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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大忽悠全文阅读

作者:常书欣     超级大忽悠txt下载     超级大忽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娘,小雪呢?”再一次醒来,二虎看到自己的母亲张口便问道。

    “这个……二虎啊,你先好好养伤,不要说话,什么也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二虎妈支支吾吾准备将二虎含糊过去。

    “娘,你不要转移话题,小雪她人呢?你跟我说她人呢?”二虎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她,她还好吗?他没有意识到她的背叛。

    “她……她、她走了。”最终二虎妈还是对他说了出来。为了不刺激他,二胡娘直说了一半,把另一半吞了下去。

    “她走了,她走哪里了?去给我买饭还没有回来?”

    “嗯,还没有回来。”二胡娘顺着二虎的意思说了一个谎话。心里满都是苦涩,那里是给儿子去买吃的,这个女人她,她……儿子一出事,她就闹着要离婚,完全不顾一点夫妻的情谊,他出事了,她留下了一张纸条就离开了。

    哈哈。这就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是完美的体现。

    “睡一觉吧,儿子!你的伤需要静静的养,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要想。睡吧儿子,等你睡醒她会好好的站在你的跟前。”

    “小雪,你现在能不能到医院来看看他,他醒了,他想见你,哪怕就只有一面,你来让他见见也好啊。我求你了。”

    “什么,现在我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你难道没有给他那张协议吗?只要他签字,我一分钱都不要,我们离婚。好了,好了。我这还有事,再见了。”

    “哎,别急着挂,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来看看他,好歹我也是你的妈?”

    “妈?哈哈,我妈早就死了,你是我妈?难道你复活了?还魂了?鬼吹灯穿越了。好了‘妈’再见啊。”

    “好好,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看在你们原是夫妻,好歹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来看一看不会费你什么时间吧,就算是一个普通朋友,你是不是也应该来看看?”

    “我在说一遍,现在我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他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就没有。不要在烦我了,告诉他,跟了他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错误。”

    嘟、嘟、嘟的声音传来,她挂掉了电话,断绝了这情谊。

    “喂,喂!你们现在还没有离婚,你还是他的老婆,你快点给我过来。”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二虎妈再一次拨了她的电话打了过去,可是电话的那一头却传来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二虎妈无力的垂下手,呆呆的站了好长的时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身。

    “娘!”只一声轻轻的呼唤。二虎妈深深的一震,“二虎你怎么出来了,你应该在床上好好休息,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你怎么出来了……”

    “娘!”又是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没错他一定是听到了,该如何对他说呢,我的儿啊!你的命真苦。

    “娘,她不会回来了是吗?”

    “嗯……不,不是。”二虎娘慌了,儿啊你可要经受住打击,可不要垮了,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垮了,你可让我怎么办。

    “哦,知道了。走就走了,走了好。都走了,走吧,走吧!”二虎反反复复的就“走了,都走了。”这两个词,半晌他停止了念叨,抓起母亲的手,娘,我们走。咱们回家。

    “儿啊!你没事吧,你可不要想不开啊,我可就盛下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就不活了。”

    二虎站定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儿?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

    转头,冲着娘笑了笑,淡淡的一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们回家吧。娘你真好!”

    二虎娘一愣,说什么呢,傻孩子,我可是你的娘啊!

    “二虎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在在医院在呆上一阵子吧!要是你出事了,丢下娘,你可让我怎么办呢?”

    “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了么。”二虎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医院就是想要多收钱,我真的没事。走吧,回家。”

    “二虎,你可不能逞强。”

    最终娘还是拗不过二虎,跟着他回了家。

    家,原本是三个人,可是现在却少了什么,那个人,她怎么能如此的绝情,她不记得她与他一起开心的日子。她难道忘记了他曾为她存了半年的钱,只是为了一条项链。现在她走了,她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存折,首饰。能带走的都带走了,留给他的只有这一栋充满他与她的甜蜜的空房。

    什么天涯海角,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生死与共,都是骗人的。他回来了,回来后就躲在房子里,谁叫他也不出来。

    二虎娘见到儿子这个样子,想去开导开导他,但是又无从说起,哎,命啊!

    一样的命苦,二虎娘虽然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心里头伤心无比,泪不知不觉的顺着脸颊流下,嘴角尝到一丝咸,一点苦。

    为何我的命如此的苦,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让人放心的,大儿子就不说了,小儿子好好的,为什么厂子会倒闭,本想着就算没有大儿子,跟着小儿子也能儿孙满堂,经享天伦之乐。如今,儿媳妇跑了,自己的儿子又这般颓废。

    “儿啊,你快点振作起来吧!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可怜可怜,我这个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吧。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普度我儿,让他的厂子活过来,让他走出阴影。”

    日子就这样过着,二虎依然是足不出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每一次二虎娘都想敲开他的门进去看看儿子到底怎么个情况,但总是被二虎挡在了门外。无奈的她只好向观音菩萨祷告来舒缓内心的不安,老人从此吃斋念佛,一心想为儿子赎罪。她简单的思想认为自己上辈子是一个大恶人,所以这辈子老天报复到她儿子的头上,她诚心向佛祖祷告,希望上天能够宽恕她的罪孽,放过她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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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者邀约 月薪三千

