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身世之谜
燕王神色漠然,“你觉得呢?”
宫驭宸笑道:“若是本座的话,自然会答应。王爷很快便能坐拥天下,若是在此处为了与本座赌一口气而折戟沉沙,难道不觉得可惜么?”燕王消瘦的容颜上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这么说,宫阁主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在这里吓一吓本王,其实并没有打算杀了本王?你觉得…本王看起来很蠢?”
宫驭宸笑得意味深长,“王爷若是不蠢,怎么会走进来呢?啊,本座想起来,本王素来喜好弄险。妖花红昙之毒,不也是因此而来的么?王爷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本座了吧?居然能够忍上这么几年,本座真是佩服的很!”
妖花红昙什么的,陈昱等人并不知道。此时听到宫驭宸的话也是一脸茫然。
宫驭宸却似乎很有兴致,看向萧千夜似笑非笑,“陛下,虽然一直抱怨本座不尽心,却是冤枉本座了。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儿,燕王最多也活不过三五年了。不过本座也知道弦歌公子和辰州那位老前辈医术了得,所以才不得不今天又替陛下你补上一刀。本座如此劳心劳力,陛下觉得如何?”
萧千夜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暗地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燕王竟然…看了看燕王的脸色,倒是有几分相信了宫驭宸的话。只是他没有想到,燕王竟然是拖着中毒的身体与他争斗了这几年,甚至还将他逼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除了更加说明自己的无能,宫驭宸的话并不能让萧千夜感到高兴。
听众不捧场,宫驭宸也感到有些扫兴。
扫了一眼萧家三兄弟,突然脸上露出一丝略带恶意的笑容,“陛下对燕王殿下中毒的事情没有兴趣,难道也不好奇为何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燕王殿下依然还如此淡定么?”
“你还想说什么?”萧千夜有些不悦地道,现在的宫驭宸就像是一个拙劣而无聊的小人,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的胜利。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宫驭宸本身并不是这样一个会得意忘形的人,哪怕他为了今天憋了二三十年。他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萧千炽三兄弟一愣,萧千炯轻蔑地看着他,“你又想说什么?”
萧千炽和萧千炜都有一丝晃神,不约而同的齐齐看向了宫驭宸。
宫驭宸淡然叹息道:“本座真是有些可怜三位啊,特别是世子和二公子,这几年你们明争暗斗不休,可惜在旁人眼里不过是小丑把戏而已。”闻言,萧千炽和萧千炯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虽然他们这两年确实是争斗不断,但是这样被摆在明面上来说,还是当着父王的面,两人都有些尴尬。
宫驭宸轻哼一声道:“三星齐聚,枭雄乱世,江山易主…几位可还记得?”
众人不语,除了陈昱,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这几句命格预言。
宫驭宸看着燕王悠然笑道:“燕王殿下之所以到了现在还不着急,是因为…即便是你真的死了,即便是三位公子都被我杀了,也不怕会天下大乱吧?毕竟,您还有另外一位能力更强,也更让你满意的继承人,是么?”
闻言,萧家三兄弟心中都是一震。包括被刀架着脖子的萧千炽和萧千炜都忍不住扭头看向燕王。燕王坐在地上,眼神沉着,神色淡定,“你想说什么?”
宫驭宸看着燕王叹息,“王爷藏得好深啊,当初全金陵的人都说长平公主红杏出墙,长平公主却死都不肯吐口。卫公子的生辰命格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先皇死了之后这个秘密也就不算是绝密了吧?然而长平公主承认了卫君陌不是卫鸿飞的儿子,却依然不肯向任何人说明卫君陌的生父是谁。那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人,卫君陌根本就不是长平公主的儿子的吧?”
“当年燕王妃与长平公主有孕的日期只相差两三个月,恰好长平公主因为卫鸿飞与表妹有染而动了胎气,在城外别院小产。卫鸿飞领兵在外,碰巧在京城的燕王妃为了照顾小姑子提前生产,这一天恰好就是那个所谓的逆星出世的日子。燕王身为皇子自然不能有一个逆星做儿子,于是便帮着长平公主隐瞒了小产之事,十几日后才对外宣布生下一子。而已经生产的燕王妃却依旧装成待产孕妇匆匆离开金陵返回幽州,在途中小产。既避开了卫君陌真正的生辰,又免去了许多人对这个刚出生的孩子的主意。毕竟,燕王妃怀孕的日期和小产的日子仔细算起来还是有些勉强的,若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未必不会惹人怀疑。但是如果这是长平公主的孩子,注意的人自然要少得多。等到因为卫君陌的眼睛而引发了卫鸿飞对他身世的怀疑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长平公主红杏出墙的消息吸引了,谁还会去注意燕王妃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赶回幽州,还在途中小产了一个已经足月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看着众人惊愕的神色,宫驭宸继续道:“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幽州边境未稳,大夏境内北元遗族,还有跟先帝争夺江山的余孽尚未肃清,刺杀事件时有发生,刚刚就藩幽州不久的燕王和燕王妃根本无力照顾这个刚出生的儿子。长平公主失去爱子,痛不欲生,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这个孩子交给长平公主抚养,一举多得,本座说的可对?”
燕王神色淡漠地看着宫驭宸,“你的话太多了。”
宫驭宸低笑一声,“虽说是为了保护儿子,但是可怜燕王元妃临死前也没能见到自己儿子一面。还有卫公子…受尽白眼二十多年,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自己有这样惊人的身世?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本座十分好奇,还想请燕王殿下指教,您如此…费尽心思,到底是单纯的爱子情深,还是为了卫公子的命格?”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萧千炯忍不住问道,一双眼眸中满是震惊和茫然。
宫驭宸嗤笑一声,挑眉道:“萧三公子还不明白么?卫公子可不是你的表哥,而是你的亲哥哥。你的嫡亲兄长啊。”宫驭宸特意将嫡亲两个字咬得重了一些,满意的看到萧千炽和萧千炜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元妃死,则次妃摄治内事,犹不得称夫人,故谓之继室。
古时,妾室扶正称为继室。虽然现如今权贵世家早已没有扶正妾室的做法,皇家更不会以侧妃为正妃,如今的燕王妃更是明媒正娶进门。但是在燕王元妃面前却注定要矮一头,逢年过节也许为元妃上香,以姐姐相称。而同为嫡子,原配嫡子的在继承权方面也是明显的优于继室嫡子。
别说卫君陌如此优秀卓绝,哪怕他资质平平,只要燕王亲口承认他是燕王元妃嫡子,他就已经位于萧家三兄弟以上的。若是从前,萧千炽已经被先帝册封为世子还好说。但是现在…世子算什么?先帝册封的燕王世子并不可能天然的顺延成为未来的太子。
萧千炯也忍不住失神,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父王对表哥的信任和看重,甚至远超于他们这几个儿子。不是没有人觉得奇怪,只是想不明白也只能当成是燕王看重唯一的外甥罢了,毕竟卫公子着实是优秀。如今看来,却也只有这个理由更加合理一些。
萧千夜受到的打击不比萧千炽三兄弟少,他处处不如卫君陌,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有出生比他好了。但是现在,如果卫君陌真是燕王元妃之子的话,未来的大夏…江山易主,江山易主…原来如此!燕王叔竟然骗了皇祖父二十多年,原来他早就已经包藏祸心。并不是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好,而是,他早就想要谋反了。既然儿子能够让江山易主,老子除非早死,否则又怎么会当不上皇帝?
原来,心机最深的竟然是他这个看似雍容豪迈的三皇叔。
萧千夜闭了闭眼睛,猛然睁开道:“燕王叔筹谋这么多年,难怪能够…朕输的不冤。”
燕王淡淡的瞥了萧千夜一眼,轻哼一声没有说话。筹谋多年?他若是能够筹谋多年早就被父皇给灭了,萧千夜以为所有的皇帝都跟他一样无能么?他若是能够筹谋多年,萧千夜根本就登不上这个皇位。先帝驾崩之前,燕王绝没有做过任何一点身为藩王不该做的事情。但是这些,却没有必要跟一个手下败将多说。
燕王目光冷漠的看着宫驭宸,他知道宫驭宸想要干什么。就算今天不能将在场的人全部都杀了,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也足以改变许多人和事情了。但是…“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宫驭宸挑眉,“难道燕王殿下急着寻死么?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不是都应该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么?”
燕王冷笑道:“拖延时间?想要拖延时间的是宫阁主罢?若是就在这里杀了本王,地下有火药,大殿里都是油料,外面是幽州军,没有武功在身的宫阁主打算怎么出去?折腾了这么久,宫阁主的人手只怕也不太够用了吧?宫阁主陪着本王说了这么久闲话,本王猜测…宫阁主的人现在应该是去处理朝中那些大臣和被囚禁在宫中的几个世家家主去了?”
宫驭宸无奈地耸耸肩道:“被你看出来了。不过王爷猜错了,王爷你并不是我的底牌,没有紫霄殿阻拦,就算我没有武功你真这些人也拦不住我。”
燕王道:“你的底牌若是还在,你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烧死几个人而已,根本不需要宫驭宸亲自动手。
宫驭宸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盯着燕王半晌才慢慢道:“本座实在是不想跟王爷同归于尽。老实说,本座实在有些怀疑王爷这个筹码到底管不管用。你知道,对很多人来说父亲总是不如自己的亲骨肉重要,特别是在这个爹如果死了就可以马上接手巨大的遗产的时候。”
燕王神色不变,只是淡淡的看了宫驭宸一眼闭上了眼睛。
剩下的几个人才刚刚从方才的震荡中回过神来,齐齐看向一脸平静的燕王眼神复杂。
宫驭宸也不再跟燕王多说什么,燕王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至于逗弄萧家三兄弟,对手太弱根本让他提不起精神来。漫步走到门口,看了看殿外台阶下重重保卫的辰州军挑了下眉,宫驭宸扬声道:“卫公子,既然来了还不现身么?本座的耐性…一向不太好。”
话音刚落,两个人影从大殿房顶上飘然落下。卫君陌一身青衣,南宫墨一袭蓝衣,两人并肩而立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卫君陌怀里抱着一个粉色的小娃娃,让原本冷峻逼人的形象多了几分柔软温和。
宫驭宸一派自在的朝着两人点点头,“星城郡主,数日不见,别来无恙?”此时的宫驭宸似乎有恢复了之前念远的模样,淡定平和仿佛充满了善意。
南宫墨淡淡道:“承蒙关照,一切安好。宫阁主看来也不错。”
宫驭宸含笑不语,挑眉对着卫君陌怀里的夭夭打招呼,“小家伙,见到为师不打个招呼么?”
夭夭睁着大眼睛,一只小手紧紧拽着父亲的衣襟。经过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爹娘,要家伙显得很没安全感。不过听到宫驭宸的话,却也回头看了看他,晶莹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茫和不解,“大坏蛋,你怎么还不跑?我爹爹会揍你哒。”夭夭并不十分怨恨宫驭宸,她这个年纪还不足以理解和记住长久的仇恨。更何况,宫驭宸对她着实不算坏。除了不让她见爹爹娘亲和阿峤哥哥有点讨厌以外。
宫驭宸笑道:“哎呀,徒儿是在担心为师么,真是让本座十分感动啊。不如你替为师向你爹爹求个情怎么样?”
夭夭犹豫了片刻,看向爹爹道:“爹爹,你能轻点揍大坏蛋么?”
卫公子垂眸,轻轻拍了拍夭夭的背心温声道:“好,爹爹答应你,一定会…轻、点、揍他的。”
“嗯嗯。爹爹最好哒。”夭夭满足地笑眯了眼睛。
卫君陌转身,将夭夭交给了上前来的南宫绪,“爹爹和娘亲还有点事,跟大舅去找阿峤玩。”
夭夭看看南宫绪,乖巧地任由南宫绪抱过她,挥挥小手,“爹爹娘娘快点哟。”
南宫墨嫣然浅笑,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脸蛋,“乖,娘亲很快就过来。”这么久没见,南宫墨其实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女儿待在一起,不过…眼前的事情显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宫驭宸有些遗憾小家伙临走时竟然忘了跟自己打招呼,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等到南宫绪抱着夭夭远去,卫君陌才淡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宫驭宸看着卫君陌道:“本座早该知道,无论将那个小丫头藏在哪儿你们都能找到的。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那里,还能悄无声息的将人救出来的。”宫驭宸原本确实是没打算出现在这里,不管能不能弄死燕王,只要他布置下的事情实现七八成就足够让大夏朝廷喝一壶了。而他,只需要带着夭夭跑路就可以了。有这么一个小人质,紫霄殿有再多的杀手也挡不住他出关的路。
只可惜…回到密室却发现小丫头不见了。当下宫驭宸就知道不好,他为了这最后一击消耗了太多的人手。金陵以外的地方的人马更是被卫君陌剿杀的干净。一旦他离开金陵,等待他的就是紫霄殿无止境的追杀,甚至是卫君陌亲自出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质做挡箭牌。而这金陵城中,没有任何人比燕王更合适了。至于说出卫君陌的身世,不过是顺手而为,他原本就没有打算替燕王保密。等燕王布置好了再透露,怎么会有他现在说出来刺激?
南宫墨微笑道:“很简单,一份地图,两只小虫子而已。这些日子,小女承蒙宫阁主照顾。”
宫驭宸不是很明白南宫墨的话,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惋惜地道:“郡主这么见外,本座也很是难过。好歹咱们曾经也算是共患难过不是么?”
南宫墨想起当初在大光明寺后山见到的念远大师,在看看眼前顶着念远面孔神态却无比的陌生的人顿时无语。
卫君陌紫眸冰冷,“你想走?”
宫驭宸挑眉笑道:“难道你不想放我走?还是说你觉得我的筹码不够多?”回头似笑非笑的扫了殿中的众人一眼,以眼神告知:最好卫君陌觉得筹码够了,不然你们就惨了。
“你自己觉得呢?”
宫驭宸叹气,“如果本座是你的话,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不过本座觉得还是可以赌一赌的。”说完一挥手,一个黑衣人将燕王从地上拉了起来,手中的匕首架在了燕王的脖子上。另外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挡在燕王前面,以防卫君陌突然暴起救人。
宫驭宸道:“本座素来有些个贪生怕死,但是如果实在是无路可走,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舅舅卫公子可以不救,总不至于连亲爹也可以置之不理吧?”
卫君陌沉声,整个大殿里也是一片宁静。只能听见不知道是谁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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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看到亲们留言说记得哪个小说也有太庙的情节,吓了一跳还以为我不小心把看过别人的情节当自己的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谋臣里也有太庙的情节来着。不过还是不太一样哒哈。
ps:上文宫驭宸的怀疑和质问只代表他自己的立场和看法,不代表是真实的。
pss:燕王这人…真心没打算写个完美生物,所以…对不起一些人是肯定的。他本身也不是个道德完美的善良之辈。所以,么么哒。
424、最后的疯狂
卫君陌目光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宫驭宸,淡然问道:“你在紧张么?”
宫驭宸一顿,冷眼看着卫君陌没有说话。门口,被挟持着的萧千炽兄弟俩看向卫君陌的目光都有些复杂。无论是谁,表兄弟突然变成了亲兄弟也都有些接受不了。虽然父王并没有亲口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不是么?
南宫墨站在卫君陌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方才宫驭宸的那一番关于卫君陌身世的话他们自然也听见了,只是卫君陌的反应太过冷静,倒是有些不明白他是当真不在意还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南宫墨侧首看了一眼自己被握得紧紧的右手苦笑:怎么可能不在意?
“宫阁主,你想要如何?”南宫墨开口,平静地问道。
宫驭宸看着南宫墨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想要如何?这可真是个让本座为难的问题。”确实是很为难,如果可以宫驭宸当然希望将这一屋子的人全部弄死了,但是现在这显然是一个不现实的想法。但是就这么算了,又总是有些不甘心。辛苦多年,最后却是一事无成,任何一个骄傲的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其实宫驭宸这些年也并不是一事无成,这几年的战事对大夏的伤害绝对不小。因为燕王大军南征,也给了北元人好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更不用说宫驭宸暗中对大夏各方势力的破坏了。只是他想要的太多,当结果和目标相差太远的时候,难免产生一些不甘和挫败的情绪。
南宫墨淡笑道:“无论有多为难,事情总还是要做得不是么?总不至于你我双方就在这里僵持着吧?”
宫驭宸看向卫君陌,挑眉道:“卫公子怎么看?”
卫公子不怎么看。
卫君陌只是冷然地看着宫驭宸道:“放人。”
宫驭宸一愣,复又笑了起来。环顾了一圈殿中众人,问道:“放谁?燕王殿下?陈将军?看在咱们这几年的交情上,本座帮你把这三个宰了怎么样?”
这是挑拨,但是不得不说很有效。无论是谁在利益和危及自己生命的时候都无法保持冷静和理智。萧千炜脸色微变,目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卫君陌和南宫墨二人。
南宫墨叹了口气,“宫阁主,这些废话还是免了吧。殿中伤到任何一人,今天的事情只怕都不能善了。”
“哦?”宫驭宸挑眉。南宫墨也笑了起来,有些话现在卫君陌不方便说,但是她却可以说,“宫阁主若是真想要杀他们,就不该说出来。您这话说出来了,不就是逼着咱们保下所有人的安危么?”
宫驭宸笑道:“看来确实是本座思虑不周。”
南宫墨轻哼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那么,宫阁主的意思是?”
宫驭宸笑道:“很简单,本座立刻就可以放了这些人。”
“哦?”
宫驭宸淡然道:“但是,我要卫君陌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天起誓,一个月内不得派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追杀本座。若违此誓,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不得善终。”
卫君陌眼眸一沉,看向宫驭宸的目光越发的冰冷起来。南宫墨秀眉微蹙,却没有说话。她并不觉得所谓的誓言有什么约束力,更不相信卫君陌若是违背了誓言就真的会怎么样。或许宫驭宸也是不信的,但是让卫君陌当众起誓,若是卫君陌违背了就会给天下人留下一个出尔反尔,失信于人的名声。世人重信诺,人无信不立,寻常人尚且如此,卫君陌的身份地位就更不能给属下和世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了。这简直比说他冷酷无情还要糟糕。
“我拒绝。”卫君陌道。
宫驭宸冷笑,“看来,卫公子果然是不想要这些人的命了。那么……”宫驭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君陌打断了,卫公子声音冷淡无波,“你放人,我让你走。”
“本座凭什么相信你?”宫驭宸道。
卫君陌不再说话。
南宫墨叹了口气,“宫阁主当真决定要跟这些人同归于尽了么?”这当然不会,南宫墨不算太了解宫驭宸,却也多少有些明白的。宫驭宸这样的人,说他是为了什么北元基业还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他不怕死,但是却不会让自己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去赴死。他只会让全天下的人为他去死,绝不会为了哪怕任何一个人自己去牺牲付出。
宫驭宸有些无奈地叹气,事到如今确实是他输了。如果他是一个为了北元不惜一切的烈士,那么现在他已经赢了。他完全可以赔上自己拖上一个大夏现任皇帝和未来皇帝,还有三个未来皇子以及一个军功赫赫的大将军去死。留给卫君陌一个群龙无首,且一片狼藉的大夏。可惜,他偏偏不是。只要想到自己付出生命换来的确实北元那个跟他其实完全没什么感情的废物的安宁和享乐,宫驭宸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会心有不甘的诈尸。所以…他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失败,退步。中原人有一句话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他也已经给燕王和卫君陌留下了足够的麻烦了。
“罢了,这次是本座输了。”宫驭宸叹气,看向卫君陌道:“放了他们可以,你怎么保证你方才说得有效?”
卫君陌冷然,“我挡着在场所有人发誓,若有违背,如同此鼎!”寒光乍现,只听台阶底下的一尊半人高的铜鼎轰然一声,上半截立刻飞了出去滚落到了殿阶最下面的地上。这铜鼎既大且重,青铜打造坚固无比,竟然被卫君陌一剑削成了两半。这不仅仅是仗着宝剑之力,更需要极为高深的宫里了。
卫君陌反手将剑送回腰间,冷声道:“如何?”
宫驭宸盯着他半晌,方才朗声笑道:“好。本座与你相争数载,总该相信卫公子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君儿,不可。”燕王沉声道。宫驭宸此人野心太大心智不凡,若是纵虎归山,只怕将来…会成为大患。
可惜,身为人质燕王殿下现在的话并不管用。卫君陌拉着南宫墨侧首让开了眼前的路,“你可以走了。”
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宫驭宸愣了愣,忍不住在心中咬牙切齿十分不甘。
良久,才听到宫驭宸冷声道:“走!”
既然输了,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只要留的性命…总有一天他会讨回来的。
宫驭宸的声音刚起,突见太庙大门上一块铁板轰然降落。将眼前的大门封的严严实实。如果宫驭宸还是当年那个武功高强的水阁阁主,他完全可以趁着这瞬间的功夫冲出大殿,前提是他相信殿外的卫君陌不会偷袭他。
但是现在的宫驭宸并不比一个寻常男子好多少,为了防备卫君陌和南宫墨突然出手偷袭,他距离门口还足足有四五步的距离,门口更是挡着被挟持的萧千炽和萧千炜。所以,当大门突然被封住的时候,殿里的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有来得及出去。
不说外面的人如何惊讶,大殿中此时一片幽暗。太庙大殿并无窗户,大殿的九扇门全部被铁门挡住,这显然是事先设计好的机关。一旦机关落下,整个大殿就被封死了。就连通往后殿的大门都是如此。
宫驭宸只有片刻的闪神,凌厉的目光立刻射向了跌坐在殿中的萧千夜,“是你!”
萧千夜抬头,消瘦的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出卖合作者,这不是宫阁主第一次做了吧?或者朕该称呼你为…北元王子?”
宫驭宸咬牙,射向萧千夜的目光阴冷,“本座倒是小看你了。”
萧千夜挑眉笑道:“宫阁主不是说要帮朕么?不过你的那些计划朕思索了许久依然觉得不太稳妥,所以,又另外做了一些布置。这一次,朕总算是没有出错,你说是不是?”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么?”
“亡国之君,死不足惜。”萧千夜神色漠然。
宫驭宸侧首看向燕王,“王爷你也觉得没关系么?”
燕王淡淡道:“宫阁主不是说本王后继有人么?担心什么?”
陈昱笑道:“不错,能有一位北元王子,还是宫阁主念远大师这样的一代英才陪葬,在下也深感荣幸。”
“父王……”萧千炽喊了一声,却到底没有说话。萧千炜和萧千炯都咬着牙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这种时候,他们时候什么都没有用。这也里轮不到他们做什么。
萧千夜在一个黑衣侍卫的扶持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高在上的先帝牌位,问道:“燕王叔,看来这一次你我谁都没有赢。”
燕王沉默不语。
宫驭宸冷笑一声,抬手示意,早就等候在一边的几个黑衣人立刻扑向了萧千夜。
刺啦一声轻响,一触火光在萧千夜的手中燃气。将原本有些阴暗的大殿照亮了,同时几个黑衣人上前挡在了萧千夜的跟前。宫驭宸脸色冰冷而僵硬,倒是忘了这宫中不仅有水阁的高手,还有皇家的暗卫。
萧千夜叹了口气,似乎对眼前的情形十分满意,“燕王叔,你最好别期望卫君陌回来救你了。这座宫殿,除了地底下,已经被朕以精铁建成了一个牢笼了。卫君陌的武功朕刚刚也见识过了,但是要砍开这座特制的牢笼,就算是卫君陌至少也要小半个时辰吧?”
“本座倒是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一手。”宫驭宸沉默了片刻方才道。
萧千夜一笑,“这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建的,宫阁主觉得如何?”萧千夜也说不清楚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改建这太庙,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预感到了会有今天?
萧千夜心情愉悦地扫了一眼众人,笑道:“大夏的天下是皇祖父给朕的,就算朕不要了,也不会给你们!至于你…北元余孽,还想活着走出这金陵皇城么?做梦。”说完,萧千夜看也不看就将手中的火折子抛了出去。这大殿里之前被宫驭宸的人撒了不少的油料,一遇火立刻就燃烧了起来。更危险的是,大殿底下也埋满了火药和油料,一旦温度过高,很容易会发生爆炸。而在这之前,还没被火烧死他们就很有可能会被烟给熏死。
“杀了他!”宫驭宸眼神一沉,厉声道。
萧千夜仰天大笑起来,全然不在意宫驭宸的杀意。守在萧千夜身边的暗卫迎上了对面的水阁杀手,整个大殿里更是一片混乱。
火从大殿的一角烧了起来,很快便朝着周围蔓延。刺鼻的浓烟也立刻向四周散开。
“灭火!”
“快,灭火!”
大殿外的南宫墨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愣,“怎么回事?”
卫君陌沉声道:“萧千夜。”萧千夜毕竟当了好几年的皇帝,这皇宫毕竟还是萧千夜说了算的。他想要在皇宫里做什么,绝对比宫驭宸来得方便得多。
卫君陌拔剑劈向大门,之间火星迸溅,外面的木门已经倒了下来,但是里面那一层铁门上却只留下了一道尖锐而深刻的痕迹。除此之外,连一丝动摇的痕迹都没有。
南宫墨脑海中念头一闪,“糟了,萧千夜只怕想要放火!”大殿里撒满了助燃物,地底下还堆着不知道多少火药。这火一燃起来,里面的人绝无生路,“怎么办?!”
卫君陌神色也是十分凝重,沉声道:“开门!”
身后薛真连忙朝着下面的将士挥手,众人拿着各自的兵器围了上来。砸的砸砍得砍,只听到不断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但是眼前被宫殿却依然纹丝不动。
南宫墨飞身跃上房顶,一脚踢开脚下的琉璃瓦,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同样厚重的精铁。
殿门口,卫君陌手握思归剑,沉默的一剑一剑的挥向眼前的厚重的铁门,丝毫不在意这样的做法对宝剑的伤害。南宫墨从房顶上下来,也不再说话,抽出青冥剑朝着同一个地方斩去。其他人见状,也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一起朝着同一个地方使力。
眼看着铁门上的痕迹越来越大,南宫墨心中却越来越焦急了。这样一直下去固然可以将门打开,但是…里面的人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隔着厚重的铁门,里面隐约传来萧千夜疯狂的笑声,“哈哈,卫君陌…卫君陌,就算朕输了,也要让你们痛不欲生!”
南宫墨眼神微沉,手中的动作更加了几分力道。
带着夭夭离开的南宫绪回来就看到殿前这混乱的一幕,也不由的愣了愣神。很快就想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剑眉微蹙,南宫绪飞快地转身离去。
渐渐地铁门上终于出现了一线裂痕,不得不庆幸,萧千夜让人打造的这些铁门并非全部用精铁所造,为了节省材料是以精铁作出密集的方格骨架,中间填充了别的东西然后以铁皮包裹的。若是全部用最好的精铁打造,只怕是很难能够破坏得了。当然,想要完成以精铁打造出这样一座巨大的牢笼,萧千夜也不可能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找到这么多的材料。
“快!门要破了!”有人惊喜地叫道。
南宫墨和卫君陌的神色依然凝重,里面的人……
“全部让开!”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宫墨一愣,一股喜悦袭上了心头,“师叔!”
