全的。”
“不是！”庞煜直摆手，“我是说我爹！”
众人都一愣。
白玉堂不解，“太师怎么了？”
包拯道，“那胖子没理由不记得，他是故意不说。”
赵普问，“太师也顾忌伯阳王身份？”
包大人突然笑了一声，摇头。
庞煜也跟着摇头，“你们也太不了解我爹了。”
包大人皱眉，“那胖子装傻充愣的时候才是他要害人的时候。”
包延睁大了眼睛看庞煜，“真哒？”
众人也难以想象，毕竟，虽然总听人说庞吉是老螃蟹大奸臣之类的，可他平日除了精于算计一些之外，也没看他干过什么，尤其是庞煜改好之后，太师看着就像个萌萌哒普通胖子而已。
包大人皱眉，“太师是不会配合我们的，得在他行动之前把案子查清楚。”
“对方都是江湖人，太师虽然位高权重……”赵普久在边关，对太师也并不是太了解，就问，“他能摆平那群人？”
包大人笑得无奈，庞煜苦哈哈一张脸，“我爹是这几年年纪大了不折腾了，你们晓得当年我姐刚进宫那会儿，明里暗里给她下绊子有多少人么？那些人现在都什么下场啊……”
众人都好奇，“什么下场。”
庞煜无奈，“官场就是修罗场，我爹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很久没发脾气了，这会儿没准要出大乱子。”
包大人叹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不如跟太师商量商量？”包延问，“如果查清楚了案件真相，也能给庞煜报仇的。”
包大人摇了摇头，拍他脑门“太天真！”
包延继续揉脑门。
展昭、白玉堂和赵普都没做声，其实他俩也这么想来着，跟太师说说，合作查清楚将真凶绳之以法不是更好？这想法很天真么？
包大人拿起茶杯摇了摇头，“那胖子何等会算计，博阳侯什么身份？那是三朝的老臣，朝中那么多人都跟他有关系，明着动他那得得罪多少人？这种蠢事他怎么可能做。”
众人都不解，“那是要怎样？”
“当然是借刀杀人。”包大人道，“你们去问他，他也不会说，还会装傻充愣，那装蒜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现在就看他借谁的刀来杀人了。”
众人都皱眉想了一会儿，随后抬头看包大人，那意思——太师真会这么做？一点都看不出来……
包大人摆摆手，“我跟他共事那么多年，他什么性格本府最清楚不过了。太师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这辈子最宝贝的就这一对子女，有人动到他头上了，他不搞得魏淳身败名裂，就不是庞吉了。”
公孙一直在翻看刚才殷候留下的手稿，抬头，“这个事情虽然牵涉甚广，但真相就是真相，不如请太师宽限个几天？就算他装作听不懂，也可以跟他商量。”
庞煜举手，“我去。”
众人本想送庞煜回一趟太师府，不过宫里却来人了，来的是服侍庞妃的柳公公。
柳公公溜达进门，说是找包大人来的，庞妃令他来传个话。
包大人微微地笑了笑，果然，知父莫若女，庞妃一得知庞煜差点被杀，估计就猜到他爹不会善罢甘休，应该是父女俩已经聊过了，庞妃帮着讨了些时间，大概也不想她爹大动肝火，一把年纪了还跟人家拼老命。
“娘娘说，她跟太师商量过了，麻烦各位照顾小侯爷一个月。”柳公公慢悠悠道，“要各位费心了。”
包大人点头，之后就叫人送柳公公出门。
“一个月……”展昭自言自语，“是太师给我们一个月时间调查的意思么？”
“他估计也要一个月左右时间准备，我们查不出来，他就亲自动手了。”包大人叹气，“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赵普忍不住摇头，果然官场不是好混的，他还是适合边疆多一点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色——案件的确牵扯越来越广，明天还有一场鸿门宴呢。
……
当夜，展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翻得连幺幺都忍不了了，五爷就见幺幺趴在他床顶，大尾巴不断地拍他被子，那意思——按住那只猫嫑再翻了，好吵！
白玉堂无奈，转眼看了看展昭，“猫儿。”
展昭又翻了个身，问白玉堂，“辰星儿晒被子的时候是不是用了什么熏香，被子好香睡不着！”
白玉堂无语，辰星儿自然不会给展昭用什么熏香晒被子，就道，“外边传进来的花香吧……”
“是么？”展昭又抓着被子闻了闻，嫌弃脸。
“睡不着啊？”
以白玉堂对展昭的了解程度，就知道这猫有心事。
展昭不说话，抱着枕头想心思。
“宫中守卫森严，三十年前，是谁这么大本事，将一个面具放到皇帝的床头呢？”白玉堂问展昭。
“如果硬是要做，也不是做不到。”展昭道，“外公或者天尊那样的功夫就很轻松能办到。”
白玉堂看展昭，“你的话也办得到的吧？”
展昭瞧瞧白玉堂，“你也可以的吧……”
“那为什么不报仇呢？”白玉堂问。
“三十年的话，赵祯还没有出生，如果杀了当时的皇帝，你猜现在是怎么样一个光景？”展昭忍不住问。
“可说白了也都是人命一条而已。”白玉堂淡淡道，“对方留下‘父债子偿’的字条，也未必是真的要杀赵祯，这张字条足以困扰先皇一生，除了他之外，包括赵祯也会受影响。人总有为人子为人父的时候，起码赵祯这一代起，不会有人再用以命换命这种法子了吧。”
“以命换命啊……”展昭转过身，看着白玉堂的方向，问，“玉堂，如果有一个死囚、一个穷凶极恶的坏蛋，还有一百个无辜的人。那穷凶极恶的坏蛋要杀一百个村民，能阻止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了那个死囚，你会怎么做？”
白玉堂反问，“你呢？你怎么做？”
展昭叹了口气，道，“不管是江湖人还是官差，可以杀坏人也可以救无辜的人，但是没权力决定哪些人有资格活哪些人没资格活。”
“所以你不会杀那个死囚？”白玉堂问。
“死囚和那坏蛋该不该死另当别论。”展昭道，“我倒是怀疑这种杀死囚就能救活人的方法究竟可不可信？关键就是以命换命这种法子本身极度荒唐，这都相信的人，才真的有问题。”
白玉堂笑了笑，点头，“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展昭微微愣了愣，随后掏了掏耳朵，问，“你刚才说什么？”
“嗯？”白玉堂看他。
“前面那句。”展昭提示。。
白玉堂装糊涂，反问，“哪句？”
“你那什么那句……”展昭继续眯眼。
“我那什么？”白玉堂依然装傻。
展昭“哼哼”了一声，翻身裹被子，嘟囔了一句，“没劲，睡觉！”
展护卫刚刚翻过身，盖好被，就感觉白玉堂下床了，有些好奇——耗子起夜么？
正疑惑，感觉有人走近，睁开眼，被子被人用手指勾下一点点去，露出耳朵。之后，耳朵边一阵温热的气息，传来白玉堂的声音，“你想听哪句？”
展昭眨眨眼。
耳边传来另一句，“我喜欢你这句？”
展昭被子蒙了半张脸，闷声闷气来了一句，“把最后两个字去掉！”
白玉堂失笑。
展昭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心说那耗子不是走了吧？一转身……就见白玉堂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看着。
展昭好奇，凑过去，“黑灯瞎火的看什么呢？”
白玉堂交给展昭，道，“你床边发现的。”
展昭微微一愣，“我床边？”
伸手接过来，就见是一张折起来的信纸，不解，“哪儿来的？”
白玉堂一耸肩。
展昭拿到眼前看，心说白玉堂也好本事，黑漆漆的都能看到信？
“唉，点上灯点上灯……”展昭拍了拍白玉堂。
白玉堂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轻轻一吹……黑漆漆的房间里，亮起了一点幽暗的光。
展昭借着暗光看了一眼信纸，却发现纸上什么都没有，于是不解，抬起头……却看到床边坐着的人，一身白衣……脸上，戴着个白色的面具。面具咧着大大的嘴，笑容诡异地，正看着自己……
485【梦兆】
“呜哇啊啊啊！！！”
深更半夜,开封府里传来一声惨叫。
这一声“猫”吼，首当其冲吓着的是隔壁屋子的小四子。
小四子下午睡了一觉，晚上就有些睡不着，窝在公孙怀里犯着迷糊，赵普和公孙累了一天,都睡熟了，小良子四仰八叉睡在赵普身边,脚丫子架着他师父的肚子,正打呼噜呢。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惨叫，小良子惊得蹦了起来，一脚踩住赵普肚子。
虽然他一个小孩儿没几斤重,但小良子脚力好啊，赵普差点隔夜饭都被他踩出来，霍地就坐起来了。
小四子更惨，吓得一蹦，就往他爹怀里钻。
公孙先生薄得也就比纸片厚了没多少，小四子这一脑袋撞得他胸口“咚”那么一下，惊醒的同时直咳嗽，揉着自家宝贝的脑门顺便揉自己胸口。公孙突然明白了女人带孩子比较好的原因，起码胸口厚一点，撞起来没那么痛。
“这是怎么了？”公孙拍着小心肝噗噗跳的小四子，坐起来问让小良子踩得直翻白眼的赵普。
“听着像是展昭在叫。”赵普抬眼看窗外，果然，摔下两个影卫来。正打盹的紫影直接滚了下来，还摔水坑里了。
其他屋子里的灯火也亮了，班房里轮值的王朝马汉带着衙役跑了过来，连包大人都被惊醒了。
天尊托着下巴问睡得安然的殷候，“你外孙叫成这样你都不去看一眼啊？别是被耗子咬了吧！”
殷候都没动弹，裹着被子嘟囔了一句，“这世上能咬他的耗子也就这么一只，我要是给撵跑了他还心疼呢，不管。”
天尊摇摇头，搂着枕头翻了个身，心说，“年轻就是能折腾啊，瞧这大半夜的精神多好！
当然了，这么多人里，受到惊吓最严重的，还是跟展昭一间屋的白玉堂，以及两只宠物。
只见五爷坐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展昭。
幺幺和小五两只庞然大物也不知道怎么就扑他床上，奋力钻到了他身后。
尤其是幺幺，扑上来的那一刻好险把五爷压死，整个躲不到身后，大脑袋贴着白玉堂的背，就露出两只大眼睛瞧着对面床的展昭。
小五叼着三只小猫直接钻进了白玉堂的被子里，就露出个屁股在外边，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倒是鲛鲛很镇定，坐在毯子上疑惑地看着展昭。
白玉堂狐疑地看着对面好好睡着觉，突然惨叫一声蹦起来的展昭，估计那猫是做恶梦了……不过展昭胆子大得很，什么梦把他吓成这样？
“猫儿。”白玉堂忍不住问，“没事吧？”
展昭此时眼前还是刚才那张面带笑容的诡异面具脸，而更让他不安的是，戴着面具的是白玉堂。
不过显然，展昭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只是那个梦真实得有些太过分了，他到现在还分不清楚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特别是白玉堂坐在身边的感觉。
展昭皱眉就开始发呆……他倒是的确做过古古怪怪的梦，但是根据之前他因为血缘继承下来的古怪能力来看，他只能看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是看到过去的，小四子才是看到未来的……可过去白玉堂并没有戴过那个面具！
展昭莫名就觉得心神不宁，白玉堂戴着面具看着自己的样子让他很不安，总觉得这个梦太过不祥了！特别那个面具还是象征以命换命的，戴上面具的都是替死鬼。
想到这里，展昭就开始甩头，想把那个还在眼前晃的面具的样子甩出去。
白玉堂皱眉，下床点上灯，走到展昭身边，先伸手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五爷这一摸也是吓了一跳，展昭出了一身的冷汗，额头冰冷湿润。
白玉堂就在展昭身边坐下，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白玉堂对还坐在屋子中央，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两人的鲛鲛点点头，鲛鲛就跑去打开了门。
门外，公孙抱着小四子探头进来看，他猜展昭可能是做恶梦了，于是就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展昭盯着坐在床边看门口的白玉堂发呆。
白玉堂的坐姿和梦中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戴面具！梦里那个人真是他？自己究竟是做梦还是产生了幻觉？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
想到这里，展昭突然伸手拽起被子闻了闻，随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公孙和小四子已经进来了。
小四子凑到床边，趴着白玉堂的膝盖好奇地看床上的展昭。
展昭闻着自己的被子，公孙眯着眼睛观察，这动作有些眼熟，小四子要是尿床了就会这样……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尿床了。
白玉堂觉得展昭状态有些奇怪，于是就伸手拍了一下他额头，“尿床？”
展昭反手一掌，白玉堂赶紧避开——倒是松了口气，会挥爪挠人表示醒了？
“没味道啊……”展昭搔搔头。
公孙抓着被子问了一下，道，“晒过被子了吧，太阳的味道。”
“有没有被下药之类的？”展昭问公孙，“迷药噩梦药之类。”
公孙嘴角抽了抽，“哪儿有这种药。”
见展昭不信，公孙又拿起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还观察了一下房间四周围，最后确定地对展昭摇摇头，示意——没问题！
展昭困惑地问白玉堂，“我刚才有没有跟你说被子好香？”
白玉堂皱眉，摇头，表示没有。
展昭搔了搔后脑勺，“从那时候开始就是梦了啊……那我究竟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白玉堂关心地问。
展昭坐起来，就开始查看床上，翻被子掀毯子找了半天，问白玉堂，“那个面具呢？”
白玉堂愣了愣，看公孙。
公孙道，“赵普收在盒子里，放桌上了。”
“在你们房里？”展昭问。
“嗯！”公孙点点头。
展昭继续摸下巴——面具不在他们这儿？
这时，门外霖夜火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半夜被吵醒对皮肤最不好了，不要仗着你们天生丽质就这么作啊！”
展昭对公孙道，“公孙，那个面具我再看一下。”
“哦。”公孙看门口。
霖夜火正靠着门呢，于是回头，就见赵普打着哈欠走到门口看究竟，于是伸手指了指展昭，“要面具。”
赵普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拿起桌上的盒子走进了喵喵楼。
白玉堂接过盒子打开，伸手，拿起那个面具。
展昭将面具接过来，仔仔细细盯着看了起来。
霖夜火就皱眉，“大晚上的不要看这么诡异的东西吧……”
可展昭看了一会儿，却突然道，“不一样！”
众人一愣。
“什么不一样？”白玉堂问。
“和我梦里看到的不一样！”展昭脱口而出。
白玉堂皱眉——梦到面具了？
小四子凑过来，“猫猫你也梦到面具了么？那个是不是好恐怖？”
展昭点了点头，拿着面具问小四子，“你看到的也是这个么？”
“唔……”小四子又瞄了一眼那面具，犹豫，“好像……”
“不一样么？”公孙抱起小四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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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子似乎也不太确定，“感觉那个更加吓人一点。”
“是不是嘴角更加翘起来一些，眼睛也更加弯一点，感觉更诡异？”展昭突然问。
小四子点头，“嗯嗯！比这个下人，那个也在笑，这个也在笑，但是那个像是在笑的死人。
小四子这一句话，旁人听了可能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在公孙听着却是分外的好理解。
公孙见过无数的尸体，有些尸体死后的确是会露出诡异的笑容，这是一种死后僵硬的现象，总之，同样是笑容，出现在死人脸上，尤其是咧着嘴大笑的那种，跟活着的人是根本不同的。
“这面具，会不会是伪造的？”展昭突然问，“或者，有两种面具？”
“没准真的有两种。”赵普瞌睡也醒了，到了桌边坐下，打着赤脚踩小五柔软的肚子，边道，“最早出现的应该是在盛唐的时候，先帝用的那一批可能是仿造的，所以没古物那么吓人？”
展昭点点头，“有可能，真的感觉不一样……”
赵普觉得有些好玩，问展昭，“你也做梦看到面具了？你那点胆量不至于被一个面具吓得叫起来吧？”
其他人也点头，都觉得展昭话没说完，应该还梦到别的了吧？
展昭顺手抱起小四子，两人都斜着眼睛看众人，那神情——不要小看面具！
这么巧，展昭和小四子还都是大眼睛，两人这表情倒是把大家都逗乐了。
公孙拽了拽赵普，示意——回去了。
赵普和霖夜火倒是也心知肚明，展昭没那么容易被吓到，他那么大反应，估计这梦跟白玉堂有些关系。
于是，知情识趣的众人也不在这里打扰了，公孙抱起小四子，撤！
最后一个出门的霖夜火还体贴地帮两人把门带上，火凤叹气，听说你侬我侬什么的最美容了……
房间里，就剩下白玉堂坐在展昭床边。
五爷手里拿着那个面具，看着面具里边“父债子偿”几个字。
房间里一段短暂的安静之后，白玉堂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字写得很好。”
展昭微微愣了愣，回过神来，就见白玉堂正转脸看他。
两人对视，展昭看到的还是白玉堂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灯火的缘故，白玉堂神情看起来有些温柔，特别是眼神……展昭忽然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白玉堂的面颊。
白玉堂有些不解。
展昭心情好了起来，白玉堂的眼神一直都没什么温度，看到喜欢的人会稍有变化，比如他看天尊的时候、看小四子的时候、看朋友的时候……当然了，展昭更熟悉的是此时的眼神，温柔又专注，和其他所有时候都不同，独一无二的眼神。用天尊的话说，玉堂的火焰是白色的，这个时候的火焰，是温暖的。
展昭伸手。
等白玉堂明白过来，才发现展昭突然抱住了他。
这倒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白玉堂感觉展昭双手的力道透过背脊传递过来，抱得很紧，好像生怕他会走了一样。
白玉堂下意识地伸手，轻抚展昭的背脊，以示安慰。
展昭感觉着白玉堂的气息，以及手下衣服的质感，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可双眼还是不自觉地去看躺在被褥上的那一张面具。为什么位高权重的皇帝，会相信这样一张面具，轻易地断送别人的性命？究竟是那些无名之辈的命太不值钱，还是这张面具真的有什么力量，让皇帝深信不疑它的威力？以命换命……
“猫儿。”
展昭正出神，听到耳边白玉堂的声音，于是松开手，退后一点点跟白玉堂对视。
白玉堂抬手，手指轻轻擦过展昭还有些湿润的鬓侧，低声道，“我不会有事的。”
展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伸手，“再抱一下。”
白玉堂失笑，靠过去，伸手抱住。
开封的夜又安静了下来。
公孙靠着枕头，一边轻轻拍着小四子，一边仰脸看窗外夜空中的圆月，不远处的床上，赵普和小良子两个没心没肺的已经成功入睡，四仰八叉打着呼噜。