    骗子!?不管怎么说这个词总是贬大于褒,或者根本就有贬无褒,就真是骗子也不至于当着人面欢天喜地领了这个称呼吧?古清治眉头微蹙似有不悦,帅朗斜眼忒忒得意洋洋,这主客之势,似乎要来个大翻盘。帅朗倒不在乎,能给老家伙个难堪才爽呢。

    “骗子?……呵呵。”

    老头摇摇头不置可否,笑了。仅仅是微微一怔之后就笑了,没有让帅朗看到预期的生气表情,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说着:“七十二行、诈骗为王,能当了骗子,干其他那行都不在话下……还会像你这样失业吗?这就不是一个先天条件差的问题了,你想当骗子太嫩了,差远喽。”

    嗝……帅朗被气得干瞪眼,想辱人反遭其辱了,而且这话好像也无处反驳。

    “对了,我得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别老把我当江湖骗子……凭心而论,你就见了我卜了一次卦,你觉得我和江湖骗子行径有区别么?”古清治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掏着东西,掏出来了才看清是一张名片,这倒让帅朗诧异,说实话,公园偶遇还真把这老头归到江湖骗子的一类,不过经此一问,好像确实有点区别。

    比如,走江湖的骗子总不会还需要名片吧?除非是假的。接到手里,帅朗愕然看了老头一眼,昨天的事掠过脑际,倒是也确实有点不同,一般情况下相术骗子只要揪住你的软肋,那肯定是危言恫吓打蛇随棍上,比如你走背运了、破财了,就给你画个符写个咒做个法破破什么地,再多赚俩,而这老头好像……好像还给了那许胖子一个明智的选择……

    想了想,俩个人的眼光在递送名片的之间交流着,在古老头这清澈甚至带着几分慈爱的眼光里让帅朗似乎有了一种错觉,现在倒觉得自己直呼骗子有点过了,好像人家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还嫌了人家六百块。想到此处,心里稍稍有了点松动,接了过来,而此时,古清治红润的脸色上依旧带着那份神神秘秘的笑意,似乎在欣赏、或者是在琢磨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青人。

    接名片在手,帅朗机械地扫了一眼,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嘴里轻声念着,中州古文化研究会,理事;玄学研究会中州分会,理事;古玩鉴赏协会,顾问;易学研究协会,理事……每每一句,都重重强调着后面那个职位,不过口吻孰无尊重,念完了,笑着看着古清治默不作声。

    有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名头挂得大了点,不愧是玄学的,够玄的。

    古清治笑了笑道着:“看来你挺有眼光的,知道这东西当不得真,其实所谓理事嘛,意思是没人理,咱就不算回事;所谓顾问嘛,就是人家顾得上了就来问候问候……呵呵,鄙人姓古名清治,闲人一个,咱们就算认识了啊……对于你本人我也有所了解了,多亏了这份简历……咦?怎么,连这些话也怀疑?”

    古清治蓦地转话题了,是因为说着的时候帅朗表现的很不屑,好像根本不信似的,一听此言,帅朗眯着眼笑了笑道:“大爷,我都说了,您话里那些标点符号,我都不敢信,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还真揣不准您究竟想干嘛。”

    古清治倒不以为忤,一竖大拇指朝着帅朗说道:“好,不盲目,不盲从,这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咱们这样吧,看来咱们彼此的信任基础太浅,拐弯抹角你会更怀疑,我长话短说,很简单……我个人聘请你给我当助手,怎么样?冲你这机灵劲,我看着就蛮喜欢的。”

    “助手?你那套我可不会。再说你让我去算卦,我这卖相还真不行。”帅朗愕然,一副比逼良为娼还难为的眼神,意外了。

    古清治笑着解释:“不需要会,你要会不抢我饭碗了?就当是跟班吧,拎拎包、提提东西、送送饭、遛达时候有个人说话解闷什么的……你没发现么,你这人说话蛮有趣的啊。”

    “啊?……”帅朗轻咦了声,脸上泛难,这丫的真实目的敢情就是找个跟班?霎时苦着脸道:“大爷,您别消遣我行不,我得挣钱养活自己,那有时间陪你玩。”

    “我也没说不给你工资呀?”古清治语重心长。

    “那你给多少?”帅朗一瞪眼,下意识地问到实质性问题上了。

    古清治一愣,再看帅朗,无意的爆了句这倒反映出心里的问题来了,对于失业了的哥们,整个就不能听到工资这俩字,一愣怔,俩人都呵呵笑了。

    千言万语,恐怕还要归结到一个字上:钱!,

    “比照公务员工资怎么样,咱们中州公务员平均工资不足三千,我以三千月薪付你如何?”古清治道,要是钱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了。

    一听这个数字,帅朗心里微微动了动,眼皮跳了跳,说实话,除了夏冬俩个旺季年景好能挣万儿八千,平时这个数目字的工资对他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其实就累死累活给别人开一个月车送一个月货大不了也只能挣这么多,不过揣不清古老头说话的真假,没吭声。