穿着一身寻常布衣的男子站在殿阶之下,面容清癯,气势非凡。他一路走来,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将士,竟然没人想到去阻拦。师叔轻哼一声,抬手一把刀出现在他手中,“鸣鸿刀!”
“全部闪开!”南宫墨道,同时飞身退下了殿阶。卫君陌看了一眼师叔,微微点头。一声轻啸,两个身影一跃而起,同时一道刀气和一道剑气冲向了痕迹斑驳的铁门。咔嚓一声,原本还坚固的铁门立刻凹进去了一块。
第二剑!
第三剑!
两人连续挥动刀剑五六次,刺耳的声音震得众人忍不住想要掩耳。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那铁门终于经受不住这样的猛烈攻击轰然倒塌。铁门刚刚道下,一股浓烟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众人连忙想要往里冲,卫君陌的声音响起,“都别动!”然后闪身冲进了浓烟中。师叔轻哼一声,拉住了想要跟进去的南宫墨也掠了进去。
门是开了,但是只有一扇门,两人并肩进去都嫌窄了。这么多人冲进去是想要救人还是想要把人堵死在里面?
殿外的人焦急,殿里的人却是痛苦不堪。殿中的火势根本无法阻止,即便是水阁众人奋力扑灭,却也依然挡不住火势越来越大。折磨人的不止是越来越烈的大火,还有那刺鼻的浓烟。所有人都退缩到了大殿的衣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舌慢慢朝着这边蔓延而来。不少水阁杀手更是为了扑灭大火反而被烧死。燕王靠在墙角不停地咳嗽,消瘦的脸苍白而疲惫。他重伤初愈本就身体虚弱,更受不得这浓烟和灰尘。
“父王…”萧千炯挡在燕王跟前,同样脸色惨白神色恍然,“表哥…表哥会来救咱们么?”
燕王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儿子,萧千炽早就晕了过去,萧千炜也好不了多少。
萧千炯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他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办而已。
宫驭宸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另一角,身边守着几个黑衣人。他神色平静漠然,仿佛对眼前的境况没有丝毫的担心和惧怕。在他身后是犹自大笑,被烟雾呛得眼泪直流也不肯停歇的萧千夜。
“真是没想到,本座竟然会跟王爷死在一起。”宫驭宸睁开眼睛,淡然道。
燕王靠着墙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火越来越近,烟雾越来越令人窒息。整个大殿里只有火燃烧的声音和殿外剧烈的撞击声。空气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感到难以喘息。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烟尘还是因为心中的绝望。
碰!
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塌。众人一愣猛然抬起头来望了过去。浓浓的烟雾和火光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闪了进来。
------题外话------
咳咳,别说萧千夜蠢啊,他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这次要不是作者开挂,这群人真的要死在里面啊啊啊。用刀剑砍铁门什么的,根本不科学。不过…内力高强什么的本来就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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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劫后余生
卫君陌进了大殿只能看到里面浓烟笼罩,浓烟深处有火光隐现。还能感觉到的就是那扑面而来的热气,只是站在门口尚且如此,大殿里的人有多难过就更不用说了。幸好卫公子内力高深,听力自然也不差。根本不用看直接快步朝着燕王等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舅舅!”
卫君陌还没走到燕王跟前,就有两个黑衣迎面扑了过来。卫君陌也不客气,提在手中的思归剑寒光一闪,同时一脚将跟前的人踹了出去。两声沉重的物体落地声之后,浓烟深处的火光更加躁动起来。立刻就传来了被烈火焚身的惨叫声。
“卫君陌!”宫驭宸冷声道。
卫君陌沉声道:“我的承诺依然有效。”说完也不再去管黑暗中还隐藏着多少人,飞快的走到燕王跟前一把抓了下去,一手抓起一个。燕王一把抓住他的手,“炽儿晕过去了,先带他…”
“你们先走!”身后传来师叔不耐烦的声音,火都烧到面前来了还拖拖拉拉,当演戏呢?
卫君陌不再说话,抓起燕王和萧千炯与师叔擦肩而过冲了出去。
飞快的掠到门口,卫君陌直接抬手将萧千炯抛了出去,同时将燕王放到了门口然后再次转身进去。此时,两个黑衣人已经护着宫驭宸冲了出来。宫驭宸此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俊雅的脸上也沾染了不少烟尘,神色有些不善的看了一眼门口的燕王,再看看快步上前来的南宫墨以及一众幽州军将士,只得遗憾的耸了耸肩。
薛真冷着脸盯着宫驭宸,只要燕王一声令下他们这些人立刻便能够一拥而上,将宫驭宸这几个人砍成烂泥。
燕王闷咳了几声,沉声道:“放他走。”
宫驭宸挑眉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到身后劲风袭来。他虽然没有了高深的内力,但是曾经身为高手的直觉却还是在的。连忙侧身避开,就看到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神情冷漠的盯着他,若不是他手里拎着两个人的话,只怕这一击宫驭宸是躲不过的。
宫驭宸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人身上传来的杀意,护在他跟前的两个黑衣人也连忙上前挡在了他跟前。师叔冷哼一声,不屑地扫了一眼眼前的人,“还不滚,堵着门想要干什么?”
门只有这么快几个人堵在这里里面的人都出不来,这些人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么非要堵在这里?
“还有你,看在夭夭的份上,这次老夫不对你出手。别让我在看到你。”师叔盯着宫驭宸冷然道。
宫驭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身上的气势让他感觉到极度的危险。别说是自己现在这样,只怕就是他全盛之时也未必敌得过他。
宫驭宸朝着众人点点头,含笑道:“既然如此,告辞。”
“快走!全部退开!”门里传来卫君陌冷怒的声音,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地底沉重的轰隆巨想,脚下的地面隐隐都在颤抖。
众人都是一惊,“地底的火药炸了!”
师叔抬手直接将手里的两个人抛了出去,同时一脚将挡在跟前的宫驭宸提了下去,俯身抓起了燕王。南宫墨也抓住了惊魂未定的萧千炯飞身掠了下去。原本围在大殿周围的将领不用命令也飞快地退了下去。卫君陌抓着陈昱从大门里面冲了出来。
“轰隆!”
大股的浓烟中还有几个黑影冲了出来,却始终没有看到萧千夜。
卫君陌皱了下眉,放下陈昱转身再一次往大殿走去。
“君儿!”燕王一手撑着闷痛的胸口,声音也有些沙哑。卫君陌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结果旁边士兵手中提着的水桶,将水浇在了身上反身,“萧千夜不能死在这里。”就算真的被烧死了也必须将他的尸体完整带出了而不是任由他被烧的面目全非。
南宫墨皱了下眉,干脆地道:“君陌,小心!”
卫君陌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刚刚爬起来的宫驭宸嗤笑了一声,“本座倒是不知道卫公子竟然还有如此的圣母心肠,任由他被烧死岂不是省事?星城郡主,你说呢?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心卫君陌?”对于临了被萧千夜坑了一把险些连命都丢了的事,宫驭宸不记仇是不可能的。
南宫墨淡淡地看着他道:“我若是宫阁主,现在该做的就是去逃命。”她并非不担心卫君陌,而是她相信他不可能为了救萧千夜而不顾自己的性命。现在的火药也不是前世的烈性炸药,被埋在地底下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功效南宫墨表示怀疑。如果火药真的那么管用,现在也就不是冷兵器作战了。
宫驭宸脸上的笑容一僵,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师叔,终究还是没在撩拨南宫墨了。形势比人强啊。
卫君陌进去的时候萧千夜正躲在大殿最角落的地方,但是大火渐渐逼近也让他开始无处可躲了。面对着身前越来越炙热的温度,吸进鼻息的全部都是令人窒息的浓烟,一边咳嗽着萧千夜眼中终于留下了泪水。
就这样死了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毕竟求生才是人类的本能。而被火烧死毫无疑问也是个极为痛苦的死法,所以萧千夜依然在不停地朝着角落里退避着。直到退无可退。同于无法忍受了,萧千夜咬了咬牙想要向门口冲去。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了地上。撞到地上的脸上传来一阵炙热的痛意,萧千夜闷哼一声,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然而除了浓烟什么都没有。
“咳咳…”萧千夜终于有些绝望地放弃了。在他身下,是方才将他绊倒的尸体。萧千夜忍不住苦笑起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跟一具无名无姓的尸体死在一起。等到那些人将太庙打开灭了火,还能分出来这大殿中那一具尸体是他萧千夜么?
轻快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卫君陌皱了皱眉,总算看清了萧千夜的方向。上前一把抓起他往外走去。
“卫…卫君陌?!”萧千夜一愣,一股羞耻之感顿时盘踞在心底,“朕不要你救!你给朕……”
卫公子抬手,毫不留情的对着他脖子一记手刀,萧千夜剩下的话也跟着随他一起湮没在了黑暗之中。
卫君陌轻哼一声,提着人掠出了大殿。
身后,大殿里既然不断的传来轰隆巨想。不过这历时数百年有被萧千夜用精铁加固过的宫殿倒是出乎意料的牢固,直到卫君陌走出大殿也全然没有倒塌的意思。
卫君陌出来的时候宫驭宸早已经走了,剩下的人倒是都还在。看到被卫君陌拎出来的萧千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宫绪带着军中的军医以及当初帮萧千夜改建这太庙的工匠回来了。一边令军医给众人检查身体,一边命众人灭火。这太庙已经这样了烧了也就烧了,但是这宫中的宫殿都有数百年了,天干物燥的,万一蔓延开了就麻烦了。
卫君陌随手将萧千夜扔到地上,扫了一眼地上坐着的众人。虽然都十分狼狈,但是至少都没有受什么重伤,至少性命无忧,“陈将军,薛将军,这里有劳两位。我和无瑕有事先走了。”
不等两人点头,卫君陌便拉着南宫墨转身走了。南宫墨想起才刚刚找到的女儿,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跟着卫君陌便走了。
“君儿。”身后,燕王沉声道。
卫君陌脚下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想起起火之前宫驭宸所说的事情,众人都是一阵沉默,劫后余生的庆幸散去,心中更多了几分沉重。
师叔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众人,也跟着转身走了。
陈昱在心中叹了口气,“王爷重伤初愈,世子昏迷不醒,不如先去休息吧?如今诸事繁多,还望王爷保重身体。”
燕王点点头,“此处辛苦你们了。”
“末将领命。”陈昱和薛真连忙道。
太庙这边固然是惊心动魄,蔺长风那边也不轻松。蔺长风对自己那位老爹也就只剩下那么一点儿血脉情分了,听说他被萧千夜软禁了,想着横竖无事自然要去看看。却没想到,萧千夜或许只是想要软禁他们一下,但是宫驭宸可不是那么想的。
还没踏入软禁着一众家主的大殿就看到门口倒在血泊中的侍卫。蔺长风心中已经,飞快地冲了进去。大殿里面已经是一片混乱,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人。隐隐听到大殿伸出传来兵器撞击的声音,蔺长风连忙加快了脚步。
殿后的小院里,几个年轻人正握着兵器与跟前的三个黑衣人对抗。他们后面不远处,是几个世家的家主以及子嗣。蔺长风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蔺家主,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各家族中习过武艺的子弟,但是他们这点身手对水阁的杀手来说,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五六个人围攻三哥黑衣男子也不过支撑了十来招就被抽飞的抽飞,重伤的重伤。
那三个杀手显然也并不想跟这些年轻人纠缠,撇开了他们就立刻一剑朝着后面的人刺了过去。
众人惊呼,却无处可躲。这几个人突然出现杀了殿外的侍卫,冲进来对着他们这些人就是一通乱杀。一些会武功的子弟奋起抵抗却也只能阻挡片刻时间。如今退到了这后院就更是无路可退了。
之前眼前红衣衣衫,一声轻响,一把黑色的折扇架住了刺刀跟前的长剑。
长风公子笑容可掬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杀这么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需要出动水阁三位高手?”
黑衣杀手咬牙,冷声道:“蔺长风,你少多管闲事!”
“长风?!”
“长风公子?”
众人也是一惊,蔺长风是蔺家嫡长子。可惜却被蔺家主逐出了蔺家,各大世家都知道这位蔺大公子从小便跟卫公子交情不错,卫君陌离京之后更是跟着也去了幽州。倒是没想到,如今他们竟然会被蔺长风给救了。
其中,蔺家家主更是又惊又喜。看着眼前长子修长卓立的背影却又忍不住脸上一阵阵的发热。
蔺长风笑看着眼前的三个黑衣人道:“水阁消息灵通,难道不知道…这群人里面至少还有一个姓蔺的?”说完,蔺长风又回过头却没有看向人群中的蔺家家主,而是看向了秦家主笑道:“秦伯父,令郎让我给你带给好呢。”
闻言,秦家主只得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无奈苦笑,心中却是宽慰了许多。
蔺长风跟卫君陌关系虽然好,但是他已经跟蔺家撕破了脸,能来救蔺家主一命就算不错了。秦家却不一样,秦家大公子是秦家未来继承人,如今更是卫公子身边得用的人。等到将来燕王殿下登基,就算秦家不飞黄腾达,至少也可保平安啊。
“蔺长风,别以我我们怕你。”三个黑衣杀手对视一眼,冷声道。蔺长风武功是很高,但是还不是卫君陌那种变态。他们也是水阁杀手中的佼佼者,三人联手未必打不过蔺长风。
蔺长风也不在意,笑容可掬地道:“三位难道不知道,现在这皇宫谁说了算了?本公子劝你们最好去太庙看看,你们家那位说不准已经被卫公子打成狗了。”
“放肆!”三人大怒,三把长剑齐齐朝着蔺长风刺了过去。
蔺长风随手将折扇插在腰间,脚下一挑提起了一把放在被人丢在地上的宝剑,跟三人缠斗在了一起。
小院中的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蔺家主身边,如今的蔺家长公子蔺长云拉了拉父亲低声道:“爹,咱们快走吧!”
旁边众人目光有些怪异的看向这父子俩,做儿子的正在为了他们跟人家拼命,他们这些外人都还没说什么。这做爹和做弟弟的就要跑了?就算不是一个娘生的也别做得这么难看啊?
蔺家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没好气地瞪了蔺长云一眼低声道:“闭嘴!”
蔺长云脸上一僵,咬了咬牙没说话。
蔺长风当初能代替卫君陌镇住紫霄殿的一干杀手,自然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七八十招,其中一命杀手已经被他一剑砍在了手臂上,一脚踢了出去。另外两个杀手见状,手下招式更加凌厉起来。蔺长风轻啸一声,手中长剑飞舞,剑光纵横。在战场上磨砺了几年,蔺长风如今的武功比起往昔更是凌厉了几分。打了半晌也没有分出胜负,但是殿外却传来了沉重却整齐的脚步声。
蔺长风挑眉一笑,援军来了。
薛斌带着一队兵马冲了进来,见此情形立刻一挥手将小院团团围住。三个杀手见状不好,知道想要再下杀手已经不可能,只得撤退。攻进了皇城,薛斌正是亢奋的时候,哪里肯就此放过。立刻带着自己的属下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蔺长风扫了一眼地上的一只断手,轻哼一声随手将手中染血的剑抛落到地上。转身对秦家主和谢侯拱手笑道:“长风来此,让两位受惊,还望见谅。”能然燕王看重和卫君陌看重的大概也只有这两位了,至于别的,说不定巴不得他们被杀了呢。
秦家主点头笑道:“长风公子说笑了,我等还要多谢长风公子救命之恩才是。”这一次,金陵各大世家损失不小,杨家,连家家主被杀,好一个家主的嫡长子也死了,就连他们秦家都有两个子弟一死一伤。
众人也纷纷上前道谢,不管怎么说蔺长风是真的救了他们的命。
蔺长风有些无奈地道:“实在是我等思虑不周,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至于是不是真的思虑不周,别人就不知道了。
谢侯凝眉道:“这些人…似乎不是朝廷的人?”
蔺长风道:“这些人是水阁杀手,谢侯难道不知…那位与水阁的合作?”蔺长风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不过在场的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萧千夜和宫驭宸合作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不少。等到将来宫驭宸的身份被公开,萧千夜身上的黑点是黎江水也洗不清了。
虽然一时想不明白水阁的人杀他们的用意,谢侯却不由得有些担忧,“若是如此…那朝中的众臣会不会也有危险?”
“朝中众臣?”
秦家主也跟着点头道:“昨天旁晚起,朝中许多众臣就都留在了宫中。听说就在御书房旁边的偏殿休息。”
蔺长风想了想,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那些讨人厌的酸儒死了也就死了,但是水阁的人分明就是无差别的杀人。若真的将朝中的重臣杀的一干二净,麻烦不说这个黑锅说不定最后还要他们来背。
谢侯也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连忙道:“公子轻便。”
蔺长风转身便走,从头到尾没有多看蔺家主一眼。
“逆子!你站住!”蔺家主恼羞成怒,厉声道。
蔺长风嘲弄的低笑一声,快步走出了院子。
------题外话------
咳咳,看到好多亲奇怪为什么燕王起兵之后没有直接认下君陌?还是因为君陌的身世啊,燕王是靖难不是谋反。当然咱们都知道肯定是谋反居多,但是…表面文章很重要哒。你认一个枭雄命格的儿子回来,不是摆明了说你要造反么?至于现在,大局已定嘿嘿。
426、团聚
御花园里的一处凉亭里,弦歌公子正心情愉悦的抱着夭夭逗弄着。虽然这几年他也到过几次辰州探望师父师伯,但是小孩子的记性总不是那么好的,对于弦歌公子这个舅舅总还是有几分陌生。万幸的是夭夭还记得这个舅舅,更万幸的是弦歌公子的外貌十分的出众,所以即使并不十分熟悉,夭夭也并不很排斥他。如果弦歌公子长了一张路人脸,只怕三五天内是别想要抱到小朋友了。
商峤也坐在旁边,虽然也想抱抱分别许久的小师妹,但是在弦歌公子面前人小言微的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
星危抱着剑靠在凉亭外的柱子上,保护两人的安全。虽然现在皇宫已经被幽州军控制,但是谁也不知道暗地里还隐藏了多少敌人。不过有星危和弦歌再,除非是对方有卫公子那个级别的高手偷袭,否则想要再伤害夭夭也是不可能的了。
“小宝贝儿,还记不记得舅舅?”弦歌公子捏着夭夭嫩嫩的小脸蛋儿笑问道。看起来这些日子小家伙没有受委屈,小脸蛋依然红润粉嫩肉嘟嘟的,一点儿也没有饿瘦了的感觉。夭夭眨了眨大眼睛,点点头小声道:“弦歌舅舅。”
“乖孩子。”弦歌忍不住在小夭夭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这些日子一个人还不害怕?”
夭夭摇头,“夭夭不怕,有飞飞陪着夭夭。”
飞飞扭着五彩斑斓的身子从夭夭衣袖里爬出来,得意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弦歌公子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这五彩斑斓的色彩实在是不符合弦歌公子的审美观,“阿白呢?”比起飞飞,弦歌公子更喜欢阿白。无论是从外形还是实用性来说。不过,将一个浑身是剧毒的东西交给一个才三岁的孩子那是脑抽了才会干的事情,即便是有飞飞在也不保险。所以,找到夭夭之后南宫墨就立刻将阿白和夭夭隔离了。
夭夭摇摇头,扭头去看商峤。商峤笑道:“阿白在师父哪里。”
弦歌公子看看商峤,比起依然圆润的夭夭,商峤倒是瘦了不少。显然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宫驭宸那个变态没有揍你吧?过来本公子给你把把脉。”在弦歌公子看来,宫驭宸就是一个思想诡异的变态。揍小孩什么的绝对是他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商峤摇头,“没有。”自从被抓到之后,宫驭宸确实是没有对他怎么样。毕竟他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除了武功还不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机密。宫驭宸也不会指望从他这里刑讯逼供。虽然宫阁主的人品是挺低的,但是绝对比弦歌公子以为的要稍微高一些的。
“阿峤哥哥,抱抱。”夭夭伸出小手对着商峤道。
商峤严肃的小脸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伸手将夭夭抱了过来。弦歌公子见状,也只得叹气,“没良心的小丫头。”
“爹爹,娘亲!”窝在商峤怀里,夭夭扭头看到了并肩走过来的南宫墨和卫君陌,立刻兴高采烈地叫道。
南宫墨上前接过夭夭,“夭夭。”
夭夭吧唧一下在给了娘亲一个湿哒哒的吻,“夭夭想娘亲。”
“娘亲也想夭夭。”南宫墨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家伙,只觉得眼底有些热热的。夭夭立刻高兴地探出身子朝卫君陌那边考过去,“爹爹。”
卫公子怔了一下,伸手要接过夭夭。夭夭两只小手抱着他的脖子,吧唧一下亲在了他的左脸上,“夭夭想爹爹。”
卫公子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在夭夭坚持的目光下终于开口,“爹爹也想夭夭。”
旁边,弦歌公子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他都没有得到夭夭小宝贝爱的亲亲。
跟在两人身后走进来的师叔看看这一家三口摇了摇头,轻哼一声道:“你们倒是悠闲。”这时候皇宫里乱成一片,这一家三口倒是有闲情在这里你侬我侬。弦歌公子看到自家师父,立刻站起身来,“师父,你弄死宫驭宸那个变态没有?”
师叔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好气地道:“问你宝贝师侄。”
“夭夭?”
夭夭眨眼,“宫宫?大坏蛋…大坏蛋不死。”
弦歌公子无语,“小家伙,你还记不记得那家伙抓了你和阿峤?要是阿白没找到你,说不定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爹娘了。”
夭夭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无措地望着弦歌公子。她还是太小,并不十分明白什么是仇恨,什么是善恶。虽然大坏蛋不让她见爹娘,但是大坏蛋对她挺好的。想到大坏蛋被打死了,她就觉得有点难过。但是,弦歌舅舅说得也没错,想到永远都见不到爹娘了,夭夭就更难过了。
看着夭夭粉嫩的小脸都纠结地皱成了一团,师叔没好气地瞥了徒弟一眼,“她哪里想的明白这些?瞎说什么?”
“……”自从有了师妹,他在师父心中的地位就直线下降。自从有了夭夭和安安,他就已经低到尘埃里去了。
南宫墨也含笑安危女儿,“夭夭乖,叔公没有打大坏蛋哦。不过他不是好人,夭夭以后不能理他啊。”水阁势力除了可能留在北元的少数,已经近乎全灭。虽然卫君陌答应了一个月内不追杀宫驭宸,却不代表别的人就会放弃。而且,身份曝光之后,宫驭宸未来在中原绝对难有立足之地。不过预防还是要预防的,夭夭显然对宫驭宸并没有什么太坏的感觉,万一宫驭宸真的命大以后还跑到夭夭面前蹦跶就不好了。南宫墨还记得方才宫驭宸跟夭夭说得什么师父为师的,绝对要杜绝!
“嗯嗯。”夭夭认真的点头,要不是看大坏蛋可怜巴巴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才不要理他呢。
事隔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到爹娘的怀抱中。夭夭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趴在卫君陌怀里慢慢的睡着了。
坐在凉亭里,南宫墨这才有空对师叔道:“师叔,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得不说,多亏了师叔突然出现,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师叔淡然道:“你们许久都没有夭夭的消息,我便亲自过来看看。你师父和母亲在家里也急得不行。”走丢了一个三岁的万万,谁能不着急?若不是师叔拦着,只怕长平公主和老头儿都要自己跑过来了。不过那两个纯属累赘,没事的时候师叔不介意照看一下,有事的时候还是不要带着比较好。
南宫墨叹了口气道:“多亏了师叔及时赶到,不然今天……”
师叔轻哼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卫君陌道:“我看幽州军那些人有些不对劲,你们自个儿小心一些。”虽说没看出有什么敌意,但是师叔总觉得那些人看向这两口子的表情有些古怪。
师叔来迟了一步,并没有听到关于卫君陌身世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知道了这样的消息,表情不古怪才是怪事。想起这事儿,南宫墨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侧首看向坐在自己身侧抱着夭夭神色淡漠的卫君陌,卫公子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没事。”
一道红色的人影如风一般的掠了过来,还没站定蔺长风就气喘吁吁的道:“原来你们在这里?!我说卫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真以为打进了皇宫就万事无忧了啊?这群人居然在御花园里聚会闲聊!
卫君陌瞥了他一眼,“何事?”
蔺长风咬牙道:“朝中那群大臣还被萧千夜关在御书房的偏殿里啊。宫驭宸那个混蛋派了杀手……”
“那关我什么事?”卫君陌问道。进了皇宫的除了南宫绪几个将领都是幽州军,辰州军和泰宁卫都很识趣的驻守在宫外。所以现在皇宫里的任何事情都是幽州军的事。
“……”长风公子无语,“所以,你打算让他们死绝?”
卫君陌抬眼看着他,“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死绝,总能有几个漏网之鱼。”燕王既然早知道这些人在宫里,不可能不做安排。至于说十大世家那几个,大概燕王是真的希望他们死的越多越好。
看着在座的众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长风公子深觉自己方才的着急简直是多管闲事。没好气地在一边空凳上坐下,轻哼一声道:“你都不在乎名声,本公子在乎什么?”
卫公子挑眉,“是我要杀他们?”
“当然不是。”
“幽州军的最高统领是我?”
摇头,据算卫君陌当过幽州军的实际统领着,但是在燕王恢复行动力的时候这份权利也就自然的转移了。或者说,只要燕王还活着,不管卫君陌带着幽州军做了什么至少头上都还有人顶锅。更何况,卫君陌确实是什么都没干。好吧,本公子想太多了。
这么一想,长风公子也放松下来了。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辛苦了好几年,总算是可以消停一下了吧。”
南宫墨有些同情地看着一脸期盼的长风公子:未必。
承安五年八月十六早晨,金陵皇城一夜未眠的百姓们一开门就发现无论是内城外城都已经一片肃穆宁静。空荡荡的街道两旁站满了手持兵器,身披战甲的幽州军士兵。一个念头不约而同的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升起:真的变天了。
之前被软禁在宫中的十大世家家主和子弟中还幸存的人都被放出了皇宫。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十大世家这次确实是元气大伤。不说不幸身亡的那些,除了谢家以外剩下的几家或多或少都被朝廷给搜刮过了。至于从朱妃宫里放出来的高义侯更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他虽然没有经历被杀手追杀的事情,朱家的产业却已经十不存一,朱家三公子也意外死在了水阁杀手手中。如今的朱家可说是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幸好…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高义侯心中才升起了一丝希望。
至于御书房里的朝廷大臣,萧千夜将他们关在御书房倒是没有什么坏心,而是为了保护他们。御书房里的都是当初太子的旧臣,效忠萧千夜的铁杆,他们原本要陪萧千夜一起跪太庙。萧千夜自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却没有想过要拉上自己的臣子陪葬,因此才见他们软禁在了御书房的偏殿里。御书房外的守卫也远比软禁世家家主的院子的守卫要精悍许多,御书房又是幽州军进宫之后的主要目标之一,所以水阁的杀手很快就被打退了,遇害的人并不多。
不过,这些人却没能被放出宫。换了个地方依然软禁在宫中。
“见过卫公子,星城郡主。”
皇城中天一阁后院,两个穿着幽州军侍卫服饰的男子恭敬地道。
南宫墨含笑点头道:“有什么事?”