霖夜火靠在窗边，摸着趴在身边的哑巴的背毛，看着窗外不远处还亮着灯火的小祠堂，隐约可以听到大和尚那轻轻巧巧的木鱼声
天尊搂着枕头翻了个身，开口说，“今天是满月哦。”
殷候没做声，不过他也睁着眼睛，正看窗外的月亮。
天尊自言自语，“你年轻那会儿，满月的时候也经常做梦。”
殷候嘴角微微地动了动，皱眉回头看天尊，“你连我做梦都知道？”
天尊嘟囔了一句，“妖王说的……而且你每次一做恶梦第二天就俩大黑眼圈，还起床气。”
殷候无语，叹了口气。
天尊好奇，“噩梦有成真的时候么？”
殷候慢悠悠来了一句，“这个可没准，有时候成真有时候就没事。”
……
次日清晨。
展昭揉着酸痛的脖子起床，昨晚后半夜续睡的那几个时辰简直是折腾，眼前一会儿是白玉堂那张俊脸一会儿又是那张该死的面具，于是展护卫精分了一宿，今早起来一肚子起床气不说，脖子还落枕了。
“猫儿。”白玉堂刚跟展昭打了个招呼，展昭伸手过来掐他脸，一肚子气终于有地方撒了。
白玉堂略无辜地揉了揉脸，昨晚上很乖巧一只猫，要顺毛要抱抱，今天一大早怎么了……
五爷凑近看了看，忍不住皱眉，“你昨晚上后半夜干嘛去了？这黑眼圈都赶上竹熊了。”
展昭来气，下了床就觉得浑身哪儿都不得劲，嘴角挤出一句，“今天谁都别惹我！”
门外，起床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的小四子突然定住。
拿着帕子正擦脸的赵普好奇凑过来，戳他肚子，“唉，看到什么了？”
小四子回过神，揉着肚子说，“白白今天又要赔钱了。”
众人一愣。
刚出门的天尊就看到院子里的人刷拉一下转脸看他，惊得刚踏出门槛的脚又缩了回去，问身后刹车不及，撞到他背正揉鼻子的殷候，“什么情况？”
殷候一脸茫然，却瞧见了黑着脸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自家外孙。
天尊也看见了，摇头，“果然是亲生的啊，那样子跟你以前做恶梦那会儿一模一样！你瞧那黑眼圈。”
殷候也想笑——是挺像。
公孙也好奇，小声问小四子，“天尊又干什么了？拆房子么？”
小四子摇头，“不是哦，这次闯祸的是猫猫。”
公孙和赵普对视了一眼，一起转脸，就见井边，展昭正鼓着脸打水洗脸，周身一股怨气……
赵普挑挑眉，手里拿着那张“鸿门宴”的请帖，“看来今天又是热闹的一天。”
486【宴无好宴】
晌午如期而至,方星戮和斎天宝请客吃饭的时间到了。
展昭将请帖给了赵普，问他去不去。
赵普倒是也有些兴趣，不过众人都不同意他去,一来他身份特殊，人家万一暗算他呢。二来，赵普毕竟是九王爷，大宋朝兵马大元帅，虽然平日跟众人混得开，但也不是随便说请就能请的，堂堂一个王爷跑去混江湖人饭局成何体统？
赵普撇嘴不乐意，不过也没辙，最后只好打发龙乔广去。广爷倒是甚有兴趣,公孙为了怕对方下毒什么的耍阴招,就也自告奋勇跟着去了。
见公孙去自己去不成，赵普更不干了，好说歹说，才劝住。九王爷眼不见心不烦，带着小四子和小良子去码头了。
叶知秋倒是很乐意跟展昭和白玉堂去，毕竟，人家主要道歉的对象是他。
五人出门，展昭和白玉堂觉得这趟应该会很轻松，毕竟，叶知秋和龙乔广都是属于狡猾又多心眼的人精类型，而且嘴皮子很厉害。
白玉堂看了看身边“阴云密布”状的展昭，总觉得这趟不太妙。
展昭也是心里头有个疙瘩，觉得梦中那面罩不吉利！还非要戴在白玉堂脸上，怎么想怎么不爽。
斎天宝和方星戮这俩做得江湖人就应该守江湖规矩，尤其还在开封府开门做买卖，一个陷害叶知秋、一个沉船挡路阻碍水军战船进港，简直一个赛一个的不知所谓。展昭之前就觉得对方有些过分猖狂，真怀疑是哪里来的底气，如今一联系，没准这帮人跟当年伯阳王余党多少有些关系，因此才会有恃无恐。
白玉堂问龙乔广，“赵普之前提起过，他小时候，也就是在皇上登基前那一年，先帝曾经派遣大批水军和渔船出海，后来却全军覆没。”
展昭也点头，“那些船派出去，是找恶壶岛？”
龙乔广轻轻摇了摇头，“我昨晚上找南宫问过，南宫说，那时候先帝身体眼看着就不行了，因为一直都在意‘父债子偿’这几个字，所以想在死前，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他派出船，不是去找恶壶岛的，而是去抓传说中那个巫师。
“巫师？”公孙觉得不可置信，“从前朝活到今天，那得多少岁了？妖精？”
“没准是后代什么的呢。”龙乔广摇了摇头，“南宫说，先皇并未将太多的线索告诉皇上，所以他为什么要派那么多战船，还要派渔船一起去抓巫师，这一点始终无人知晓。”
“先皇没留下什么话么？”展昭好奇，“比如说那个巫师的身份？”
龙乔广摇头，“南宫和皇上都不知道，先皇死前也没交代。不过按照时间推算，六十年前参与此事的，应该还有陈公公小时候伺候过的两位王爷。”
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了起来，“就那两个拿人命当儿戏，以至于陈公公很反感的王爷？他们有子嗣留下么？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南宫去查了，大概能留下几个纨绔子弟，能不能查到线索就难说了……”龙乔广话没说完，突然盯着前方乐了，伸手指了指。
展昭和白玉堂转脸望过去，就见太白居前边好多人。
太白居是开封城里最大的酒楼，菜也好，每日饭点人来人往特别多。
通常店大了就欺客，不过太白居的经营一向很好，进门就是客，你点一个菜和叫一桌菜是一样的。
皇城里的买卖人不比得小地方，那不是有钱就能打发的，太白居从来不包场，最多给你个雅间，雅间也不是有钱就能要到的，得看掌柜的看谁顺眼。比如说掌柜的看白玉堂超顺眼，所以五爷随时随地可以订到雅间。又比如说掌柜的之前看庞煜就超不顺眼，所以小侯爷改邪归正之前基本都订不到什么雅间。
如今太白居门口站了两排江湖人，食客们到了门前都吓得不敢进门，好奇地张望。
小六子一脸着急在门口撵那帮江湖人，“你们怎么这样啊？说了不包场的，你们去雅间吃让别的客人进来呀！”
那几个江湖人依旧板着脸，倒是也不跟伙计争吵，只是道，“没说不让进去，谁爱进就进。”
只是，他们一个两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还拿着兵刃，哪个吃饭的敢进门啊。
展昭皱眉，“至于么……真要包场在家里吃好不好，跑来太白居招摇过市。”
公孙也嫌弃，“搞得好像我们跟他们一路的似的，好丢人。”
“展大人！”
没等众人走到跟前呢，小六子就看到展昭白玉堂他们了，心说可算来了救星了，赶忙就跑上前求救，指着那些把门的江湖人，“你们看呀，这买卖没法做了。”
那几个江湖人对展昭等人一拱手，“诸位，我家堂主恭候多时，里边请。”
小六子愣了愣，张大了嘴——敢情约的就是展昭他们。
太白居的伙计面面相觑，掌柜的也在一旁，都有些不解——为什么约在太白居呢？太白居不接这种江湖门派包场的。
展昭皱眉，之前没考虑清楚就答应了，早知道不来太白居了，给人添麻烦。
龙乔广见门口不少食客围观，就道，“今天天宝堂和四河帮请客给叶知秋还有我家王爷赔罪，一个冤枉人杀人一个阻着水军舰船进港，人家是体面人怕丢脸，不过在家里道歉又怕被说没诚意，所以约在太白居，还请了人把门，大家见谅见谅哈。”
龙乔广话说完叶知秋就忍不住，“噗”了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也摸了摸鼻子，估计明天一早全城都会知道这俩门派赔礼道歉了。
人群立刻议论纷纷——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敢情请客赔罪怕不好意思所以不让进门。
太白居的伙计立刻也八卦了起来。
龙乔广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道，“抱歉抱歉，整个开封就你们太白居最可靠，食客伙计都没有碎嘴的，所以斎堂主和方帮主一说太白居我们就答应了。”
小六子伸手摸了摸自己脑门，心说——乖乖好高一顶帽子，右将军跟我个店小二说抱歉呢。
掌柜的赶忙笑呵呵出来迎接，不说钱不钱，龙乔广这几句话说得还是叫人很舒服，于是往里让。
掌柜的一痛快事情就好办了，迎了龙乔广等人进门，就给外边等的食客做了一圈揖，说一会儿酒水免费，大家等嘎个把时辰再来。
食客们有的就近找了饭馆吃饭，有的干脆在外边看热闹，事情也就传开了。之前叶知秋的悬赏榜文贴了满城，原来闹了半天是冤枉的啊！还有阻挡水军战船进港？这是作死么？天宝堂和四河帮还挺能折腾，这下知道道歉了吧？
又有人说龙乔广随和不愧是右将军，还有好奇叶知秋怎么那么矮的，不过和开封府的人在一起应该是好人吧。
叶知秋眯着眼睛对龙乔广挑挑大拇指，那意思——能干！
右将军笑呵呵进门，当然了，四河帮和天宝堂那几个把门的高手脸色可是铁青。
白玉堂和展昭悠哉哉跟进门，果然——带着会耍嘴皮子的聪明人出门就是叫人无比的愉悦。
五人进了太白居，一楼没人，有一人站在楼梯口，往上请众人。
这人白玉堂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卫通，之前追杀罗莺和罗鸢两姐弟的人。
白玉堂就皱眉。
叶知秋看了那人一眼，慢悠悠上楼。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叶知秋也是个城府深的，喜怒不形于色，还真看不出他想什么。
卫通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刚才龙乔广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们要给叶知秋和赵普道歉似的在外边嚷嚷，江湖人要脸的，传出去被人笑话。
公孙进了太白居就四外打量了一下，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妥。不过毕竟是酒楼，酒菜的香味会把其他味道盖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上楼前，公孙叫来掌柜的，道，“之前太学有人放蛊，差点伤了学生，知道这事情么？”
“知道知道！”掌柜的忙点头。
不止他知道，几乎整个开封城都知道了，毕竟太学塌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不知晓。后来闹明白有人放一种叫影蚁的蛊虫，差点害死那些学生，幸亏天尊在，救了孩子们的性命。
赵祯派人彻查的同时也特地送了一个古董笔洗给天尊，不少太学学生的长辈都托包大人向天尊道谢。当然更没人让白玉堂赔重建太学的钱。
太学的学生多半家境盈实，纷纷表示愿意出钱重建，大家筹了一小半，赵祯拿出来一小半，另外一半太师和几个家资巨富的商贾出了。不止如此，包括太白居、天音阁之类，经常受到太学学生光顾的买卖商铺也都出了些银子。筹集的钱够好好建一座规模更大的太学了，赵祯安排了工匠，这几天就能开工了。
不过重建太学至少要一年的时间，那帮学生没地方去倒是真的，白玉堂让白福把西郊的一处陷空岛的别院庄园收拾了出来，那里离开封皇城和皇城军的军营都不远，十分方便，学生们暂时在那里上课，众人皆满意。
不过太学这一场骚乱还有之后欧阳带着皇城军到处泼醋的举动，还是有些让人紧张，特别是太白居这种常年人流密集的地方，生怕闹出什么虫子毒物之类的来。
公孙拿了两个瓶子给掌柜，道，“这里有一些药，你一瓶洒在井水里，一瓶放到香炉里熏一下，可以驱毒防虫。放了这个药之后井水可以放心用，一旦有人下毒，井水会变成红色。一旦井水变色就别用了，派人去开封府找我就行。”
掌柜的眉开眼笑接了药道谢，公孙先生可算是解决了他的心病。
公孙吩咐完了往要往楼上走，卫通却伸手一拦，开口，“我家主人只请江湖人……”
只是卫通话没说完，手就被龙乔广拽开了。
卫通微微一愣。
龙乔广含笑提醒他，“这是我家王爷的人，谁碰都得剁手。”
卫通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右将军人称大宋第一弓，手上的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卫通就感觉胳膊突然麻了没什么知觉，好似龙乔广稍一用力就能把他的胳膊都掰下来。
公孙虽然听着龙乔广的话觉得好似哪里不对，不过总体感觉十分良好。
白玉堂侧身，让公孙从他这边上楼，在场几个江湖人面面相觑—— 一群赫赫有名的江湖人物，对一个书生恭敬有礼，可见身份不简单。话又说回来，这书生不是开封府的师爷么，怎么成了赵普的人……这个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么？
公孙走上楼梯，卫通只得退后了一步，也不敢拦阻了。
龙乔广松了手，又看了卫通一眼，背着手上楼。
等人走了，卫通低头掀开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皱眉——胳膊上清晰的五个紫色手指印。
卫通抬头，就见龙乔广正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一侧身……
卫通微微一愣。
因为龙乔广太高了，直到他离开楼梯，卫通才看到，原来刚才龙乔广遮住了一个人。
此时，一个矮个儿正站在楼梯口的位置，看着自己。
那眼神……卫通就觉得胳膊又一阵刺痛，随后转为剧痛……
卫通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虽然有青紫，但能动、骨头应该没问题，可是莫名的剧痛就是不断地从胳膊上传来。
卫通捂着手抬头，就见那矮个子嘴角微微挑起三份，嘴唇动了动，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替那两姐弟赏你的。
卫通捂着手痛得匍匐在地，其他几个同门都来看他是怎么回事，可是卫通的手完好无损，动起来自如，就是莫名的痛。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没做声……叶知秋的功夫是清我山教的。
清盲岛岛主双目天盲，但是却精于摄魂之术。卫通的手其实根本没事，这种功夫的关键是卫通自己的想法……龙乔广抓了他的手，他看到青紫的印记就觉得一定会痛……而叶知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用内力制造出来的压迫之感，使卫通的紧张感加倍，痛觉也加倍！其实卫通根本不痛，但是意识里却是自己很痛，因此这种疼痛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心”，他此时处于精神被压迫的半幻觉状态，以他的三脚猫功夫是冲不破的，估计还得疼一阵子。
叶知秋和龙乔广进门之后连着放大招，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对视——果然是很轻松啊。
这时，从二楼的大堂中间，传来了笑声。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笑声看去，就见斎天宝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个杯子，含笑开口，“我手下不懂事，冒犯了。”
白玉堂认识斎天宝，于是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只有一个不认识，那个人应该就是四河帮的帮主，方星戮。
而展昭的注意力则是在方星戮和斎天宝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金银阁的阁主，之前来找过自己的艽天任。
展昭皱眉——艽天任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之前他就提醒自己小心捅了马蜂窝，莫非他也知道些什么？或者……根本就是一伙的？
487【话不投机】
斎天宝和方星戮年纪都不大，能做到大门派的帮主自然也不是善茬。
斎天宝三十来岁，长相中庸，不帅不丑，唯一缺点是嘴巴有些大，而且总是微笑着，笑得有点假。
斎天宝身后站着个老头，脸上那块清晰的胎记，让展昭和白玉堂都认了出来——正是之前那个疑似曾经押石金送恶壶岛的天宝堂二当家、斎素。
展昭微微瞟了白玉堂一眼,果然，发现白玉堂面色比刚才稍稍难看了些。
作为一个传说中的面瘫，白玉堂的脸部表情变化不多,不到展昭这种熟悉程度，一般人是很难看出变化的。
展昭心中了然，白玉堂和天宝堂还有笔帐没算呢。之前他们去找石金，不料石金的茅屋爆炸。无论对方是想炸死石金还是那两个被他们抓住的黑衣人，总之结果是差点炸到天尊，这笔账如果不算，那就不是白玉堂了。
展昭料想得不错,五爷原本跟斎天宝也算个点头之交，现在可没这么简单了。
斎天宝身边的方星戮看起来更年轻一些，展昭算了算他年纪应该更老成一点才对，样子特别年轻可能是内力高的原因。
方星戮的武功出乎意料地好，起码能甩出斎天宝一大截，此人平时神神秘秘甚少露面，展昭和白玉堂也是第一次见他。
用船拦阻赵普水军这种事情看起来十分莽撞，因此展昭和白玉堂之前一直觉得方星戮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可单从外表和气势来看,此人阴郁深沉，不像是冲动的人。四河帮毕竟是联盟性质的帮派，方星戮手下不少有船有人马的副帮主，没准出这笨蛋主意的，并非是方星戮本人。
方星戮长相也是偏阴郁，留着点小胡渣，吊梢眼，看人的时候，目光死气沉沉。显然，方星戮心情也不是太好，刚才龙乔广在楼下吆喝的两句，是个江湖人都会挂不住面子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作不会死，谁让他们挡门来着。
相比起斎天宝和方星戮两人，艽天任的出现让展昭觉得莫名其妙，金银阁向来只赚钱不参与江湖事，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众人落座。
公孙坐在了四人的中间，左手边是白玉堂和展昭，右手边是龙乔广和叶知秋。反正他不是江湖人，对江湖事没兴趣，他来只是确保这几人别被人暗算。
公孙伸手拿茶壶，给身边几人倒茶，顺便瞄了一眼茶水。
艽天任似乎是刚吃过饭，边跟展昭闲聊，“难怪听说你常来太白居吃饭，这里的菜做的不错啊，以后我也得常来才行。”
展昭心说这话你跟太白居掌柜的说去，他听了应该比较开心，跟我说有什么用，猫爷又不会请你吃饭。
叶知秋和龙乔广则是下意识去瞧白玉堂——嗯，暂时还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不过白玉堂应该会不爽一下子吧。
气氛不算好，斎素毕竟是长辈，拿着酒杯道，“各位，之前多有误会，我家堂主与方帮主希望澄清误会，化干戈为玉帛。”
展昭和白玉堂没接话，案子还没查清楚呢，谁跟你化干戈为玉帛，如果恶壶岛屠岛案真跟你们有关系，准备受狗头铡吧！
龙乔广笑呵呵看了看斎素，问，“这位怎么称呼？”
斎素笑着道，“老朽斎素。”
“哦……你是天宝堂的人？”龙乔广问。
老头点点头，“正是。”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石金的老头儿？”龙乔广问得还挺直接。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去盯着斎素的表情看……果然，龙乔广这突然的一句话让老头有些绷不住。
展昭微微皱眉——果然！
“说起来……”
没等斎素开口，斎天宝突然闲聊一样接话，“我叔父年轻的时候，曾经跟随伯阳王当兵，虽然不像龙将军那样保家卫国，那也是忠心耿耿。”
众人都皱眉——原来天宝堂和恶壶岛的关系，在这里。
“伯阳王当年打过仗么？”龙乔广嘴上问得淡定，心里可学着欧阳的样子在骂娘，他们是带兵上战场出生入死的，伯阳王是让别人去死的，一样个屁！
“王爷当年为先帝征战海上，经历危难重重。”斎素无奈摇了摇头，“沉了几艘大船，不过幸好船上的都并非是士兵而是要送去无人岛开荒的囚徒，也算死得其所。”
斎天宝点了点头，“这倒是，做一辈子阶下囚或者发配去荒岛，还不如葬身大海来得痛快，各位觉得呢？”
展昭就觉得这话刺耳，先不说阶下囚和枉死鬼哪个好些，石金根本不是死囚吧？不过就是个偷了点东西的小贼，才十几岁，更何况还有很多什么坏事都没干的流浪汉，这帮人一句轻描淡写的“死得其所”竟然带过了。
白玉堂早就感觉到展昭有些要炸毛的趋势，再加上他今天本来心情就很糟糕，不过这会儿对方话还没说完，得先忍一忍。
于是，展昭就感觉白玉堂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腿上的手背。
公孙就在一旁，也觉得展昭可能要翻脸了，没想到白玉堂顺了两下毛，竟然把火气压下去了……
方星戮在一旁听完斎天宝的话，冷冷地笑了一声，语气略带嘲讽地说了一句，“先帝圣明。”
远在水寨和皇宫的赵普和赵祯不约而同一个喷嚏，觉得耳朵发烫。
在座众人心中有数，斎天宝他们的意思是——恶壶岛的事情的确跟他们有关，但若是真追究起当年，罪魁祸首就是伯阳王和先帝。所谓的化干戈为玉帛，是让开封府别再查此事，就此打住，反正就一群死囚而已……
“对了……叶兄。”斎天宝对叶知秋拱了拱手，“之前一场误会……不过叶兄武艺高强，就算要杀也是杀上百高手才对，自然不会杀上百村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斎天宝的意思是，恶壶岛虽然被屠了村，但是叶知秋也杀了近百参与屠村的杀手，救下了罗莺和罗鸢，差不多了。
公孙作为一个郎中，在听到斎天宝的话之后，对这帮江湖人反感到了极点，原来人命是可以用量来计算，我杀了一百个无辜的人你杀了一百个凶手，扯平了……简直是荒谬！
叶知秋抬眼，看了看依然含笑的斎天宝，突然也露出了笑容。
斎天宝见叶知秋笑得似乎挺开心，就也笑。
两人对着笑了一阵，叶知秋忽然一拍手，真的乐了，指着斎天宝的脸，“你抽筋啊……脸都歪了。”
随着叶知秋的话，斎天宝的脸有些僵硬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尽量忍笑，的确，斎天宝的笑容都不走心，皮笑肉不笑假得要命，笑久了真跟抽筋差不多。
斎天宝看叶知秋。
叶知秋此时早没了笑容，跟他对视，别看他个子矮小，气势可不弱，毕竟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听展昭在一旁慢悠悠补了一句，“杀了一百个不还跑了一百个么，扯不平的。”
艽天任端着杯子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喝茶，脸上表情显然只是看好戏。
斎天宝又看了看展昭，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就是因为欠了人命才需要还命，这样一欠一还永远都没有断的那一天……
“怎么没有？”展昭和白玉堂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的功夫，叶知秋牙缝里蹦出一句，“把最早欠债和最后欠债的那两个砍了就结束了。”
斎天宝双眼微微眯起，坐在他身边的方星戮道，“凡事无绝对，有些事情只要谁都别提起，很快就会被忘记，人总是要死的。”
公孙作为一个非江湖人，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火药味，两边完全观点不同，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当然了……”斎天宝突然话锋一转，“付出大的代价，才能得到想要的。”
龙乔广微微皱眉，之前他和赵普他们就聊过，包括皇上也怀疑，先帝并非是个糊涂人，出人又出船，应该还有别的目的。恶壶岛，特别是那个有疑似刑天号残害的裂谷里，可能藏着什么秘密。叶知秋是个路痴，他完全不认识路，罗莺之前也说没太大把握能找到回去的路。可斎天宝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到达恶壶岛，以及恶壶岛上不为人知的秘密……
“伯阳王明日会进宫。”斎天宝突然说，“老人家好久没进宫面圣了，甚是挂念皇上……而且前几天突然夜里梦到先帝，先帝有话嘱托，让王爷无论如何一定要告诉皇上。”
“不过么……”说到这里，斎天宝突然又面有难色，“王爷年纪大了，凡事讲究稳妥，又不喜欢折腾，所以让我问问，开封最近是否太平，若是不太平，他就不进宫了。另外他最近身体不好，觉得这次不进宫见见皇上，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正在烦恼中。”
斎天宝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展昭等人也不傻，他的意思很简单——伯阳王手中握有恶壶岛的秘密，可以告诉赵祯，但前提是开封府必须承诺不追查恶壶岛的事情，否则他就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斎天宝说完，方星戮接了一句，“至于拦阻码头这件事……只是误会，我认罚。我四河帮虽然是生意人，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不劳烦各位日夜派人保护。
公孙捧着杯子看了看左右——方星戮和斎天宝不是来赔罪是来摊牌的，筹码摆出来了，只有他们知道恶壶岛的秘密。而条件也很简单——不追究，就此了事。可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他们就是跟恶壶岛屠村的案子有关系，等于不打自招，恶壶岛上的秘密看来相当不得了，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自信。
众人都下意识地去看展昭。
决定权其实在展昭手里，对方也够阴损的，找展昭他们摊牌而不是找包大人，而且看样子，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谈崩了。
叶知秋也看展昭，他目睹了恶壶岛的惨案，之所以带着罗莺和罗鸢来了开封府，完全是因为相信包大人绝对不会姑息凶手，就算牵扯到先皇又如何呢？希望展昭不会让自己失望。
白玉堂看的却是龙乔广。
白玉堂太了解展昭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但是龙乔广是军中人，赵普和赵祯的立场应该是差不多的，于是，五爷很好奇，龙乔广会作何反应。
可此时，右将军捧着茶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喝茶。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眉，看来……果真是谈崩了。
可就在白玉堂觉得展昭要一口回绝的时候，就听到身边“啪”一声响。
众人一愣，转脸，就见展昭原本准备拍桌子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被抢先了！
于是再转脸，就见拍桌子的是公孙……
公孙先生这会儿那点书生气都上来了，简直是拍案而起，“杀人偿命，这事情没完！”
斎天宝和方星戮都皱眉看着公孙……他们两个江湖人，大概也是头一回被个书生拍桌子。
一直没说话的艽天任突然很好奇地问，“公孙先生，是开封府的师爷，于是可以代表开封府说话？”
公孙还没回答，就听展昭慢悠悠地道，“自然是可以。”
公孙看展昭，点头——好样的！
展昭有些想笑——不愧是赵普口中的书呆，认真起来一根筋。
斎天宝又看龙乔广，“那么将军这边……”
龙乔广一脸认真地说，“那什么，公孙先生代不代表开封府我是不知道，不过绝对可以代表我家王爷的。”
公孙眨眨眼。
斎天宝和方星戮也是一愣。
龙乔广笑眯眯接着道，“临出门前我家王爷交代了，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问过他，一切以先生说的为准。”
公孙那双凤目都快睁得跟小四子的大眼睛差不多大了，心说——赵普真这么说？赵普不是一向说话都很欠揍的么！竟然说出这么中听的话？！
展昭摸了摸下巴——公孙和赵普感情很好么……
白玉堂则对站在远处楼梯口张望的小六子招了招手。
小六子以为白玉堂要点菜呢，就屁颠颠跑了过来。
斎天宝见谈不成，哑然一笑，“看来这饭也不用吃了，说着，对小六子一摆手。”
小六子站在白玉堂身后纳闷——那是吃还是不吃呢？
斎天宝和方星戮站起来准备走了，艽天任扫了一眼展昭，微微皱眉——不妙。
可斎天宝和方星戮还没离开桌子呢，就听有人说话，“想走？没那么容易。”
只见叶知秋抬手将抓着三刃骨刀的手按在了桌子上，一抬眼，眼神不善地看着两人，“把剩下那些杀手都给小爷交出来！”
艽天任看展昭，“无凭无据……”
“我都亲耳听到了，这还不叫证据？”展昭伸手，巨阙一拦方星戮他们的去路，“跟我回开封府过堂！”
“展昭……”斎天宝失笑，“你不过一个四品官，半个江湖人而已，有些篓子，你是捅不起的。”
艽天任也看展昭，神情似乎劝告——莫冲动。
展昭也不知道看见没，伸手摸着下巴，突然很感慨，“原来我还是个四品官，太久没人说起差点忘记了……”
白玉堂失笑，从腰间摸出钱袋来，给了小六。
小六子站在众人身后，听着说话的气氛不像是要吃饭的样子，接了钱袋也莫名其妙，不解地问白玉堂，“那个，五爷，您要点什么？”
白玉堂一摆手，“让你们掌柜的带着人先避一避，等完事了清点损失，如果不够，派人到白府找百福补数。”
小六子听明白之后，愣了一会儿，随后倒抽一口冷气——妈呀！这是要打架？
艽天任对展昭道，“莫冲动……”
只是他话没说完，展昭看他的神色可不善，“你跟他们一伙的？那你也跑不了。”
艽天任张了张嘴，展昭直接翻脸了？
而此时，楼上的动静早就惊动了下边天宝堂和四河帮的人，很快，楼梯口冲上了不少人，都看着上边的情况。
“咳咳。”龙乔广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伸手对公孙做了个“请”的动作。
公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挪过去几步，走到不太碍事的角落位置。
龙乔广搬了张椅子走过去，顺便端了公孙刚才喝到一半的茶。
公孙在椅子上坐下，接过龙乔广递过来的茶，捧着看四周。
右将军往公孙跟前一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拿出一样东西来。
就在众人看他拿的是什么的时候，就见龙乔广将手中的东西往窗外一扔，对展昭他们一挑眉，“开始吧……”
随着他这个动作，外头绿色的烟雾一闪，一枚联络的响箭窜上了半空，炸开，听响的“啪”一声。
皇城军驻地的欧阳少征仰起脸看了看天上一团绿烟，撇嘴，“到最后还是打起来了不是！”
“将军。”几个副将过来，“人马准备好了。”
欧阳少征一点头，“动手！抄了四河帮和天宝堂。”
开封府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带着大批衙役和军兵与皇城军一起行动。
喵喵楼上，天尊捧着个酒坛子靠着幺幺看着下边的大动静，点头，“喔！好热闹。”
太白居里。
斎素挡住斎天宝，低声道，“皇城军可能马上就到，少主先走。”
斎天宝还没说话，就听白玉堂道，“皇城军应该不是来这里的，这边人手够了。”
对方都一愣。
方星戮皱眉，意识到可能是被抄了老家，于是看展昭，“展昭，你开封府抄家总需要凭证……”
“你说的不就是凭证么。”展昭道，“恶壶岛屠岛的案子、六十年前和三十年前的案子，一起回开封府讲清楚。”
说着，一指斎素，“石金就在开封府，你跟他当堂对峙去！”
“还有伯阳王那边……”
这时，窗边突然落下来一个人，正是南宫纪，“皇上已经派人去通知他，面圣要趁早，皇上最近忙了，春试之后就没空了。”
众人一挑眉——喔唷！赵祯下旨了，三天内滚来见朕！
公孙捧着茶杯坐在龙乔广身后看着前边的景象，点头，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撕破脸来硬的啊！江湖人谈崩了就开打，果然小四子是准的，目测白老五今天要重建太白居了！
皇宫里。
正和包拯下棋的赵祯听了影卫来报，点点头，下了一颗棋子，对包大人道，“包相，春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包拯倒是乐了，“皇上越来越有大将风范。”
赵祯失笑，“呦，包卿竟然会拍马屁了？”
包大人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如此正面处理后果难料，皇上依然淡定坦然，的确沉着。”
赵祯一挑眉，“朕怕什么呢？”
包大人摸了摸胡须。
赵祯半说笑半当真地叹了口气，“他伯阳王就算扯旗造反朕也不怕，九叔和大宋四大猛将里的三个都在开封呢，朕怕谁？由得他们去闹吧。”
488【黄雀在后】
话说，自从展昭到了开封府之后,皇城就安省了好一阵子,尤其是抓一些江湖高手，以前都需要出动大批的衙役和军兵围捕，还会损失惨重。可展昭入驻开封之后,通常抓人都自己一个人跑去,不管多少,全部绑成一串提溜回来。而且最近这些年也真是没出什么大的贪官，开封百姓印象中都好些年没抄过谁的家了，因此今天突然跑出来那么多衙役和皇城军,太平太久的皇城百姓还真有些不习惯了，纷纷跑出来观望,心说这是抓什么人哪？
欧阳带的皇城军平时没少训练，毕竟是边关来的战将当老大，没多久就已经脱胎换骨，再加上欧阳少征是当惯了先锋的人，动作快气势猛是他最大的特点，什么将带什么兵，原本温吞温吞的皇城军如今就跟赵家军的先锋营差不多。
远处皇宫，还抓着一枚棋子的赵祯站在最高那处屋顶上，问柳公公，“那些是皇城军？”
“是啊皇上。”柳公公之前正巧路过花园，赵祯想上房，就带他上来了。
“欧阳有点本事啊……”赵祯好奇，“他怎么训练的？”
柳公公道，“据说是先围城跑，绕城一圈没跑下来的集中到一起骂，骂到痛哭流涕没脸见爹娘愧对列祖列宗，然后大概知耻近乎勇了？没几天就一个两个练得全身硬邦邦了。
赵祯摸了摸下巴，赞叹，“喔……果然非同凡响，少征果然是人才，哈哈哈……”
包大人在下边看着棋盘无奈摇头，之前展昭他们好似是去皇城军那边参观了来着，貌似刚进门公孙就拽着俩小孩儿跑了，小四子学了几句欧阳骂人的话回来悄悄问他什么意思，包大人都没好意思回答他，只叫他千万别在他爹面前说，不然要挨揍了。
这时，去传话的南宫纪也回来了，到了院子里先找赵祯，发现在屋顶上，就赶忙上去。
赵祯问，“怎么样了？”
南宫点点头，“已经打起来了。”
……
而此时，四河帮和天宝堂里面也是一片大乱，当家的没回来，但是门口突然杀到了几百皇城军，将帮派统统围住，又来了一大批开封府的衙役，拿着封门的封条。
欧阳少征骑马来到了四河帮的总堂门口，翻身下马，四河帮大门敞开，里边走出来了帮派的四个副帮主。
“欧阳少征。”
四河帮副帮主岳坤一脸怒容，指着下马就大摇大摆往前走的欧阳问，“你皇城军青天白日这是要干嘛？”
欧阳朝后边一伸手。
刚带着衙役们赶到的马汉往他手里递了一份文书。
欧阳拿着文书按岳坤脸上了，“你四河帮牵涉几百条人命还和星月楼有联系，企图刺王杀驾，这罪名够封你门的了吧。”
欧阳边说边往里走，四河帮是大门派，门徒众多，那些门下弟子听得都惊了，这牛逼的罪名啊……他们那几个当家的是干了什么了……“
欧阳走进四河帮的大院，四外看了看，对门口招招手，那几个副帮主对视了一眼，还是走了进去。
欧阳见不少四河帮的弟子都跑出来了，就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知道些什么准备说出来自保的，站这边。”
众人又对视。
“什么都不知道的，站这边。”欧阳又指了指右手边，最后指了指自己正前方，“知道什么但是不肯说的，站前边。”
欧阳说完，四河帮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一个两个表情不定。
这时，有几人说，“我们只是在这里混口饭吃，平时跑跑船送送货，可不知道什么刺王杀驾之类的事情，不关我们的事。”
欧阳伸起手，手指头在耳边轻轻晃了晃，“我数到三，你们各自站好……”
话没说完，就见人群有些骚动。
“不过么……”火麒麟双眉一挑，“我丑话说在前边，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考虑清楚，知情不报故意隐瞒或者成心捣乱的……”欧阳那根手指伸到面前，点了点众人，“人可只有一条命，别拿自己的命来玩。”
说完，欧阳晃了晃手指，“一……”
再伸出一根手指，“二。”
随着欧阳数数的声音，还真有几个人跑了出来，站在了欧阳的左手边。
“你们活腻了？”岳坤等几个副帮主不满。
那几个弟子也挺实在，“我们就是学功夫和混口饭吃，谁知道你们做什么抄家灭族的事情，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跟你们玩儿命。”
欧阳打了个响指指指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瞬间，四河帮“四分五裂”，一大班人站到了右边，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十几个人到了左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而就剩下几个副帮主和帮内有些地位的人，还站在欧阳对面。
火麒麟微微一笑，对王朝马汉道，“左边这些人你们带去开封府，包大人要问话。”
说完，又指了指右边，“这些留下姓名住址，各自回家，不过这段时间不准离开开封城。”
最后，指了指前边还杵着的几个，“这些全部拷起来，送大理寺。”
站在岳坤他们身后还有一部分人，本来想挺一下的，一听欧阳的话，什么？！不送开封府直接送大理寺？那地儿谁进去不得褪层皮？于是也纷纷站了出来，还都是跑去左边，表示准备将功折罪。
王朝马汉正要带那些人走，岳坤走出一步，抽刀拦住去路，“我四河帮绝不姑息叛徒！”
王朝马汉抽刀，“妨碍办案罪加一等！”
话音一落，那几百衙役刷拉一声抽刀，跟四河帮众人对峙。
欧阳摸了摸下巴，心说……原本以为开封府的衙役都是装饰门面用的，敢情关键时候还蛮有用的么。
欧阳靠着自己那根冰铁棍，一手掏着耳朵无所谓地看四河帮那几个负隅顽抗的，“我说，你们几个。”
四河帮众人转脸看欧阳少征。
“知道你们帮主在哪儿么？”欧阳笑着问，“你家帮主在大理寺大牢等着你们呢，这么忠心进去陪他么，多些人推牌九也有趣点。”
岳坤脸都青了，“欧阳少征！你别欺人太甚。”
欧阳冷笑一声，“我问你们，恶壶岛那两姐弟你们知道么？”
岳坤微微一愣，脸上一瞬间闪过的神情让欧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火麒麟撇嘴，“那一座岛上男女老少多少人？他方星戮真是比他爹还争气啊，你们要跟着他送死我不拦着，不过今天你们谁要是不乖乖进大理寺交代自己干过些什么，就都挖个坑埋在这里！”
这时，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两匹漂亮的麒麟马停在了外边，邹良下马，另一匹马上，霖夜火斜靠着他家呆呆的马头，托着下巴看里面的情况。
“这么慢？”邹良走进来，对欧阳道，“天宝堂全拿下了，你又跟人磨嘴皮子干嘛？直接动手。”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么，你不要那么粗暴。”欧阳笑嘻嘻。