侍卫道:“王爷请两位入宫议事。”
这两位跑得太快,等到燕王将宫中一切大致安排妥当才发现两人早就带着自己人出宫了。他们还是派人寻了许久才知道他们在天一阁落脚。听说天一阁曾经是星城郡主的产业,后来离开金陵之前卖给了别人。现在看来,这个买卖只怕也只是台面上的罢了。
来传话的是燕王身边的心腹,对于卫君陌的身份的传言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因此面对两人的神态倒是比往常更加恭敬了三分。
卫君陌剑眉微蹙,淡淡道:“知道了。”
“属下告退。”侍卫也不敢催,拱手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南宫墨看这卫君陌没有说话。从宫里出来,卫君陌的心情一直就不太好。南宫墨不知道卫君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或者是知道多少。抬头看到她担忧的眼眸,卫君陌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贴着他的胸膛,南宫墨静静地听着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良久才道:“君陌,这事你有什么打算?”
宫驭宸的话已经出口,燕王又没有否认,这件事就必须要有个结果,想要自欺欺人的故作不知也是不可能的了。
卫君陌淡淡道:“我曾经打算我们一家以后就在辰州生活。”
卫君陌没有想要君临天下的执念,但是他也不会让自己任人鱼肉。如果没有他的身世这回事,那么正常的结果是卫君陌最后被燕王册封为异姓王留在辰州。手握辰州军的卫君陌可不是当年在金陵什么都没有的那个靖江郡王世子。无论将来谁上位也不敢轻易对他怎么样,如果燕王将来不在了新君想要对他们做什么,卫君陌更不会客气。说到底,从头到尾能够牵制卫君陌的也只有燕王这个舅舅而已。
但是现在…形势一转卫君陌成了燕王的嫡长子。燕王是怎么想的先不说,燕王膝下的几个儿子只要是有意大位的只怕是谁也接受不了。当年卫君陌什么都没有,尚且让萧千夜无法容忍。现如今,谁能忍受一个比自己更加名正言顺,还有着传说中枭雄命格的异母兄长?
刚刚猜测到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卫公子心情最黑暗的时候甚至考虑过直接让幽州军全部去死然后自己取而代之。但是到底…还是没能忍得下那份心。即便燕王不是他亲爹,作为一个舅舅卫君陌也从未想过要这么对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南宫墨问道。卫君陌接受的太过平静了,平静的不像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的。
卫君陌沉默了一下,道:“母亲把玉坠给夭夭的时候。”南宫墨不知道那个玉坠代表着什么,但是卫君陌却是知道的。
南宫墨响起那块燕王贴身携带的玉坠,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啊。
卫君陌默默地搂着南宫墨,猜测到自己的身世之后带给他的并不是欢喜和轻松,反倒是沉重的负担。二十多年都没有父亲,卫公子也早就不在需要父亲了。有长平公主这样的母亲,有燕王这样的舅舅,还有妻子和儿女,卫君陌并不觉得自己还需要更高的身份和更多的荣耀。如果他需要,他可以自己去取,而不是依靠他是谁的儿子。
这些事情,卫君陌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他并不想要让她们跟着自己一起发愁,因为这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除非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全部都封口,更重要的是燕王必须愿意一辈子都做他的舅舅。
其实…哪里有舅舅能做到燕王这样的程度?这些人,惊讶于燕王对卫君陌的看重的人从来没有少过。
不过卫君陌也做不出来天崩地裂悲痛欲绝或者“我绝不原谅你”的矫情模样。对于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去阻止,无法阻止的事情就去解决。人永远是往前走的,也永远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无论他是长平公主的儿子还是燕王的儿子,他依然还是他。
至于将来会怎么样?卫君陌一手搂着南宫墨,一手慢慢摊开又收紧。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敢伤害他的妻子儿女和母亲。
“咱们走吧,别让舅舅等太久了。”南宫墨轻声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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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囧小剧场:
燕王:君儿,为父是有苦衷的。
卫公子:你们骗我!我绝不会原谅你们的!
燕王:君儿,你听为父解释……
长平公主:君儿,娘……
卫公子: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
蠢作者:噗嗤!卫公子你在演qy剧咩?
卫公子(思归剑出):我这样是谁害得?
蠢作者(立扑,抱大腿):卫公子高贵冷艳,千秋万载,一桶天下!
427、燕王元妃
皇宫里御书房后面不远处的一处宫殿里,燕王倚坐在软榻上听着跟前的下属汇报军务。没办法,受了那么重的伤本就还没有完全愈合,今天又险些被火烧死。虽然最后化险为夷却也吸进了不少浓烟,身体立刻就不怎么舒服了。
原本这些事情可以丢给旁人处置,但是萧家三兄弟一个昏迷两个还没回过神来。卫君陌又带着南宫墨先一步跑了,大军刚刚入城需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燕王即便是身体不适也不得不抱病处理。
每每想到此处,燕王殿下就觉得心酸不已。明明他算来也有五个儿子,最小的那个还在襁褓里不用说,剩下的四哥到了需要的时候竟然一个也派不上用场。
“你先下去吧。“有些疲惫的挥退了站在跟前的人,燕王揉了揉眉心。
“是,王爷。”
“启禀王爷,卫公子和星城郡主求见。”
燕王一怔,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南宫墨和卫君陌携手进来,便看到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神色疲惫的燕王。南宫墨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愧疚。
“舅舅。“
“舅舅。“
燕王眼神微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话。“
两人谢过落座,南宫墨看了看都不肯开口的两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问道:“舅舅这时候召我们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燕王指了指软榻旁边的矮几上堆着的厚厚一摞折子卷宗没说话。南宫墨叹气,侧首去看卫君陌,这个她可做不了主。燕王派人将他们叫来,她也只是顺带,说到底还是为了卫君陌吧。
卫君陌神色有些冷淡,倒是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南宫墨也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燕王这个模样若是还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就算是真的想要跟燕王划清界限也不能这样做,更何况…哪里划得清啊。
燕王显然也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儿子燕王心中绝对不是不愧疚的。同样,对于这个优秀儿子每每看到心中既是骄傲又是痛苦。年轻时候的他无能为力思虑也不及如今周全,以为将儿子交给刚刚失去了儿子的妹妹抚养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最终却导致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临时前还念念不忘无法瞑目。卫君陌更是二十多年来受尽了别人的冷落和白眼。若不是…若不是先帝给指了一个好妻子,燕王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本就生性冷漠的儿子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越是珍视越是慎重,燕王从没想过会一辈子都不认这个儿子。哪怕是因为自己的亲妹妹也不可能,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宫驭宸就这么毫无准备的揭露出来。他看不透卫君陌的想法,心中便更是忧虑。
良久,燕王终于开口道:“君儿,你当真没有什么话要说?“
卫君陌抬眼看了他一眼,紫色的眼眸仿佛再问:说什么?
燕王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道:“宫驭宸并没有猜错,君儿,这些年是我和你母亲瞒了你。你该知道,你并不是长平所生的。你是本王的儿子,你的母亲……“
“够了。“卫君陌淡淡道。
燕王却并没有住口,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的母亲…是已故文忠公之女,姓宋,名映蝶。小名阿暖。”
文忠公是谁,两人自然知道。燕王元妃的身份两人更是早就知道了,但是燕王此时徐徐道来,却能让人感觉到他话语中的郑重。显然,对这位过时已经二十多年的妻子,燕王依然很是尊重的。
文忠公宋潜,是先帝身边的谋士。跟谢家和孟家不同,宋潜虽然出生书香门第,却是真正的寒门子弟。却是先帝身边最信任的谋士之一,曾经被先帝亲口称赞为“大夏开国第一文臣”。更是将宋潜的小女许配给了当时年方十六的燕王。
燕王元妃出生是书香门第,却是在乱世中长大的。外柔内刚性情坚韧,也正是如此才能让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刚刚成婚就跟着燕王来到幽州边境,甚至陪着燕王上战场抗击北元残部侵袭。一直到后来燕王妃为了救燕王落下了暗伤,最后芳龄早逝。两人虽然前后相处不过留六七年的时间,却是真正的少年夫妻,携手走过了燕王平生最艰难的时期。这样的情谊自然不是寻常人能够相比的。
砰的一声脆响,大殿里的三人回头看去,就看到门外脸色苍白的萧家三兄弟。方才的声响,就是从萧千炯不小心摔落到地上的佩刀发出的。
南宫墨无奈,燕王身体不适没发现萧家三兄弟的到来,她和卫君陌怎么可能没发现?或者,燕王也发现了,所以不顾卫君陌的阻止依然还是说了出来。
这本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从燕王口中亲口说出来的意义却是截然不同的。萧家三兄弟都明白这个道理:父王是铁了心要认回这个儿子了。
果然,看到三个儿子站在门口,燕王的神情依然平静淡然。只是点点头道:“都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吧。”
萧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终于还是顺从的走了进来,“儿子见过父王。”
燕王点点头,看了三个儿子一眼将目光落到了萧千炽身上,“身体可还好?”几个儿子中,萧千炽的身体最弱,方才在太庙更是昏死了过去,这会儿本该卧床休息。燕王虽然对这个儿子的文弱和寡断有些不满,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关心?
萧千炽一怔,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孩儿一切安好,多谢父王挂心。还请父王保重身体才是。”燕王自己现在的身体也不好,而且据说还身中剧毒。不管宫驭宸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几年父王身体远不如早两年却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只是都以为是因为军旅劳苦所致,却不想竟然是中了毒了。
看着这个儿子,燕王在心中叹了口气,挥挥手道:“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落座,大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仿佛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般。最后还是燕王开口,沉声道:“方才本王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萧千炯侧首看了看两个兄长,点了点头。卫君陌的身份对萧千炯的影响是最小的,但是也不是没有。他虽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却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以父王对表哥的看重,这将来……
“是,父王。“萧千炽点头道。萧千炜也跟着点头,面色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燕王点点头道:“君儿本是本王元妃宋氏所出,当年…本王与王妃为他取名烨。他是你们嫡亲的兄长。”
“父王……”萧千炜忍不住抬头道。
燕王目光平静地盯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犹豫了一下,萧千炜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南宫墨极少会觉得尴尬,但是现在她就有这种感觉。认亲这种事虽然不能说全然是坏事,但是也绝没有旁人以为的那般和睦温馨,从此就是快乐的一家。莫说是皇家,就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突然多出来一个兄弟,还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也会感到不适的。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外人入侵了自己的家庭,更是因为相对的属于自己的利益就会被瓜分。
卫君陌伸手握住南宫墨的手,声音清冷的打破了气氛凝重的沉默,沉声道:“如果没事,我和无瑕先走了。”
燕王看看卫君陌,知道他的表情是现在不想谈这件事。在看看萧家三兄弟,显然对这个话题也不是很热衷。燕王素来是个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拉的人。他也并不觉得这件事需要给这三个儿子什么交代,卫君陌是他的嫡长子,这些年受委屈的也是他,如今认回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三个儿子可以不高兴,可以不满,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什么。在他们的兄长遭人白眼处境艰难的时候,他们是在燕王府的庇护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的。
但是,卫君陌的排斥就让燕王有些为难了。他一向猜不透这个儿子。所以也想不明白他的排斥和冷漠是因为不愿原谅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得叹了口气,摆摆手表示不在继续这个话题。横竖话已经说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到底。至于君儿…响起还在辰州的妹妹,燕王也就按下了急躁的心情。不管怎么说,五妹养了君儿这么多年,总要给妹妹一个交代吧。
暂时抛开了这个话题,燕王也就不再多想了。转念说起了别的事情,眼下幽州军刚刚拿下金陵皇城,事情还多着呢。
“燕王府可收拾出来了?本王身体好些了,一会儿就出宫。”燕王看向萧千炜问道。
萧千炜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想过父王还要出宫去住的事,军中事情也多哪里还想得起这个?
“父王身体不适,何必再多劳顿……“燕王府确实是离宫里不愿,但是天天这么折腾也挺累的。
燕王看了萧千炜半晌,到底还是忍不住了没说话。就当是突然知道君儿的身世一时间接受不了没工夫想别的吧。但是,这宫里确是不能随便住的。不说如今萧千夜这个皇帝还在,就说后宫里还住着萧千夜的妃子,先帝的太妃,先太子的妻妾就不方便。
只是之前燕王府被萧千夜给封了,好几年没人打扫了。不事先派人收拾根本就没法住人,燕王以为萧千炽三兄弟终有一个能想明白,却不想谁都没想到这事儿。
叹了口气,燕王侧首看南宫墨,“你们住哪儿?“
南宫墨抿唇浅笑道:“我们暂时可以住在天一阁后院。“不过天一阁虽然不小,却也不可能一下子塞进去这么多人。所以,燕王殿下还是必须另外早地方落脚。
燕王轻哼一声,沉声道:“立刻让人去将燕王府和长平公主府收拾出来。”
“是,父王。”
萧千炽和萧千炜连忙应声道。燕王脸色这才缓了缓,继续道:”刚刚南宫绪来说,萧千夜已经醒了。“
从太庙出来,萧千夜因为挨了卫君陌一记手刀一直没醒。燕王便命人将他送回了寝宫,还找了太医医治。算是做足了一个臣子对君王的恭敬。
卫君陌挑眉,燕王犹豫了一下道:“不过,萧千夜脸上落下了一道疤痕。“
俗称“毁容了“。
闻言,南宫墨有些惊讶。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萧千夜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就走了,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卫君陌倒是想起来了,他找到萧千夜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落在地上的一把剑。萧千夜跌倒在地上,脸似乎就撞在了剑上。
燕王道:“太医说是撞在了兵器上所致,不过…那剑上淬了毒,虽然解了但是……“南宫墨了然,总之,萧千夜的脸是保不住了。
皇家和朝廷都是要面子的,毁容或者残疾的人来入朝为官都不行,严苛一些的连长相丑陋的都不要,更不用说是一国之君了。天下人怎么会要一个毁容了的人当皇帝?南宫墨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萧千夜这算是倒霉还是幸运。
燕王继续道:“这几日杂事繁多,本王身体也不太好,你们几个便要多尽心一些。君儿,金陵内外的兵马由你掌管。千炽千炜,内外城的治安民生交给你们,务必不可引得百姓不安。“
萧千炯眼巴巴地望着燕王,“父王,我呢?“
燕王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道:“你跟着你大哥,看着学学怎么做事。“
萧千炯愣了愣,看了看卫君陌又看了看萧千炽,确定自家父王所说的大哥绝对不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大哥。
萧千炽和萧千炜齐声应是,卫君陌微微点了下头。见状,燕王原本微锁的眉头才终于展开了几分。又看向南宫墨道:“无瑕,宫中的事务你多费些心思。“南宫墨怔住,犹豫了一下道:”舅舅,这不合适吧?“
燕王淡然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后宫都是女人,男女有别本王也不方便插手。“
“……“王爷你把朱初瑜和永昌郡主忘到哪里去了啊?
看着燕王一脸就这么定了的表情,南宫墨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燕王满意地道:“行了,先就这样吧。你们都去忙吧。本王有些累了。君儿,记得把那些带走。“
那些,自然是那对了厚厚一摞的折子和卷宗。看着燕王疲惫的模样,卫君陌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抱起矮几上的卷宗告辞出们去了。萧家三兄弟跟在他们身后也走了出去。
出了门,一行五人站在门口相对无言。
萧千炽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恹恹地闭上了嘴。
卫君陌淡淡地扫了三人一眼,微微点了下头便对南宫墨道:“无瑕,走吧。“
南宫墨也朝三人含笑点了下头,“告辞。“
看着两人并肩而去的背影,三人沉默了片刻,萧千炯突然开口叫道:“表哥表嫂,等等我!父王要我跟着你们呢。“大哥他暂时是叫不出来,那就先放着吧。横竖父王还没有正是承认不是么?到时候再说吧。
门口只留下了萧千炽和萧千炜,兄弟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淡淡的苦涩之意。这大概是这几年来,兄弟俩的心情最一致的时候了。
“二弟,走吧。”萧千炽轻叹了口气,道。
萧千炜抬头望向廊外的天空,越过明黄的琉璃瓦看到几只飞鸟掠过。与萧千炽并肩走在长长的殿阶上,萧千炜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说…表哥真的是宋母妃的儿子?”
萧千炽苦笑,“父王亲口说所,还能有家?”他知道萧千炜难以接受,事实上他也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显然是事实,父王就算对他们兄弟几个再失望也不可能拿姑母的儿子来充当自己的儿子。而他们,就算再难以接受也改变不了父王的决定。更何况…表哥是父王与宋母妃的嫡长子,认祖归宗原就是理所应当的,谁又能阻止?
轻轻叹了口气,萧千炽道:“我知道二弟的感觉,我也一样。一时太过震惊了,过几日大概就好些了。其实…这也算是情理之中不是么?除了表哥你看父王还如此重视过谁?”长平姑母是父王一手带大的不错,但是齐王叔同样也是跟父王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父王可有对齐王府的几个表兄弟特别的?
萧千炜表情有些怪异地看着自家大哥:父王看重的外甥和父王看重的嫡长子是一样的么?
萧千炽伸手拍了拍萧千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二弟,别想太多了。这原本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事情。”
拦着不让父王认回表哥?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没有这个道理。他们的母妃确实是父王的正妃,陪在父王身边二十多年。但是表哥的母妃却更是父王的原配妻子,陪着父王同甘共苦过,最后却临死都没能见到儿子一边。无论法理还是情理,卫君陌的身份显然都要比他们贵重得多。
萧千炜沉默不语。萧千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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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啥…一直没出场的燕王元妃的身世我之前有没有交代过?昨晚翻了半夜都没翻出来,没有大纲果然是麻烦。亲爱哒们如果有发现之前交代过有冲突的,求告知~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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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人心浮躁
金陵皇城中的一处隐秘院落里,宫驭宸坐在书案后面脸色苍白沉默无语。虽然没有人对他下杀手,但是最后师叔踹的那一脚却也没让他好过。不过对此宫驭宸却没什么怨念,技不如人有什么办法?能够保下一条命就算是不错了。
“阁主,你没事吧?”宫二进来,看了看宫驭宸小心地问道。
离开皇宫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出城,倒不是他们还想要干什么坏事,而是如今水阁基本上是等于废了,为数不多的精英也差不多都折在了皇宫里。但是多少总还是有几个人能用的,他们必须要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能出发。卫君陌是承诺了一个越内不追杀他们,但是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动手。只是他们这几个人保护阁主出关,很有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宫驭宸点点头道:“无妨,如何了?”
宫二沉声道:“带进宫的人…都没能出来。金陵城外的人马也被卫公子和星城郡主一锅端了。咱们现在能用的人不到二十人。”说道此处,宫二心情还是有些沉重的。水阁排名前二十的高手,如今除了留在北元的宫三和十一,就只剩下他和宫七宫九了。老大三年前折在了隰州,剩下的人陆陆续续在这几年也折了不少,这次又牺牲了好几个。现在手中剩下的都已经只能算是二流了。
宫驭宸倒是没有他的失落和惋惜,水阁确实是他手中很重要的力量。但是力量就是用来使用的,只是他这次失败了而已。如果成功了就算水阁全军覆没也是值得的。只要他还活着,用不了多少时间他还能拥有另一个水阁。
“去准备一下,我们立刻离开金陵。中原…暂时是不能待了。卫君陌最近必然会忙着金陵皇城的事务和燕王的身体,才不会来给咱们添乱。”卫君陌是立过誓不追杀他,但是明里没有不代表暗地里也不会有。
“是,阁主。”宫二犹豫了一下,问道:“阁主,南宫怀被紫霄殿的人抓了。”南宫怀原本是宫驭宸看重的未来北元将领,南宫怀在中原已经身败名裂,如今又是早已经跟他决裂的儿子女儿得势,去了北元宫驭宸也不担心南宫怀会背叛。
宫驭宸挑眉,“你觉得,咱们现在还有能力管南宫怀的死活?”
“属下知错。”将领是很重要,但是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他们现在自顾都已经不暇哪里还有功夫去救南宫怀。落在自己的女儿女婿手里,南宫怀大概…应该能保住一条命吧?
宫驭宸叹了口气,挥挥手道:“去吧,明天一早咱们就返回北元。只是可惜了那个小丫头。”想到陪伴了自己好些时日的小姑娘,宫阁主很是惋惜,他真的很中意那个粉嘟嘟的小团子啊。
“是,阁主。”
燕王说得确实是没有错,金陵皇城里的事务如今正是堆积如山。军队需要安置,朝中的官员需要处理,朝堂各部的运转不能停顿,还有金陵皇城的百姓需要安抚,整个天下的百姓也需要安抚。原本应该是整个朝堂的官员需要处理的事务一下子压倒了少数人的身上,岂能不忙的晕头转向?就连心思复杂,心情难辨的南宫家三位公子都只能抛开了杂念忙的头晕眼花。
皇宫东角的一间偏殿中,几个将领正争执成一团。陈昱和薛真坐在最前面,头疼的看着各执己见的将领只得叹气。
众人所争执的也不外乎是各军驻扎之地,以及刚刚投降的朝廷兵马怎么安置等等。燕王没有精力亲自处置这些事情,而陈昱薛真却是明显无瑕压制这么多的将领。如果只是幽州军还好说,但是其中还有辰州军和泰宁卫在。各自之间壁垒分明,幽州军将士自然希望好处都自己沾了,但是辰州军和泰宁卫也不是好欺负的,那里能平静的下来。
陈昱和薛真对视一眼:说到底还是如今眼看着燕王殿下大业将成,都有些浮躁了。特别是…卫公子的身世,当时在场听到的人也不少。泰宁卫和宁王明显跟卫公子更交好一些,即便是宁王现在并不在金陵。辰州军更是卫公子亲手组建的兵马,也难怪这些人有了危机意识。
薛真苦笑:再这么闹下去,别说是他们,我都要浮躁了。
南宫绪和商戎倒是十分的平静,此时殿中有三个泰宁卫将领,七八个幽州军将领,辰州军简秋阳和蔺长风素来都是身兼多职,这会儿早就忙的不知道哪儿去了,倒是就剩下他们两个单纯领兵打仗的人闲着了。不过这两位的气势就足以与对面七八个相抗衡了,当然,商将军认为这主要是南宫公子的功劳。
南宫绪淡定的坐着喝茶,无论对面的人叫嚣的再厉害也当没听到一般。卫君陌的身世他是事后才听说的一些风言风语,还来不及去求证。不过,已经闹成这样也没见燕王出面澄清,只怕也是**不离十了。
南宫大公子心情不太好,当年原本以为妹妹被扔了个歪瓜裂枣,心情就够不好了。后来这两口子惹了一堆事儿连爵位都扔了跑到幽州军,南宫大公子心中也不高兴。不过当时他们兄弟关系不怎么样,也没什么立场说话。这几年任劳任怨的替妹夫打仗,原本以为等到燕王打下金陵卫君陌被封个什么公或者异姓郡王什么的就该消停了。谁知道这才是个开始,原来他家小妹嫁的不是靖江郡王府里父不详的公主之子。而是货真价实的未来皇子。还特么是…嫡长子!
总之,卫君陌这个妹夫就从来没有让他觉得顺心过的。
这会儿南宫大公子看似在喝茶发呆,实际上早已经在心中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分析设想了十七八遍了。越想,南宫绪心里就越堵,脸上的神色也就越平静。
薛真头疼地看向淡定无比的南宫绪,很是嫉妒地问道:“南宫公子,你怎么看?”
“嗯?”南宫绪总算将目光从茶杯中移了出来,一脸茫然地道:“薛将军说什么?”
薛真抚额,“刚刚归降的朝廷大军的安顿问题,南宫公子怎么看?”
南宫绪转手将茶杯放到身边的桌上,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众人道:“归降?安顿问题?”见众人将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南宫绪淡淡道:“各位将军是不是忘了,皇帝陛下还在呢。朝廷大军如何…与咱们何干?我们只是来靖难而已。”就算你们很想燕王登基好跟着鸡犬升天,也别忘了萧千夜还没死没退位呢。表现的这么踊跃真的好么?
提起这个,不少人都有些埋怨起卫公子来了。如果之前就让萧千夜死在太庙里多好啊。
南宫绪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垂下了眼眸。眼底掠过一丝嘲弄的笑意:一群蠢货。如果当年跟在先帝身边的开国功臣也跟这些人一样蠢,那么他倒是能够理解先帝为什么要把这些人杀的杀砍得砍了。
“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万一再出了什么乱子…”有人有些不甘地道,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为了争权,那些战败的大军也有好几十万,放任不管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
南宫绪不以为意,“燕王殿下雄才伟略,自然会有安排。”做臣子的,不能太木讷了没有吩咐就不知道动作。但是也不能觉得自己太聪明了,想得比上位者多还非要表现出自己的足智多谋来,也是找死。
“见过卫公子,见过郡主,见过三公子。”门外,想起侍卫见礼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愣,连忙起身就看到卫君陌一行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卫公子……”
卫君陌不等他们说完,神色默然地走了进来,“免了。”
拉着南宫墨走到主位上坐下,冷眼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问道:“都在这里干什么?”
陈昱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回卫公子,各位将领在此处商议一些事情。”
“议事?”卫君陌声音有些发冷,目光更冷,“陈将军麾下留下五万人驻守皇城,中军五千人与燕王府亲卫驻守皇宫。其余人等,全部退出皇城在暂时在城外扎营。寻衅斗殴者,斩!滋事扰民者,斩!”
“末将领命!”开口应是的是泰宁卫和辰州军的将领。一视同仁他们自然也没什么不满的,至于留下来驻守皇城的兵马,现在金陵城是燕王说了算,自然是留下自己人比较放心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幽州卫的将领却有些不满,“卫公子,这是王爷的意思么?”