霖夜火打着哈欠的同时，抬头看远处，“嚯……已经打起来了啊。”
门口的衙役和皇城军都仰着脸看太白居的方向。
太白居也算开封城内比较高的建筑了，房顶上，一个红色的身影以一种肉眼只能看到一个重影的速度绕着屋顶翻飞，刀剑相碰的火光还是能看见，屋顶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被展昭打得团团转。
四河帮众人面面相觑——是他们的帮主方星戮。
方星戮功夫不错，一把长刀还是很有威力的，而且刀不小，此人善使硬功，内力刚猛，往往一刀下去，屋顶就一个裂口。
太白居的伙计们跑到楼下就见屋顶上直往下飞砖头瓦片。
掌柜的直跺脚，“哎呀妈呀！我的楼啊！”
楼里，叶知秋对上了斎天宝。
斎天宝的功夫自然打不过叶知秋，斎素也上了，天宝堂还有不少其他门徒，都来帮忙。
龙乔广托着下巴看着叶知秋一对多，别说……叶知秋那小个子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那一骨刀过去，趴下一片，伤的还都是四肢，不伤要害。
公孙端着茶杯不满，“怎么多打少？你不去帮忙？”
龙乔广一摊手，“这几个都撑不过半盏茶时间，我去干嘛呢？还有啊……那边还有个高手闲着呢。”
公孙顺着龙乔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白玉堂还坐在桌边，他对面的是尴尬的艽天任。
白玉堂抬眼看了看艽天任，那意思——要不然你来？
艽天任无奈望天，很识相地将自己的兵刃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举手投降，“与我无关……”
他话音刚落，龙乔广忽然觉得这小子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就一皱眉，“小心……”
龙乔广出声的同时，艽天任的袖间射出了两枚袖箭。
这么近的距离，袖箭直射向白玉堂的面门。
五爷那一瞬间，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目光相对，艽天任微微一愣，白玉堂一丝要躲开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同时，“当当”两声传来，艽天任眼看着袖箭被另外两只横向射来的袖箭射中，撞开，火星蹦了出来，就在眼前闪现的场景有些绮丽……同时，对面白玉堂微微仰起脸往后让开一点，顺便拿走了桌上的云中刀。
艽天任正以为白玉堂要抽刀的时候，就听到耳旁风声。
一转脸，只见一袭红色的衣摆和黑靴。
等艽天任明白过来的时候，展昭不知何时已经进来的，一踩桌面，抬脚对着他的面门就一个飞踢，跟踢颗球似的。
艽天任知道这一脚要不好，本能地一偏头，但还是被展昭踢到大半张脸了，直接飞向一旁。
展昭那个气，从桌子上跳下去，一脚将刚爬起来的艽天任踹飞了出去，艽天任正撞上了窗户，带着窗户和大半堵墙一起飞了出去。
展昭刚才正追方星戮，方星戮跟他过了几招觉得招架不住，就往下走。
展昭追他到窗户口，一转眼就见艽天任偷袭白玉堂，于是火就上来了。
还管他方星戮，展昭一抓窗棱窜进来，一抬手袖箭挡掉艽天任的袖箭，上桌对脸就踹。展护卫火大了，敢打他家玉堂的脸，尼玛，猫爷踩不死你！
展昭追着艽天任来的，刚才逃过一劫的方星戮却去而复返，尾随展昭进来，见展昭一脚踹飞艽天任背对自己，于是一跃往桌上来，大刀举起正要一刀砍过去，却感觉一阵刀风扑面而来。
方星戮猛地胳膊肘往下一沉，大刀本能挡住面门……就见白玉堂单手抓刀，云中刀都没出鞘，横着一刀对着他面门就砸过来。
方星戮运内力阻挡的瞬间，就听到一声巨响……一股强劲的硬功内力从刀刃传到了他手上，顺着腕骨传遍全身筋骨，那股力道，震得他半边身体都麻了。
方星戮一惊抬头，就见白玉堂一手拿着刀，一手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了他一眼。
方星戮一皱眉……白玉堂手腕一转，云中刀在空中转了个圈，让开方星戮竖在眼前阻挡的刀刃，刀柄对着方星戮的胸口一刀柄砸过去。
方星戮一窝胸，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叶知秋正好一骨刀将斎天宝和斎素甩飞出去，回头，就见云中刀出鞘，白玉堂一刀横劈……方星戮顺着刀风和太白居二楼的半堵墙一起飞了出去。
公孙瞄了一眼突然没了的墙壁，感慨——原来房子是白玉堂自己拆掉的。
龙乔广微微挑眉，“方星戮的确是硬刀，不过比起白玉堂来说就是软刀了，气势上能跟白老五扛上的，只有我家王爷。”
叶知秋直蹦跶，“白老五，你打架就打架摆什么造型！烦不烦啊你！”
果然，随着白玉堂追着方星戮从房顶上飞过，下边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儿阿姨大婶都尖叫了起来。
那一头，艽天任也撒腿就跑，展昭追着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就揍。
这满大街一打，围观的人都疯了，好久没看到这两位爷在街上打架了，帅！
龙乔广左右看了看，无语，“这开封城百姓心都挺宽的啊……”
叶知秋收刀，身后斎素突然站了起来，抬手就是一刀。
不过叶知秋一偏头，躲开了他刀的同时，回身一脚……
“喔！”斎素怪叫了一声，捂着档，飞了出去。
龙乔广一抽气，“哇！断子绝孙脚……”
“这得多大仇啊。”公孙直摇头，“废了废了。”
因为两面墙都塌了，所以附近楼上围观的人都看得真切，也抽气——哇！那小孩儿好凶残！
叶知秋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想踹脸的来着……无奈腿太短了，想到档和脸的距离……叶知秋捂胸口，心塞！
斎素飞出去，撞到了对面的那堵墙，这太白居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了，或者说这三位踹人的脚力都太大，于是对面那堵墙也塌了……和斎素一起飞了出去。
公孙端着茶杯，感受了一下小风，以及无比开阔的视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提醒还站着看热闹的龙乔广，“那什么，后面那堵墙好像马上就撑不住了。”
龙乔广一愣，回头一看，好么！身后唯一一面还屹立着支撑屋顶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纹，而且正在扩散中。
龙乔广赶紧一搬公孙的椅子，带着他飞了出去，叶知秋也拽起地上七荤八素的斎天宝，四人离开屋子的同时，就听到“哗啦”一声。
“哇！太白居塌啦！”人群一阵骚乱。
太白居的掌柜在楼下直蹦，“哎呀！”
小六子赶忙把白玉堂留下的钱袋塞给他，“当家的你别哭啦，可以盖新的。”
掌柜的看了看钱袋，突然捧过来，“这是五爷的钱袋？”
“是啊。”小六子点头。
掌柜的默默将银子拿出来，然后将钱袋折起来收好。
小六子不解地看着他，“掌柜的，你干嘛？”
掌柜的瞄了他一眼，“带回去给我闺女。”
小六子好奇，“掌柜的你家里两个闺女呢，给哪个？”
“对哦，还少一个。”掌柜的摸了摸下巴，吩咐小六子，“你负责再帮我弄个展大人的钱袋来。“
“哇！”小六子张大了嘴，“这个高难度啊，自从五爷来了开封府之后，展大人就很少掏钱袋了……”
“阿嚏……”
正追艽天任的展昭突然一个喷嚏，伸手揉鼻子。
被他追到死胡同的艽天任一身伤，摆着手阻止展昭，“喂，你用不用这么狠啊，咱俩好歹有点交情。”
展昭落到他跟前，见他装受伤，干笑，“你艽天任什么时候变那么弱了？我踹两脚还能踹死你？
艽天任擦了擦脸上的伤……展昭的确下手不轻，他堪堪躲过，没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也伤了不少地方，有些狼狈。
“我可是一片好心……”艽天任话还没说完，展昭突然一抽巨阙。
艽天任瞬间感觉到了展昭剑中带的杀气，吃了一惊……
然而，等艽天任从展昭真的想杀了他的震惊中明白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并没中剑。他有些疑惑地转过脸，就见自己身边，有被斩成两断的袖箭，上边还有蓝色的幽光——有毒！
艽天任一愣。
展昭皱眉看着一旁拐弯的一条巷子，对艽天任招了招手。
艽天任躲到一旁，意识到——巷子里有人，是个高手，而且，还想杀自己。
…………
同样被逼到绝境无计可施的还有方星戮。
然而就在方星戮无力招架，要摔下屋顶的时候，白玉堂忽然微微一皱眉，伸手一把抓住他肩膀将他扔了出去……同事，两根袖箭射在了刚才方星戮所在的位置，还泛着幽暗的蓝光。
方星戮也是一愣，抬眼看白玉堂。
白玉堂望向屋顶下方，一处有遮掩的小木棚——那里应该藏着个高手，想趁机，杀了方星戮。
此时，展昭和白玉堂脑袋里都闪过同一个念头——包大人的计是准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这案子后边还有人！只要抓住在暗中偷袭的人，就是这个案子最大的突破。
皇宫里，包大人收起棋子，站了起来。
赵祯正从房上下来，问，“包卿这次大动干戈，并非一贯作风，莫非是想引蛇出洞？”
包大人笑了笑，“下官只有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有人可要跟我抢案子了，不抓紧点怎么行？”
赵祯哈哈一乐，摇了摇头。
太师府里，庞太师听着庞福一趟一趟跟他禀报外边的情况，也是一笑，“包黑那只狐狸，下手也不慢么，看来这次轮不到本太师出马了。”
庞福似乎有些不服气，小声问，“太师，那小侯爷的仇就不报了？便宜他们了吧。”
太师轻轻拍了拍庞福，笑而不语。
庞福放心了，他跟随庞吉多年，太师这个表情，表示他不会善罢甘休，之后必定有好戏看。
……
489【最强之敌】
开封府那个简易的灵堂里，正敲着木鱼的无沙大师突然停了。
过来陪着念经的闵秀秀和包夫人都好奇看他。
无沙大师站了起来,走到了院子里,皱眉，似乎侧耳听什么，随后不解地自言自语,“哪儿来了那么多高手？”
而此时,喵喵楼屋顶上惬意地靠着幺幺打着盹的天尊也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幺幺好奇地看看天尊，凑过去用大脑袋蹭他。
天尊微微皱眉看着远处，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下巴,“哦？”
……
四河帮门口，原本坐在马上打哈欠的霖夜火突然窜了起来。
欧阳和邹良一起望向门口,就听霖夜火喊了一声，“夙青！”
随着火凤话音落下，跟着他一起到门口的夙青将冥盾对着门内还棍子一样杵在原地的四河帮几个副帮主人扔了出去。
邹良和欧阳少征默契地一让路。
冥盾在就要撞到岳坤面门的时候突然急停住，高速转动了起来。
岳坤和几个副帮主吓得倒退了一步，却听到“叮叮”几声。
等众人明白过来，冥盾已经飞了回去。
岳坤等人低头一看，就见地上落了好几枚袖箭，泛着幽兰的毒光。
几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袖箭哪里射过来的？
邹良皱眉，看门口。
就见霖夜火正从半空落下，抽出破天剑对着路边一个茶棚一样的地方一剑劈了过去……随着“哗啦”一声巨响，草棚一分为二，从茶棚里，“嗖”一声，窜出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轻功极高，窜上半空就踩着屋顶逃走。
夙青接住飞回来的盾牌朝着那黑影的方向扔了出去……
霖夜火一跃而起，踩了夙青的盾牌一脚，盾牌飞了回去，夙青接住的同时，再看霖夜火已经借力一跃窜到了那黑影前方，火凤在空中猛地一转身，双手一合握着剑如刀一样对着那黑衣人的头顶就劈了下去。
那黑影举起兵刃阻挡。
两人在半空中兵刃相撞，瞬间火花四射，巨响声和内力震得四周围的路人纷纷惊吓后退。
这时，邹良和欧阳少征已经到了门口，火麒麟让皇城军将两边百姓驱离，空出安全地带……
那本欲逃走的黑衣人被霖夜火逼了回来，他在空中腾身几个后翻，又落回了刚才被砍碎的那个茶棚前边。
霖夜火也从空中落了下来，单手一甩破天剑，抬眼看对面躬身站着，手里拿着一把奇怪兵刃的黑衣人。
欧阳少征和邹良就在那黑衣人的后边，夙青也在，皱眉看着前方的黑衣人……刚才霖夜火那一剑这家伙是硬接住的，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可见武功之高，什么来头？
霖夜火打量对面人，就见此人身材高瘦，不知道是驼背还是水蛇腰，总之身体站不直的感觉，弓着身子，手非常大，一手微抬与肩齐平，另一只手放在一侧，拿着一把巨大的匕首。
没错，此人的兵刃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把反手刀，类似匕首。
这种兵刃俗称反手兵刃，用的人很少，但用的大多是高手。就好比说人有左撇子也有有撇子，可武学之中，除了左右之分之外，还有正反之分。区别就是，正手拿兵刃的人兵刃朝前，反手拿兵刃的人，兵刃朝后，就跟握匕首的姿势差不多。反手兵刃普遍不会太长，不然就会伤到自己，那人的刀大概一尺半长，形同匕首，再加上刚才他后翻的姿势看得出来体术出众，应该是擅长近身战。
霖夜火微微皱眉……那人面目看不到，因为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而那张面具众人再熟悉不过，正是之前赵祯找出来给众人看的，那款替死鬼戴的海怪面具。只是那面具是白的，而他的面具则是黑的。面具和面具之前虽然形态一样，但感觉还是略微有些差异。霖夜火突然明白小四子说的，虽然长得一样，但是那个面具更加“邪恶”是什么意思了。眼前这黑色的面具，笑容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嘲讽，更加邪恶。
那黑衣面具人此时也在打量霖夜火，片刻后，问，“你不像中原人，也是给大宋皇帝卖命的么？”
别看隔着面具，但是因为面具的嘴部特别大，所以声音十分清晰，语调也有点吊儿郎当。而透过面具的嘴巴看那人的嘴和下巴，无胡须、根据皮肤的情况来推断，应该还挺年轻的。
霖夜火听完之后，双手握剑往眼前一横，道，“第一句不应该说这个吧？”
那人微微一愣，问，“那该说什么？自报家门么？”
“谁管你是哪家的。”火凤冷笑了一声，“应该说，你不像中原人，中原哪儿有这么帅的人！”
原本紧张观战的路人和皇城军兵马此时鸦雀无声。
邹良和夙青扶额，欧阳少征靠着自己那根冰铁棍再一次感慨——论奇葩的程度，霖夜火真是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黑面人则是乐得直跺脚，笑够了之后，他依旧摆好姿势，慢悠悠地开口对霖夜火说，“也不是多帅啊……”
这回，四周路人包括皇城军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夙青默默背好盾牌，拽了拽邹良，示意，退后，前面这位有前途，一见面三句话就把他家堂主点着了。
果然，就见霖夜火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万分灿烂的笑容，那张笑脸晃得周围路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捧脸犯花痴——这娃真是长得……怎么说呢，巧夺天工那么的漂亮。
不过跟那张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火凤的杀气。
那黑面人打了声口哨，“果然有点本事。”
说完，就见他突然一躬身，随后一闪……
围观人群“哗”的一声，因为那黑衣人突然不见了。
邹良和欧阳少征则是一皱眉，并非不见了，而是轻功很快，且动作诡异，从来没见过的功夫。夙青也皱眉，此人属于身体先天条件特别好的类型，就跟桑犇一样，天生力气大速度快。
霖夜火站在原地收回剑，突然往旁边一侧身……黑衣人不偏不倚正好出现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的后方，一刀由下往上撩了上来。因为他用的是反手刀，所以招式和一般人是相反的。
霖夜火让开了那一刀之后突然转过脸看了看就近在咫尺的黑衣人的面具。
短刀特别是反手的话，最适合近战，那人刀刀致命，速度极快，对着霖夜火连着进了十几招。
霖夜火都没还手，轻轻巧巧地避过。
围观众人则是好紧张，这打架快得都看不清楚了。
黑面人握着匕首双手交叉放在脸前，笑问霖夜火，“怎么？不还手？”
霖夜火歪头看了看他的姿势，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黑衣人微微一愣。
火凤笑了，“别客气，拿出来你也赢不了。”
那人也笑了，伸手从身后抽出一样东西。
再看……就见原来是另一把匕首，众人瞬间明白了，此人是双手刀。果然，双手都握住反手刀之后，往眼前一挡，气势就完全不同了。
“陌大人说得一点都不错呢。”那黑面人笑得开心，“果然到了皇城，就有好玩的。”
霖夜火双眼微微眯起——陌大人？
人群又突然“哗”了一声，因为那黑衣人双手持刀跃出几步就开始打转，打着旋直扫下盘对着霖夜火猛攻了过来。双手持刀之后战力迅速提升，而且速度快力道猛，内力深厚。
霖夜火破天剑扫着地飞出几剑，威力强劲的同时招式也是不遑多让的古怪。
邹良和欧阳少征都无奈——霖夜火也不是中原门派，无沙大师的武学自成风格，怎么看怎么别别扭扭的打发。
两人迅速打到了一起，众人就见红黑两个影子满地乱转，所到之处碎石齐飞，竟然打了个难解难分。
邹良和欧阳少征对视了一眼，诧异——这个黑衣人什么来头？竟然这么高功夫。
夙青也皱眉走上了一步，自从之前和邹良一战后，很久没见霖夜火动真格了！
……
而另一边。
展昭和白玉堂也挡下了要暗杀艽天任和方星戮的暗器，同时，发现了潜藏在暗中的高手。
展昭让艽天任躲到一旁，艽天任此时也知道情况不妙，自己根本察觉不到暗中那人的气息，表示对方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如今想活命就只能靠展昭来救。他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乖乖躲到一旁不给展昭添乱。
展昭单手握着巨阙站在巷子口
这时，就听到环佩声音……
展昭和艽天任都一愣——女人？
果然，就见巷子里，走出来了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一看就是个身材姣好的女人，高挑匀称，容貌看不到，因为她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那面具看得展昭皱眉……和那张白色的替死鬼面具是一样的，只是银色的而已，更邪气几分，展昭也立刻想到了之前小四子对梦中所见面具的描述。
那个女人走到巷子口，双手背在身后，左右晃了两步，似乎是在打量展昭。
最后，就见她突然轻轻一捧脸，“呀！好男人！”
展昭听了一下声音，猜不出年纪，不过此人内力高强，绝对不是普通女人。
而之前的环佩声音，是从她头上佩戴的凤钗上传出来的。她一身白，银色面具，黑发盘头，戴着一枚花样繁复的银色朱钗。朱钗呈现凤形，但却不同于普通的凤钗，因为她的凤钗是九头凤。展昭自问从没见过这种凤凰造型，更没见过这种诡异的内力。
不过那个戴面具的女人还在捧脸犯花痴，“呀！眼睛好大好可爱！姐姐都不舍得打你了！”
展昭眨了眨眼，那个女人一晃头，她头上九头凤钗下边挂着的三枚凤尾挂饰就会相撞，发出环佩叮咚的清悦响声。可是刚才却是完全没听到，显然是用内力控制住了，要做到这一点，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的花痴“姐姐”。
“乖哈，把他留下。”银面具的女人指了指艽天任，对展昭道，“你回家吧，不为难你。”
展昭站着没动。
那女人又捧脸，“呀~脸小眼大还是猫嘴！好嫩好新鲜！脑门鼻子都好看！腿长腰细还白净，果然皇城人杰地灵！好想咬一口！”
展昭看着眼前母爱泛滥状的面具女人，莫名想起了自己魔宫的那几位姨妈，有些不想将她归到坏人那一类，但是……
那女人花痴了一会儿，突然转回脸，扒着旁边的一棵树，对展昭道，“这么可爱杀掉太可惜了。”
展昭突然盯着她扒着树的手看了起来，随后开口，“姐姐？”
女人一愣，继续捧脸，“声音也好听。”
展昭却摇了摇头，“应该叫你阿姨才对吧。”
女人微微一愣，随后瞄展昭，“这么可爱不要说不可爱的话！”
展昭笑了。
女人继续抱树，“呀！笑起来好甜！好中意！”
展昭将巨阙收入剑鞘，抬起头正视她，似乎是在做什么决定。
那女人也转过脸看展昭，两厢对视，展昭开口，“大婶。”
后边，艽天任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这会儿那女人应该花痴脸变成暴躁脸了，果然，就见她蹦起来，指着展昭，“不要仗着你好看就胡说八道，照样打你啊！脸好看性格乱糟糕的！”
展昭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他太知道怎么能激怒这个年纪的女人了，虽然有点抱歉，不过……
展昭下定决心最后放了一招，开口，“你几岁？”
“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可爱！”那女人果然翻脸了，一抬手……
展昭往艽天任眼前一挡，巨阙上缠住了一条白色的蛇锦软鞭。
展昭皱眉看那条鞭子，长余九尺，质地柔软如丝绦，但是上边布满了蛇鳞，每一片蛇鳞都锋利如同刀刃。这条鞭子不止可以抽死人，还能将人抽成肉渣。
那女人拽了一下鞭子，没拽动，一用内力……展昭内力跟她相撞。
鞭子一松，跟一条游蛇一样缩了回去。
女人一甩手……鞭子就绕在了她的手腕上。
“哦……原来不只是长得好看，功夫也不错么。”那女人摸了摸面具后的下巴，开口，“今天真是惊喜不断。”
说完，就见她突然迈出左脚，同时，绕着蛇锦鞭的手往前伸出，右手握着鞭子的手柄举过头顶，看展昭，“陪你玩玩儿……”
话音一落，就见她突然一个反转，软鞭画了个好看的弧度朝着展昭砸了过来。
艽天任暗中一惊，这女人的内力是有多高？何方神圣？
正疑惑，就见展昭突然“嗖”一声飞起多高。
那女人倒是被展昭的轻功吓了一跳，仰起脸的同时在空中打了个滚，那条软鞭笔直被甩了上去。
展昭正好落下，巨阙往手边一横，擦着软鞭就扫了下来。
瞬间，宝剑触了软鞭的逆鳞，“飒拉飒拉”一阵乱响后，展昭落到地面，一抽巨阙立时寒光一现。
那女人手中的软鞭此时就缠绕在巨阙的刀柄上，展昭的剑已经朝她的面门横扫而来。她一抖鞭子，巨阙剑鞘松脱软鞭朝展昭抽过去。
展昭在鞭子飞舞的空隙中几个躲闪，一把接住剑鞘，回身利落一剑挑起软鞭，反手剑鞘横扫那鞭子的手柄。
女人被鞭子一拽，腾身在空中转了两个圈之后，软鞭鳞片张开，突然围住了展昭。
艽天任一皱眉，却见展昭巨阙擦着鳞片也不知道是怎么闪了两下，直接冲了出来。那些锋利的鳞片擦刮着巨阙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无数的铁球在滚动一样，有些磨牙。
两人这一对战也是眼花缭乱，女人的鞭子满天飞，展昭也是满天飞。
艽天任也看不出哪个更厉害，只知道打得是难分难解……不过展昭向来深不可测，他功夫花样繁多，这两人就好像是灵猫对上了蛇，在巷子前这一亩三分地打得人眼花缭乱。
……
另一边，白玉堂和方星戮分别在一条巷子上的屋顶两边。
两人同时注意到的是巷子里的一个草棚。
白玉堂皱眉对方星戮微微一摆手，示意他退后。
方星戮也知道，有人想要自己的命，而且还是高手……
方星戮站了起来，缓缓后退，可就在他踏出后退一步的时候，突然“哗啦”一声巨响……
就见下边那个草棚被撞飞了起来，一个巨大的身影扑向自己。
方星戮后退一步就看到闪着寒光的锋芒带着强劲的内劲朝自己砸来，就知道不好，抬手正准备运内力，但是刀锋带出来的力道让他意识到，这硬碰硬非吐血不可，对方内力高过自己不说，关键是力气……
就在方星戮觉得死到临头的时候，眼前忽然白影一晃，自己被一脚踹了出去。
他沿着屋顶飞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白玉堂侧身由下往上一刀挥出……这一刀带着一股寒意，白玉堂用内力带出来的寒气让周围的瓦片上瞬间结上了一层寒霜，内力顺着刀锋甩出的弧度，因为寒气遇到空中的水汽结冰，而形成了一道可见的白色圆弧，在空中正挡上对面人砸下来的兵刃。
一声巨响之后，那巨大的身影竟然没有因为这惊人的内力弹开，而是继续往下砸。不过力道减了几乎一半。白玉堂早就等在那里，一刀砍出，双方硬碰硬刀刃相撞的同时内力也相撞，强劲的内力化成巨大的力道，像波浪一样往四周翻滚而出，只是这次的不是小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方星戮往后飞还没着地呢，屋顶的瓦片就全部翻滚了起来，追着他而来。
他下意识地用刀一挡脸，却见那巨大的身影突然窜了过来，出现在自己身后，举起往下砸的兵刃此时也看清楚了，是一把硕大的开山钺。
方星戮觉得自己估计活不了了，却感觉腿被人拽了一把，停止了往前飞。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没发现有人抓住自己的脚，等明白过来可能是白玉堂的隔空掌的时候，已经被白玉堂用内力抓住扔到了身后的屋顶上。
那巨大的开山钺砸塌了大半个屋顶，却没砸中方星戮。
握着开山钺的人终于是站住了，双脚踩着屋顶上的破碎瓦片，抬头看就跟他隔着屋顶上的破洞对面站着的白玉堂。
白玉堂此时也看清楚了对面的人。
袭击方星戮的是一个大胖子，那身形起码有无沙大师两个那么大，巨大的身材导致巨大的力道，那把开山钺比赵普的新亭侯大了至少三倍，放下可以当千金闸用，大概是五爷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兵刃。
不止如此，那“庞然大物”穿着一身扎眼的土黄色蟒纹袍，脸上戴着一张巨大的金色面具。那张面具……正是之前白玉堂他们看到的那张白色面具的放大版。白玉堂还能看出一些微妙的差异，这张面具更诡异一些。
“呵呵呵……”那大个子突然笑了起来，伸出棒槌那么粗的手指头指了指白玉堂，“有点本事，竟然能硬扛住俺的钺。”
他说话粗声粗气，语调也带着一种奇怪的方言腔，应该不是中原人。
白玉堂看着他那把开山钺，若有所思。
那大个子抬手将开山钺扛在了肩膀上，指了指后边的方星戮，问白玉堂，“为了那种人送了性命，值得么？”
白玉堂没说话，将云中到交到右手。
身后不远处的屋顶上，方星戮微微愣了愣——白玉堂是左手刀，交到右手干嘛？
远处的喵喵楼上，天尊清清楚楚地看到这边身形差异巨大的两人在屋顶上对峙。天尊身边，幺幺一见有个巨大的“怪物”袭击他的主人，就要扑过去，天尊拽着幺幺的尾巴不让它冲过去。
幺幺挣扎半天，无语地回头看轻轻松松拽着它尾巴的天尊，好可怕的力气。
天尊轻轻拍了拍它的头，慢悠悠道，“不是谁大就谁厉害的，再大的玉堂都打过。”
那大个子见白玉堂将刀交到右手，起先还有些不解，随后，就见白玉堂左手一握刀把的尾端，抬眼望过来……整个眼神都不同了起来。
大个子微微一愣，眼前的年轻人双手握刀，内力高深带着一股寒意，连被屋顶的微风吹起的发丝都有一股肃杀的感觉。
大个子突然大笑，举起开山钺，“那就顺便也送你上路！”
话音一落，那巨大的开山钺被砸向了屋顶，瞬间，整个屋顶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延伸向前的同时往下坍塌。
屋子下面围观的开封百姓早就被这架势吓坏了，纷纷躲避。
白玉堂握刀站在房顶没动，那条裂缝就延伸到他白靴前，突然停止了。
大个子一抬头，白玉堂却是不见了。
方星戮微微一愣——如影随形！
大个子突然猛地回身抬起钺……就见白玉堂已经出现，双手抡起云中刀照着他握着钺把手的十指砍了下去。
那大个子猛地往下一沉，开山钺的后端对上云中刀。
“哐”一声巨响，白玉堂一刀将那把开山钺从刀锋正对他的方向拍成了砧板一样平对他，随后回身一脚踩在钺上，五爷跃上半空，反转云中刀，用刀背当棍子那么对着那大个子的开山钺侧面狠砸了下去……众人就听到“轰”一声巨响。
那大个子连人带钺，被五爷砸下了屋顶，直冲地面之后，又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随后是楼房坍塌的巨响，跟挨了一炮差不多。
整座小楼坍塌……下边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白玉堂从坑里走出来，一甩云中刀，收刀入鞘往前走了两部，站定，回身……
就见大坑里，那个大个子甩着头爬起来，他庞大的身躯上都是岁砖瓦和土灰，显然十分暴躁，大吼了一声，爬上来举起开山钺猛地一砸地面，哇呀呀咆哮了起来。
白玉堂收刀入鞘之后单手抓刀背到身后，另一手对那胖子招了招，示意……过来。
那大个子显然刚才那一下被白玉堂打得恼羞成怒，那一声怒吼，惊得四周百姓纷纷后退，那气势和体魄根本就是一只怪兽。
大个子举起开山钺，迈开步子，对着白玉堂就冲了过去，而且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个坑，那力道大得整条街的地面都在颤动。
白玉堂一背手，握住刀把一推绷簧，就在那大个子冲到差不多三步远的距离时，猛地一抽刀……围观众人就看到云中刀泛着耀眼的白色日光，寒光已经出现在那大个子金色的面具上……
……
龙乔广托着公孙的椅子到了对面的屋顶上，将椅子放好，公孙还坐得安安稳稳的，手上的茶都没洒。
龙乔广就四外望，远处……白玉堂和一个大胖子打了起来，那边四河帮门口霖夜火也跟一个黑衣人打了起来，而远处的巷子里，那漫天乱窜的红色身影分明是展昭在跟人过招，这是怎么了都打起来了？
正这时，就见刚将斎天宝拖出来的叶知秋突然一脚将人踹了出去……而在斎天宝刚才所在的地方，地上出现了几枚带毒的袖箭。
叶知秋将骨刀背在身后，望向太白居废墟里的一堵墙，道，“出来。”
……
随着叶知秋话音落下，墙后，真的缓缓走了个人出来。
看身形，竟然和叶知秋差不多高，那人一身淡紫色的文生公子袍，若只看穿着，像是谁家的小书童。可再看脸，就见他戴着一张紫色的面具，正是那替死鬼的面具同款，不过颜色不同而已。
那小个子溜达了出来，看了看叶知秋，好奇问，“你几岁？”
众人听到声音都一愣，因为竟然是童音，莫非是个小孩子？
叶知秋也觉得不可思议，对面那人虽然身形小，但绝对功力高强，不应该是小孩子该有的功夫。
这时，就听屋顶上公孙开口，“跟你差不多大。”
那小个子抬头看了看公孙，带着笑音问，“你怎么知道我几岁？”
公孙伸手指了指头顶，道，“从这里可以看出来。”
小个子拍手，“好神奇！”
说完，小个子伸手指了指叶知秋身后的斎天宝，跟叶知秋打商量，“我只是奉命来取他的性命，还要低调一点，你要不然让一下？”
叶知秋论逗比自然不会输给别人，更何况眼前人的身高甚合他心意，于是就点点头，“不然你告诉我奉谁的命？我请你去开封府喝茶？”
那人歪头，“喝茶？开封府的茶很好喝么？”
“好喝！”叶知秋点头，“开封府天牢的茶更好喝，还能管饭。”
“哈哈哈。”那小个子笑得直蹦，笑声一落，突然一闪身……不见了。
叶知秋还站在原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还蛮有趣的么……”
说完，叶知秋一偏头，骨刀刀把架住了一把带鞘的剑。
叶知秋回头看了那小个子一眼，小个子一笑，手腕一翻横向一剑扫过……
叶知秋一矮身就转了两个圈……那矮个子也不示弱，两人都是小个子，于是满地打转了起来，等转到众人眼花缭乱之后，两人已经分开了大概两步的距离，面对面对峙，一个拿刀一个拿剑。
围观众人刚喘口气，两人又“嗖”一声，转上了。两人边打还边互相调侃，速度又快，看得众人都有些晕。
……
而此时，码头附近。
赵普也听到城里的动静了，那边楼连着塌，想不知道都难。
起先赵普还感慨，“吃个饭而已，用不用搞得这么激情四射啊。”
然而影卫们不停地来跟他回禀，说是展昭、白玉堂、叶知秋和霖夜火都跟不认识的面具人打起来了，那些面具人不知道什么来头，武功很高。
赵普听着都新鲜，展昭、白玉堂、叶知秋和霖夜火可谓是当今武林这个年龄层峰顶的四个高手，哪儿来的这么多高手跟他们干上了，还都戴着面具？
正疑惑，赵普就见不远处正玩耍的小四子突然站了起来，爬上楼梯，上了船顶。
萧良不解地跟上去。
小四子一直走到船边，抬眼望着远方的江面。
江面虽然不似海那样一望无际，但水道是绕山的，再远的地方有山和雾气的阻挡，白茫茫一片。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往远处望，小良子就怕他不小心跌下船去，赶忙从后边抱住，“槿儿你干嘛呢？”
小四子伸手指向远方，“那边！”
“那边怎么了？”赵普走了过来，伸手将小四子抱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水道尽头有山峦阻隔，根本看不到什么。
“有危险的东西。”小四子小手指着白茫茫的一片水雾边际。
赵普皱眉，想让人去看看，但是小四子拽住赵普的衣袖，摇头，“不要过去。”
赵普微微一愣。
小四子仰起脸一脸认真地跟赵普说，“那边好危险！不可以过去！”
490【不速之客】
江面上水汽迷蒙,水道也是九曲十八弯有山峦阻挡视线，毕竟是内港,不像海边视野那么开阔。
赵普一手抱着小四子，在船头迎风而站。
小四子盯着远处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就见赵普闭着眼睛，站在风中,江风将他不怎么打理的黑发吹起。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普瘦削的脸颊，刀削斧砍一样的五官和略苍白的皮肤,在风中,看起来异常的坚毅。
同样在看赵普的,还有萧良。
小良子仰着脸看着他师父，赵普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让小良子产生想要以后能成为这样的人的想法。他还记得之前他爹好容易逮住他，问他怎么就在中原不回家了，想干嘛？
他说，他不要回家，他要待在赵普身边学功夫，以后做大英雄。
他爹当时就笑得前仰后合，问他，“你知道什么叫大英雄啊？”
萧良拍了拍胸脯，很得意地说，“跟赵普似的，战无不胜的那种！”
说完了这话，他爹笑了，伸手拍了拍他脑瓜，“一个男人强不强，不在于他能打倒多少人。”
萧良当时傻眼了，“那在于什么？”
“在他能保护多少人。”狼王踹了自家这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毛孩一脚，“滚吧，跟赵普走吧，你要是以后能成为那样的男人，你爹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小良子想着想着，就也学着赵普的样子闭上眼睛，对着江风的方向……闭上眼睛之后听到的风声更加地清晰。
然而……就在这规律的江风之中，有一些什么不同，似乎有一股特别快的风，正在靠近，越来越近……
小良子猛地睁开眼睛，就见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他也没看明白那是什么，但是速度极快正在朝着赵普，于是大喊了一声，“小心！”
与小良子声音几乎同时发生的，是吓得一机灵的小四子、附近扑过来的影卫，以及……突然抬手的赵普。
一刹那，安静异常。
等众人回过神来，江面上依然风平浪静。
赵普抱着小四子站在船头，另一只手则是伸在前方，抓住了一枚接近枪杆那么粗的箭。
“哗啦”一声，影卫们都倒在了他身后，一个个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那一刹那，如果赵普没接到那支箭……
当然了，后怕归后怕，他们元帅毕竟比他们还强了很多……以及……
众人都下意识地去看小良子，这里这么多人，除了赵普之外，竟然是这孩子第一个发现危险。
赵普抓着箭，也低头去看小良子，再一次确认，这孩子，绝对是个天才！
小良子盯着那只重箭看了起来。这么粗的箭之前他也见龙乔广的箭筒里有，他还打趣说这根本不是箭分明是长矛。对弓弩很感兴趣的小良子问龙乔广，这种箭能射多远，龙乔广说——想射多远就射多远，只要你内力够高。
赵普看了看那只羽箭，微微皱眉。
这时，身后的船头，落下了两个人。
龙乔广带着公孙过来了。
右将军毕竟善弓弩，对风声的变化异常敏感……这么重的箭射过来，一方面需要极强的内力，另一方面绝对是射箭的高手。龙乔广心里咯噔一下，这种重箭用来远距离偷袭是最好的，别是有人暗算赵普……
于是，他二话不说带着公孙就赶来了。
两人落下，就见赵普也没回头，将羽箭朝后递过来。
龙乔广接过那支羽箭看了一眼，伸手……紫影接住船下副将扔上来的重弓交给他。
龙乔广接住弓弩，上前一步，开弓放箭……
弩箭一种几乎看不清残影的速度飞了出去……并且在很远的地方，拐了个弯，消失在了江雾中。
片刻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了“啪”一声，半空中，有黑色的烟雾散开，可见是联络用的响箭。
……
城中，邹良和欧阳少征都往码头的方向跑去。
正跟那黑衣人对战的霖夜火就见邹良从身边跑过，留下一句，“别玩了。”
霖夜火眨眨眼，对面正跟他打得起劲的黑衣人也很在意地看了一眼那黑烟，可就在此时，霖夜火招式一变，剑招比刚才快了几乎一倍。
黑衣人一惊……霖夜火却突然一收剑，避开了斜刺里射来的一根袖箭。
那黑衣人也趁势一跃上了房顶，他身边，落下了另外一个人，一身青，戴着一个青色的面具，对那黑衣人一招手……两人一起闪了。
夙青想追，霖夜火微微一摆手，指了指后边，“把四河帮那几个先安全送到开封府，别中了别人的招。”
夙青倒是反应过来了，立刻带人去四河帮将那几个捡回一条命的副将送去了开封。剩下的一部分皇城军和开封府衙役也是面面相觑——别说，霖夜火能当上火凤堂堂主也不是瞎撞的，关键时刻很镇定么。
另一边厢，同样变了招的还有展昭。
银色面具的女人手中鞭子渐渐不好使了，就知道展昭刚才没使出全力，逗自己玩儿呢。
然而就在她堪堪避过展昭擦着她面门来的一剑，眼看第二剑已经避不开了的时候，展昭突然剑往上一挑，挡开了直射自己面门而来的一支袖箭。
那女人趁机一跃上了不远处的屋顶，在她身边，落下了另一个戴着灰色面具的人，跟她一起走了。
艽天任问展昭，“你不追？”
展昭回头看了看他，淡淡一笑，“要追也先送你去开封府再说。”
“他们比我更可疑吧？”艽天任无语。
展昭则是无所谓地一笑，“总会留下一个的，不用你操心。”
“你对别人害挺有信心么。”艽天任嘀咕了一句。
展昭白了他一眼，撇嘴，“那不是别人，你丫才是别人！”
说完，展昭望天，跟欧阳少征混久了，竟然说脏话，不过他还记着刚才艽天任偷袭白玉堂的仇呢，不能忍！
艽天任一脸无奈，“我跟这事真的没关系……”
展昭冷笑一声，“有冤就去开封府伸。”说完一偏头，那意思——走不走？
艽天任倒是也只能跟着他走，因为此时大概只有到了开封府才能保住性命。
而另一头，叶知秋看着三窜两蹦跳出圈外上了一旁屋顶的紫衣人，就见他对着自己摆了摆手，“下次再玩了。”
说完，一闪身走了。
叶知秋皱眉，顺便一脚踩住醒过正想逃的斎天宝，踹给了一旁的衙役们，衙役将人绑了带回开封府。
而此时唯一还没有脱身的，就是还在跟白玉堂苦战的那个金面具的大个子。