卫君陌紫眸冷漠,“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坐在下首的萧千炯一看不好,连忙道:“父王刚刚将军中事务都托付给表哥了。三军将士暂时都听表哥调遣。”所以,你们就别再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丢了都不知道去哪儿哭。几年征战沙场,萧三公子表示对这些糟心的将领多少还是有几分同袍之谊的。
闻言,众人也是一惊,却都没有再敢多少什么。只是看向卫君陌的目光更加复杂起来了。
遣退了众人,偏殿中只留下了南宫绪和陈昱薛真三人。薛真心直口快直接问道:“星城郡主,王爷的身体可还好?”最让众人担心的就是燕王的身体了,之前就受了那么重的伤,今天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难怪只能将军务交付给卫公子了。但是燕王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否则人心不稳的话麻烦就打了。
卫君陌点点头,道:“无妨。”现在弦歌公子也在金陵,师叔刚好也到了。趁早将他的毒解了也是好事。
闻言,陈昱和薛真都松了口气,只听卫君陌道:“城外的兵马有劳两位将军约束,不可与朝廷降军起冲突。”
“公子放心。”
“还有辰州军和泰宁卫……”卫君陌看向南宫绪,南宫绪轻哼一声,淡淡道:“不用担心。”
卫君陌点头,“那就好,尽快让兵马撤出去,让金陵皇城恢复正常。”
陈昱点头,想了想问道:“二少夫人和永成郡主还在城外军中,之前派人来传信说想要入城。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安排?”卫公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种事情,去问千炽和千炜。”
陈昱在心中默默擦汗,“末将明白了。”
三言两语交代完了这些事情,卫君陌便直接拉起南宫墨朝着外面走去。看到冷气森然的卫公子,陈昱和薛真也不敢多说什么。卫公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与卫君陌牵着手走在宫中,南宫墨侧首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卫公子,突然轻笑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不习惯?”
卫君陌停步,侧身专注地望着她清丽的容颜。南宫墨伸手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明白,就算自己心里有数,但是真的说出来之后感觉总是不一样的。舅舅变成了亲爹,就算不是突然也还是很不习惯是不是?”那种身世大白之后就一家人抱头痛哭,显然不是卫公子的画风。就算早就对卫鸿飞断绝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期望,那也不表示卫公子就能顺理成章的叫燕王爹。还有长平公主,不管怎么说卫君陌也不可能坦然的将长平公主当成自己的姑姑,毕竟这么多年以来长平公主都是他最尊敬的母亲。
卫君陌沉默不语,南宫墨伸手搂住他的腰轻声道:“这也没什么,不习惯就不习惯呗。等到母亲和安安来了再说吧,这些事情…只怕也没这么容易结束。”
卫君陌沉默的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轻声道:“无瑕,谢谢你。”
“谢什么?”南宫墨有些好笑地道。
“谢谢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卫君陌沉声道。
“属下见过星城郡主!见过卫公子。”一个士兵急匆匆而来,看到两人顿时松了口气,俯身行礼。
南宫墨挑眉,看了看跟前的人问道:“什么事这么匆忙?“
士兵连忙道:“回郡主,后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要求见皇帝陛下。”
南宫墨蹙眉,“太后?要见皇帝?”有些为难地抬头去看卫君陌。燕王是说了让她照管后宫,但是她也不太确定她有没有让太后去见皇帝的权利。
卫君陌拍拍南宫墨的手问道:“为何不去禀告王爷?”
士兵无奈,“回公子,王爷说…此事由公子和郡主决定即可。”
南宫墨不语,燕王这是想要做甩手掌柜的节奏么?好不容易打到金陵却撒手不管,这不符合燕王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啊。或者说…燕王这是打算强卖强买,赶鸭子上架?
卫君陌淡定地问道:“陛下行了么?”
士兵点头道:“行了,不过…寝宫外的守卫说陛下醒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寝殿里,不说话也不出门。”毕竟是皇帝陛下,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他们是奉命看守寝殿的,只要皇帝不闹腾,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至于皇帝在宫殿里面干什么,他们管不着。
卫君陌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先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萧千夜的寝殿外面,皇帝的寝宫在整个皇宫的前朝和后宫交界的位置。此时殿外已经布满了幽州军将士,而原本的宫中侍卫却是一个不见。见到两人过来,领头的将领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卫公子,见过郡主。’
卫君陌微微点头,“陛下在做什么?“
将领摸摸脑门,摇头道:“末将不知。“
“罢了,我们进去看看。“那将领早就接到通知,也不敢阻拦,”两位请。”
南宫墨不是第一次来皇帝的寝宫,不过上一次已经是五年多前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此时的寝宫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行动间的脚步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应该侍候着的宫女和内侍已经不知所踪。隐约听到一处传来的轻微的低语,两人朝着寝殿深处走去。
寝殿深处门窗紧闭,又没有烛火照明显得有些幽暗。刚进去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龙床旁边不远处的桌案便,桌上放着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背对着他们的人显然是正在对着铜镜看自己的脸。听到脚步声,那人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回过头来,原本还算英俊的苍白容颜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痕。
那道伤痕直接从左脸的眼角下一直蔓延到了嘴唇上方,足足两指的宽。虽然刚刚清除了毒素,却依然显得触目惊心。南宫墨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受伤时候的模样,只是…脸上受伤也就罢了,碰巧那把剑还有毒…摇摇头,南宫墨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萧千夜神色平静,目光冷漠地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冷然道:“你们来了。”
429、故人
南宫墨看在眼前的萧千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沉默。萧千夜的注意力显然也并不是在她身上,只是将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卫君陌的脸上,半晌方才道:“原来这么多年,朕才是真正的傻子。不…在你和燕王叔眼中,只怕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吧?燕王府的嫡长子!朕的堂弟!”
萧千夜也不知道活下来和就那么在太庙里被火烧死对他来说到底哪一个更加残忍一些。或许…还是死了好一些吧?眼角的余光看到铜镜中的人脸上那狰狞的伤痕,萧千夜心中嘲弄地笑道。燕王府的嫡长子,真是一个不错的身份。如果是多年前,如果有人跟他说卫君陌是燕王的嫡长子他也只会一笑置之。他是太子的嫡子,最受宠爱的皇长孙,区区一个燕王嫡子算得了什么?但是现在,卫君陌的真正身份却是对他最大的嘲笑。他心心念念,费尽心机想要打压的人。曾经无数次在心中暗暗嘲讽安慰自己的理由:你再厉害又怎么样?就算朕真的守不住这江山,最后这天下也只会落到萧家三兄弟的手里,你依然不过是替人做牛做马的命罢了。而现在,这些所有的安慰和自欺欺人都全部土崩瓦解。卫君陌才是燕王的嫡长子,比起萧家那三个资质平平的儿子更名正言顺的燕王继承人。
萧千夜不得不想,卫君陌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命格。与燕王联手欺瞒了包括先帝在内的所有人!如果先帝还在世的时候知道了真相,别说是卫君陌,就算是燕王只怕也活不了。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了燕王手中,他们自然不怕再公开这个秘密了。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嘲笑天下人了。
南宫墨并不知道萧千夜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她也会忍不住叹气。萧千夜所猜测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如果先帝能够多活几年的话,如今的局势绝不会是这样的。所以,先帝只能死。在先帝知道了卫君陌命格的秘密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的死亡。那一晚南宫墨真的无法救先帝一命么?未必,她只是不愿意而已。甚至可以说萧纯绑了她的大忙,万一萧纯一时脑抽想要放了先帝,那么她就不得不考虑刺杀皇帝这个可能性了。
对于曾经的南宫墨来说,除了师父师伯这世上没有人比卫君陌更重要。
对于如今的南宫墨而言,除了师父师伯和一双儿女,依然没有人比卫君陌更重要。
“怎么不说话?无话可说了?”萧千夜冷笑道。
卫君陌平静地看着他,“说什么?”
萧千夜一窒,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了。是啊,说什么?难道卫君陌会在他面前辩白自己不知情,自己是无辜的?或者是得意洋洋的在自己面前炫耀胜利?萧千夜知道,这些卫君陌都不会做,因为或许在卫君陌眼中,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个连劲敌和对手都算不上的无关紧要的人。无论卫君陌是无辜的,还是真的野心勃勃,都没有必要跟他解释。
看着萧千夜如调色盘一般变幻不定的脸色,南宫墨暗暗拉了卫君陌一把,示意他别把人给气死了。卫公子从善如流,淡然道:“太后要见你。”
“母后?!”萧千夜脸色一变,从醒来到现在,终于想起来还在后宫中为自己担心着的母亲,“你们把母后怎么样了?!”
南宫墨望天翻了个白眼,重复了一遍卫君陌的话,“陛下,太后娘娘想要见你。”
萧千夜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南宫墨亲自陪着萧千夜去了后宫见太后。虽然如今皇宫已经被幽州军控制,但是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重,幽州军并没有涉足后宫范围,只是让人将后宫围了起来,不得进也不得出罢了。卫君陌身为男子,自然也不方便进去。
萧千夜的伤并不要紧,除了脸上那狰狞的疤痕。上了药之后只是用纱布将伤口附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但是因为伤口面积太宽太长,依然将半张脸都给遮住了。如果按照太医的意思,只怕是萧千夜整个脑袋都要被包起来了。萧千夜受伤,本该由太后直接过来探望。奈何太后一直为皇帝担着心,听说皇宫被占领之后也立刻病倒了。只得由萧千夜亲自带伤去后宫探望。
不紧不慢的跟在萧千夜身边,南宫墨神色淡定地观察整个后宫。宫中依然宁静,只是比起往日似乎多了几分寂寥之意,路旁的地上,无人清扫的落叶更是让整个后宫多了几分颓废的味道。萧千夜侧首打量着南宫墨,突然开口道:“朕还没有恭喜郡主。”
南宫墨挑眉,“恭喜?喜从何来?”
萧千夜冷笑道:“卫君陌成了燕王的嫡长子,将来封王说不定封个太子也不是难事。到时候…郡主岂不是跟着一步登天了么,难道还不值得恭喜?”南宫墨无语:你想的可真多,当真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驾崩了么?皇帝陛下您还在呢无论是亲王还是太子都轮不到卫君陌啊。
见她不答话,萧千夜也不在意,只是回头打量着南宫墨道:“或许皇祖父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将郡主赐婚给了卫君陌。卫君陌真是好福气!”
娶了南宫墨对卫君陌的好处不用说,如果不是有南宫墨在,早些年在金陵卫君陌要更艰难十倍不止。更不用说还为卫君陌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儿女,附带一个能征善战的兄长和一个同样是将才的兄长岳父。哪怕这些都不提,就只是南宫墨当年那丰厚的嫁妆就足够让多少人眼红了。不能说如果没有南宫墨卫君陌就走不到今天,但是毫无疑问,如果没有南宫墨卫君陌的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当。
南宫墨耸耸肩,“我也很感激先帝当年的赐婚。”
幸福完美的婚姻必然是双方面的,如果当年先帝赐婚的对象不是卫君陌,南宫墨即便是嫁过去了也未必会如现在这般心心相印,更不用是尽心尽力了。当然,南宫大小姐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死遁,让自己死或者让被指婚的那个死。所以,萧千夜羡慕卫君陌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如果萧千夜知道当年南宫墨看到卫公子的第一个想法是抠人家眼珠子,不知道皇帝陛下还会不会羡慕嫉妒卫公子了。
萧千夜轻哼一声,“所以,你的感激就是帮着卫君陌造反?”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陛下你误会了,燕王舅舅是靖难,不是造反。另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萧千夜嘲讽的冷笑了一声,抬步走进了眼前的宫门。说话间,太后的宫殿到了。
此时太后的宫中倒是不同于后宫别处的寂静,反倒是济济一堂。宫中有位份有身份的嫔妃包括皇后在内全部都聚集在太后的宫中。国之将亡,这些曾经在家中娇生惯养,入宫之后也只会争宠的嫔妃们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早忘了当初的勾心斗角,齐齐聚集到了太后面前只求太后能够有办法。然而…太后又能有什么办法?她纵然比一般的女子更见多识广,也跟坚强决断,却也只是一个后宫女子罢了。
太后靠坐在软榻上,看到住进来的萧千夜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很快又看到萧千夜抱着纱布的脸,不由得红了眼角。
“夜儿。”太后连忙唤道。
萧千夜心中一颤,已经有很多年母后不曾这样叫过他了。快步走到太后榻边,单膝跪倒在地上,“母后,孩儿让你担心了。”
太后不由得流下了泪水,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一天一夜,她着实是忧心如焚。既担心萧千夜自己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又担心燕王对儿子下毒手,个中煎熬难以对外人言说。看着儿子这个模样,太后知道他们是彻底败了。却没想到燕王对萧千夜显然比她想象中的宽厚,至少还肯让他们母子见面。在太后的记忆中,燕王这个小叔子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厚的人。不管怎么样…还活着就好。
“星城郡主。”太后自然也看到了跟在萧千夜身后的南宫墨,略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便朝南宫墨点了点头道。
南宫墨微微颔首,浅笑道:“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摇头,“郡主不必多礼,数年未见,郡主风采依旧。”
“娘娘谬赞了。”南宫墨含笑看了众人一眼道:“太后和陛下有事相商,我便不打扰了。”
太后道了声谢,侧首对旁边的皇后吩咐道:“皇后,你陪郡主去偏殿坐坐吧。”皇后牵着大皇子的手起身,对南宫墨浅笑道:“郡主,请。”
“娘娘请。”
到了偏殿坐下,又有宫女送上了香茶。皇后打量了一下南宫墨轻声道:“还要多谢那年,郡主妙手救了我儿。”当年因为宫变,皇后受了惊吓产下大皇子。刚出生的大皇子身体极弱,若不是南宫墨送上的调理方子,只怕大皇子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模样。虽然算不得健壮,却也只比寻常人弱一些罢了。
南宫墨摇头,“举手之劳,娘娘不必挂记。”
一时间,两人倒是有些无话可说了。双方立场不同,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如今却显然是南宫墨这一方更得势一些。否则太后也不会要堂堂皇后亲自来陪南宫墨喝茶。偏殿里有片刻的宁静,气氛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坐在皇后身边的大皇子有些好奇的看着南宫墨,他才五岁,还不是能够懂事的年纪。虽然这几天宫中的气氛让他有些不安,却也还无法理解国破宫倾的悲哀。只是每每看到母后担忧的眼神,他隐隐的知道是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大皇子性格并不活跃,倒是有些腼腆。看着南宫墨好奇也不说话,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位漂亮的姨姨跟宫中的那些母妃很不一样。宫中那些母妃固然也很漂亮,但是她们每次对他笑的时候总是让他感到有些害怕。这位姨姨对他笑的时候却是十分亲切,就像是母后对着自己笑一般。
“皇儿,这是星城郡主,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叫…叫姑姑吧。”皇后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南宫墨,南宫墨是先帝册封的郡主,跟萧千夜算是同辈,叫一声姑姑也不为过。
大皇子眨了眨眼睛,“星城姑姑好。”
南宫墨不由展颜一笑,道:“大皇子好啊。”想了想,取出随身的一块玉佩递给他,无奈地道:“忘了准备见面礼,这个给你玩儿吧。”她素来不爱带太多首饰在身上,更何况大皇子是个男孩子,也只有玉佩这种东西可以将就一下了。
皇后微微一笑,眉宇间却松动了几分,拍拍儿子的小脑袋道:“还不谢谢姑姑。”
大皇子抓着玉佩乖巧地谢过南宫墨。南宫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皇后的心思她并非不知,大皇子不过是才五岁的孩子罢了,只是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不会太好过了。皇后如此,不过是希望若有事情自己能帮上一把罢了。但是…能不能帮得上却还未知。皇后不说,她自然也不会挑明。
双方都心知肚明,皇后转过话题说起南宫墨的一双儿女。作为母亲,提起自己的孩子总是会格外的心软的,南宫墨的神色也更温和了几分。两人轻言细语地说这话,气氛倒也不显得尴尬了。
也不知道太后和萧千夜说了什么,只是出来的时候萧千夜的眼睛有些红了。只是淡淡的看了南宫墨一眼,显然是心情不好没有功夫再跟她说话了。南宫墨也不在意,耸耸肩陪着萧千夜离开后宫往前面走去。
“大姐!”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南宫墨愣了愣回过头来便看到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子匆匆朝这边扑了过来。跟在两人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挡住了来人的脚步。
南宫墨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南宫姝。
看着眼前消瘦憔悴的华衣女子,南宫墨一时怔忡。一转眼距离第一次见到南宫姝已经六年多了,算起来南宫姝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罢了。虽然穿着华服美饰,但是看上去却更像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原本妩媚可人的容颜上带着经年累月的愁苦和暮色,几乎看不出来当年有着金陵美人的风华。
萧千夜也愣了愣,比南宫墨还晚一些才认出来眼前女子的身份。自从当年南宫怀随萧纯宫变之后,萧千夜虽然没有将南宫姝一起下狱,却同样再也没有见过南宫姝。这些年,南宫姝的处境是不在冷宫胜似冷宫。当年萧千夜如何宠爱南宫姝,她落难之后后宫众人就会如何踩踏南宫姝。看着眼前的女子,萧千夜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毕竟,曾经他是真的喜欢过眼前的女子的,哪怕有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南宫怀的权势,却也还是有那么几分情谊的。
“大姐,是我啊。”南宫姝努力的想要扒开挡在自己跟前的侍卫,焦急地叫道。
南宫墨平静地看着她,“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南宫墨跟南宫姝的关系也不过是因为南宫怀罢了,现在连跟南宫怀都恩断义绝了,南宫姝又算什么?
南宫姝连连摇头,“我是你妹妹啊,大姐,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想多了。”南宫墨淡然道:“没有人要你死。”
南宫姝哪里会信?她又不是傻子,如今萧千夜完了,等到燕王登基哪里会饶了萧千夜这个前一代皇帝?到时候,她们这些皇帝的嫔妃只怕更是连命都保不住了。她凭什么要陪着萧千夜一起死?
“大姐,呜呜…我们是姐妹啊,求求你带我出去吧,我不要待在宫里了。”
南宫墨摇摇头,侧首对萧千夜道:“陛下,咱们走吧。”
萧千夜看着南宫姝的神色冷漠,沉默的点了点头。
见她们要走,南宫姝终于忍不住了,“你别走!对不起你们的是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些事情又不是我做的,呜呜…凭什么要怪我?”
南宫墨回头,淡淡道:“没有人怪你,我说过,你想太多了。送这位娘娘回去吧。”
“是,郡主!”两个侍卫恭声道。
南宫姝被人拉起,朝着身后的方向而去。南宫姝兀自挣扎不休,只是她又怎么会是两个男子的对手,只得叫着被人拉走了,“我要见大哥,二哥!呜呜…大姐,救我,我不要死!”
萧千夜脸色难看地转身,沉默地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南宫墨耸了耸肩也漫步跟了上去,至于南宫姝,没有人再提起,也没有人关心。南宫姝的未来会怎么样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或许会如许多太妃一样一辈子在冷宫度过,甚至可能真如她所说的性命不保。但是这都与她无关。或许她能够救她,但是南宫墨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姝的事情早就跟她无关了。
430、名将末路
出了后宫,便看到卫君陌独自一人站在宫门外等着他们。南宫墨不由的展颜一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君陌。”
卫公子平静地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萧千夜,伸手握住南宫墨的手,“没事?”
南宫墨笑道:“能有什么事?你在这里等我?”卫君陌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夫妻俩黏糊的模样,萧千夜轻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往自己的寝宫走去。身后两个侍卫自然的跟了上去,南宫墨也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看向卫君陌道:“我们回去吧。”
卫君陌点点头,两人携手往宫外走去。路上,南宫墨说起皇后和大皇子的事情,有些犹豫地问道:“这样…没事吧?”如今皇后和大皇子身份也算是敏感,无论是作为燕王的外甥媳妇还是作为儿媳,都不应该对这些人表现出太过的亲昵。
卫君陌不以为意,淡然道:“无妨,你随意便好。”
南宫墨展颜浅笑,“我知道了。”
回到天一阁,卫君陌回书房处理正事。南宫墨还没来得及去后院探望女儿,就收到了星危送上来的一封密函。
看着眼前熟悉的信函,南宫墨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娘亲!娘亲!”夭夭迈着欢快地小步子,跌跌撞撞的抛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商峤。南宫墨含笑将女儿搂入怀中,笑道:“小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夭夭扑进南宫墨怀里蹭了蹭小脸儿才道:“夭夭想娘亲。”刚刚回到父母身边的小夭夭是有些粘人,只是南宫墨和卫君陌实在是太忙了。依然无法抽出太多的时间陪伴她。幸好还有个商峤陪着,否则的话还不知道小姑娘要哭成什么样子呢。
“阿峤,这些日子可还好?”南宫墨抱着夭夭,低头问身边的商峤。许多日子不见,商峤却是瘦了不少。之前一直忙着各种事情,竟然没有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子。南宫墨心中有些微的愧疚。商峤点头,“多谢师父关心,阿峤很好。阿峤没有保护好小师妹,请师父责罚。”对于和夭夭一起被宫驭宸抓了这件事,商峤心中还是很有些郁结的。不过不是他能力不够,夭夭怎么会落入敌人手中这么久?
“傻小子,说什么呢?”南宫墨好笑地拍拍徒儿的肩膀道:“你才几岁?咱们这么多大人在尚且让人将夭夭带走了,哪里能怪得了你?阿峤,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商峤沉默的点了点头,“徒儿知道,徒儿会继续努力的!”
“乖。”
弦歌公子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扫了一眼南宫墨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信函问道:“宫驭宸?他又想干什么?”
南宫墨笑道:“没什么,说是要走了让我去送行。”
弦歌公子无语,“宫驭宸没病吧?”他以为他自己跟墨儿是朋友么?还送行?!
南宫墨耸耸肩道:“谁知道了呢。”
弦歌公子摸了摸下巴,道:“按宫驭宸的性子,离开了中原以后肯定也是个祸害,不如为兄替你去解决掉他怎么样?”
南宫墨无奈地望着自家师兄,“师兄,你觉得宫驭宸是个不怕死的人么?”
既然敢让她去送行,宫驭宸岂会没有完全的准备。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那你去么?”弦歌公子好奇道。
南宫墨浑不在意,“去看看也无妨。”她也很好奇,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宫驭宸还找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弦歌公子点点头,也不阻拦,只是嘱咐道:“自己小心。”
南宫墨抿唇微笑,“我知道,多谢师兄。”
“娘亲,娘亲!”怀里的小姑娘拉拉南宫墨的衣角。
南宫墨低头,“怎么了?”
“大坏蛋。”夭夭道。
南宫墨不由莞尔,“是啊,大坏蛋。怎么了?”
夭夭眨了眨眼睛,“大坏蛋要去哪儿?”虽然不明白娘亲和舅舅说的话,但是送行她还是知道的。
南宫墨叹息着揉揉夭夭的小脑袋,“大坏蛋要回家了。”
“大坏蛋没有家,所以才做坏事的。他有家了,是不是就不会做大坏蛋了?”夭夭偏着小脑袋,问道。
南宫墨有些不确定,“也许吧?”
小娃娃搂着娘亲的脖子,“如果大坏蛋不做坏事就好了。”
南宫墨抱着女儿,抬头看向弦歌公子。两个大人无奈的相视一笑,为了孩子的天真。
“墨姑娘!”门外,蔺长风匆匆而来。
南宫墨回头挑眉道:“长风公子,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蔺长风叹气,沉声道:“鄂国公府刚刚传来消息,鄂国公在府中自尽了。”闻言,南宫墨心中也是一沉,对于鄂国公这个老人,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双方立场如何,南宫墨都一直是十分钦佩的。
只是没想到,鄂国公虽然没有死在战场上,却依然为了萧千夜自尽殉国了。
一手抱着夭夭,南宫墨道:“君陌在书房,咱们一起过去吧。”
卫君陌并不在书房,他在书房外面的庭院里。庭院里中央还有一个人,被人捆得结结实实的南宫怀。
自从被抓了,南宫怀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或者说,挣扎了这么几年他也确实是累了。被从天牢里放出来的时候他想过一雪前耻,恢复自己从前的荣耀。但是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发生过了就不是你想要抹去就能够轻易抹去的。
这些日子,连战连败,还是败在了自己最痛恨同样也痛恨这自己的儿女手里。再到如今成为阶下之囚,南宫怀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挣扎不过是一场笑话。
卫君陌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双紫眸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南宫怀,似乎是在考虑应该怎么处置他。站在旁边的简秋阳缩了缩脖子,感受到不远处传来的森森冷气,不由得有些懊恼:或许他搞错了,根本不应该把南宫怀抓回来,直接宰了他就行了?毕竟是郡主的亲生父亲,要卫公子处理或许也会有些为难吧?
“君陌。”南宫墨抱着夭夭快步走了进来。卫君陌微微凝眉,“无瑕?蔺长风?出什么事了?”
蔺长风探手,有些无奈地道:“鄂国公自尽了。”
卫君陌微微蹙眉,“我知道了。”
蔺长风也不在意,这种事情他不好处理但是卫君陌应该知道怎么处置。看了一眼庭中的南宫怀,挑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简秋阳连忙道:“是我和星危去找鄂国公的时候正巧碰上,就带了回来。”原本他们是想要先拿下鄂国公好尽快平息城中的战事。没想到鄂国公自己先一步放弃了,既然鄂国公不再插手战事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于是两人顺手将跟在鄂国公身后的南宫怀给抓了回来。这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了简秋阳的话,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南宫怀也忍不住想要喷血:感情他就是个顺便的!
长风公子摸着下巴看看卫君陌,又看看南宫墨,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还真的不太好处置,南宫怀毕竟是南宫墨和南宫绪兄弟俩的亲爹。但是以南宫怀在馥云谷干下的事情,想要饶他一命好像也不好跟底下人交代,更何况,柳寒的死,曲怜星的伤,南宫怀都脱不了关系。不管怎么样,也需要给属下一个合适的交代。
卫君陌侧首看向南宫墨,南宫墨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按照俘虏处置就是了。”
蔺长风暗暗对南宫墨竖起了大拇指,南宫墨有些好笑。她跟南宫怀又不是真的父女,前前后后真正相处过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能有什么感情?更不用说南宫怀做的那些事情了,如果不是因为南宫怀跟南宫倾真的有血缘关系,她说不准早就弄死南宫怀了。
卫君陌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侍卫将南宫怀带了下去。
南宫怀也没有想到南宫墨竟然如此冷漠,忍不住咬牙切齿,“南宫墨!”
南宫墨神色淡定,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南宫怀心中大急,他心里清楚如果南宫墨不肯救他的话,落到了紫霄殿那些人或者是燕王手里,他九成九是死定了。他还不像死!
南宫墨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摇了摇头淡然道:“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想死,当年孟家的人不想死,战场上那些将士不像死,辰州为了保护夭夭死去的那些人也不想死。你给过他们机会么?”
“我是你父亲!”南宫怀叫道。
南宫墨勾唇浅浅一笑,“曾经的,没尽过一丝责任的父亲。带他下去吧。”南宫墨吩咐道。
侍卫不敢再停留,一左一右抓起南宫怀就往外走去。南宫怀疯狂的挣扎着怒吼着,“南宫墨,你这个孽女!我是你父亲,你不能杀我!还有南宫绪,我要见南宫绪!”
看着南宫怀被人带出了院子,简秋阳看向南宫墨问道:“郡主,南宫公子那里?”