那胖子此时全身的土灰，护肩护甲护腕都被砸碎了。白玉堂大概是想留活口，但是对方力气太大不好控制，所以反手拿着云中刀，用刀背把那胖子砸得全身没一块好地方。
四周围衙役们看得目瞪口呆，白玉堂这打法看着就很痛……特别是逃过一劫的方星戮，暗自庆幸刚才没跟白玉堂死磕，不然挨揍的就是自己了。
远处喵喵楼的屋顶上，无沙大师和殷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到了，站在天尊身旁，道，“这是正中下怀啊。”
天尊失笑，“靠力气就想打赢我家玉堂？傻大个只有挨揍的份。”
众人都了然，其实白玉堂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硬碰硬的打法，支持他这种打法的是天山派强大的内力。天尊可以说有最纯正的内力，除非是像殷候、无沙那样，内力比白玉堂高出一截，否则大家差不多的情况下，硬碰硬跟白玉堂打是相当吃亏的。对此，展昭有总结，抓耗子就要出猫招，跟他逗着来！
那胖子的确是个高手，但可惜打法太简单，而且身体笨重动作比白玉堂慢，只要被五爷先砸上，他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那大个子一身蛮力无处施展，被白玉堂打得鼻青脸肿的，狂吼一声之后，就听到一声口哨声传来。
大个子微微一愣，却听身后传来白玉堂的声音，“你跑不了。”
大个子猛地一回头，就见白玉堂举刀对着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胖子赶紧举起开山钺挡。
而与此同时，白玉堂身后射来了好多枚袖箭。
五爷连管都没管，运足内力对着那把开山钺砸下去……
而就在他挥刀的同时，身后红色身影出现，展昭在空中挡住白玉堂后背，巨阙出鞘，寒光挥过……几枚袖箭被挡到了一旁的墙上，钉成了一排。
同时，一声巨响传来，白玉堂一刀将那大个子砸进了地里，“轰”一声，大个子身后的一堵墙也被内力震塌了，倒下来，将那胖子压住。
再看那金面具的大个子，面具都变形了，开山钺重重摔在地上，自己半个身体在地下卡主，背上还压了一堵墙。
他挣扎了两下，终于没力气了，趴倒在地。
白玉堂一甩刀回过身，和展昭一起望向对面屋顶上。
就见那里，站着几个人，分别带戴着不同颜色的面具，正是刚才跟他们过招，之后一起离开的那一群高手。
那几人望向白玉堂身后被活捉的大个子，似乎是在算计要不要救人。
这时，就听说话的声音传来，“总得留下一个么。”
众人抬头，就见白玉堂和展昭身后，屋顶上，霖夜火站在那里，“问题是……”
“是留下他一个，还是你们都留下？”一旁的屋顶上，叶知秋接话。
围观人群有些骚动，这两方面高手对上了！
几个面具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时，远处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号角一样的嗡嗡声，那些面具人没再停留，一闪身……往不同的方向飞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望着码头的方向，那号角声，是从江面上传来的，这帮高手无缘无故出现，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屋顶上，无沙看着那几个面具人逃走，问天尊和殷候，“你俩不管啊？”
天尊一撇嘴，“小朋友打架我怎么好出手。”
殷候也无所谓地一耸肩——表示没兴趣管。
无沙大师摸了摸胡须，摇头回祠堂继续念经去了。
展昭蹲到那大个子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面具，“喂。”
那大个子动了动，抬起头，看众人。
展昭伸手将他的面具一摘……因为面具已经变形了，而那大个子脸上肉又多，似乎是卡主了。
“哎呀呀呀……”那胖子粗声粗气直嚷嚷，“轻点！毁容了！”
展昭哭笑不得，一伸手将他腮帮子上的肉往下一按。
“嗷呜！”那胖子被白玉堂打得头正肿着呢，这一下可痛死他了，不过肉倒是被按下去了，展昭往外一拽……面具被拿了下来。
面具下面，是个粗糙的汉子，大胖脸一半肿了，不过面目还是分得清楚的，没什么特别，众人都没人认识这位高手。
展昭抱着胳膊歪头看他，“你是谁？”
那胖子挣扎了一下，将自己那只肥厚的手抬到眼前，看了一眼……就见右手虎口都裂了，每一根指头上都有伤，肿得都弯不起来了。
大个子不满地看了前方的白玉堂一眼，撇嘴回了展昭一句，“我是五宿。”
“五宿？名字么？”展昭觉得倒是还挺坦白。
“是啊。”胖子又挣扎了两下，一脚踹开压着自己的那堵墙，喘着粗气坐起来，“叫我五爷也成。”
展昭眨眨眼，盯着那胖子看着，想分辨他是说真的，还是故意那么说想调侃一下白玉堂？
白玉堂也回头看了一眼。
江湖上，自从出了白老五之后，很多江湖人排辈分都错开那个“五”字，因为江湖人一说“五爷”，想到的就是白玉堂，免得惹麻烦。
那胖子揉了揉手腕，抬头看看四周，“大宋皇朝还有你们这样的高手呢？”
边说，他边对前边的白玉堂扬扬下巴，“唉，你谁啊？”
众人都面面相觑——这胖子是装的还是真不认识白玉堂？
“他是白玉堂。”展昭帮着回了一句，边观察他神色，觉得他并不相识说谎。
“白玉堂？”大个子歪着头，“哦……那天老四好像说起过，还有个叫什么展渣的……噗。”
胖子话出口就挨了展昭一个烧栗，“渣你个头，展昭！”
大个子揉了揉脑门，撇嘴，“唉，都一样啦，反正都是坏人。”
展昭皱眉——坏人？
霖夜火和叶知秋也下来了，霖夜火抱着胳膊就问白玉堂，“唉，这个不像是装的也不像是傻子，不是中原人吧？”
白玉堂也这么觉得，武功也根本不是中原武林的范儿。
其实此时天尊和殷候也在讨论，两人都没见过这种武功路数，不知道这群高手是哪儿冒出来的。
另外，看这人的体型，如果硬要说的话，可以说这位大哥连人都不像，不过武功好成这样竟然不认识展昭白玉堂，这就有些奇怪了。
“你从哪儿来的？”展昭问他。
大个子无所谓地说，“我跟着陌大人来的。”
“陌大人？”展昭脑子里过了一遍，朝廷没个姓陌的官员啊。
“从哪儿来？”
“海上啊。”大胖子回答得爽快，“刚到。”
“你们来干嘛？”展昭问。
“攻占皇城抢皇帝的位子啊。”大个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就跟说去太白居抢位子吃饭一样，那么轻松。
展昭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该说缺心眼还是没常识的武宿，造反的他倒是也见过几个，不过造得这么高调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
皇宫里，赵祯突然仰天一个喷嚏。
刚进院门的陈公公赶忙转身往外跑，“宣御医！”
赵祯揉了揉鼻子，对南宫晃手指，“不妙。”
南宫凑过来，“皇上哪里不舒服？”
赵祯按着右眼，“眼皮跳！”
……
“我要是你们，干脆让大宋皇帝主动交出王位得了，还能保住自己和全城百姓的命。”大个子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一笑，“我们不过是来探路和办事的而已，大军还没到呢。”
“大军？”白玉堂微微皱眉，“什么大军？”
五宿冷笑了一声，慢悠悠开口，“十万水军。”
众人都一愣。
霖夜火挑眉——嚯！
“十万水军你就想攻下大宋？”展昭问他，“这么巧开封水寨也有十万水军……”
“哈哈哈……”没等展昭说完，那五宿笑得前仰后合，“陌大人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别说你有十万人，就算有一百万人也要输的！”
众人嘴角抽了抽，特别是那几个当兵的，心说拍你一脸九王爷你信不信！还百战百胜，谁怕谁咧！
说完，武宿还挺得意，他眼眉微微一挑，“曹氏皇族气数已尽了！让曹真洗干净脖子等着……哎呀！”
话没说完，展昭又赏了他一个烧栗，“是赵！”
大个子不耐烦，“哎呀，都一样，反正五爷不认字……”
话没说完，展昭索性一脚把他踩地上了，“你家五爷才不认字！你给我改名字！”
491【备战】
渡头,水军的军寨还没有完全建起来,战船刚刚新送到，没有试航过。水军也刚刚组建没多久,东拼西凑大多新丁,十万人里有八万是半吊子，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但是战事却迫在眉睫。
赵普皱眉站在船头,皱着眉头听完了展昭跟他说,关于五宿、陌大人和十万水军的事情。
欧阳少征觉得可疑，“十万水军那满载至少也要二三十艘大型的战船,再加上补给船等等其他……这么浩大的规模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内海,更别说到江上了。
“所以五宿说他们只是探路，真正的大军还在海上。”白玉堂道，“还有些时间。”
众人都点点头，下意识看赵普。
赵普想了想，伸手一拍展昭的肩膀，对他和白玉堂道，“你俩，帮我个忙。”
展昭和白玉堂都爽快点头，示意他尽管说。
赵普道，“带着天尊去一趟楚州府，无论如何，等我大军到前，楚州府绝对不能乱。”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心中自然明白，开封是都城，而且远离海岸，船再大水军再厉害，离开了水也没用！而唯一通过水路入开封的要道，就是眼前这条卞江。
楚州府位于淮南江南交界处，四江汇聚，卞江、淮水、长江、泗水、东南西北四条走向的大型水系全部在那里交汇，是军事要地。对方的船显然还没到内海，一旦进入内海第一个要拿下的就是楚州府。赵普虽然不打水战，但不代表没有研究。楚州府的守城将领是他亲自安排的，双生兄弟，一个叫陈邦一个叫陈锋，这两人功夫极好而且十分精明。如果楚州真出了什么事，他俩就算死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报信，到目前为止依然没信息，表示楚州暂时安好。
展昭等人轻功好，尤其还有幺幺会飞，带上天尊一起到了楚州就表示万无一失，有楚州，才能将人家阻挡在家门外边。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喵喵楼，收拾了一下东西带上天尊，就立刻赶赴楚州了。
欧阳也要带上人马赶去楚州，赵普却一摆手，“你留下。”
欧阳咧嘴，“不是吧！你打仗不带我？”
赵普无语，“你和皇城军都留下，维持开封治安，顺便接无沙大师和微尘大师进宫，保护皇上。”
欧阳一脸怨念地看赵普，不过自己也知道没用，赵普虽然是把兄弟但军令如山。而且他这急性子做先锋一马平川打仗还行，说到海战估计也是有力气使不上，而且谁叫自己是皇城军统帅呢，只能留下看家。
赵普让邹良和霖夜火带上一部分兵马走6路，沿着卞江南下，赶往楚州府，尽快和展昭等人会和，驻守楚州。
沿途跟各驻地的湘军借调水性好的将士，并让他们提高警惕。
另外，赵普让龙乔广整肃水军，在陷空岛四位兄长的协助下，尽快将战船装配好，备齐粮草，三日之内动身，顺卞江南下，赶赴楚州。
最后，赵普让叶知秋带上罗莺罗鸢两姐弟，还有那个曾经去过恶壶岛的老头石金，准备一下，一起和自己南下。
叶知秋也没多问，帮忙准备去了，霖夜火借出了火凤堂的船，让夙青和火凤堂的人驾船，保护要随船而行的这些人。
影卫们也各有各忙，因为是紧急出征，所以特别赶，但众人也都有这方面经验，所以有条不紊进行中。
这么大的乱子，开封城自然早就传开了，开封百姓大致明白是有人从水路来袭，赵普要带兵打水仗去了。众人倒是也不担心，毕竟，有赵普在打仗就不怕输，等着听好消息吧。
大致安排妥当之后，赵普带着公孙和小四子还有几个影卫，回开封府。
而此时，皇宫里赵祯已经听赵普派来的赭影详细讲了事情的经过。
进宫来听消息的八王爷和庞太师也都知道了此事，同样是吃惊非小。
八王爷着急，“这……哪儿来的陌大人？”
赵祯靠在椅子上，倒是很淡定，劝八王爷不要上火，打仗之事，九叔自然有安排。
太师和赵祯差不多淡定，等茶杯里的茶喝完，太师放下杯子，轻轻地摸了摸肥厚的下巴，站了起来，对赵祯一拱手，道，“皇上，老臣愿随王爷出征。”
赵祯一惊，八王爷也睁大了眼睛，心说——不是吧？！太师最怕死，平日让他出个门特别是去个边关他可别扭了，今天竟然自己主动要去，而且还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八王爷想了想，试探着问，“那个……太师，你不会还在计较庞煜被袭击的事情。”
太师一摆手，呵呵一笑，“唉，王爷误会了，老臣是觉得，这朝中有奸细。”
太师说得八王爷一颤，谁知他又接着说了一句，“地方上，没准也有。”
赵祯和八王爷对视了一眼。
太师笑眯眯，“朝里的，就交给包黑……包大人了，而这地方上的么，都比较油滑，让九王爷专心战事，其他的事情，老夫帮忙分忧，也算尽一份力。”
八王爷听了，赶紧对赵祯点头，那意思——我看行！
赵祯笑了笑，看了太师一眼。
太师努力摆出一脸正气。
赵祯却没八王爷那么好骗，太师一定有什么目的，不过么，还是那句话，这是关乎江山存亡的大事，眼前这位是岳父老泰山，总不能拿女婿的江山开玩笑，既然他想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于是赵祯点点头，“那就有劳太师。”
太师笑着点头，也出门准备去了。
……
此时，开封府门口。
包大人的轿子刚刚停下，就见大门前一阵骚乱。
原来，几十个衙役拽着锁链，要把带着枷锁的五宿拉进开封府去。
五宿被展昭点了穴道运不了内力，但是蛮力还在，他身大力不亏，皮糙肉厚，白玉堂刚才一顿拍把他揍老实了，这回缓过劲来了，被拽到开封府门口，就开始犯犟。
开封府几十个衙役一起拽着缰绳，但就是拽不动他，在门口来来回回地扯，武宿还逗他们，说自己这是没吃饭，吃饱了别说几十个，一百个都别想拽动他。
门口围了不少人来看热闹，有些小孩儿被武宿那大体格吓得直跑，扑到爹娘怀里就说有“熊”。
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天尊早早走了，其他人都在忙，也没人管这门前的事。
衙役们纷纷往屋顶看……因为还有一个闲人留在那里——殷候。
不过，殷候托着下巴看着下边一个胖子对阵几十个衙役，貌似还看的挺有趣，也没打算出手帮忙的意思。另外，殷候还挺不满，他家外孙跟白玉堂骑着龙“私奔”了，就带天尊不带他。
五宿逗几个衙役逗得正开心，跟拔河似的，突然……几个衙役一撒手。
五宿没注意，扬天一个跟头，摔了下去，地面一颤。开封府门前的方砖路上被砸出来几排裂缝，引得众人惊呼——这胖子究竟多重？！
五宿坐起来，心说这几个衙役还挺坏，可几人似乎并非是有意要摔他，而是看他身后，“王爷。”
五宿愣了愣，心说，“王爷？”看这群人的态度毕恭毕敬的，难道是皇族的人？
于是，五宿正要转脸，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小跑着从他身边跑过，边跑还边回头看他，最后跑上开封府衙门前的台阶，站定了仰着脸张大了嘴看他，“哇！好大！”
五宿的注意力被眼前这小孩儿给吸引了，这娃娃看着五六岁？胖乎乎的雪白雪白，大眼睛小脸蛋儿肉嘟嘟，嘴巴一点点……可爱得不知道多可爱。
五宿睁大了眼睛瞧着台阶上的娃。
这娃是谁？自然是小四子。
小良子打着哈欠从五宿身边走过，也往台阶上走。
五宿眨了眨眼，又一个娃！不过这个高一点，样子也好看，不过一脸臭屁。
“你就是那个差点被白大哥拍扁了的胖子？”小良子逗五宿。
五宿嘴角抽了抽，小四子好奇问他，“这已经是拍扁了么？那以前多圆？”
五宿盯着两个娃看了一会儿，那个白胖呆萌的娃可爱一点，另外那个太拽了，不过……这俩里边谁是王爷？
不过他正琢磨，就见身旁一个人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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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宿抬头，那人侧脸看了他一眼，两厢对视，五宿吓了一跳——哇！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
“你是妖怪？”五宿惊骇，开口就问赵普。
公孙也走了过来，看了看他，摸下巴，“咦？你是不是伯鹿门族的？”
五宿皱眉看公孙，“什么菠萝门？”
公孙皱眉，“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么？”
“我是海神生的。”五宿一仰脸，还挺得意。
公孙微微皱眉，就听小四子问，“你是海参生的？”
五宿点点头。
小四子惊讶，“诶？！那你晒太阳为什么不会干掉？”
五宿一脸疑惑，“为什么晒太阳会肝掉？”
小四子一拍手，“你不是海参么？”
“我不是海神！我是海神生的！”五宿又说了一遍。
小四子歪过头，“海参生出来的不是海参么？”
“呃……”五宿倒是被问住了，随后恍然大悟状，“对啊！我是海神生的，那我也是海神才对！”
小四子点头，“就是么。”
五宿一脸欣喜，指了指小四子——这娃真聪明。
小四子还纳闷，“当海参那么高兴么？”
门口众衙役默默叹气……这俩倒是能沟通。
包大人刚从皇宫过来，急急忙忙下轿，就来询问赵普情况。
赵普示意，带那胖子进去详细问。
不过衙役们苦哈哈拿着链子看赵普，那意思——拽不动。
赵普伸手接过链子，往里一拽那胖子。
五宿这下可坐不住了，他没内力就光靠蛮近和体重，哪儿经得住赵普这么拽。别说他是个人，就算是头大象呗，赵普也拽着走了。
五宿被拽着往里走，还问赵普，“你姓曹？是皇家的人？”
赵普没说话，观察了一下，确定是个缺心眼的，于是就让他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就是到不远处的石凳子边坐下。
小四子乖巧地捧着茶过来，给赵普喝，知道他忙了一天了。
赵普伸手接过来，摸了摸小四子的头，道，“跟你爹去收拾东西，三天后要出远门了。”
“嗯！”小四子拉着小良子蹦蹦跳跳跑了。
五宿大概还挺喜欢小孩子，回头瞧跑远的小四子和小良子，问赵普，“你儿子啊？”
“一个我儿子，一个我徒弟。”赵普淡淡道。
“喔……”五宿还挺意外，又问了一遍，“你是大宋皇族的么？”
赵普点点头，“先皇是我兄弟，当今皇帝是我侄子。”
五宿张大了嘴，“这么大官？看不出来啊！不是说大宋皇帝很凶残么？”
赵普问他，“谁跟你说的？”
“陌大人。”五宿撇撇嘴，“我爹也这么说。”
赵普皱眉看他，“你说你爹是海神。”
“对啊！”五宿点头。
“也就是说，海神跟你说，大宋皇帝很凶残？”赵普略感兴趣，“都怎么说的？”
“杀人不眨眼，坏事做绝！”五宿道，“昏君！”
赵普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皇帝，造反也正常。”
“嘿嘿。”五宿笑着点头，“那是。”
“可如果不是呢？”赵普反问他。
五宿眨了眨眼。
“你看看这天下太平。”赵普淡淡道，“百姓富庶，孩子们不用在战火中流离失所，就足以证明皇帝不是一个昏君。倒反而是你们，挑起战争之后，天下大乱，就算最后换了你们的人当皇帝，死了的人还是死的，活不过来了。换句话说，你们嘴里的昏君让天下人幸福平安地生活，而你们的那位陌大人用生灵涂炭来换取自己的皇位，究竟谁是坏人？”
五宿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一甩脑袋，“什么好人坏人啊，你说绕口令呢？”
赵普突然伸手，指了指在门口帮公孙搬东西的小四子。
五宿回头看。
“如果我说，要得皇位，就要杀了那孩子，你会杀么？”赵普问。
五宿张大了嘴，回头骂赵普，“你是不是人啊？这么可爱的小孩也杀掉……”