南宫墨道:“派人去跟大哥说一声吧,如果那个想要见他就让他们见一面,如果大哥不想就算了。”
“是,郡主。”
南宫怀走了,蔺长风才叹气道:“没想到,大夏唯二的两个开国名将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南宫怀成了俘虏,以后就算不死只怕也活不好了。鄂国公干脆的自杀了,当年追随先帝驱逐异族的那些英豪们的时代算是彻底的落幕了。
南宫墨和卫君陌没有他的伤感,卫君陌淡然道:“鄂国公的事需禀告舅舅,传令下去,命人协助鄂国公府治丧,以国公礼厚葬。”
蔺长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去跟燕王殿下商量一下?”
卫君陌冷冷地看着他,蔺长风连忙一缩脖子,飞快的冲了出去,“我知道了,这就去。”
看着蔺长风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南宫墨有些好笑地叹气道:“长风公子是为了你好。”
卫君陌点头,“我知道,他废话太多。”
天一阁外,长风公子泪流满面:误交损友,活该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还要被嫌弃。
此时的金陵皇城外幽州军军营里,朱初瑜沉默的听着从金陵城里回来的侍卫低声禀告,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良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挥退了传话的侍卫却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小姐,这是怎么了?”丫头竹儿端着茶点进来,看到朱初瑜这副模样不由问道。她敢发誓,从来没有见过郡主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即便是当初被星城郡主当真金陵权贵的面难堪,即便是被水阁阁主威胁,都从来没有这样的可怕过。如今幽州军进了金陵皇城,水阁阁主也败了,难道不该高兴么?还是说…朱家出了什么事?
朱初瑜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袖,力道大的几乎要将衣袖的布料给撕裂了。良久才终于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来,“这…怎么可能!”
“小姐,出什么事了?”竹儿担心地道,小姐这副模样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要爆发了一般,实在是太吓人了。
朱初瑜闭了闭眼,再睁开是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冷静,沉声道:“刚刚二公子让人传来消息,说…宫驭宸说,卫公子是燕王的嫡长子!”
“什么?!”竹儿也忍不住失声惊呼道。即便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小姐和姑爷原本就十分忌惮卫公子的能力和燕王殿下对卫公子和星城郡主的看重,如果卫公子成了燕王的嫡长子……
“这…这怎么可能?宫阁主从来没有说过啊。”
朱初瑜冷笑,“他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们?本郡主以为他有多厉害呢,遇上卫公子,还不是只能灰溜溜的逃走!”想到此处,朱初瑜就恨得想要喝宫驭宸的血。这么重要的消息…这么重要的消息宫驭宸竟然一点儿都没有透露给她。就这么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一直在看她的笑话!
“宫、驭、宸!”朱初瑜含恨道。
竹儿忧心地道:“那…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朱初瑜定了定神,道:“不用着急,就算是真的消息不是还没有公布出去么。只要还没有发生,总会有变数的。就算…就算父王认回了卫公子,将来的变数还多着呢。”见朱初瑜恢复了理智,竹儿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忍不住拍拍心口笑道:“还是郡主镇定,奴婢可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朱初瑜没说话,脸色依然不算好看。她说得轻松,但是事实却比说得要艰难百倍不止。卫君陌和南宫墨太厉害,太优秀了,任何一个想要与他们为敌的人都会感到压力万分。之前他们并不算是敌人,朱初瑜甚至不觉得他们必须要为敌。但是…如果燕王真的认回了卫君陌,那么身为燕王嫡长子的卫公子就无可避免的会成为他们的敌人了。
想起要跟这两个人为敌,朱初瑜心中就不由得颤了颤。那绝对是比跟宫驭宸与虎谋皮更恐怖的事情。
“父亲那边还没有消息么?”想到高义侯府,朱初瑜心情更加不好了。萧千夜先一步将各家家主全部软禁在宫中,导致他们原本计划的许多事情都无法执行。也就是说,对于攻入金陵这件事,朱家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功劳。如此一来,原本的计划计划也要打好几个折扣了。
竹儿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现在金陵皇城依然戒严中,并不能随意进城出城。二公子那里……”她们的人不能轻易进出皇城,萧千炜却是可以的。朱初瑜摇了摇头,“他们也没有带来朱家的消息。”大概是卫君陌的身世的消息太过震惊了,以至于萧千炜根本没有心情去管别的事情。能想起来派人给朱初瑜送个消息也是想起朱初瑜平素聪慧多智,可以帮忙出个主意的份上了,哪儿还有空去管朱家。
朱初瑜对朱家寄于了厚望,她心里明白,无论她再怎么自恃聪明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作为依靠,幸好这几年朱家发展的不错,就算依然还算不得顶级的世家,至少比起燕王府原本的世子妃以及现在的孙妍儿要好得多。只要她小心经营,就算将来燕王和王妃替萧千炽娶一个名门贵女,她也未必会怕。但是,卫君陌的身世却实实在在的打乱了她的全盘打算。
怎么会这样?!
朱初瑜想了想,叹气道:“没有消息,或许也算是好消息吧?至少…父亲他们应该没事。”
沉思了片刻,朱初瑜站起身来,道:“走,咱们去永成那儿。”
“小姐是说?”
朱初瑜凝眉道:“既然大军已经攻下了金陵,咱们也该进城了。”
“可是…王爷还没有下令让咱们进城。”金陵皇城里现在肯定是一片混乱,没有王爷的命令贸然入城会不会不好?
朱初瑜挑眉一笑,“有什么关系?父王也没有说不准咱们入城。父王他们刚刚在太庙里险些遇险,我和永成也是十分担心,怎么能不去看看?”
“小姐说得是。”竹儿笑道,连忙起身替朱初瑜拿来一件薄披风披上,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出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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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泪。今天这章我往存稿箱里发了十几遍,都要疯了,还下了一个文本编辑器才搞定。到底是为神马明明之前都是好好地,现在一复制黏贴分段排版就全部不见了啊啊啊啊啊。
431、做人不能太过分
朱初瑜主仆俩过去的时候,永成郡主正独自一日坐在帐子里做针线。燕王重伤还起不了身的时候永成郡主还经常在跟前尽孝。等到了金陵,燕王忙得不行,永成郡主自知帮不上忙也不敢到跟前添乱。每天除了去给父王请安便都乖巧的待在自己的帐子里足不出户。昨日父王带兵进了金陵,她心中虽然担忧却也只能等着了。虽然平时跟朱初瑜关系平平,但是此时再见到这个二嫂心里却还是多了几分高兴的。至少…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二嫂。”永成郡主放下手中的针线,含笑道。
朱初瑜看看她放在桌边的东西,挑眉笑道:“妹妹这是在为父王做衣服?”永成郡主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她尚未出阁,早些年定下的婚事未婚夫也战死了。待字闺中的姑娘家除了为父兄做衣服还能是为了谁?萧家三兄弟跟永成郡主都不是同母而生的,永成郡主虽然养在燕王妃身边,与三个哥哥却也并不是十分亲密。但是父王总是自己的亲爹的。永成郡主闲来无事,自然是亲手做些衣服鞋子孝敬父王母妃。
“二嫂怎么来我这儿了?”永成郡主让人上了茶,有些好奇地道。她跟朱初瑜这个嫂子关系很一般,朱初瑜刚加入燕王府的时候还殷勤的拉拢过她但是见她不为所动也就罢了。如今两人虽然同在军中,但是永成郡主一心在燕王跟前尽孝,朱初瑜的事情却似乎不少,也就没有太多的走动。
朱初瑜抿了口茶笑道:“我自然是来给妹妹报喜讯的。”
闻言,永成郡主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惊喜地道:“难道父王……”
朱初瑜笑道:“可不是么?父王的大军已经攻破了皇城和皇宫。我们二公子刚刚派人回来报了喜,握着才急匆匆的过来与妹妹分享呢。”
“那真是太好了。”永成郡主低喃道,又急忙问道:“父王和大哥他们可有受伤?”
朱初瑜轻叹了口气,道:“说起这个我也是吓了一跳,听回来报信的人说,父王他们在太庙遇险,险些就…。”
她说得语焉不详,永成郡主更是吓得脸色苍白,“这…这可如何是好?父王和大哥他们…”朱初瑜拍拍她的手背道:“放心,父王他们吉人自有天相,都被救了出来。只是听说大哥出来的时候还晕着呢。父王重伤未愈,只怕也有些……”看着永成郡主有些神思不属,朱初瑜暗暗撇了下嘴,面上却依然笑容温婉,“我有些担忧父王和夫君他们,想要进城去看看。妹妹可要与我同行?”
永成郡主有些犹豫,“这不好吧?父王若是要咱们入城,自会派人来通知。”既然父王还没有派人来接她们,定然是城中还没有处置妥当。
朱初瑜摇头,不赞同地道:“大军刚刚入城,百事缠身,说不准等到父王想起来了都不知过去几天了。难道妹妹不担心么?”
永成郡主凝眉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松动了一些,点头道:“我随二嫂进城。”
朱初瑜满意的一笑,点头道:“如此甚好,咱们收拾一番这就进城去吧。”
姑嫂二人匆匆收拾了一番就进城去了。两人身份特殊倒也没人拦着。不过入城的时候没人阻拦,到了宫门前却被人拦了下来。连燕王都没打算住在宫里,又怎么会让她们俩入宫。宫门前,一个幽州军校尉模样的青年一脸正色的拦着两人道:“郡主,二少夫人,王爷下令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出入皇宫,两位请回。”
朱初瑜有些不悦,却没有动怒,只是道:“这位将军,我们听说宫中出了些事,有些担忧才匆匆入城。难道我们还是外人不成?”
那校尉目不斜视,“二少夫人请回。”
朱初瑜暗暗咬牙,忍住了气道:“既然如此,我想见二公子,还请将军通禀一声。”
校尉道:“二公子和大公子刚刚出宫办差,此时并不在宫中,请少夫人见谅。”
朱初瑜无奈,只得转身走了。她总不能在宫门口与个小小的校尉撒泼吧?
身后的马车里,永成郡主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掀起帘子看着朱初瑜蹙眉道:“二嫂,进不了宫咱们现在怎么办?回去么?”
朱初瑜勉强一笑,她进城来可不只是为了担心燕王什么的,怎么会回去?只是她想要先回朱家一趟,这却不方便带着永成郡主了。看着永成郡主隐隐有些不高兴的模样,朱初瑜心中微微一动,笑道:“既然如不了宫,燕王府只怕暂时也无法住人,不如妹妹随我去朱家歇歇如何?”
永成郡主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还是不打扰二嫂了,我先回军中吧。”她或许确实是没有朱初瑜聪明,却也不笨。越往后,许多事情就会越加的麻烦。就算是她小人之心,也还是谨慎一些得好。
“哟?这不是善嘉郡主么?”一个笑吟吟地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回头望去就看到长风公子手持折扇,一派悠闲的站在不远处笑看着他们。
看似风度偏偏的长风公子此时真实的心情并不若他表现出来的这般自在。任谁一整天忙的像个陀螺似得也自在不起来。不过长风公子纵然在心里问候卫君陌的祖宗十八代,表面上也依然是玉树临风的。
因为卫君陌的身世以及被皇宫守卫拒之门外的原因,朱初瑜现在的心情也并不好。此时看到与卫君陌关系甚好的蔺长风心情就更不好了。如果是平时朱初瑜自然还是要跟蔺长风寒暄一二的,只是现在她却实在是没有心力,只是淡淡点头道:“原来是长风公子。”
蔺长风却是一改往日对善嘉郡主的不以为然,显得颇为热切,“原来永成郡主也在,两位郡主这是…”
看到别人不高兴,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好的。这人生愉快与否果然是需要比较的。
朱初瑜勉力一笑道:“我和妹妹有些担心父王和夫君他们,就匆匆进城来了。没想到…。”
长风公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王爷已经令大公子和二公子让人收拾燕王府了,想来这两日就能够入住了。不过现在两位……”
朱初瑜有些惊讶,“燕王府?父王他们不住在宫中么?”
蔺长风微笑,“郡主说笑了,王爷怎么会长住宫中呢?”燕王毕竟是燕王,又不是皇帝。
朱初瑜自知失言,笑容更加勉强,“是我想岔了。”
蔺长风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永成郡主道:“君陌和星城郡主如今暂住在城中天一阁。两位若是不急着出城,不妨也过去暂住?”这些日子天一阁闭门谢客,倒是不怕没地方住。
朱初瑜摇头道:“我想要回朱家一趟,既然表哥表嫂在,不如就委屈妹妹先去天一阁暂住两天?”
“二嫂说笑了,跟表哥表嫂一起住怎么会委屈。”永成郡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点头道。
蔺长风面色不动声色,微笑道:“如此也好,天一阁就在内城,郡主直接让人过去便是,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至于朱初瑜的拒绝,蔺长风全然不在意。他就知道朱初瑜不会跑到天一阁去住。这么急匆匆的进城来,想必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朱初瑜心里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事儿呢,哪里还有心情跟卫君陌两口子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多谢长风公子。”永成郡主淡淡道,一边放下了车帘吩咐人往城中天一阁去。长风公子慢悠悠地挥挥手,转身大摇大摆地往宫门口走去。他事儿还多着呢。
看着蔺长风的背影,朱初瑜眼神幽深。金陵十大家中秦家谢家都与星城郡主和卫公子交好。燕王麾下三大将领的弟子又都在卫君陌手下。如果再加上蔺家…蔺长风虽然说被逐出了蔺家,但是这些世家的作风她多少有些清楚。以现在的形势和蔺长风的身份地位,蔺家家主未必不会后悔。若是如此…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朱初瑜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为什么…从来就没有半点事情能够让她顺心的!
“小姐。”身边,竹儿低声提醒道。她们还在宫门口呢,小姐脸色这么难看若是让人看到传来出去也是不好。
朱初瑜回过神来,神色缓和了几分沉声道:“咱们回去吧。”
“是,小姐。”
战事方休,时局不稳。内城的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朱初瑜也不做马车,漫步朝着高义伯府的方向走去。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问题。
突然,身上冒起一股不知名的寒意。朱初瑜太熟悉这种感觉了,猛然停住脚步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便看到街边一处开着的茶楼上,一个黑衣男子正倚着窗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朱初瑜连忙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才松了口气。咬了咬牙,转身走进了茶楼。
“小瑜儿,别来无恙?”宫驭宸靠着窗口,悠然地看着走上来的朱初瑜。
朱初瑜冷然一笑道:“我是无恙,宫阁主看起来倒是有些不太好了。”
宫驭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挑眉道:“小瑜儿这是在迁怒么?”
朱初瑜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花钿,笑容中突然多了几分恶意,“迁怒?本郡主不过实话实说罢了。阁主如此敏感,难道是恼羞成怒了?”宫驭宸微微眯眼,沉默地盯着朱初瑜的脸并不说话。
朱初瑜心中也是一惊,暗自懊恼自己沉不住气。这么几年都忍了,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万一真的惹怒了宫驭宸,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宫驭宸突然笑了起来,神色中倒是多了几分意兴阑珊,“小瑜儿,你可知道你与星城郡主的差别?”
朱初瑜冷冷道:“请阁主指教。”
宫驭宸悠然道:“星城郡主该忍时忍,不该忍时绝不会容忍冒犯她的人半分。而你…该忍时忍,不该忍的时候还是能忍。小瑜儿许是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须知…人若是太识时务了,未免让人觉得乏味呢。”
“这又与阁主何干?”朱初瑜道。
宫驭宸笑道:“确实无干,本座随便说说,小瑜儿随便听听便是了。”太识时务的人给人的感觉不是懦弱无能,便是心机深沉。这种事情,宫阁主自然不会好心的提醒朱初瑜。朱初瑜深吸了一口气,道:“宫阁主在这里等着我,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宫驭宸叹气,“本座打算离开中原了,打算临别是来看看小瑜儿呢。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念旧情。”
朱初瑜咬牙切齿,宫驭宸的真是面目固然是俊雅不凡,但是朱初瑜却觉得着实是比他带着面具更惹人厌恶百万倍。不过,这个瘟神要走了,对她来说总算是一件大好事。自从遇到了宫驭宸,她就没有遇见过好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们朱家的银子被萧千夜搬得几乎要空了。但是这其中却还有本座的钱。本座前些日子又被卫君陌弄得十分狼狈,所以,剩下的钱本座就拿走了。看在咱们相识几年的情分上,不足的本座就不追究了。小瑜儿,以后不用想念本座。”宫驭宸笑容可掬地道。
“什么?!”朱初瑜心中一震,美丽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宫驭宸十分同情,“令妹可真是大手笔啊,一句话便将大半个朱家都送给了萧千夜。”虽然萧千夜无福消受,八成是要便宜燕王了。虽然因为皇城的仗没怎么打起来,所以银子也没花完,但是银子就然已经入了国库还想要吐出来,想的别想了。
乍闻如此噩耗,朱初瑜身子晃了晃险些晕过去。身边的竹儿连忙扶住了她,朱初瑜自己也算是心智坚强,竟然堪堪的忍住了。见状,宫阁主有些失望的耸了耸肩,依然好心情的看着朱初瑜几乎扭曲的脸。
“朱妃!”如果朱妃此时就在跟前,朱初瑜恨不得直接扑过去将她撕成碎片。将整个朱家的财产都给了萧千夜,那朱家还剩下什么?朱家之所以能够在金陵立足,靠的便是近乎富可敌国的财富。至于朝堂上,没有一两代人的培养根本成不了多少气候。朱妃这样做,等于是直接毁了朱家,现在的朱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和高义侯的爵位了,这个爵位…能不能保得住还要两说。
见她如此,宫驭宸叹息道:“小瑜儿,本座早就提醒过你了,做人不能太过分了,须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站在旁边的宫二和宫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比做人过分,谁能比得上阁主你?好吧,事实上他们家阁主也被兔子给咬过一回,若不是运气好,说不定还真的就阴沟里翻船了。
朱初瑜几乎气红了眼,也顾不得许多恨恨地瞪着宫驭宸,“又是你从中作梗!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我!”
宫阁主表示无辜,这件事可真的不关他的事儿。不过…看在小瑜儿都气得快要吐血了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本座尚且无法预料何况是你。还是看开一些吧。”
“宫、驭、宸!你去死!”朱初瑜厉声道。
“放肆!”旁边的宫七脸色一冷,手中长剑朝着朱初瑜从了过去。
“住手。”宫驭宸悠悠道:“本座是个大度的人,就不计较你这次的无礼了。本座要离开中原了,所以…小瑜儿,让本座看看,你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吧。”朱初瑜冷着脸不说话,实则被刚刚宫七的一剑吓出了一声冷汗。
“宫阁主既然没事了,本郡主告辞。”总算冷静了下来,朱初瑜也无意多待,直接转身告辞了。宫驭宸也不阻拦,任由她转身下楼去了。身后宫二忍不住道:“阁主,就这么放过她?”这可不是他们家阁主的本性,阁主向来是能利用的人利用的一干二净,就算没利用完的人,不能用了也要毁的干干净净。朱初瑜如此无礼,这几年也没有真心替阁主办事,阁主竟然就这么放过了她?
宫驭宸越过窗户,看着楼下朱初瑜匆匆离去的背影挑眉笑道:“你不觉得…留着她比杀了她更有用么?”
“阁主的意思是?”
宫驭宸轻哼一声道:“萧千炜和朱初瑜这对夫妻都有野心,只可惜能力不济,时运也不济。卫君陌的身份曝光,以后这金陵皇城里还热闹着呢,本座虽然看不成这场热闹了,却还是可以帮他们添点柴的。有朱初瑜这个女人在,绝对比别的十几二十个女人加在一起还要热闹。”
“朱初瑜只怕不是卫公子和星城郡主的对手。”宫二提醒道。朱初瑜确实是有几分聪明劲儿,但是这些年也没见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跟星城郡主一比未免落入俗流。宫驭宸浑不在意,“谁在乎她是不是星城郡主的对手?给他们天天乱罢了。更何况…这战场朝堂,跟内宅后宫可不是一回事儿。本座看着…星城郡主就不像是个精通内宅争斗的人。”
宫二沉默,确实。星城郡主也没有那个条件去精通,在乡野长大,成婚之后家中只有一个婆婆和丈夫儿女,妻妾之间那些勾心斗角内帷私隐,乃至权贵妇人之间的争斗,这位郡主只怕懂得还真不多。
432、辞别
时隔数年,朱初瑜再一次站在朱家的大门前时不由得感到几分陌生。曾经高义伯府的匾额换成了高义侯府,但是朱初瑜心中却无法泛起丝毫的喜悦和欢欣。因为她心里清楚,一个没有任何底蕴,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的家族,现在连唯一能作为支撑的金钱都失去了,就算是国公府也不会让人看在眼里。但是她却无法就此转身离去,她不是南宫墨,无法不依靠家族的帮助在金陵皇城中一步一步往前走。南宫墨有婆婆的疼爱,丈夫的专情,有一对龙凤胎的儿女,还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大哥,就算没有家族依靠也无所谓。甚至家族反倒是有可能是她的拖累,但是她有什么?一边利用一边防着自己的丈夫,看自己不顺眼的公婆,还是只会在背后插刀子的家人?
高义侯府的门房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子,愣了一愣才认出来,“大大小姐?!”
认出了朱初瑜的身份,门房连忙激动的打开了大门,一边让人去禀告老爷夫人。大小姐是御封的郡主,又是燕王府的二少夫人。现如今,金陵皇城眼看着就是燕王说了算了。
朱初瑜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高义侯府。
高义侯和夫人问询,也很是激动的迎了上来。高义侯夫人更是拉着女儿失声痛哭起来,这些日子她在家中也被吓得不轻。老爷突然被召进宫中杳无声息,宫中的侍卫闯入朱家就跟抄家一般几乎搬空了整个高义侯府。虽然后面老爷被放回来了,但是朱家的那些银子确是回不来了。想到心疼处,高义侯夫人也忍不住痛骂起还在宫中的朱妃了。
朱初瑜强忍着不耐,沉声道:“好了,娘。事情都这样了,哭骂有什么用!”
她也想骂,如果可以她想杀了那个贱人!但是现在这些有什么用?
高义侯夫人一愣,摸了摸眼泪小声嘟哝道:“难道就这么算了?真没想到咱们朱家这么多年,竟然养了这样一个白眼狼!”高义侯脸色也有些难看,看了看长女道:“瑜儿,你说那些钱咱们还能不能要回来?”
闻言,朱初瑜冷笑一声道:“要回来?燕王那里不因此迁怒以你就算是不错了。”公开知罪肯定是不会的,但是难保燕王不会觉得高义侯府暗中资助萧千夜守城,暗地里给穿小鞋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高义侯苦着脸,“咱们也是冤枉的啊。谁知道那丫头竟然会”蓦地想起朱妃的话,以及当时朱妃脸上的笑容,高义侯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发虚。
朱初瑜在椅子里坐了下来,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道:“现在也是没有法子了,这几年族中的子弟书念得如何了?”
高义侯道:“一直不曾懈怠,为父听了你的话,前年科举的时候族中几个有才能的子弟都没有让他们去参加会试。因此咱们家在朝中并没有多少说得上话的人。”他们确实是资助拉拢了一些新科贡士,但是这些人都是初涉官场,在朝中根本说不上话,而且还要许多银两供养。如今朱家没了钱财,那些人只怕也更加拢不住了。”
朱初瑜轻哼一声,淡淡道:“不用担心,等到燕王上位,这些人巴结咱们家都来不及,只要这次父亲能够将自己摘出来。一旦燕王登基,明年必开恩科,到时候再让咱们族中的子弟出仕便是了。”
高义侯连连点头,有些迟疑地道:“那,燕王那里”
朱初瑜沉吟了片刻道:“父亲尽快上一封折子给王爷,说明这次的情况是朱妃和萧千夜强行所为,并非你的本意。至于朱家的那些产业”朱初瑜只心疼的觉得心口一阵阵抽搐,却也不得不道:“就不用再想了。”不吐出一点好处,怎么能平息燕王的怒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高义侯也心疼,但是朱初瑜没办法,他就更加没办法了。
朱初瑜继续道:“再过一些时候,等到萧千夜被解决掉了,父亲你就设法联络一些人上书,请燕王登基吧。时机一定要把握好,不可早也不可晚。此时若是做得顺燕王的心,高义侯的爵位应当能够抱住。”
“解决?”高义侯心中一惊。
朱初瑜冷笑道:“你以为,萧千夜能活多久?”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一心想要问鼎宝座的燕王又怎么可能留下萧千夜的命?事实上,萧千夜现在还能活着朱初瑜就感到有些奇怪了。只是不知道最后萧千夜是会病逝还是意外暴亡了。
“那你妹妹”虽然怨恨庶女险些毁了朱家,但是到底是亲骨肉,高义侯还是忍不住问道。
朱初瑜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挑眉道:“父亲还有心思关心她?不如好好想想咱们朱家以后该怎么办吧?”没有了万贯家财,朱家真的不剩下什么了。
高义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比起朱家的凝重,另一边的天一阁此时的气氛却称得上轻松。南宫墨坐在庭院中的石桌边,抱着夭夭跟坐在对面的永成郡主说话。不远处的大树上,商峤坐在树杈上握着一本书看的认真。这还是永成郡主第一个看到小夭夭,顿时被可爱的小娃娃萌的不行不行的。夭夭也很是乖巧的叫着姨姨,喜得永成郡主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饰品一个劲儿的往夭夭手里塞。
虽然燕王府里也有两个小娃娃,但是却都没有夭夭这般精致可爱,聪明伶俐。想起夭夭被人绑架了这么久,永成郡主更是心疼起这个小娃娃了。任由永成郡主跟小娃娃闹腾了许多,南宫墨才含笑开口问道:“永成是一个人进城来的?”
永成郡主摇摇头,微微瘪嘴道:“是跟二嫂一起来的,不过二嫂回朱家了,我们在宫门外遇到了长风公子,我才来投靠表哥表嫂的。不会打扰你们吧?”永成郡主并不知道天一阁是南宫墨的产业,见他们住的也是客栈一时也有些不安。南宫墨笑道:“这有什么,不过如今这城里还不太安生,你们自己贸然进城来也太危险了。你就先安心在这里待着吧,长风既然进宫了,应该会将你们入城的事情禀告舅舅,到时候舅舅定然会有安排的。“
永成郡主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们太着急了。”燕王府还不能住人,父王只怕是打算等燕王府打点好了再让她们入城,谁知道
南宫墨笑道:“没什么,不用担心,舅舅和千炽他们都没事。只是这几天免不了忙碌了。”
永成郡主点点头,“表哥也忙着吧?”进了天一阁之后就没见过表哥,以父王对表哥的信任和看重,表哥只怕是更忙。
南宫墨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可不是么。”卫君陌不仅要处理军务,还要处理燕王扔过来的那一大堆卷宗。看上去快要被卷宗给淹没了,南宫墨深觉应该快点让长平公主等人回来,抡起处理这些玩意儿,还是秦大公子最拿手。蔺长风都只能算是个半吊子。大哥大概也会,但是他明显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永成郡主托着下巴叹气道:“不管怎么说,仗总算是打完了。”
“是啊,仗总算是打完了。”南宫墨微笑道。
“娘亲。”坐在南宫墨怀中,夭夭睁大了眼睛叫道。
南宫墨低头,握着夭夭的两只小肉手道:“夭夭想祖母和哥哥。”
南宫墨莞尔,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娘亲也想祖母和哥哥了,他们很快就会来与咱们团聚的。”
夭夭眨了眨眼睛,“我们不回家么?”
在夭夭的眼中,辰州才是她们的家。
南宫墨微笑,“以后,大概会回去吧。明天母亲带你进宫去看舅公好不好?”燕王之前只在太庙门口匆匆看到了夭夭一眼,事后也叫着要他们将人带进宫。但是现在这宫里宫外看似一片平静,实则还不知道暗地里隐藏着什么暗流的时候,南宫墨哪里放心将女儿带进宫去给燕王照看?她亲自带进去给他看一眼然后自己带回来还差不多。
“舅公?”夭夭有些茫然,还是点了点头,“好。”
清晨,一缕阳光冲破天际。金陵皇城内外依然一片宁静,城楼上,气势森然的将士如雕像一般伫立着。整座皇城都沐浴在阳光下,远远望去只觉得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站在紫云山山腰上,眺望着远处的皇城,一身白衣的男子叹了口气,“十年之功,可惜一朝付诸流水。可见是天不佑我,这万里江山竟不得我掌控之中。”
身边,黑衣男子恭敬地道:“阁主雄才大略,有早一日比能够卷土重来。”
宫驭宸苦笑,叹气道:“卷土重来?只怕难了。”燕王可不是萧千夜可比的,若是燕王之后真的是卫君陌上位,那就更加
一个蓝衣女子漫步走上了山顶,淡淡的晨曦照在她清丽的容颜上,更添了几分令人炫目的光晖。女子手中还牵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玲珑可爱的小娃娃。
“星城郡主。”
“宫阁主。”
南宫墨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宫驭宸不由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念远的时候便是在大光明寺的后山,一袭白色僧衣,超凡脱俗。虽然隐隐看得出念远并非一心向佛的虔诚弟子,却又有谁能想到,那白衣若雪,才艺无双的佛门名士竟然会是野心勃勃,杀人如麻的水阁阁主?
宫驭宸挑眉,“本座倒是没想到,郡主竟然还敢带着这个小丫头来见本座。”
南宫墨笑道:“有何不敢?除非宫阁主不想顺利离开中原了。”南宫墨并非想带夭夭来,而是这两天夭夭十分粘人,南宫墨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拒绝女儿。
她当然不会自己来,现在紫云山下她的人绝对比宫驭宸的人多。就算是这里,她就算带着一个孩子只怕宫驭宸身边的那位也未必能拿她如何。
这个道理,宫驭宸自然也明白。所以也只是笑了笑不在继续。反倒是侧首看向夭夭,笑眯眯道:“乖徒儿,过来给为师抱抱。”
夭夭躲到了南宫墨身后,对着宫驭宸做了个鬼脸,“大坏蛋!”
“宫阁主。”南宫墨声音微冷,警告道。
宫驭宸耸肩,有些无奈地叹气道:“本座即日便要离开重要,想着走之前应该跟人告个别才是。可惜,想来想去竟是无人能够告别,看起来也只有郡主能够送本座一成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如何?”
不远处摆放着一张矮桌和两个蒲团,矮桌上还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显然是等着南宫墨来了。
南宫墨微微点头,“请。”
宾主落座,夭夭依然坐在南宫墨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显得十分不一样的大坏蛋。
宫驭宸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还伸手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夭夭习惯性的低头就要去咬,只看得南宫墨一脸黑线。
“不知宫阁主邀我来此,所为何事。”南宫墨问道,她绝不相信宫驭宸真的只是想要跟他告别。更何况,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交情。
宫驭宸低头一声,叹息道:“不愧是星城郡主,本座离开中原短时间内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所以…想了想决定将手中剩下的一些东西跟郡主和卫公子换一点别的东西。郡主也知道,我跟卫君陌是聊不到一块儿去的。”
南宫墨疑惑地挑眉,宫驭宸抬手将一个小册子放到桌上。南宫墨伸手去拿却被宫驭宸按住了一角,“这是萧千夜与萧纯以及水阁合作的所有证据,燕王殿下登基之后只怕非议不会少吧?有了这个……”
南宫墨了然,宫驭宸是记恨萧千夜最后竟然坑了他一把,决定再将萧千夜卖一次么?宫驭宸摇头笑道:“不,无论萧千夜有没有做这些事,本座都会将他再卖一次。物尽其用不是么?小丫头,记得么?”
夭夭茫然地眨眼睛,南宫墨伸手捂住女儿的大眼睛,“别教坏我女儿。”
宫驭宸耸耸肩不以为意,只是问道:“如何?”
南宫墨问道:“你想要什么?”
宫驭宸道:“我要顺利回到北元。”
南宫墨蹙眉,“君陌已经答应不追杀你了。我师叔和师兄暂时也不会对你出手。”
宫驭宸笑道,“本座从不相信誓言。”他自己就是一个随时随地可以背弃誓言的人,又怎么会真的相信别人的誓言?
“所以?”南宫墨挑眉。
宫驭宸道:“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等我出关的时候会派人送给朱宏将军。如何?”
南宫墨垂眸不语,显然是在思索着。
宫驭宸也不着急,端起跟前的茶杯浅酌着。
“如果我不答应呢?”良久,终于听到南宫墨问道。
宫驭宸微笑,“如果郡主不答应,那么…念远的身份还有燕王殿下第五子的身份,就是立刻昭告天下。”
南宫墨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阁主果然是深谋远虑,佩服。“
“这么说,郡主同意了?”宫驭宸并不意外。
南宫墨点头苦笑道:“难道我还能拒绝么?”
宫驭宸略带惋惜,“其实本座还是真的想看看,燕王殿下到底能不能狠下心肠来大义灭亲呢。“
南宫墨淡淡道:“只怕到时候就不止是大义灭亲了吧?“一旦北元王子曾经是燕王谋士,燕王还有一个有着北元血统的儿子的消息曝光,燕王本就不会太好的名声更是要雪上加霜。甚至可能会动摇如今还算平稳的局势。所以,宫驭宸才会有这个底气来跟她谈判。
“不过阁主也莫要忘了,弱点这种东西人人都有。阁主若是想要背信弃义的话,莫要怪我们赶尽杀绝。“南宫墨道。
宫驭宸举杯,“一言为定。”
说完了正是,气氛安静了片刻。
宫驭宸望着南宫墨,幽幽叹了口气道:“当初本座说能娶到郡主是卫君陌的福气,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可惜…本座却没有这个福分。”
南宫墨微微蹙眉,“阁主谬赞。”
宫驭宸轻哼一声,“郡主以为,如果没有遇到你…卫君陌会比本座好到哪儿去?”
能想到当杀手赚钱积累实力的人,本质上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卫君陌比宫驭宸所作所为更有底线,立场也更符合所有中原人的选择罢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南宫墨,卫君陌也不过是个冷血无情,或许还是野心勃勃的侩子手罢了。
所以,宫驭宸是有理由嫉妒卫君陌打的。从前是嫉妒卫君陌有蔺长风这样的朋友,有长平公主这样的母亲,有燕王那样的舅舅。即便是被天下人都瞧不起,却依然有人在他身边支持他。等到有了南宫墨之后,宫驭宸就更加嫉妒卫君陌了。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够遇到南宫墨这样的女子,而像他们这样的人,遇到了又能够相守相爱,就更加不容易了。
卫君陌的运气,一直都比他好!
“本座该启程了。”见南宫墨不说话,宫驭宸叹了口气道。
南宫墨举杯,“不送。”
“如果是本座先遇到墨儿,不知道会如何?”宫驭宸轻声道。
南宫墨皱眉,还没说话就见宫驭宸朗声一笑站起了身来。朝着南宫墨怀里的夭夭挥挥手笑道:“乖徒儿,为师走了啊。长大了记得来北元看看为师。”
说罢,宫驭宸不再回头,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往紫云山下走去。山上,大光明寺的钟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寺中僧众的梵音。从头到尾,宫驭宸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这个自己曾经居住了许多年的寺院。淡淡的朝阳照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泛起一圈七彩的光圈。伴着远远传来的梵音,南宫墨仿佛以为自己有看到了当年大光明寺那个温文尔雅的佛门高僧。
南宫墨无言,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良久不语。
直到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南宫墨微微侧首含笑道:“君陌。”
卫君陌不知何时到来,已经走到了南宫墨身后。一身青衣,紫眸黑发,俊美绝伦。
“爹爹。”夭夭欢喜地扑向父亲,一双小手抱住了他的双腿。
卫君陌冷峻的容颜也多了几分暖意,俯身坐在南宫墨身边抱起女儿,看了一眼眼前无人的空座,“他走了?”
南宫墨浅笑,“你不是知道么?事情那么多,怎么跟来了。”
卫公子淡然不语,南宫墨莞尔一笑也不再多问。侧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他说…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是跟他一样的人?”
卫君陌沉默了片刻,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低声道:“是。我很庆幸,无瑕…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他确实应该嫉妒我。”
“我也是。”南宫嫣然笑道。
清晨的阳光罩在一家三口身上,仿佛被一团七彩的光晕包围了一般。美丽静谧的令人不敢叨扰。
“如果安安也在就好了。”
“很快。”卫君陌轻声许诺道。
------题外话------
呐,宫阁主的剧情到此为止,不会再蹦跶了。是不是很不爽,没有虐虐虐死他?汗…重头到尾某从来没想过要弄死这只变态,祸害遗千年啊。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来说,失败比死亡更可怕吧。虽然某人回到北元可能还会挥斥方遒,但是入主中原是别想了,而且北元肯定也不顺利,别忘了某人还有一半的中原血统,呵呵哒。另外,某人这辈子肯定找不到媳妇儿,木有娃,孤苦伶仃想想就悲剧。简直就是三十年后心理变态扭曲黑暗boss的不二人选啊。看他可怜,回头有空本宫或许会让夭夭去探望他一下。(去塞外友好睦邻)
ps:之前好像有亲说夭夭和宫变态的互动很萌。仅止于萌啊。表问我cp,宫变态是万年单身狗不解释。他没那么变态,夭夭三观也在线,么么哒
433、舆论
回到金陵城,南宫墨也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送走了宫驭宸这个瘟神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至于宫驭宸以后还会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是他们现在需要操心的。当然,派人“护送”宫驭宸出境还是必须的。这个问题显然卫君陌也想到了,握着南宫墨的手轻声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放心。”“那就好。”南宫墨点头道。才刚踏入城门口,就有幽州军的侍卫来请,说是燕王请两位进宫。那传话的侍卫看了看被卫君陌抱在手里的夭夭,继续道:“王爷说,请两位将小小姐也一道带入宫去见见。”南宫墨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原本就是打算今天带夭夭进宫的。她只是不放心,不是女儿见不得人。若是一直让燕王念叨着,还不如早些抱过去给他看看了事。
两人到了的时候燕王正坐在殿中与陈昱说话,脸色也比昨天好看了许多。看到两人抱着孩子进来,扬了扬眉笑道:“你们总算舍得进宫来了。夭夭,过来让本王抱抱。”
夭夭对燕王有些陌生,坐在卫君陌怀里回头去看南宫墨。南宫墨对她鼓励的笑了笑,轻声道:“这是舅公,昨天见过的,之前见过的,还记不记得?”夭夭点头,舅公她当然记得,不过是不熟罢了。虽然夭夭是个自来熟,但是燕王即便是和颜悦色的时候看起来也绝没有宁王殿下亲切。
张开小手,任由卫君陌将她交到燕王手里,夭夭眨了眨大眼睛叫道:“舅公。”
燕王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虽然有些恼怒儿子不肯认他,却不能迁怒一个三岁的小女娃儿。只是看看小丫头的脸蛋,对卫君陌道:“这小姑娘长得向你母亲。”
呵呵。南宫墨在心中抽搐。
燕王所说的母亲自然不是长平公主,卫君陌长得像长平公主,或者应该说他长得像燕王和长平公主的母妃。夭夭和安安虽然既不完全像卫君陌也不完全像南宫墨,却依然能够从脸上找出他们俩的特征的。分明是汇集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怎么就长得像卫君陌的亲娘了?
陈昱看着燕王一脸愉悦的抱着粉嘟嘟的小女娃,仿佛连全身上下的气息都变得温和了几分,心中不由得诧异。再看看站在一边的卫君陌和南宫墨,心中了然。看来王爷对卫公子的看重确实是无人能及的,也是无论是谁能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都足以老怀大慰的。更不用说,王爷这些年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亲生的嫡长子在靖江郡王府受尽了委屈,明明是堂堂亲王嫡子,却只能屈居一个郡王世子之位还要被人嫌弃。再加上早死妻子的感情和愧疚,只怕无论卫公子长成什么样子在燕王眼中也要贵重三分。
“都坐下说话吧。”燕王一边逗弄夭夭,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宫驭宸,走了?”
南宫墨和卫君陌一大早出城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燕王。
南宫墨点了点头,燕王也不在意,“走了也好。”燕王并没有非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宫驭宸之所以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是因为当时局势所致,也是因为他的双重身份和水阁势力罢了。如今水阁几乎被紫霄殿连根拔起,没钱没人,宫驭宸想要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在这个世上,知道有一个敌人可能永远在暗处窥视并不是坏事。至少可以永远保持警惕,而不是陷入唯吾独尊的虚妄幻想之中。更何况,宫驭宸不是甘于人下的人,以前他的注意力在中原也就罢了。真的回到北元,北元王能容忍他多久,或者说他能容忍北元王多久,还要两说。
对于燕王的大度,南宫墨倒是有些意外。说起来宫驭宸可是把燕王害得不浅,燕王能够这么轻松的放过他,算得上是宽宏大量了。
仿佛感觉到她惊讶的目光,燕王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只有你有本事,就算再厉害的敌人也会被你踩在脚下俯首称称,若是没本事,杀了水阁主也还会有火阁主,灭了宫驭宸那个假和尚也还会有个假道士。”
“舅舅说的事,多谢舅舅指点。”南宫墨微笑。
燕王无语,看看南宫墨在看看卫君陌的,顿觉无话可说。
叹了口气,燕王问道:“金陵皇城已经在咱们的控制之下,关在御书房那些人,是不是该放出来了?”说起这个,燕王有些郁闷。他是恨不得那些老不死的全死了了事,但是偏偏,这些老家伙又杀不得。至少,不能全杀了吧?还有萧千夜燕王抬眼看卫君陌,“皇帝那里怎么样了?”
卫公子神色冷淡,眼底却分明的写着,我怎么知道?
陈昱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王爷,虽然如今咱们已经控制了金陵城,但是那些老臣,以末将之见还是再关几天吧。”陈昱虽然是武将,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可以当成半个文臣用的。他是燕王的心腹,说话也没有太过的忌讳,“那些老臣大多数顽固不化之辈,现在放出来只怕是添乱。还有周襄和韩敏两个”周襄和韩敏,不仅是德高望重,在天下士子间更是名望卓著。以年龄论,谢侯都是他们的晚辈。
燕王也皱起了眉,他是不想留这两个老头子的。但是想要杀也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才是。这两个可不是那些籍籍无名之辈,捏死了都没人关心。哪怕这两个今天直接在御书房自己暴病去了,天下人八成也都要怀疑是他下的毒手。所以还是得忍!燕王咬牙,本王都忍了二十多年了,还在乎这两天不成?
点了点头,道:“罢了,那就先关着吧。听说永成在你们那儿?”
南宫墨点头,含笑道:“昨儿永成和善嘉郡主就进城了,长风入宫来没向舅舅禀告么?”
燕王皱了下眉,摆手道:“那就让她现在你们哪儿住着吧。燕王府过两天也该收拾出来了。至于老二媳妇先不管她。”朱初瑜这个儿媳妇,燕王从头到尾就没看顺眼过。这个女子倒是有些本事和心计,竟然还跟宫驭宸有联络。不过总算这两年她还知道些分寸,没有向宫驭宸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事情。否则,他饶不了她!
讨论完了事情,陈昱识趣的告退将空间留给了燕王和自己的儿子媳妇儿。
等到陈昱离开,燕王明显是更加放松了许多。他如今身体不好,也不好一直抱着孩子,便将夭夭放在宽大的椅子里随手塞给她一套精致的玉雕玩偶任由她自己玩儿。然后才回头看向卫君陌问道:“就之前将萧千夜救出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卫君陌蹙眉,问道:“舅舅觉得让他烧死更好?”
“方便。”面对卫君陌,燕王也不惺惺作态,干脆利落地道。他当然知道萧千夜被火烧死了对他的名声不好,但是胜在干净利落。反正那太庙是他自己布置的,死了最多也只能算是个**。
卫君陌不以为然,淡然道:“若是他死了,留下的两个皇子舅舅打算怎么安置?”皇帝都**了,就算有再大的错你也不能再揪着不放了。更何况,燕王打的是靖难的旗号,皇帝自尽殉国了,你总不能还对两个皇子赶尽杀绝吧?不仅要养着,还得好好养着。养死了就是你的错。但是养着两个有杀父之仇夺位之恨的孩子?
燕王皱眉,“那你说怎么做?”
卫君陌淡然道:“让萧千夜自己下罪己诏退位。”
“那还不是一样?”燕王蹙眉道,那不变成本王要养三个人了?还不如养着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燕王有些怪异地打量着儿子,什么时候这小子开始心慈手软起来了。
南宫墨偏着头思索了片刻,道:“舅舅,君陌的意思是让天下人都尽量站在舅舅这边,就算萧千夜将来还有什么心思,也是他不义,并非舅舅不仁。”燕王蹙眉,他也没想真的要个残暴的名声,只是这怎么可能?
“只要本王上位,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好名声的。”在世人眼中,无论燕王是怎么上位的,先帝传位的是萧千夜,最后燕王却把萧千夜踢下来自己上位,那就是犯上。
南宫墨伸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燕王,“如果有这些呢。”
燕王一愣,接过小册子匆匆翻看了一遍。挑眉道:“这是宫驭宸给你的?”
南宫墨抿唇浅笑道:“这是一半,还有另一半他出关之前会送到朱将军手中。”
燕王将册子放到一边,扬眉一笑道:“若是如此的话,倒是可以试试看。”看在太子大哥的份上,燕王也不想对萧千夜赶尽杀绝,但是对先太子的这点情分比起他的雄心壮志,那就是微不足道了。
一些关于萧千夜的流言蜚语突然传遍了整个金陵,并且以极快地速度往金陵以外的地方扩散。
例如,当年张定方叛乱之时因为萧千夜的失误以至于主帅重伤,险些全军覆没。例如萧千夜做皇长孙的时候结党营私等等。但是这些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当初萧千夜亲信贪赃枉法导致灵州民乱,萧千夜与萧纯合作偷采金矿不当,让灵州险些瘟疫肆虐。而萧纯却是当初害死了太子和先帝的凶手,先帝驾崩萧千夜登基册封萧纯为摄政王。萧千夜身为子孙,与害死父祖的人勾结,实在是大逆不道。虽然最后萧千夜杀了萧纯,但是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卧薪尝胆,只会认为是他们俩利益不均所致。再有多次与水阁阁主合作,算计燕王府,最后更是险些将燕王烧死在太庙之中。而水阁阁主的身份,竟是北元余孽。如此这般的消息仿佛一些之间在金陵皇城中传遍了一般。
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再败坏萧千夜的名声,但是问题是这些事情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是确凿证据的。而有能力又愿意替萧千夜洗白名声的人此时却都被关在御书房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至于金陵十大世家,早就将萧千夜恨得入骨了。就算不是萧千夜派人杀他们,总是萧千夜将他们软禁在宫中的,宫驭宸总是跟萧千夜合作的。即便是最有君子风度的谢家也只是两不相帮罢了。例如朱家,连家,杨家这样损失惨重1的,更是奋力加入了抹黑萧千夜的队伍之中。
朝廷似乎无意管束民间舆论,于是大家议论的更加火热起来。即便是偶尔有人认为这是燕王府的阴谋,也很快被淹没在了民众滔滔不绝的口水之中。
一夜间,人们似乎忘记了燕王府起兵的事情,原本名声就很一般的萧千夜更是突然变得败坏之极。仿佛萧千夜当真是十恶不赦,人品败坏,千古难见的第一昏君。”
“父亲。”
谢家
谢侯坐在书房里与秦家家主一起品茶,站在他们身后的是谢家七公子。谢七公子虽然不是谢家下一代的家主人选,却着实是谢家做优秀的子弟。只是谢家这样的人家不需要太过锋芒毕露的家主,而谢七公子的排序也十分靠后罢了。但是谢家大公子庶务繁忙,谢侯平时倒是更乐意和谢七公子说话。
秦家主望着窗外叹了口气道:“燕王殿下下得一步好棋啊。”
谢侯挑眉,看着他淡笑不语。
秦家家主道:“我本以为,按燕王的性子,皇帝陛下只怕是活不过城破的那一天。”快刀斩乱麻,确实是更符合燕王的性格。
谢侯摇头道:“燕王并非不智之人,既然他手中有那么多的东西留着陛下自然是更好一些。”打天下靠武夫,但是智天下却要靠文臣。燕王若是让全天下的文人都反对了,以后的麻烦比现在留着萧千夜更多。秦家主笑道:“所以我才说,燕王殿下下得一步好棋啊。陛下败在燕王手里,着实是不冤。”
论能力,论手腕,论气魄,萧千夜这个锦绣堆中长大的皇长孙哪儿是皇叔的对手?不知先帝当初传位给萧千夜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如今这个结果。
谢侯思索了片刻,道:“燕王殿下若是能留下陛下一命,自然是最好。”谢家毕竟是书香世家,也不希望上位的君王太过冷血无情了。
秦家主点点头,萧千夜还是燕王的亲侄子呢,若是对萧千夜都能够下手无情,对他们这些世家就更是不会客气了。当然,秦家主觉得,燕王现在对萧千夜也没有容情。书房里沉默了片刻,秦家主问道:“以后谢侯可有什么打算?”
如今这样的情况,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即便是超然世外的谢家也不得不选择站队。要么选燕王,要么陪萧千夜去死。而无论是秦家还是谢家,当然都不会陪萧千夜去死了。秦家不用选,有秦梓煦在秦家早就已经被绑在了燕王的战车上。而秦家主问这话,除了试探也有说服谢侯的意思。燕王性格刚毅铁血,秦家需要表达出足够的顺服的态度和忠心。否则,单单只是一个秦梓煦,保得住秦家一时,保不住秦家一世。秦家主显然是深谙世家生存之道,君王懦弱无能,世家固然可以吐气扬眉。君主若是强势,他们最好还是安分守己得好。
谢侯淡然一笑,侧首看先站在自己身边的谢七公子,问道:“你怎么看?”
谢七公子对着两位家主依然淡定从容,笑道:“谢家与秦家不同,咱们只需在适当的时候表明立场燕王殿下自然会明白。过犹不及。”
秦家主有些遗憾,他还打算拉着谢家帮忙呢。至于其他的几个家主,他看不太上眼。但是显然,谢家也不傻。秦家地位超然,只需要明哲保身。这位谢七公子虽然年轻,却也是不骄不躁,淡定得很。看着秦家主毫不掩饰的表情,谢侯也不由得笑了,摇头道:“秦兄何必如此?有令郎在,秦家当可安枕无忧。说来老夫当真是十分佩服秦兄。”能在那个时候就将嫡长子舍出去,当真是需要既大的决断的。幸好,秦家主赌赢了。
秦家主叹了口气道:“是老夫贪心了,罢了。”
谢侯摇头道:“顺势而为罢了,先父祖训犹在耳侧,否则老夫也未必不会心动。不过,老夫闻听,燕王府三位公子之间颇有些一旦燕王登基,只怕又是一场风雨。”
秦家主凝眉,也有些庆幸,“梓煦是跟着卫公子,只要稳得住当不至于如此。现在说这些,也还早了一些。”秦家确实是不能再卷入皇子之争了。燕王正当盛年,三个嫡子却已经年纪不小了。但是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现在就选择站队未免太过心急了。
谢侯点头,“秦兄心里有数便好。”
“启禀老爷,星城郡主求见。”门外,管事禀告道。
闻言,三人皆是一怔。秦家主莞尔一笑,“看来谢兄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成了。”
谢侯摇摇头,“未必。”
秦家主笑道:“星城郡主可不是寻常女子,既然是来拜访谢兄,必有要事。”
谢侯无言,也只得叹气起身,“请郡主进来吧。”
434、故友重逢
“谢侯,打扰了。”南宫墨进来的时候书房里只有谢侯和谢七公子。秦家家主自然已经先一步离去了。南宫墨也不是第一次见谢七公子,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谢侯笑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莅临谢府寒舍才是蓬荜生辉,郡主请坐。”
南宫墨谢过落座,谢府的下人送上了茶水之后方才无声的退下。
书房里一片宁静,谢侯也不着急,只是平静的陪着南宫墨喝茶。南宫墨倒是并不迂回,干脆地道:“此时冒昧前来,是有事情想要请谢侯相助。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谢侯海涵。”
谢侯笑道:“郡主对谢家和书院都有大恩,若是谢家力所能及,郡主尽管直言便是。”
南宫墨无奈,轻叹了口气道:“谢侯也知,如今燕军刚刚进入金陵,难免有些人心浮动。谢家素受天下文人敬仰,所以想请谢侯出面安抚太学和金陵的学子。”
谢侯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正色望着南宫墨道:“这是…郡主与卫公子的意思,还是王爷意思?”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浅笑道:“这有什么差别么?”
谢侯淡笑不语,南宫墨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舅舅希望谢家几位公子能够入朝为官,为国效力。”
书房里的气息一窒,良久,才听到谢侯开口道:“郡主,燕王殿下的意思是…”
南宫墨嫣然一笑道:“舅舅的意思,谢侯应当明白才是。”
其实也很简单,以谢家的名望替燕王安抚天下的读书人。交换条件则是让谢家这一代的子弟入朝围观。其实谢家子弟也并没有被皇家强制规定不得入朝为官,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他们唯一的归宿大概就是在翰林院里养老了。既然燕王这么说了,自然就表示这条不成文的禁令不存在了。
谢侯与谢七公子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谢家人也不是天生的就超凡脱俗,清心寡欲的,只是环境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罢了。特别是年青一代,他们又才又能力,却只能碍于家世而不得施展,心中未必不感到郁闷。但是,一旦谢家子弟踏入官场,谢家超然世外的身份也就随之而消失了。如此一来,对家族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南宫墨见状也不着急,微笑道:“谢侯,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谢家人不入朝堂,兴办书院,而能够超然世外不卷入朝堂纷争。但是…世事变幻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局罢了。谁能保证谢家一直能够如此?”先帝容忍一是因为谢家书院的名望还没到足以撼动朝野的地步,二是因为没有功夫腾出手来料理这些人,三是谢家毕竟是开国功臣,有功无过,先帝杀的功臣够多了,对付谢家实在是理亏。
说罢,南宫墨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放到谢侯面前,轻声道:“还请谢侯参详。谢侯尽管放心,无论成与不成,都无妨。”
谢侯有些无奈,他信星城郡主是真心觉得无妨,但是却不敢信燕王也觉得无妨。
南宫墨起身笑道:“贸然上门,尚未去给老夫人请安,我先失陪了。”
谢侯点头道:“郡主随意。”唤来了管事带南宫墨去见谢老夫人,才回身坐下看向谢七公子问道:“你怎么看?”