只是他话没说完，赵普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一把卡住他脖子。
五宿被赵普掐得气都喘不过来了，脚直蹬，就听赵普在他耳边问，“你家那位陌大人，能保证战乱一起，刀枪无眼，这样的小孩不会死于战祸？”
五宿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公孙在远处看着直摇头，赵普再捏一会儿这胖子死定了。
就在五宿要死没死，眼前都黑了，耳朵嗡嗡直响的时候，赵普松开了手。
五宿一屁股坐地上，揉着脖子喘粗气，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普。
“蠢材。”赵普拍了拍五宿的头，“没有人是神鬼生的，人都是爹妈生的，你爹妈生你出来是让你自己去想该干什么，而不是听别人说该干什么。”
说完，赵普跟他对视，“记住，别在我宋土上杀人，不然的话，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五宿看着赵普两只眼色不一样的眼睛，说不上话来。
赵普扯下他身上的枷锁，“你走吧。”
五宿一愣，指了指自己，“你放我走？”
“嗯。”赵普将枷锁甩在一旁。
包大人就在书房里，微微地笑了笑，影卫们自然不会对赵普的决定有异议，倒是一班衙役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谁也不敢说。
“你干嘛放我？”五宿不解。
赵普皱眉，“不放你留着干嘛？养你浪费粮食，你要不然就滚，要不然我直接宰了你好不好？“
五宿一惊，赶忙站起来，瞧了瞧赵普，“你不怕放虎归山？”
“原来还懂一两个成语。”赵普失笑，“你还不算数虎，这才是虎。”
说着，指了指一旁。
五宿转脸，就见小四子正给小五梳毛，小五用大肉爪子轻轻地拍着小四子的衣摆，跟他闹着玩儿。
五宿惊讶，“这是什么？这么大猫？”
众人都皱眉，这胖子是从小与世隔绝在生活么？一点常识都没有，老虎也不认识？
“滚吧。”赵普道。
五宿犹豫了一下，“你真的放我？”
赵普斜了他一眼，那意思——不滚就宰了你。
五宿赶紧一纵身，跃上屋顶 ，还低头看一眼。
小四子正躺在小五背上，见他要走了，就跟他摆摆手，“参参再见。”
五宿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赵普，赵普都没理他。
五宿一跃下了屋顶，三窜两蹦往远处跑了。
赵普回过头，看了一眼喵喵楼上正打哈欠的殷候，笑道，“老爷子，麻烦你了。”
殷候也笑了，他算明白赵普干嘛不让他跟天尊一起去楚州了，敢情是要他跟踪那胖子，去帮忙刺探敌情啊。
殷候点点头，一闪身……没影了。
包大人也走了出来，“王爷想得周到，对方能力莫辩高手如云，只有殷候去刺探，才不易打草惊蛇。”
公孙也点头，这胖子傻了吧唧语无伦次，问也问不出什么，不如直接跟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赵普问包大人，“包相，那个什么陌大人，你有没有线索？”
包大人叹了口气，对赵普招招手，“刚才公孙先生提到，这个彪形大汉体态奇异，本府也觉得应该是传说中的伯鹿门族，所以查了一下典籍，还真查到了一些东西。”
492【八族列岛】
包大人打开的是一卷书册，看起来十分考究。
公孙也是头一回看到,就好奇问是什么书。包大人说这书是从春堂阁拿出来的,一套游记里的一本。
写这本书的人叫王云野,自称游山居士，其实就是整日游手好闲游山玩水的意思，别看随性,那也是大文豪之一。此人热衷于收集民间传奇故事与奇怪见闻，所听所见皆记载下来,集合成册。他毕生走遍了大江南北，老来在太学教书，正好是包拯的夫子之一，两人是忘年交,老爷子曾经跟包拯闲聊的时候，讲到过伯鹿门族的事情。老头当时就告诉包拯，他对此有些研究，若是日后碰到奇怪的人或者事，不妨去翻翻他收在春堂阁里的那几卷游记。
包大人翻开书册，让公孙看，边说，“王夫子文中记载了一段他在海边听几位老渔民说的，关于‘八族列岛’的传闻。”
“八族列岛？”赵普皱眉，并没听说过。
倒是公孙突然抬头，“咦？之前殷候从南安寺别院拿出来的那些问空大师当年的手稿里，也有提到什么岛屿之类的，和这边描述很像。”
“哦？”包大人惊讶。
公孙让包延去把那些手稿都拿来。
包延和庞煜跑了一趟，捧过来那些手稿。
“问空大师当年跟踪那些江湖人。”公孙道，“他暗中偷听他们的对话，大致如下……”
“都说了全是死人，怎么可能还有活口。”
“可是有八个岛，我们只去了三个，恶壶岛上那些人也来路不明。”
“唉，你没看到岛上那些白骨么？”
“那三个是，另外五个也是么？”
“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们的任务就是确认有没有活口。”
“就是，没有活口就好了，不要问太多。”
“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赵普微微皱眉，“八个岛屿……”
“然后王夫子游记上提到的是，他跟几个老渔民聊天，说是原本海上有盗贼的，那些盗贼十分凶悍而且武功很高，朝廷出水军却是拿他们不下。原因是这些人各有特点，有的体型特别巨大，有的水性特别好跟鱼似的身上很滑，还有一些样貌凶恶，力量惊人。”包大人道，“其实这些人都不是中原人，他们住在远海的几座岛屿上，总共八座岛，被称为八族列岛。据说每个岛屿上生存着一个族，都是海神后裔。”
众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出现啦！海神！
“王夫子详细记录了这几座岛屿的传闻，其中就有伯鹿门岛，上面的居民被称之为伯鹿门族，体型巨大性格憨傻，力大无穷。”包大人道，“那座岛上有一座山门，是白色的鹿形，因此也叫白鹿岛，后来传来传去传岔了，就成了伯鹿门。”
“体型巨大憨傻有力……跟五宿很符合。”赵普点了点头，“难怪一股与世隔绝的劲，原来真的是生活在小岛上。”
“公孙先生也知道伯鹿门族么？”包大人好奇问公孙。
公孙点点头，道，“我是看以前师父的医术看到的，师父那本医术上记载了体型对身体的影响，其中提到体型最大的人应该是伯鹿门族，生于海上，捕鱼维生，骨骼粗大体重惊人。之所以会有这种体型，跟他们吃的食物有关系。他们应该是长期食用一种深海鱼，叫伯斑，也叫无目鱼。这种鱼全身光滑，头上有角，白底灰斑，面容似鹿，但是没有眼睛。”
“没眼睛？”赵普惊讶。
“只有眼眶而没有眼睛，大概是常年生活在黑暗深海中的缘故吧。”公孙道，“这种鱼十分的肥硕，吃多了就会让人变胖，骨头也会变粗……这种鱼本是一种药材，对于骨骼疏松易骨折等症状有奇效，也很适合老年人食用，少量是十分有益的。不过这种鱼几乎抓不到，只有伯鹿门族的人可以抓到，而且据说伯鹿门族已经灭绝了。”
说到这里，公孙一脸惋惜，边自言自语，“要是能弄到伯斑鱼就好了！终身遗憾啊。”
众人都看他，赵普忍不住说，“你又不是展昭，对一条鱼那么执着干嘛？”
公孙瞄了赵普一眼，又低头瞧瞧自己的身板，叹气。
小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边剥桔子边听众人讲话，这时候就插了一句，“爹爹还在惦记那个鱼哪？小四子也好想吃，吃了可以变成虎背熊腰的理想身材！”
众人都忍不住看了看公孙爷俩的身材，又想象了一下他俩和“虎背熊腰”四个字结合之后的情况……莫名就觉得好笑。
赵普也有些来气，压低声音跟公孙说，“拉倒吧你，吃什么鱼都没用！展昭吃了这么多年鱼还不是就那猫样！吃鱼是变不成胖子的！”
公孙狠狠斜了赵普一眼，小四子倒是摸下巴认真考虑——是哦！还是要多吃肉才行，
……
“阿嚏……”
正赶路的展昭突然一个喷嚏。
白玉堂坐在幺幺背上，问他，“冷啊？”
展昭揉了揉鼻子，此时天都黑了，幺幺飞得又高又快，的确风大，不过他这点内力自然是不怕冷的。
“有幺幺，赶路的速度跟骑马简直不是一个档次啊！”天尊站在前方，看着云雾之中地面上的夜景。
按理来说，幺幺虽然体型巨大，但是毕竟要驮着三个人，飞起来有困难。不过展昭等人轻功都好，运内力往上提一下，再借一点幺幺的力，于是也没给它增加太多负担，飞得和往常差不多。直到幺幺全速飞行，众人才明白它的速度有多快，按照这架势，天亮前绝对到楚州府！
卞江像一条玉带一样在地上蜿蜒向前，因为泛着月光，在夜晚就更加的明显，顺着河飞，自然不会有错。
展昭和白玉堂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江河湖泊，莫名就觉得分外震撼。
河两边山都不高，村落遍布，城镇之中有灯火点点，一派的宁静祥和。沿着汴河的官道上车马来往还挺频繁，这么看着，莫名有一种风调雨顺大好江山的感觉。
天尊看得出神，自言自语，“一百年前可是兵荒马乱啊。
展昭凑到天尊身边，问他，“天尊你见过那么多个皇帝，觉得哪个最好？”
天尊笑了，伸手拍了拍展昭的头，“什么样的皇帝算好皇帝？”
展昭瞧天尊。
天尊眯着眼睛道，“妖王说，人么，算他活到八十岁，除去前面二十年少不更事后边二十年老糊涂，再减去十年偶尔犯傻，能有三十年保持头脑清醒不做错决定就很不错啦，所以能保证三十年天下太平的，就是好皇帝。如果还能做到地方富庶风调雨顺那就算明君了，人品方面不用期盼太多，有权有势的男人里头人渣比圣人多得多。”
“噗。”展昭被天尊逗乐了，或者说被妖王逗乐了。
白玉堂在后边看着天尊和展昭并排站着，笑嘻嘻聊着妖王的事情，心中也如同这高空的夜风一样，畅快。
……
放下展昭白玉堂他们惬意地赶路不提，开封府众人可成了书虫了，认真研究了王夫子和问空大师留下来的书稿之后，大致对八族列岛有了了解。
“王夫子说八族列岛因为一次海啸，岛上的人全死了。”包大人道，“不过这是他从渔民那里得来的消息，具体的情况是，盛唐的时候，本来横行海上的海盗一夜之间都没了，并且从此之后再没见过八族列岛上的人，渐渐的八族列岛上的怪人们成了传说，那些老渔民也就听祖辈们说过。可是六十多年前突然那种怪人又出现了，被出远海的渔民目击，不过大多是传闻，具体不详。”
“盛唐时期和六十年前。”赵普皱眉，“正好是刑天号出事和六十年前的事件，这么巧么？”
公孙抱着胳膊，“时间的确是巧的！然后问空大师记载的，他跟踪调查的结果是，那群人是奉命去查看‘八座岛’上还有没有活口，但他们去了三座，其他几座因为风浪大而暂时无法靠近。另外，他们还提到喂食什么的，说到，‘跑了一个，人数不对，海神会不会生气？当年据说就是因为人数不对，所以才……’”
后面的话，因为被听话的人打断，所以问天大师没有听到更详细的信息。
第二天，那群人去查看另外几座岛屿，问天就悄悄潜入他们的船，跟着一起去了。而看到的景象则是让大和尚毕生难忘……就见岛上白骨累累，到处都是骸骨，似乎是曾经发生过一场屠杀，那些骸骨大人小孩儿的都有，而且不少身首异处，胸前脖颈刀伤明显，绝对是被人杀害。
那些江湖人确认了岛上没活口之后就匆匆赶往另外的岛屿。然而，问天和尚却发现，岛上并不是没人，而是有人的，都躲起来了。岛上应该有地道……大和尚当然不会提醒那些江湖人有活口，而是跟着走了。
等几座岛屿都“检查”完之后，众人回到了岸上，去见了一个人。
那人十分神秘，坐在马车里，黑帘当着车门，看不真切。
为首一个江湖人跟他回禀，说岛上没有活口，已经确认。
那人又问，“祭海神的事呢？没生出什么枝节吧？”
江湖人将跑了一个人的消息隐瞒了，只回答说，“一切顺利。”
那人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了一句，“那这段恩怨就算告一段落了，无论是枉死鬼还是该死鬼，赶紧轮回，下一世投个好胎吧，这一世也算舍生取义舍己为人了。”
问天大师的记录到这里就断了，他说他本来很想深究一下，但是当时突然出了点事，他走不开，于是没往下查，后来那些江湖人也好，马车里的神秘人也好，都没出现过，线索也就断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江湖人中，有一个面上有胎记……
即便如此，问天大和尚还是隐约觉得，自己对那座岛上还藏着的“活人”有“责任”，所以他的余生都在港口“盯梢”，万一那些江湖人再出现，他就跟去再查下去。可惜，之后那些江湖人再没有出现过。
另外，问天托人各处调查过，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查访，他觉得那个坐在马车里的神秘人，可能是朝廷的官员。
包大人和赵普对视了一眼，莫名都想到了伯阳王。
“奇怪啊。”公孙道，“之前我们调查的，那些死囚不是被送去以命换命的么？祭祀的仪式怎么变成祭海神了？喂食？还有啊，八座岛上的枯骨是怎么回事？跟当年刑天号有关系？莫非刑天号当年是去岛上灭海贼？那为什么船沉在恶壶岛？”
包大人也皱眉，“王夫子的记载，只说海寇之中有八族列岛里的人，可这八族列岛上边不是各个都是海寇吧？”
“对啊。”公孙点头，“问天大师说那些枯骨大小都有，应该是集体被杀。”
“难道不止屠了一个恶壶岛，还有别的？问天大师看到的就是骸骨，那是多少年前被杀的？”包大人皱眉，“而且恶壶岛并不是八族列岛之一。”
公孙也点头，“方位也不对，不过离得并不算远。”
赵普让叶知秋把罗鸢罗莺两姐弟带来。
姐弟俩都没听过八族列岛的事情，不过罗莺说，站在恶壶岛最高的山上朝西边看，的确可以看到好几座相距不远的岛屿。她也曾经问过她爷爷那是什么岛，岛上有没有人，他爷爷说，“那岛上没人，只有鬼。”
众人都皱眉，老头似乎话里有话。
赵普写了封书信，让赭影进宫去交给皇上，之后，他派人把斎素从大牢里提了出来。
斎素也被点了穴，还戴着枷锁，比起斎天宝和方星戮的不服不忿、斎素看起来似乎情绪低落。老头年纪也大了，面如菜色，包拯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身体受不了。不过赵普则是摇摇头……开封府大牢条件够好的了，这老头功夫不错还能因为蹲了个把时辰的大牢就犯病了不成？真有病，也是心病。
斎素到了包大人的书房，一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白色面具，下意识就倒抽了口冷气。
赵普看了看他，“你看见今天要杀你的那些人了吧？”
斎素脸色又白了几分。
赵普笑了，“你没料到还有遭报应的这一天吧？”
斎素沉默良久，抬头道，“真要遭报应也不应该是我……”
“对，你之前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去查一下有没有活口而已，不过这说白了也叫助纣为虐。”
赵普一句话，斎素脸色惨白，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普，显然惊讶赵普竟然知道那么多。
赵普其实也是根据问天大和尚的手稿上的零星内容来唬他，“不过恶壶岛那笔怎么算？”
斎素这会儿喘气也有些困难，只是说，“我有跟天宝说，让他不要参与……但他就是不听，说来说去也是被逼无奈，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你赵氏皇族和伯阳王的错！”
“你骗自己还是骗我？”赵普反问他，“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人家要杀的是你不是我？”
斎素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不应该变成这样……”
“你有子女么？”赵普突然问。
斎素抬头，有些惊惧地看赵普，“我好歹也是为你祖辈办事……”
赵普失笑，“用你子女威胁你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你拿我赵普当什么人了？我是想问你……你但不担心你子女未来要在战火中度日？”
斎素一愣，“战火……”
“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戴着面具么？”赵普问，“这面具，你应该再熟悉不过……”
斎素张大了嘴，摇头，“不可能的……没有活口才对……怎么会？！”
“有活口。”赵普道，“当时真的留下了活口。”
斎素瘫坐在地，“他们来报仇了……真的来报仇了！”
赵普示意影卫将他扶起来。
包大人对斎素道，“老爷子，你也活了这么大岁数，就当为子孙积福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斎素呆呆地盯着地面良久，长叹一声，“其实也是前人作孽，后人食恶果……”
众人见老头真被说动了，于是就安静下来，听他讲述过去发生的，那段不为人知的诡谲往事。
……
而此时，皇宫里，赵祯看完赵普让影卫送来的信，微微皱眉。
这时，南宫纪走了进来，“皇上。”
赵祯看他。
“当年几位郡王的子嗣联系上了。”南宫道，“大多普通纨绔子弟，对父辈之事一无所知，不过属下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府中的下人叫住。原来他祖上也是跟随王爷的家将，留下亲笔信传给后人，说是日后如果有人，特别是皇家的人来调查那几位郡王的事情，就想法子，将这封书信给皇帝。”
赵祯点点头。
南宫打开书信，铺开给赵祯看。
这封书信已经十分久远，但是保存完好。
赵祯将书信读完，脸色就沉了下来，随后他让南宫纪将书信交给了在门外等的赭影，让他拿去给赵普。
等赭影走了，赵祯对南宫道，“去告诉太师，想个法子，帮朕把伯阳王骗进宫来。”
南宫点头去太师府了。
赵祯站在书房门口，仰脸看着屋檐外那一轮新月，摇头。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赵祯一听这脚步声，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些，回头，果然……就见香香悄悄跑过来了，一把搂住他的腿，仰着脸朝他笑眯眯。
赵祯把她抱起来，走到院中，仰脸继续看夜空。
小香香歪着头看了看她爹，伸手揉了揉赵祯微微皱起的眉心，问，“父皇皇，烦心？”
赵祯笑了，对闺女点点头，“父皇皇可不是烦心么？”
香香盯着赵祯看，似乎是在等他说什么烦心事。
赵祯叹了口气，“父皇真想找个智者问问，除了打一仗，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开这冤仇。”说着，赵祯神往，“若是妖王还健在就好了。”
香香自然不懂这些，只是搂着他爹蹭来蹭去，蹭得赵祯烦恼消散……决定不管了，交给赵普和开封府吧！
……
赵普和开封府包括赵祯一个头两个大不提，展昭他们倒是顺利地在午夜时分，赶到了楚州府。
此时，上边是星空下边是已经进入梦乡的城镇，四周围万籁俱寂，只有幺幺翅膀扇出来的风声。
幺幺到了楚州府上空盘旋了两转，白玉堂就想找个地方着6，但是幺幺却对着远处，发出了一声鸣叫。
展昭回过头，就见天尊正皱眉看着入海口的海港方向。
此时，海上也是一片漆黑，然而就在海天交接的那一条黑线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而且……火光似乎正在变大。
这时，就听天尊突然说了一声，“不好！”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望过去……就见那些火光正在朝着港口的方向飞速前进，变成了火球。
随着几声巨响，港口被熊熊燃烧的火球击中。
霎时间，铜锣声四期，展昭就听在港口驻守的守卫喊了起来，“关城门！有人攻城！”
瞬间，楚州府大乱。
毕竟是军事要塞，驻军的守备又是靠谱的将领，军营虽然乱却不慌，士兵们举着灯笼火把跑出来，准备战斗。
不止如此，城中的住户家里也燃起了灯火，应该是被惊醒的居民。
“看那边！”天尊指着远处。