谢七公子有些犹豫,沉吟不语。谢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当初父亲为谢家定下的生存之道虽然保的谢家没有和其他功勋之家一样陨落,却着实是委屈了你们。”谢家新一辈的年轻人,任由你才华盖世也不得施展,更不能在外面表现出对朝廷的不满,都是意气奋发的年轻人,怎么能不委屈?
谢七公子张嘴想要说什么,谢侯思索着道:“星城郡主说的不错,此一时,彼一时,燕王跟先帝到底还是不同,此时也不是刚刚立国那会儿了。”燕王若是看世家不顺眼,别说他们一心教书育人不问朝政,就算他们隐居乡野也没用。更何况,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在上位者眼中何尝不是掌握朝廷官员的一种方式?时间长了,依然会变成上位者的眼中钉肉中刺。而谢家的子弟一旦长时间远离朝堂,很容易养出一群无能的纨绔。
谢七公子目光落在了谢侯跟前的信函上,谢侯沉默了片刻,伸手拿起来信函打开。
南宫墨被管事带着到了谢老夫人的院子里,便被丫头恭敬的请了进去。谢老夫人年事已高,比起五年前更苍老了许多,不过精神却还是很不错的。谢佩环站在谢老夫人伸手替她捏着肩,看到南宫墨进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南宫墨回以一笑,谢佩环是她在金陵的第一个朋友。即便是数年不见,交情却不会变得淡薄。
“老夫人。”南宫墨上前,微微一福恭敬的行礼。
谢老夫人连忙想要起身拉她,谢佩环已经先一步将南宫墨扶了起来。谢老夫人看着南宫墨,满是皱纹的脸却满是笑意,“你这丫头,一走就是好几年。这几年可好?”
南宫墨笑道:“多谢老夫人惦记,我好着呢。老夫人也是身体康健。”谢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这个老太婆也只有吃吃喝喝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爱跟我说话。”
谢佩环连忙喊冤,“祖母,哪儿是咱们不爱跟你说话,想要在跟前孝顺的人排队都排不过来呢。”
南宫墨也笑道:“谢家一门孝子贤孙,老夫人好福气。”
谢老夫人看看南宫墨道:“听闻你和卫公子有了一对龙凤胎?”老人都是喜欢孩子的,更何况是少见的龙凤胎。
南宫墨含笑点头道:“是啊,女儿现在倒是在金陵,被君陌带进宫里去了。儿子如今却还在辰州。”
“好,好啊。”谢老夫人点头笑道:“儿女双全了,我就说,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陪着谢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看到谢老夫人露出一些疲惫之色,南宫墨便起身告辞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经常都是精神不济的。谢老夫人挥挥手,让谢佩环陪着南宫墨出去,自己任由丫头服侍着回后堂歇息了。
与谢佩环携手走在谢府的花园中,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出了声来。原来还有一点点的因为时间而造成的生疏也仿佛瞬间消失,依然回到了五年前尚未离开金陵的时候一般。谢佩环拉着南宫墨在花园中坐下,笑道:“这几年,我可是尽听着你们的丰功伟绩过日子了。在外面果然是比在金陵过得精彩吧?”
南宫墨无奈,“你当是听故事么?”
谢佩环托着下巴笑道:“可不就是故事么?若不是认识你,我就直接当成是传说了。”
南宫墨无语,谢佩环仔细打量着她,道:“看起来倒是比当初在金陵的时候更加漂亮了呢。”南宫墨道:“你也一样。”
谢佩环道:“我都老了,哪里一样了。”
南宫墨犯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比我大多少?”五年前南宫墨不过才十六岁,谢佩环也才十七岁。如今五年多过去了,两个人也都还是妙龄,正是女子做美好的时候呢。不过因为谢佩环还未婚配,才让人说嘴是老姑娘什么罢了。
南宫墨微微蹙眉,拉着谢佩环的手道:“谢老夫人和谢侯,谢夫人是怎么想的?”
当年林贵妃松了口,谢佩环早就可以执行婚配了。南宫墨也没想到谢佩环竟然现在都还没有婚嫁。不过这几年世道乱,晚婚的女子也不止是谢佩环一个,秦家的秦惜,薛真家的薛小小也都同样未婚。秦惜是因为跟着兄长在外面,而薛小小却是因为薛真不在家,薛家除了薛夫人也没有别的长辈,父亲尚在总不能让母亲单独主持婚礼。但是谢佩环显然没有这个问题啊。
谢佩环浅笑道:“没什么,横竖都耽搁了两年了,再晚一些也无妨。你也知道这几年乱得很,祖母和父亲都不放心。”
对此谢佩环并无怨怼,谢家不愁女儿嫁不出去,但是万一选了个战死沙场或者变天之后被砍了的,还不如等大局定了再说。
南宫墨了然,笑道:“老太太和谢侯谢夫人都是一心为你好。”
谢佩环笑道:“是啊,早些年我就想过了,有祖母父亲母亲和几位兄长在,我就算一辈子在家也没什么。说不定还更自在呢。”
“胡说。”南宫墨笑着伸手捏她的俏脸,笑眯眯地低声道:“我倒是认识不少青年才俊,不如……”
“南宫墨!”谢佩环顿时羞红了脸,没好气地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捏回来。谢佩环弱质女子哪里是南宫墨的对手,南宫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挡住了她,笑道:“我可是说真的,我看方才谢老夫人也有这个意思。”
她跟谢佩环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真的投缘。私底下说这些话倒也没什么,谢家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死守规矩的人家。金陵皇城中这些年没什么特别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跟谢佩环年纪差不多的基本已经成婚,没成婚的比谢佩环都要小不少。谢家的想法应当是在那些有出息的寒门子弟或者家世一般但是能力不凡的人中为谢佩环选择一个合适的夫婿。这自然不如请南宫墨帮忙更方便一些,无论是燕王手下还是卫君陌手下,都有不少未婚又有能力的年轻子弟,不在乎家世只要人品能力好就可以了。
反倒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勋贵世家,以谢家的家世是哪个皇帝上位都不会放心让他们接亲的。
谢佩环自以为凶狠的瞪了南宫墨一眼,南宫墨莞尔一笑心中明了。横竖这些日子也忙得很,倒也不急于一时。
谢佩环怕南宫墨再说起这些事情,连忙拉着南宫墨换了个话题,“好几年没见惜儿和妍儿,他们可好?”
南宫墨善解人意地随着她笑道:“都还不错,惜儿的身体好了不少,妍儿前两年生了个孩子,跟千炯的关系也还不错。再过一些日子,她们应该也会一起入京了。”
谢佩环点点头,“那就好,到时候再与他们聚聚。当初惜儿身体那么差,我还真是有些担心。不过现在看来,跟着秦大公子出去反而是走对了。”如果不是跟着秦梓煦去了幽州,说不定秦惜现在早就已经……
“还有你家的小娃娃,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见见么?”谢佩环好奇地问道,她的几位兄长也都有了孩子,她也十分疼爱自己的侄儿侄女。但是龙凤胎却是少见的,而且南宫墨和卫君陌的孩子,不用怀疑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精致漂亮的孩子。
南宫墨笑道:“过两天我们就能搬进公主府了,到时候你来就是了。记得带见面礼。”
谢佩环也忍不住笑了,“没问题。”
两人正说笑着,一个丫头过来说老爷请星城郡主去书房一叙。南宫墨知道谢侯应该是有了决定了,只得起身向谢佩环告别,跟着丫头在一起去了谢府的书房。
从谢府出来回到天一阁,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前方天一阁门外围了好几个人,有些吵吵嚷嚷的。南宫墨秀眉微蹙,漫步走了过去。天一阁的管事看着门前的众人,脸色十分难看。见南宫墨走了过来,才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来,“郡主。”
南宫墨挑眉,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问道:“怎么回事?”
“南宫墨?!”一个有些尖锐苍老的让人觉得十分刺耳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南宫墨皱眉,这才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十分陈旧,但是却是名贵布料,身形瘦小的老太太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天一阁管事不由得变色,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让她冲撞了郡主。
南宫墨凝眉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形容枯瘦的老太太,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了,“卫…老夫人?”
这老太太确实是原靖江郡王府的那位老封君,只是…此时眼前的人却着实跟当年有些差距,也难怪记忆过人的南宫墨竟然也花了一些时间才能认出她来。原本就不怎么熟悉,如今这老太太虽然穿着一身名贵料子做出来的衣裳,但是一看就不知道是哪年的陈旧料子了。穿在身上还显得有些太过宽大,更衬得整个人十分消瘦。花白的都上插着一根金簪,却没有了曾经的光鲜。消瘦的脸上深陷,一双浑浊的老眼显得格外的凌厉吓人。
站在卫老夫人身后的却是几个穿着布衣的女眷,以及一些凑热闹的人。南宫墨一一看过去,正是卫君陌三兄弟的妻子卫家的几个女儿,以及卫君奕的姨娘。有些奇怪的是,这些人中竟然没有原本的侧妃冯氏。
卫老夫人睁着浑浊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南宫墨道:“卫君陌和长平公主在哪里?!让他们出来!”
南宫墨蹙眉,淡淡道:“母亲如今尚在辰州。至于君陌……”
管事连忙道:“公子应王爷召入宫,尚未回来。”
南宫墨看着卫老夫人,“君陌还没回来,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跟在卫老夫人身边的韩姨娘冲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南宫墨跟前,“郡主…求求你放过奕儿吧。”
卫君奕?南宫墨这才想起来,当初跟卫鸿飞一起被抓的还有卫君奕来着,不过…卫君奕后来被弄到哪儿去了来着?抚了抚额头,南宫墨淡淡道:“卫君奕是俘虏,等到朝中事务安稳下来,自会有人裁决。”卫君奕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她哪儿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大概是跟着那些不肯投降的俘虏一起被扔去种田去了还是扔去采石场之类的地方了吧?南宫墨不是很确定的想着。
韩姨娘仿佛没听懂一般,只是不停地对着南宫墨磕头,“郡主,求你饶了奕儿吧。他是卫家唯一的血脉了啊。”
南宫墨有些烦躁,刚刚从谢府带回来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淡淡吩咐道:“既然听不懂,打发她们走吧。”
管事苦笑,他不是不想打发人走。只是有的时候女人比男人更难搞,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若是用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恃强凌弱呢。这几个女人,特别是那个老太太,可当真是唱念坐打样样精通,撒泼更是拿手。
“是,郡主。”管事点头,“来人,将他们赶走。”虽然天一阁现在不做生意,但是门口堵着一堆人也是难看。
卫老太太立刻尖叫起来,尖锐的叫声划破耳际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南宫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见卫君陌,那个不孝的孽障,卫家养了他二十多年,她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他害死了博儿和泽儿,害得靖江郡王府……”
两个跑堂的小二连忙去堵老太太的嘴,那老太太更是嚎叫起来,“要杀人了!南宫墨你有本事杀了我这个老太婆!杀人灭口啊!”
旁边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南宫墨脸色也是跟着一沉,看着眼前的老太太眼中闪现一丝寒意。
------题外话------
夏天的下午,我在木有空调的顶楼挥汗如雨。为神马还会有这么热的天气一个月停电三四次的地方!一来电顿时感觉人生都圆满了。每一个住在顶楼向阳房间的人,夏天有一半的命都是空调给的。感谢发明空调滴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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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惊天巨雷
“闭嘴!”南宫墨声音冷冽地道。
在场的人无论是哭嚎的还是跟着起哄的,都不由得窒了一窒,表情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卫老夫人更是大张的最都没有来得及合上,一脸的眼泪鼻涕看得人直皱眉头。
这反映…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都应该先将人安抚下来么?路人哪管事情过后闹事的人是会被杀人灭口还是凌迟折磨,但是在眼下看热闹的这一刻却大都还是喜欢站在弱者这一边的。或是真的正义感十足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煽风点火看热闹的癖好以及事后传播一点八卦表示自己见闻广博。因此,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大都会先用怀柔之策,以显示自己并非仗势欺人,免得毁了自己的名声。至于后面怎么办,还不是看自己的心情。南宫墨这样强硬的态度,显然不在路人们的意料之中。
卫家和卫公子的纠葛,内城们的人们大都是听说过的。如今卫公子和星城郡主名声正盛,而卫家已经败落。在常人眼中,不管当初卫家如何亏待卫公子,他们也不该在落井下石了。毕竟…卫公子的身世可还不明呢。长平公主就算是身为公主,当年却生下了一个不是卫家血脉的孩子,就是对不起卫家。
难不成,这位星城郡主还真的打算仗势欺人?
韩姨娘暗暗扯了扯呆住了的卫老太太,卫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反倒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叫了起来,“大家快来看看!有人想要仗势欺人,欺压我这个老太太啊。这世上还没有没有天理……”
南宫墨冷笑一声,目光清冷地看着卫老太太道:“你在这里闹?是笃定了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么?”
卫老太太一愣,在南宫墨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气势有些接不上来了。南宫墨轻声笑道:“我素来确实是不爱跟老弱妇孺计较,但是不代表我不爱计较。我不知道是谁让你们过来的,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就该承受后果。来人!”
“郡主!”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恭敬地站在了南宫墨身后。
南宫墨道:“传我的手令回辰州,养着卫君奕这么几年太浪费粮食了。斩了吧!啊,不,杀俘不祥,流放矩州,永世不得回京。”
感刚刚好吵得起劲儿的众人立刻呆住了。南宫墨说到斩了的时候心中就是一突,等她改口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有听到后面的话,卫老太太气喘不匀险些昏死过去。矩州距离金陵数千里之遥不说,千山恶水,异族聚居,还有瘴疠之气,毒虫鼠蚁多不胜数。那可是比边关苦寒之地更加可怕的流放地。就算是最穷凶极恶的匪徒被流放到了那里也未必能够活的下来,更不用说卫君奕这样的人了。这根杀了卫君奕有什么差别?
原本还捂着脸嘤嘤哭泣好不可怜的韩姨娘也立刻没了声,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南宫墨。怎么会这样?这…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南宫墨怎么敢……
围观的路人们也被南宫墨如此干净利落的作风吓了一跳,不过却没有人开口替卫家的众人说话。开什么玩笑,现如今金陵城里眼看着就是燕王殿下当权了,卫公子和星城郡主可是燕王看重的晚辈,为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得罪他们有什么好处?围观一下可以,仗义执言什么的还是免了。
“星城郡主,你怎么能这样!”卫老太太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跳了出来,指着南宫墨叫道。
南宫墨挑眉,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是谁?”
跟在卫老夫人身后的几个年轻女子都是一身布衣,装扮也十分朴素。虽然看发行能看得出来其中两个是未婚的,但是南宫墨却不太分得出这是卫菲还是卫茜。毕竟她跟她们不熟,当初十六岁和十四岁还好区分,二十二岁和二十岁却不那么好分辨了。
那女子有些消瘦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咬牙道:“我是卫茜!”
“哦。”南宫墨点点头,浑不在意,“我怎么了?”
卫茜叫道:“你怎么可以把三哥丢到矩州去?”
“那你的意思是…”南宫墨和蔼可亲道问道:“我应该杀了他?”
“不!”卫茜还没说话,旁边的韩姨娘就叫的惨烈起来。
卫茜咬牙道:“就算以前父亲对大哥不好,但是大家总是一家人。祖母和父亲都愿意原谅你们以前做的事,只要……”
南宫墨清丽的容颜上浮现一抹嘲弄地笑意,“愿意原谅?我们有什么事需要你们原谅的?更何况,我也没看出来,各位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想要言归于好的。该不会是…卫家现在一无所有了,才想起来母亲和君陌的身份了吧?你们傻么?还是你们觉得,我傻?”
卫茜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南宫墨当着围观的人这么直白的说出了心中的盘算,对上众人恍然大悟的眼神,顿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们来确实是存着想要和卫君陌言归于好的打算,卫家已经一名不文,现如今别说是给她们姐妹俩找个好婆家,自从父亲回来之后,就连糊口都有些困难了。卫鸿飞的回归并没有改善卫家人的日子,反倒是更加了一层负担。因为自从回来之后卫鸿飞就变得格外的颓废,每日除了酗酒几乎什么都不做。她们几个女人,除了要养活自己,一个什么都不做的老太太,两个还不懂事的小娃儿,如今还要加一个酗酒的大男人。如果不是卫老太太还藏着一些梯己钱,只怕连饭都吃不饱了。但是日子一直这么下去,食不果腹也是可以预见的了。
如今卫家的情况,金陵皇城里无论是哪家勋贵都绝不会伸手帮她们。所以几个女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发现她们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卫君陌和长平公主。完全无视了当年长平公主的那封休夫的信函,卫老太太理所当然的觉得只要她肯原谅长平公主,承认卫君陌是卫家的子孙,长平公主和卫君陌就该感恩戴德的将她们迎回长平公主府。当然,这纯属白日做梦。
至于为什么一出现在就对南宫墨如此无礼。卫老太太认为即便是她们原谅了长平公主,接纳了卫君陌,但是姿态也不能放低了,必须要先给小辈一个下马威。
南宫墨自然不知道卫家人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翻个白眼无语望天。然后诚心的觉得,卫君陌绝对是燕王的儿子而不是卫家的血脉了。这么奇葩的想法,卫君陌绝对是不会有的。
卫老太太终于再一次重整旗鼓,高傲地望着南宫墨轻哼道:“卫家愿意承认卫君陌的身份,是我们卫家仁厚。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迎我们进去!”
南宫墨惊讶,一脸诡异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太:你还真敢进去?真不担心进去就出不来了啊?反正我是不敢的。这一定是我平时处事太过仁慈所致的,南宫墨在心中默默自我批评。面上却是笑吟吟地道:“卫家的身份有什么用?难道老太太打算让君陌搬去陪你们住胡同小院?还是说卫老太太终于想通了打算让令郎吃软饭了?但是就算吃软饭也没有带着全家的道理啊。更何况…吃软饭不说貌如潘安,才比宋玉,至少也要相貌堂堂吧?请问,令郎有才?有貌?就算有,咱们家也没人需要,贵府若实在是撑不住了,外城脂粉街请。”
“噗嗤!”围观的人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喷笑出来了。脂粉街是什么地方,金陵城中柳条烟花柳巷之一,不过其余五条大都是青楼,而这脂粉街却多是南风馆。这也太损了…难免有厚道一些的人觉得这些星城郡主说话太过狠毒不留情,但是更多看热闹的人却觉得好笑。看了这么一会儿哪儿还能看不明白?当初靖江郡王府还在的时候,百般嫌弃人家长平公主母子。如今落魄了,连承认卫君陌身世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既然觉得卫公子不是卫家的血脉,只为了荣华富贵就认下来,不怕对不起列祖列宗么?真是好不要脸!确实是跟卖身没啥差别了,还连自己的祖宗都一起卖掉了。可惜长平公主母子也不是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了,公主儿子媳妇孝顺,膝下一对龙凤胎承欢,哪里会看得上卫家?
哪怕哪天长平公主真的想要再嫁,卫家也高攀不上了。
卫家人这几年都生活在外城,自然也知道南宫墨说得是什么。卫老太太气的手指头直颤抖,“放肆!南宫墨,你…你…果然是长平女人的儿媳妇,都是一路货色!跟卫君陌那小杂种一样是个有娘生没爹……”
“找死!”一声冷厉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看热闹看得高兴的众人竟然没有发现,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跟前,为首一人便是还站在马车上没来得及下来的燕王。南宫墨叹了口气,无语的耸耸肩。她自然是早就看到燕王等人到来了,也正是转身想要迎上去,才让卫老太太有空说出了这样一番自寻死路的话来。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闪开了去。
只见燕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抽过赶车的侍卫手中的鞭子就朝着卫老太太抽了过去。
“母亲!”
卫老太太年老反应迟钝,哪里躲得过这一鞭子。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卫鸿飞飞快地抱住了卫老太太转过身去,这一鞭子正好抽到了卫鸿飞的背上。原本就不怎么厚实的衣服顿时被抽出一条狰狞的血口子。燕王轻哼一声,也不在意没抽到老太太,挥起鞭子就继续朝着卫鸿飞身上抽了过去。卫鸿飞咬牙将卫老太太推了出去,独自一人承受燕王的鞭子。
“飞儿!”卫老太太惨叫着,却被身边的侍卫扣住了。这老太太只怕一鞭子下去就直接交代了,但是卫鸿飞看上去还比较耐打。还是先让王爷出完了气再说吧。
南宫墨耸耸肩,转身走到跟在燕王身后的卫君陌身边,“君陌。”
卫君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何必跟他们啰嗦。”
南宫墨低声道:“她们背后还有人,别让舅舅把人打死了。”别的不说,如今金陵城中虽然没有戒严到不准人在外面行走的地步,但是卫家这一群人也没有那么容易能够进内城来。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还能紧掐着时间找到地方等到她回来。
“放心,舅舅心里有数。”卫君陌道。
两人说话间,燕王已经抽了十几鞭了。燕王殿下虽然不擅长使鞭子,但是天然的擅长用一切工具修理人。卫鸿飞被打得倒在地上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旁边的卫老太太更是嚎啕大哭。卫鸿飞是她唯一的儿子,看着卫鸿飞挨打只怕比她自己挨打还要难受。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卫老太太风光得意了几十年,卫家败落之后也还有家中一群女眷小辈给她指使,用不着她出门抛头露面讨生活,也就没有人教过她到底该怎么做人了。
卫家的其他女眷更是早就吓得抱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了。
等到燕王差不多发泄够了,卫君陌方才淡淡道:“舅舅,注意身体。”
燕王身体不太好,怒火攻心或者太过劳累都不好。
燕王殿下轻哼一声,这才住手扔下了手中的鞭子。此时那根马鞭跟卫鸿飞一样,都像是被血水泡过了一样了。
只见燕王上前两步,踏脚踩着卫鸿飞的胸口,居高临下地道:“今天本王就让你死个明白,君儿本王和文忠公之女元妃宋氏的嫡子。姓萧,名千烨。”
轰地一声,一声惊雷将在场的人炸的人仰马翻。无论是卫家众人,还是围观的路人或者是跟随燕王一起出来的人都忍不住晃了晃脑袋:这个世界太可怕,都出现幻听了。
卫鸿飞脸上倒是没什么伤,只是实在是苍老消瘦的很。论年纪,卫鸿飞与燕王相差无几,但是即便是燕王现在脸色也不算健康,那气度相貌也比卫鸿飞强上百倍。众人默默侧首看看俊美无俦的卫公子。再看看雍容霸气地燕王殿下以及燕王脚下落魄苍老的卫鸿飞。心里的天平立马往燕王那边偏了几分。
卫鸿飞也被震惊了,一双眼睛充血的瞪着眼前踩着自己的男人。他说什么?卫君陌是燕王元妃和燕王的嫡长子?但是…卫君陌长得分明…卫鸿飞突然想到,长平公主的容貌是像她的生母的,而长平公主和燕王,是同父同母的兄妹。长平公主的生母,有异族血统。
这么多年,卫鸿飞猜测过无数次卫君陌的身世,怀疑过许许多多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卫君陌不仅不是他的儿子,也同样不是长平公主的儿子。不对…如果卫君陌不是长平公主所生的,那么他的亲生儿子去哪儿了?当年长平公主怀孕的事情可做不得假的。
“我…我的儿子在哪里?!”卫鸿飞挣扎着,吐出了一口血水问道。
燕王收回了踩在卫鸿飞身上的脚,冷笑一声道:“你的儿子?早就被你的母亲和表妹害死了啊。”
卫鸿飞茫然地侧首去看向被侍卫押着的卫老太太,卫老太太也同样一脸茫然,显然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倒是突然想起来当年她趁着卫鸿飞不在,带着怀孕的冯氏去见长平公主,长平公主当时被气得不轻。她虽然也曾经恶毒的希望长平公主那胎不好,却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是真的没有了。想到此处,卫老太太的神色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见状,卫鸿飞顿时明白了当年母亲确实是瞒着自己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心中顿时变得五味杂陈,愤怒,懊悔,无奈各种各样的心情纠结在一起,难以言表。
燕王却没有心情理会他们的心情,冷笑一声道:“几个刁民就敢当街辱骂本王的儿子和皇妹,看起来是活腻味了!都带下去!”
不止是被燕王抛下了雷惊呆了,还是慑于燕王的威势,无论是围观的路人还是卫家的众人都没有敢出声,侍卫上前抓起卫家一行人进了身后的天一阁。卫老太太想要进去喝茶,果然进去了。至于有没有茶就要两说了。
围观的路人们心中欲哭无泪,听到这么绝密的消息,不会被灭口吧?
还有这位…看看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女子美貌如花,男子俊美绝伦,一看就十分的赏心悦目。不过…这两位好像也不是什么善茬,星城郡主的八卦绝对不能随便传!
燕王扫了一眼众人,冷然道:“还不走?想跟他们一起?”
众人连忙一哄而散,飞快地朝着四面八方跑去。同时,胆子大一些的一片奔逃一边还有心思思索:燕王殿下这么轻易的放了他们,其实大概应该可能是想要他们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吧?卫公子竟然是…燕王府的嫡长子?!总感觉,明天整个金陵皇城都要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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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殿下威武!咳咳,我果然还是不习惯让墨墨对老弱妇孺出手太狠毒了。燕王殿下就算抽了人也只觉得大快人心,如果换了墨墨的话,抽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这个…对手指。嘤嘤,求不嫌弃我总有一天会写出一个大快人心的女主脚的。
436、生恩,养恩
天一阁里,燕王将夭夭放在自己的膝上,一边逗弄着小娃娃一边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小两口扬眉道:“怎么都是这副表情?本王欠你们钱?”
“”你可不就是欠我们钱么?
卫公子慢条斯理地从袖袋里掏出厚厚的一叠借据递了过去,燕王有些疑惑的接过来一看,顿时无语。
南宫墨同样无语,这么多借据随身带着,卫公子你难道是在随时准备收账么?没发现你有这守财奴的属性啊。
燕王抽了抽嘴角,咬牙道:“干什么?!本王是你亲爹,用你一点钱怎么了?这些东西以后还不都是你们夫妻俩的!还敢跟本王算得这么清楚!”
南宫墨心中一跳,忍不住抬头去看燕王。有些不明白他是一时说错话还是怎么的,这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也幸好花厅里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外人。当然,以燕王的性格,说错话的几率实在是不高。
卫公子冷淡地道:“这些事无瑕的嫁妆。”就算是招兵买马,你好意思用了别人的嫁妆不还?
燕王殿下顿时哑口无言,用儿子的钱他是心安理得,老子挣下来的家业将来还不是留给晚辈的?但是,儿媳妇的嫁妆却是不能随便乱用的,自古也没有这个道理。伸手翻了翻手里的账单,燕王殿下心里直抽抽。打仗真的是个烧钱的活儿,这几年即便是幽州的底盘一步步扩大,幽州卫打仗也是鲜有败绩,却依然还是欠下了这么多的账单。粗略的算了算,竟然足足有两百万之巨。令人郁闷的是这些账单上都写着他燕王的大名,盖着他燕王府的印玺,想赖账都不行!南宫家和孟家,竟然给南宫墨留了这么多嫁妆!
其实南宫墨并没有那么多嫁妆,至少还没到随便摞出了两百万还完全不受影响的地步。这几年南宫墨在幽州城外的药园发展的十分不错,之后在辰州也开辟了两个。这些除了供应辰州军大头的都给幽州军了。但是这些药钱,因为不着急幽州军都是先欠着的,再加上他们帮幽州军买的粮食什么的,这才出来了这两百万的账单。南宫墨当然不能拆自己夫君的台告诉燕王,这些不全是她的嫁妆。毕竟,就是这个数字,他们也是给燕王打了很大的折扣了。燕王心里想必也是明白的。
坐在燕王怀里的夭夭眨着大眼睛,戳着燕王手里的账单,高兴地念到:“十一万五千,六十二万”
“”燕王殿下表示,心在淌血。他整个燕王府的内库也没这么多钱。不过,幸好他还不止有内库。轻哼一声,燕王殿下道:“回头去宫里拿钱,本王看了,萧千夜那小子的私库里钱不少。看来这几年没少攒钱。
高义侯欲哭无泪:王爷,那是我朱家的钱啊。
卫君陌满意的收回了账单递给南宫墨,南宫墨也很满意,不管卫公子跟燕王是什么关系,顾家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就算她钱多花不完,也可以留给夭夭和安安花啊。
花厅里安静了一会儿,燕王看着卫君陌正色道:“方才在门外,本王并非一时动怒才说出那样的话的。”
这话一出,花厅里仿佛更加安静了一些。南宫墨看看卫君陌,叹了口气道:“舅舅这未免太过急躁了。”燕王冷笑,“有什么可急躁的?无论怎么安排布置,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了一样还是有人要闹有人要惊。既然如此,何不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反对本王!”
“母亲那里还不知道。”卫君陌冷声道。
燕王顿时乐了,“你的意思是,如果五妹不同意,你就不肯认本王了。”
“是。”卫君陌淡淡道。
若不是手里抱着软萌的孩子,燕王都忍不住想要抄起桌上的茶杯砸过去了。但是对上夭夭明亮清澈懵懂无辜的大眼睛,既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布出来了。燕王咬牙道:“当年将你交给五妹养,一是因为你的生辰,二是因为五妹刚没了孩子痛不欲生。你说这话,可有想过你的亲生母亲?她临死了还念着你。”
卫君陌眼眸微动,慢慢垂下了眼眸没说话。燕王妃去得早,而且自从留下卫君陌以后就没有再回过金陵。卫君陌对她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印象,而长平公主,却是真正将他从小养大的母亲。即便是听燕王如何诉说他亲生母亲的好,亲生母亲如何痛苦如何思念他,他也不可能认为已故的生母就比长平公主更重要了。卫君陌不喜惺惺作态,也不觉得有那个必要。
见他如此,燕王的怒火反倒是消了下去,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儿子从小就跟着妹妹长大,连见都没见过亲生母亲,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以卫君陌冷淡的性格,能对他这个“舅舅”那么好就已经不错了,更何况是已故的“舅母”?
“罢了,当年是本王对不起你和你母妃。”燕王有些黯然地道,“但是你不必担心长平,当年将你抱给她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有机会她会让你认祖归宗的。你也该知道,五妹这些年都是为了你,她是公主之尊,离了卫鸿飞未必不能再嫁。但是一方面她对卫鸿飞心中有怨心结难解,另一方面就是不希望你有一个和离又再嫁的母亲。以后她不是你的母亲,却依然是你的亲姑姑,你们依然要孝顺她。她早已经与卫鸿飞和离数年,身为大夏的长公主,找个喜欢的人共度终身难道不比守着你们几个小辈强?”
长平公主今年才四十多岁,养尊处优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燕王说得也不错,长平公主已经和离数年,卫君陌的身份一旦公告天下,当年长平公主身上的污点自然也就洗清了。只要长平公主愿意,一个和离多年的长公主想要再嫁谁也不能说不行。
但是南宫墨侧首看燕王,这只是燕王殿下自己的意思吧?虽然确实算是为妹妹精打细算,但若说没有以此蛊惑卫君陌立刻忍下他的意思南宫墨绝对不信。
卫君陌沉默不语,南宫墨叹气,笑道:“舅舅,横竖你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该知道的人肯定知道了,不重要的人,知不知道也不要紧。不如,等母亲回金陵了再说?母亲对君陌有养育之恩,这种事不禀告母亲一声,于情于礼也说不过去。”
燕王当然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只是“必须在金陵大事定下来之前昭告天下,你们可明白?”
大事?什么事大事?自然是皇位的事。如今萧千夜的名声算是臭的发烂了,但是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天子。燕王要如何尽量在不损害名声的基础上坐上皇位,这是一个技术活儿。虽然一直打着靖难的旗号,但是大家心里也清楚,燕王和幽州军直指的,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至于认下卫君陌的事,南宫墨也明白燕王的苦心。新皇登基必定要修新皇一支的玉牒,到时候正好将卫君陌记在嫡长子的位置上,免得以后再修不好看也给人徒留话柄。
燕王叹了口气,儿子说五句话也不能指望他回一句。也幸好还有个媳妇儿在,不然燕王不知道要摔多少茶杯砚台了。
摸了摸夭夭的小脑袋,燕王不再坚持这个话题,“卫家那个几个人,你们怎么看?”
南宫墨思索了片刻,蹙眉道:“只怕是有人在幕后挑拨,卫家的人如今都住在外城,平时也还罢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们想要进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燕王点点头,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该不会是宫驭宸那个家伙吧?”不是燕王疑心病重,实在是那人太喜欢到处煽风点火了。从前还没觉得,等到将宫驭宸和念远两个身份的所作所为联系在一起就会发现,这人当真就是四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当然,天下也如他所愿的确实是乱了。
南宫墨摇头,“宫驭宸已经走了,我们派人暗中看着他呢。”
“那就好。”燕王眯眼,思索着道:“跟你们有过节的,也就是那么些人了。现如今走的走,废的废。这个时候败坏你们的名声,有什么好处?”燕王脸色微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卫君陌沉声道:“跟本王狠狠地查!”
卫君陌微微点头,他原本也没打算放过。想起之前卫老太太在天一阁门口骂无瑕的话,卫公子唇边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意。
燕王满意的点头,“本王倒是想知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跳出来跟本王做对了!”
夭夭疑惑地抬眼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燕王,伸手将手中的点心递到燕王的嘴边,“舅公,吃。”
燕王脸上闪现一抹笑意,摸摸小姑娘的发髻笑道:“真是好孩子,不叫舅公,以后要叫祖父。”
“啪!”金陵城中的某处宅子里,萧千炜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砸向了地面。在地面撞得四分五裂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一片碎片溅起弹向了门口。一双穿着绣鞋的脚正好停在了碎片跟前,顿了一顿才又绕过了地上的一堆碎瓷片往里走去,“夫君,这是怎么了?”
萧千炜脸上的神色阴鸷而狰狞,指着站在一边一个低着头不敢说话的男人,道:“你问问他!”朱初瑜将目光装向那人,已经被萧千炜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不轻的下人也不敢隐瞒,连忙道:“回回少夫人,方才,方才王爷在天一阁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卫公子的身份,这会儿,只怕是整个金陵城里都传遍了。”
“什么?!”朱初瑜一愣,卫君陌的身世这件事他们自然知道肯定是瞒不住的。关键是燕王根本不想隐瞒,说燕王不想认回卫君陌这个儿子?除非燕王的脑子出问题了。但是,他们以为至少还能缓一些时候,毕竟燕王总也需要时间安排一下的。而他们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看看能够做些什么。为什么
那人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朱初瑜脸色有些发白,“你说父王是正巧遇到了卫家的人辱骂卫公子,一时动怒才怎么会这么巧?!”
萧千炜显然也响起了这茬,冷声道:“燕王府已经打点妥当了,父王今天就从宫里搬出来了。大概是去看那个孩子的。”燕王对夭夭的喜爱,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虽然南宫墨和卫君陌将女儿藏得紧,轻易不肯带进宫去,但是燕王依然天天派人往天一阁送吃的送完的。各种礼物如流水般就没有停止过。
萧千炜看着朱初瑜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哼一道:“现在追究为什么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该怎么办?”
朱初瑜勉强一笑,道:“夫君稍安勿躁。卫公子的身份迟早是要公布出来的,既然父王已经开口了,也没有咱们反驳的余地。”
“难道就这么算了?”萧千炜皱眉道。
朱初瑜无奈,“还能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无论是她还是萧千炜,现在都没有跟燕王较劲的能力。
萧千炜愣了愣,良久才叹了口气,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朱初瑜,眼底也有些失望,“算了,你说的没错。还是尽快请母妃回金陵才好。母妃说不定会有办法。”
朱初瑜在心中暗暗苦笑,燕王已经说出口的话,就算是燕王妃来了能让他吞回去不成?卫君陌这个燕王嫡长子的身份,只怕是注定要落实了。
“夫君,你也不必太过着急。卫公子的身世公告天下,最郁闷的也不是你我。”
萧千炜一愣,想了想有些不屑地道:“大哥?”萧千炽确实是应该郁闷,原本除了个嫡长子的身份,就什么都没有。现在连这唯一的身份都没有了。至于他,嫡次子和嫡三子确实是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这个人是卫君陌就不得不让人地方了。那样的能力,还有那样的命格如果换了是个别的什么人,萧千炜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忧烦躁。
朱初瑜看着他这副模样,也知道这样的劝解没有效果。只是她自己现在也心神不定,哪里还有功夫管萧千炜,只得随他去了。萧千炜见她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轻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朱初瑜独自一人坐在椅子里,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闷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怎么巧?难道是卫君陌和南宫墨故意布的局?真是好厉害啊!
“小姐。”竹儿急匆匆的从外面走来,张口道:“小姐,燕王殿下”
朱初瑜闭了闭眼睛,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
另一边萧千炽的书房里,听了下人匆匆而来的禀告萧千炽手中的狼毫笔顿了顿,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世子。”下人恭敬地退下,另一边坐着的两个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却纷纷皱起了眉头。他们都是萧千炽的幕僚,虽然萧千炽有些有容寡断,但是毕竟是燕王府的世子,而且对下面的人很是宽厚。并不是为了拉拢人心而故作的宽厚,而是真的生性如此,因此身边的人也对他十分尽心。
“世子,怎么会这样?!”一个幕僚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再看看萧千炽平静的神色,诧异地道:“世子早就知道了?”
萧千炽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几天前就知道了,父王下了封口令。”
原来如此。
另一个幕僚也忍不住叹气,“真是没想到,卫公子竟然会是元王妃的嫡子,这实在是”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幕僚表示他实在是想要一个人静静。
“如今不是震惊的时候,王爷一旦认回了卫公子。形势只怕会对世子更加不利。”王爷原本就对世子不怎么满意,现在多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卫公子
萧千炽搁下笔,有些无奈地摇头笑道:“那又能如何?父王下了决定的事情谁能挽回?更何况,拦着不让父王认回嫡长子?说道哪儿去也没有这个道理啊。”两个幕僚也只得闭嘴,那可是燕王殿下真正的元妃嫡子,论血脉尊贵燕王府上下无人能出其右。继妻的儿子不让父亲认回原配的嫡子?开什么玩笑!
“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幕僚忍不住问道。
萧千炽道:“自然是看着,其实我也没觉得父王认回表哥有什么不好。”
两人顿时大惊,“殿下怎么能这么想?”不说什么,卫公子的能力手段就足够让人忌惮了。
萧千炽淡笑道:“他是嫡长子,我是嫡次子,咱们大夏的规矩两位先生是知道的。若是旁人我还会担心一些,但是表哥和表嫂的为人心性我却是信得过的。至少”至少,应该比儿子要好一些吧?虽然是同一个娘生的,但是萧千炽觉得自己落在卫君陌手里只怕都会比落到萧千炜的手里日子要好过得多。人品心性不论,他的身份压了萧千炜一头,而卫君陌的身份却略胜他一筹,至少不存在忌惮他的身份的愿意啊?
“”世子殿下,你不觉得你想得太开了一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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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互相怨怼
萧千炽当然不是太想得开了,而是他不得不想开。莫说是跟表哥比,就算是跟两个弟弟相比他也不够出色。如果想不开的话,不需要父王认回表哥这件事刺激,两个弟弟就足够让人心性扭曲了。从小在自己父亲失望无奈的目光下长大,不得不说,萧大公子竟然能够长得比两个弟弟还要心性平和,三观端正,燕王妃功不可没,他本身的性格更是决定性的因素。
他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怎的是天生的。就算他运气比萧千夜还好,最后得到了父王的位置,那又能怎么样?是因为比自己强的兄弟日日惶恐,还是因为能力不足坐不稳天下而忙的晕头转向却依然弄得天下打乱?萧千炽不由得响起了那年父王要他和表嫂一起负责燕王府中的事务,他费尽全力却依然力不从心,表嫂还怀着身孕,不过是略作点播就能让他茅塞顿开。
即使表哥是父王的嫡长子,父王也并没有一开始就放弃他啊。这些年,父王都在尽量的锻炼他们几个兄弟。可惜,他们却每每都让父王失望了。
想起靖难路上的那些事情,萧千炽只觉得羞愧难当。
两个幕僚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语。他们是真没见过这么想得开的皇子皇孙啊,说他没出息么?但是人家想的也确实是不错。除非他们有百分百的把握辅佐世子上位,否则将来卫公子上位对世子来说确实是比二公子要强些。一个亲娘生的又怎么样?从前只是个亲王的爵位还好说,燕王妃在世还好说,一旦将来…至少,卫公子的人品确实是比二公子要好一些。他也不屑去对继妃的嫡子动手吧?
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人的幕僚,还是略劝了一句聊表心意,“如今还早着呢,谁知道将来会如何?世子也不必太过忧心。”
阴暗的地牢里,卫家众人都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不仅又卫鸿飞和之前在天一阁门口闹事的卫家众人,还有根本没有出现的冯氏也在随后被一道投了进来。一家子关在一起倒是显得原本宽阔的牢房十分的拥挤狭小。而他们对面的人却是独占一个牢房,十分的宽大寂寞,也不知道是谁该羡慕谁?
卫家众人对面的自然就是楚国公南宫怀了。燕王对南宫怀没有兴趣,既然南宫墨和南宫绪都不打算为他求情,燕王就更没有兴趣了。打算着回头事情忙完了就给斩了,或者看在南宫家兄妹的面子上,就给个终身监禁算了。
刚刚被关进来的卫鸿飞看到对面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的南宫怀,不由得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当年金陵皇城中同样煊赫的两家人,还算得上是姻亲,如今却因为不同的原因都被关进了这个牢房,还是住对门的。
南宫怀抬头看了众人一眼,便垂下了眼眸,仿佛对眼前喧闹嘈杂的众人没有丝毫的兴趣。自那日之后,南宫绪并没有来看望过他。他不知道是南宫绪自己不愿意见他还是南宫墨根本就没有告诉南宫绪。他自己在心中告诉自己必然是后者,而直觉却告诉他,是前者。
之前在天牢里好几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这几天南宫怀却像是想通了一般。于是再没有之前的愤怒不甘整日怒吼,而是沉默无言,仿佛心如死灰。
卫鸿飞并不像搭理南宫怀,虽然南宫怀跟他一样倒霉。卫鸿飞现在谁都不想搭理,所以从一进了牢房之后就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沉默。对于身边中女眷的叫嚣抱怨不问不顾,仿佛沉浸在了一个完全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中。就连身上的累累伤痕也浑不在意。
他自己不在意,卫老太太却不能不在意。等到从被燕王恐吓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就扑到了卫鸿飞跟前想要查看卫鸿飞的伤。却被卫鸿飞一把推来坐倒在了地上,若不是撞上了卫菲的腿,说不定能直接倒在地上。
卫老太太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儿子,卫鸿飞同样也在望着自己的手发呆。他并没有想要对母亲无礼,毕竟他知道无论眼前这个女人对外人如何的刻薄尖酸,对他却都是一心一意只为了他好的。但是他的手显然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卫老太太已经被他推出去了。
“娘……”卫鸿飞看看自己的手,声音有些僵硬。
卫老太太却是真的受不了了,她今天真的被吓得不轻。卫老太太前半生受了不少苦,后半生却骄横惯了,哪里见过燕王这样的?虽然先帝同样脾气暴躁,杀人如麻,但是卫老太太身为女眷见先帝的时候也不多,更没有见过先帝大发雷霆的时候。
“飞儿?!你…你也在怪为娘是不是?!”卫老太太震惊地望着儿子,都忘了从地上起来。
“我没有…”卫鸿飞脸色僵硬,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言不由衷。知道了真相,怎么可能怎的不怪卫老太太?他的儿子啊…他从一出生就死了的和长平的亲生儿子。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什么背叛,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都是卫家对不起长平公主还有他那连这个世间都没有看过一眼就夭折了的儿子。
见状,卫老太太顿时泪如雨下,哭得老泪纵横。不停的抬手垂着自己的胸口叫道:“你果然是在怪我?!娘这辈子是为了谁?那个女人仗着自己的身份高高在上,我这做娘的看着儿子在媳妇面前做小伏低难道不心疼?我做婆婆的,难道还要去迁就儿媳妇?连和冯氏的事情你都不敢跟她说,娘就替你去说,现在你还要怪我?我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啊…。”
卫鸿飞默默地听着老太太的哭嚎,心中无奈的苦笑:长平公主并非生来就是公主,她出生的时候先帝连夏王都还不是,只能算是一方有些实力的义军首领而已。跟随大军,转战天下,长平幼年的日子也过得不轻松,哪里有什么公主脾气?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做小伏低的事情。不过是因为长平对母亲不够柔顺罢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卫老太太自己受过苦,日子好过了对媳妇儿的要求十分苛刻。而长平身为公主,又怎么可能真的如一般的小媳妇儿一般在婆婆面前战战兢兢的侍候着?就算是长平公主自己不介意,只怕先帝和先皇后也不会高兴的。
卫老太太哭嚎了半天,从指缝里看到儿子趁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显然根本没有听自己的哭诉,顿时又气又恼不知该如何收场。
旁边,冯氏蹲下身低眉顺眼的扶着卫老太太,“娘,夫君心情不好,您就别哭了。小心身体。”
话音未落,却见卫老太太猛然回头一个耳光就扇在了冯氏的脸上,指着冯氏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有你卫家哪来的今日之祸?若不是你贪慕靖江郡王府的荣华富贵,不知羞耻的勾引飞儿,公主还是我的儿子,还能给我生下一个乖孙儿。你生下的那两个灾星,害得咱们一家子这么惨,可怜奕儿还不知道要被人如何折腾,你这个贱人!灾星!祸害!”
冯氏站起身来,眼神幽深地望着眼前头发松乱,状如疯魔的老太太。
卫老太太被她那样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原本口中的污言秽语也渐渐地骂不出口了,只得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想干什么?”
冯氏抬手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姨母,当年不是你说长平公主生性高傲没有做儿媳妇的抬举,极力撮合我和表哥的么?不是你天天背地里咒骂长平公主,在先皇后面前却又费尽心力的假装疼爱长平公主,才求得先皇后同意将公主下降的么?不是你天天在你儿子面前念叨长平公主不守妇道,经常趁着夫君出征在外借口入宫给先皇后请安,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否则,夫君怎么会问都不问就怀疑卫公子的身份?姨母你不是还时时夸博儿和泽儿不愧是夫君的血脉,是有福气的么?怎么现在又骂他们是祸害了?”
说着这些,冯氏的看向卫老太太的目光越发的怨毒起来。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对卫鸿飞怀了什么心思的,若不是卫老太太看长平公主不顺眼,故意将她接到身边来养着。时时在她耳边说些有的没有的,她怎么会给卫鸿飞做小?两个儿子又怎么会死得那么惨?还要日日夜夜被这个老虔婆咒骂?若不是卫鸿飞无能,怎么会败给卫君陌?还害得她儿子没了性命,这个老太婆还敢骂她儿子!
“想要攀附皇家,却又嫌弃公主身份尊贵压得你和你儿子喘不过起气来?这也算是…又想要当婊子,又想要立牌坊吧?”冯氏嘲讽的笑道。
“你胡说!”为老太太大怒,站起身来就想要扑过去抓冯氏的脸,难为她一把年纪身体竟然还能如此利落。
冯氏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伸手一把将她推开,“恼羞成怒了?你们今天是干什么去?看到长平公主的儿子得势了,又想要去攀附人家么?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理你们,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投入了大牢?”说到这个,冯氏更加的愤怒起来,厉声道:“你们自己做的孽,凭什么牵扯到我身上来!我被你们害得一个儿子都没有了,你们还要来害我?”
两个儿子被问斩之后,冯氏也恨过。恨过很多人,恨皇帝,恨长平公主,恨卫君陌,但是最后她才发现,她最恨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和婆婆。但是冯氏并不是个笨人,她能够二十年如一日的哄着卫老太太和卫鸿飞,自然不傻。她已经失去了儿子,但是却还留下了一个孙儿一个孙女,虽然都是庶出,却也是自己儿子的血脉。她只想要好好地将两个孩子教养长大,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够东山再起。但是…这群蠢货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哪怕是以己度人,也该想到卫君陌和南宫墨怎么可能会原谅她们?
从跟长平公主站到对立面的哪一天开始,冯氏就再也没有想过会再重归于好。因为,如果她是长平公主的话,也绝对不会愿意自己这些人。
冯氏厌恶的看了一眼缩在墙角伤痕累累的卫鸿飞,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觉得愤怒和悲凉,这就是她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和一位公主抢还的男人。这个男人唯一的优点,大概也只有曾经是属于一位公主的这一点了吧?
卫鸿飞一脸麻木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就是他这一辈子最亲近的女人,甚至比他曾经以为最爱的长平公主还要亲近。但是看看眼前这苍老狰狞丑陋的面孔,不由得回想起了辰州府衙院子里的房檐下,一身白衣神色平淡的长平公主。想起了俊美绝伦却气势逼人的卫君陌和清丽淡雅的南宫墨。甚至想起来在辰州的时候他看到过的那个软软嫩嫩,精致可爱的龙凤胎。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他和长平公主的孙儿孙女是不是也会那么可爱?甚至是更加的可爱?
卫鸿飞出神的瞬间,卫老太太和冯氏却已经扭打起来了。冯氏对卫老太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恭敬服顺,言语间极尽嘲弄羞辱之能事。卫老太太哪里受得了往日对自己俯首帖耳的人突然如此无礼,更是好不示弱的还以颜色。还不忘叫旁边的众人来帮忙。
“你们都死了么?还不给我狠狠地收拾这个贱人!”
剩下的几个女眷面面相觑的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动弹。只有卫菲小心的拉了拉卫老太太的衣袖提醒道:“祖母,还是别闹了…”却被卫老太太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也只得捂着脸红着眼睛躲到一边去了。
“哟,真是好精神啊。本公子还真没见过有几个人到了这地方还能如此神气活现的。”一个略带调侃地声音从外面响起,众人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的方向已经多了几个人。为首一人,正是蓝衣翩然,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长风公子。跟在他旁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没有长风公子那么多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里面。却是南宫绪和应天府应何文栎。
因为破城之日何大人努力维持金陵治安,颇得燕王赞赏。即便是如今皇帝和朝中重臣依然还在关禁闭,何大人却还是在应天府尹的位置上屹立不倒。何文栎大人,以文弱之身,清贫之家世,在朝中毫无靠山得将应天府尹这个烫手山芋的位置从先帝朝做到承安朝,再如今到燕王当权依然屹立不倒,堪称是古今天子脚下父母官中的常青树。
何大人此时正捂着脑门一脸无语的看着牢房里的人。果然,应天府大牢这地界儿就关不了什么正常人。稍微厉害点的人家都蹲刑部大牢,大理寺监狱,天牢去了,扔给她的全特么是一群脑残。这个时候还能吵得这么起劲儿。
大牢里顿时一片宁静,卫老太太扑到牢门边上,叫道:“我要见卫君陌!放我们出去!你们凭什么关着我们!”
长风公子无语望天,摸摸鼻子道:“见卫君陌?老太太你好大的脸啊。拜你们所赐,现在劝金陵的人都知道了,卫公子是燕王殿下的嫡长子啊。天家皇孙,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么?”
闻言,一直闭目养神的南宫怀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站在蔺长风身边的另一个人。
南宫绪站在蔺长风身边,神色淡漠地瞥了蔺长风一眼,微微蹙眉。显然是对长风公子如此啰嗦很是不满。
“我…”卫老太太词穷,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就算是这样,我们卫家养了他二十多年,他不能忘恩负义!”
长风公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明明是长平公主和皇家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二十几年。”卫老太太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蔺长风也见过不讲道理的老年人,这有的年纪打了的人若是不讲道理起来,你就算把全天下的理都搬到他面前他也看不见。当然,长风公子来大牢里也不是为了跟卫老太太讲道理的。挥挥手,“何大人,劳烦了,把这几位请出来吧。”
何文栎翻了个白眼,“我以为蔺公子想要在这大牢里跟人叙旧呢。”
蔺长风摸摸鼻子,“本公子跟他们可没有旧要叙。”要叙旧,也是别人叙。
何文栎朝身后招招手,立刻就有人来将打开牢门将卫家的人一个个带来出去。
“你们想要干什么?”卫鸿飞警惕地道。
蔺长风冷笑一声道:“干什么?你老娘敢带人到天一阁来闹事,败坏卫君陌和星城郡主的名声。不说点什么…你让咱们怎么交差呢?带走!”
“是。”
看着卫家众人被带出去,蔺长风侧首对南宫绪挥挥手笑眯眯地道:“兄弟先去审着,南宫兄你慢慢来,不急。”
南宫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走吧。”他也没什么旧可叙的。
“站住!”身后,被忽略已久的南宫怀终于忍不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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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又晚了,停电是不可抗拒因素木有办法。刚好房东到市里办事就稍我一程,现在在酒店,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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