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远处海天相交的那条线上，有大量的战船正在驶来，而为首的一艘，即便是隔了那么远，那么高的距离望过去，展昭还是倒抽了口凉气，“好大的船！”
白玉堂也觉得不可置信，“不妙啊……比赵普那批战舰里最大的那艘还要大至少一倍！”
而此时，多艘战船正在朝着岸边射火球。因为距离尚远，火球只能射到港口，但如果船再使近一些，火球就会被扔进城里来，那到时候就伤亡惨重了，城中到处都是木结构房屋，随时随地大火熔城。
“不能再让船靠前了！”天尊对展昭和白玉堂道。
“赵普的推测是对的，对方想要楚州府，偷袭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展昭看白玉堂。
白玉堂点头，“这么多战船要挡住有困难……不过对方如果很聪明的话，没准能骗他。”
展昭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只要让他们怀疑我们有准备就行了。”
天尊好奇看两人，“要怎么做？”
展昭和白玉堂一人一边拍天尊肩膀，坏坏一笑，“让他们开开眼界！”
说完，白玉堂一拍幺幺的头……幺幺朝着海港的方向俯冲过去。
展昭到了港口独自跳了下来，落到城头正指挥布防的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将领面前。
两人一惊，展昭已经伸手，将一块九龙金令给他们看。
这两人正是守城的将领陈氏兄弟，立刻惊喜，“王爷派你来的？”
展昭点头示意，“所有灯火熄灭！锣鼓声停下！”
二人立刻下令。
瞬间……原本喧闹混乱的港口，忽然一片寂静无声。
可更奇怪的是，对方再射过来的火球，却在空中奇迹般地熄灭了，砸下来之后，有士兵就看到火球冒白气，凑近一看——好家伙！变成冰球了！
幺幺载着白玉堂和天尊贴着海面，朝船队的方向飞去。
飞过来的火球还在不断地变成冰球。
守城士兵都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白玉堂正抓着天尊的衣袖，天尊的内力，传递给了半空中对别人来说，根本不存在的鲛鲛。
突然出现的鲛鲛用天尊的极寒内力扫过那些火球……砸下来的，自然是冰球。
而就在此时，对面的船队也停止了前进，停止了射火球，大概也觉察出了不对劲，谨慎起见停止前进。那五宿是不是傻瓜众人不管，但那陌大人既然百战百胜，自然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敌人是赵普，多一份疑心是正常事。
展昭一笑，心说你多疑就好！边问陈氏两兄弟，“有战船么？”
“有，不过不多！”两兄弟无奈。
“有几艘就够了！”展昭微微一笑，“能变多的！”
……
493【退敌之计】
展昭让陈氏兄弟派士兵带着未点燃的灯笼火把到几艘战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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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兄弟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展昭是赵普派来的,他俩自然是听他的。
等人都安排好，展昭看到了落到身边的鲛鲛。
鲛鲛对他点点头，展昭对陈氏兄弟说，“我数到三，所有人马点亮火把，能敲的战鼓都给我敲起来。”
随着展昭数到三，陈邦抬手，一枚联络用的响箭上天……响声一起，瞬间……港口的几艘战船上亮起了灯火。
而奇怪的是,陈氏兄弟记得港口明明只有几艘船而已,但是此时……海面上竟然瞬间出现了一大片战船，目测不下百艘，那架势……港口起码聚集了几十万的水军。而且战鼓声一起，气势惊人。
两兄弟目瞪口呆看着。
显然，这边的架势让对面连夜突袭的战船队伍也吃了一惊，因为不明白情况又怕中埋伏吧……对方的战船退了回去。
幺幺载着白玉堂和天尊一直跟着那些船队……直到他们集体驶往茫茫远海，消失在了夜色中，才折返会岸边。
此时，陈氏兄弟和展昭等人已经到了港口。
到了跟前，众人才发现，战船还是那么几艘没增加，但是近海的水面竟然都封冻住了，一堵一堵的冰墙矗立在冰层之上，因为夜色的缘故，形成了一面面的镜子……在这些镜子的作用下，原本挺寒酸的几艘战船，变成了千军万马。
不过这招晚上看着管用，白天就不成了……这次算躲过了一劫，之后还有得麻烦。
幺幺的叫声传来，众人仰起脸，就见一只白色的“龙”飞到了切近。
陈邦陈锋一惊，展昭摆手，“没事，自己人。”
两兄弟面面相觑，心说九王爷这越来越神了啊……连龙都有啊！
白玉堂和天尊从幺幺背上下来，天尊玩得还挺开心，幺幺冻得直甩身上的冰渣，白玉堂却是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什么心事。
展昭让陈氏兄弟加强戒备，过几天赵普应该就能赶到了。
陈邦和陈锋自然不敢怠慢，下去层层设防，确保楚州的安全。
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天尊幺幺暂时住在军营里。
这会儿，离天亮也没多少时间了，两人都没什么睡意，展昭饿得慌，拽着白玉堂和一直喊饿的天尊去楚州府转了个圈，总算是找到了一家晚上还做买卖的饭馆。
别说，这馆子饭菜还挺好，特别是炒面。
展昭和天尊吃了两口，见白玉堂还发呆，同时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白玉堂回过神来。
展昭问他，“不饿啊你？吃饭呀。”
天尊也道，“就是啊！”
白玉堂倒是也明白过来了，是有些饿，于是拿着筷子边走神边吃饭。
展昭见他心事重重，就问，“担心啊？”
白玉堂问展昭，“你不担心么？”
展昭无奈叹了口气，“这次糊弄过去了之后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不用担心。”说着，他伸手拿出自己养金壳子用的竹筒，对白玉堂晃了晃，示意——空了。
白玉堂明白，楚州府离常州府不算远，展昭估计是报信叫魔宫的人来帮忙了。
“对的对的。”天尊在一旁点头，“把你那几个姨妈找来再说，特别是你黄姨和绿姨，她俩一个会水一个脑子好用，顶到赵普来肯定没问题。”
展昭也点头。
“可是赵普来了之后呢？”白玉堂却问了一句，“有必胜的把握么？”
展昭微微愣了愣，问白玉堂，“你觉得赵普会输？”
白玉堂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担心赵普会输，我担心的是赵普的战船会输。”
展昭无奈，的确是个应该面对的问题。
天尊也点头，“刚才离近了看，那艘大船真的好大！非一般的大！”
“而且看起来坚固异常。”白玉堂自言自语，“海上行船跟骑马打仗不一样，关键时刻停都停不下来，到时候船碰船是常有的事……大船和小船的区别就在这里，光那艘最大的船，就能把赵普手里那一批战船中的任何一艘都撞沉了。而且他们来自远海，那船的速度比幺幺飞的还快，造船的技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展昭小声问，“赵普的那批战船可是你二哥造的，你这么说不怕你二哥抽你？”
白玉堂让展昭逗乐了，“我二哥造船的技术没问题……但是对方那艘船，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东西。”
展昭一愣。
天尊嚼着满嘴炒面，凑过来问，“会不会是刑天号？”
“我虽然也不算太内行。”白玉堂皱眉琢磨着，边自言自语，“那船的建造风格和刑天号十分像，不过我理解上的刑天号，应该要再大一些！”
展昭皱眉，“这帮人如果跟当年盛唐时候沉掉的刑天号有关系，难保他们不留着当时的船，不过船都百十来年了，还那么牢，没烂掉啊？“
“船可以翻新的，最重要的是龙骨。”白玉堂道，“只要龙骨保存完好，外边的壳怎么造都没问题。”
说到这儿，展昭突然问，“那如果……能上恶壶岛，找到那艘大船的龙骨，你二哥是不是能建造一艘更大的船出来？”
白玉堂点了点头，“绝对可以，而且这里离陷空岛也不远，把所有工匠都叫来的话，几天就可以造完！”
“这么快？”展昭觉得不可置信。
“说白了就是旧船翻新而已。”白玉堂皱眉，“问题是怎么找到恶壶岛。”
众人吃了宵夜走出饭馆，幺幺也吃了一筐鱼，打着饱嗝溜达，也幸亏是后半夜，没人看见。
展昭边走还边看幺幺，别看它在天上水里速度奇快，走路的时候跟只鸭子似的左摇右摆，虽然速度不慢自己也走的挺惬意，但是别人看着真心累。
展昭伸手去揉幺幺的背脊，幺幺立刻拿大脑袋蹭他，非常亲密。
天尊和白玉堂走在后边，瞧着前边一人一龙边走边闹，莫名也心情好了起来。
天尊问白玉堂，“刚才，瞧出什么问题来了么？”
白玉堂点点头，“船上人并不多。”
“嗯。”天尊点头。
展昭在前边回头，“人不多？”
“感觉不像十万人马。”白玉堂皱眉，“说起来，我大宋大部分地方都是6地，就算他水军很强船很大，但真要攻打进来还是得上来6地。上了地面这点人也未免太少了，怎么跟赵普打？哪里来得自信？”
“这也是赵普留欧阳驻守皇城的原因把。”展昭道。
“你是说，有人跟他们里应外合？”白玉堂问，“伯阳王？”
“伯阳王这辈子就留了个忠臣的名号，一把年纪了不至于晚节不保来个遗臭万年把？”展昭自言自语，“没准是别人。”
不同于开封府众人，经过几番研究都知道了八族列岛的线索，展昭他们目前还是一头雾水，连那些战船是哪里来的都闹不清楚。
……
回到了军营。
白玉堂往床上一靠，就开始闭目养神。
展昭知道他挑剔，虽然床铺和被褥都是新的，还是拿出去抖了抖，拿回来，就见白玉堂已经睡着了。
轻轻将被子盖在白玉堂身上，展昭靠着枕头看白玉堂的睡脸，顺便伸手将也要靠过来凑热闹的幺幺推开。
看了一会儿，展昭终于是觉得有些困了，于是靠着枕头，挨着白玉堂，睡了起来。
……
“哇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玉堂在睡梦中就听到耳边一声喊。
因为离得太近了，震得五爷耳朵翁翁直响，边揉着耳朵边坐起来，转脸看……就见展昭坐在那里正喘气。和上次半夜惊醒的状况似乎一样，白玉堂伸手去摸了摸展昭的鬓角……果然，冷汗湿透了。
掀开被子，白玉堂坐了起来，看正喘气的展昭，“又做恶梦？”
展昭说不上话来，他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做了之前那个梦，梦境画面几乎一模一样，白玉堂坐在他床边，他抬起头……看到白玉堂戴着那张白色的鬼面具。
白玉堂也很费解，看着展昭，最近是不是太累还是担心？怎么总做恶梦？在白玉堂看来，展昭属于吃好睡好心情也很好的类型，以前都没这种情况，这几天是怎么了？
展昭盯着白玉堂看着，脑子里却是飞转——为什么能连着做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噩梦？而且为什么一直梦到白玉堂戴面具？这究竟是梦还是什么不祥之兆？
两人都想着对方的事情，对视着发呆，看着对方的神情也都是一脸的担忧。
这时，就听一个声音慢悠悠地传来，“你俩还小啊？睡觉这么不老实的？”
展昭和白玉堂回过神转脸看，就见对面的床上，天尊正单手托着下巴靠在那里，床边就趴着打哈欠的幺幺。
展昭才想起来，刚才天尊不肯一个人一间屋，非要跟他们一间，于是睡在了对面。
天尊则是看了看展昭，好奇问，“睡不踏实么？怎么内力波动那么大？”
展昭惊讶，“内力？”
白玉堂也不解，他就在展昭身边躺着，没感觉这猫内力出现了什么问题。
天尊眯着眼睛瞧了瞧展昭又瞧了瞧白玉堂，突然有些三八地问展昭，“梦见什么啦？说来听听？”
展昭略尴尬，总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倒不是说梦到白玉堂戴面具说不出口，而是梦到白玉堂戴面具自己这么大反应有点说不出口。
“咳咳。”展昭咳嗽了一声，翻身躺下，“继续睡，不然天都亮了，明天去查查那些船上都是什么鬼。”
白玉堂躺下前，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的天尊。
就见天尊看着展昭的眼神，似乎略微有一些担忧。
白玉堂心中就疑惑——他师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而天尊所担忧的则是——展昭的确是继承了殷候的血统，以前殷候也有过这种情况，在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前，都有强烈的预感，预感的表现就是晚上连续做同样的噩梦……
展昭做恶梦又别别扭扭不肯说，天尊就猜到八成跟自家徒弟有关系。想到这里，老爷子摇摇头，顺手搂住幺幺的脖子，心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他一把年纪了跟着着什么急……
正想着，幺幺突然打了个饱嗝……
“哇！”天尊被一股腥味熏得蹦了起来，开窗换气。
白玉堂无奈睁开眼，他师父也是，一百多岁了这么能折腾……转脸看了看，展昭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闭着眼睛皱着眉。
展昭在干吗？他在努力睡觉并且努力再做一次梦！每次看到白玉堂戴着面具转过脸来看自己，梦就醒了，他倒是想接着看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不知道哪儿，悠悠扬扬地传来了一阵笛声……似乎是随风而来，乐声很远的感觉。
白玉堂突然坐了起来，下床，抽了件披风披上出门。
天尊正跟幺幺斗气，扒着窗户问白玉堂，“大半夜的不睡觉去哪儿？”
白玉堂随口答了一句，“睡不着出去走走。”
天尊见他出门，不忘嘱咐一句，“别走远啊！早点回来。”
白玉堂哭笑不得，以为他还小么？
等白玉堂出了院门，天尊刚一回头，就听到耳边“嗖”一声，展昭蹲在了他身边的窗台上。
天尊让他吓一跳，“动作这么快？”
展昭摸着下巴，“耗子大半夜听到笛声就跑出去了！约会么？”
天尊让他说乐了，“说起来，这曲子好耳熟啊我好想在哪里听过。”
“哦？”展昭更好奇了，就要跟去，不过被天尊拽住了脖领子。
展昭回头瞧天尊，“再不追跑远了！”
天尊好笑，“你跟去干嘛？难道你想跟踪玉堂？”
展昭一挑眉，“不行么？”
天尊摇了摇头，严肃脸，“这样是不对的……”
展昭眨眨眼。
天尊话锋一转，“抓奸这么有趣的事情自然要带上我一起去！”说完，撒手往外一蹦……
展昭跟上，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抓奸？
白玉堂出了军营就往西走，看走路的速度不像是出来溜达的，倒像是寻着笛声在走。
展昭和天尊虽然轻功好，但白玉堂可不是好跟的，于是两人在远处的屋顶埋伏着，跟得很小心。
天尊小声跟展昭说，“哎呀，难得见玉堂鬼鬼祟祟。”
展昭看了眼走在路中间的白玉堂，不解地问天尊，“有鬼鬼祟祟么？”
天尊指了指，“你看他一副怕人跟踪的小心样子。”
展昭又看了一眼，白玉堂走的虽然挺快，但是目视前方连头都没回一个，“这样算很小心？”
天尊眯着眼睛凑过来跟展昭说，“一定有问题！”
展昭被天尊说得莫名紧张了点。
这时，笛声又传来了。
白玉堂果然是循着笛声去的，到了个巷子口拐了个弯。
天尊一激动，“肯定有奸情！”
展昭一头雾水，“有么？”
“走！”天尊拉着展昭气势汹汹跟上去，还认真说，“别怕哈，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天尊给你做主！”
展昭跟着往前跑，还是觉得……这对话哪里貌似不对。
跟到巷子口，就见白玉堂又拐了个弯。
展昭和天尊追了出去……前方出了巷子口是一片开阔的芦苇荡，此时的芦苇都长的过人那么高了。
展昭和天尊到了芦苇荡前，就不见了白玉堂的踪影，两人对视了一眼，跑哪儿去了呢？
天尊突然戳了戳展昭，指了指鼻子问，“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展昭四外闻了闻，别说，还真的有一股怪味，不明显，大概是因为晚上风大，从别处吹来的味儿？
“那边好像有人。”天尊说着就要钻进芦苇荡，展昭赶忙一把拽住，好么！就天尊这转个弯都迷路的体质，真跑进芦苇荡还得了，别一会儿弄丢了，怎么跟白玉堂交代？
两人在芦苇荡前拉拉扯扯，一个要进一个不让进，这时……一阵风过，带过了一阵血腥味。
展昭一惊，一把撒手赶忙就钻芦苇荡里去了。
天尊没提防展昭突然撒手，好险一屁股坐地上，拍了拍胸口暗自感叹——老鬼，你外孙真行啊，还好没摔着，不然一百年英名毁于一旦了。
不过这血腥味还挺浓，天尊觉得不太对劲，就也跟了过去。
展昭刚冲出芦花荡，眼前忽然一阵白色的碎影乱闪，吓了他一跳……等明白过来，原来芦苇荡这边栖息了很多白鹭，被他突然冲出来给惊到了，纷纷扑闪着翅膀飞走。
展昭赶忙挥袖子扇走眼前的鸟毛，就见斜刺里寒光一闪，有人说了句，“什么人鬼鬼祟祟？”
展昭一偏头，双手一夹，夹住了道眼前的剑，然后转脸看了一眼，愣了愣——眼前一个小青年，怪眼熟的好似在哪儿见过。
对方也是一愣，惊讶，“怎么是你啊？”
展昭纳闷，心说——谁啊这是。
说话间，天尊也跑出来了，边跑还边说，“有青蛙！”
那人看到天尊后惊讶地收起剑，跪下给天尊行礼，“师尊。”
展昭倒是想起来了——这是天山派的小徒弟，之前他跟白玉堂去天山的时候见过。
天尊当然不认得谁是谁，不过见了天山派的他基本就一个打招呼方式，伸手拍拍头，然后笑眯眯说，“哎呀，长那么大啦。”
果然，那小徒弟一张脸通红，一脸幸福的样子。
天尊默默点头——这一招果然百试百灵！
这会儿，天尊突然想起来了，一拍手，“啊！那个笛声是天山派的联络信号。”
展昭望天。
不远处，白玉堂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两个天山派的人，其中一个展昭认识，有段时间没见的天山派十大高手之一，金刀尧子凌。
白玉堂不解地看了看展昭和天尊，“你俩怎么来了？”
尧子凌淡淡一笑，看了展昭一眼，“果然形影不离啊……”
展昭就眯眼，心说跟来真是跟对了啊，这小子在这儿呢，想罢，又瞄了白玉堂一眼。
尧子凌给天尊行礼，天尊依然拍头说，“长这么大啦。”
尧子凌也哭笑不得。
展昭问白玉堂，“怎么天山派的人在这里？”
“我金刀门在楚州府。”尧子凌代白玉堂回答。
展昭想了想——好似是有些印象。
“刚才港口的动静，我派人来查一查，没想到发现了件怪事，手下本来是用笛声叫我来的，没想到你们也在楚州。”尧子凌说着，示意众人，往那边走。
展昭走上两步，问白玉堂，“那个血腥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白玉堂点点头，边低声说，“这次可能有点麻烦。”
展昭等人跟着尧子凌的人来到了一片芦苇地里，就见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而这些尸体，都只穿了里衣，面容被毁，场面有些血腥。
展昭皱眉。
尧子凌伸手，递给展昭看一样东西，“这是在一具尸体旁边发现的。”
展昭接过来一看，是一枚软甲的甲片，上边还有血。
“这是楚州守军穿的软甲上的甲片。”尧子凌道，“还有这块深红色的布也是……是楚州府驻军衣摆上的布料。”
“尸体手上有老茧，肩膀上又有常年佩戴箭囊的勒痕。”白玉堂道。
展昭皱眉，“这几人是楚州府的驻军？”
尧子凌点头，“衣服被扒走了，容貌被毁查不到身份。”
展昭眉头就皱起来了。
天尊也来看了一眼，“这么说，楚州府的驻军如果人数没少的话，就是混进奸细了？”
尧子凌点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