    “嫌少?这样吧,再比照公务员标准,餐费,车费,手机费都算我的怎么样?”古清治又抛出了个诱惑。

    动心了,帅朗明显地眼皮上翘,狐疑地盯着古清治,舌头舔舔嘴唇,不置可否,有了先前的几件事,实在让帅朗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一般情况下就掉也不会砸着自己。

    “别看我,咱们还比照公务员标准,双休正常,请假不扣工资……如何?提醒一句啊,不能再高了,再高你可真成了公务员了……如果你还真想像公务员那么腐败,这成本我可负担不起。”古清治说道,一说这个俩人相视笑了,单看帅朗光听不表态,古清治眉毛挑着问:“怎么,信不过我?”

    这回,表态了,帅朗点点头,是信不过的意思。眼里眯着笑意,将心比心,要有这价钱,找个水灵妞陪着都没问题,还会巴巴大老远找自己这么个磕碜爷们添堵!?

    “哈哈……你要是有其他心理问题我就不勉强你了,不过要是薪水问题,那倒不必在意……哎,我第一次觉得和你说话这么难啊,这样吧,还是简单直接一点……”

    老头说着,敢情确实觉得难,起得身来,帅朗诧异地抬头不知道这老头又要出什么洋相,不料古清治像是准备走一般,看了一眼帅朗的简历放到帅朗面前,开口道:“话我说完了,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可以不信,标点符号你也可以不信,你相信一件事,它未必是真的;你不相信一件事,未必就不是真的………考虑到你失业没有收入,工资可以提前结给你,也就是说你现在出门就能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如果你中途想走人,工资就不必退了……黄晓就在门外,他会给你办好的……你要连硬头钞票也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可以不相信,不过受损失的肯定不是我。好了,长话短说就这些,我呢,先告辞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下午不会回来,你可以慢慢分辨、细细思考……”

    说话着,真要走了,帅朗的眼光随着这个削瘦的身影移动,中山装、中式裤、老芒鞋,千层底那种,人虽老态,可步履却不龙钟,如果不是公园的偶遇,这是一个足以值得相信的长者形象,而且是个很和善、很慈祥的长者形象,这位长者几步到了门口,回头看时又和帅朗对上眼了,相视神神秘秘一笑,掩上门,人走了。

    真的?假的?

    空荡荡的经理办公室扔下了帅朗一个人思考,看着桌上未凉的茶水,瞅着那张凸凹有致的名片,细细把玩在手中,凸出来的却是一个太极阴阳鱼,小小的名片也透着几分古朴的意韵,就这名片起码比江湖骗子要高几个档次,或者,是自己走眼了?……帅朗眼睛滴溜溜转着,倒了杯茶水抿着,似乎在考虑此事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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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长,顶多也就是一杯茶的功夫,出门的帅朗果真见那叫黄晓的豁嘴哥们正靠墙等着,见帅朗出来,随手递出来个信封,不用说是比照公务员三千月薪了,这一回帅朗毫不迟疑,随手接到手里大致一数,三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没错。收好了薪水,帅朗站定了,看着不知道算不算同事的黄晓,只等着这货安排,不料那货一直在直勾勾盯着自己,见帅朗疑惑这才出声问着:“耶喝,恁(你)胆子不小啊,不怕我们把你卖了?”

    “呵呵……卖了也得我先花钱呀,价格合适我自己就卖了,还轮得着你们卖?”帅朗说着,这回坦然了。

    这年头能相信的东西不多,不过现金肯定算一个,钱没假那事肯定就没假了,至于后面要发生什么,帅朗倒自觉得没有多大担心,古老头充其量就是个骗子,而自己好像根本没有他值得骗的东西,就有他也未必骗得走,大不了上贼船也是无足轻重的小贼,生计问题先解决了重要。

    “走,吃个饭。给恁(你)弄身衣服……”黄晓倒痛快,看样对帅朗的魄力挺满意,边走边说着:“明儿开始恁陪师爸啊,省得他天天烦我。”

    “还发服装?”帅朗又吃了一惊,这还真把自己当公务员没上班先腐败去。

    “那当然,恁(你)穿这个鳖样和师爸不配套呀。”黄晓咧咧说着,边下着楼梯,又回头审视了帅朗一样。帅朗听这话想起个事来,快步凑了凑提着要求道:“黄哥,我这小年纪总不能和古大爷一样也穿成中山装吧?那也不像回事呀?”

    “真没文化,师爸穿的那是列宁装,老早以前的行头,恁(你)想穿还没地方买呢。”黄晓回头翻了一眼,很烦帅朗这么多嘴。饶是帅朗伶牙利嘴,碰上这位可哑口无言了,敢情帅朗这大本毕业在黄晓眼里还属于没文化的一类,揣了钱心情尚好的帅朗倒没计较黄晓这嘴里不干不净“鳖样”的形容词,中州爷们多数嘴上挂的就是这个把,紧随了几步,那黄晓下了楼底扯着嗓喊着杀蟮鱼的几个麻利点,虽然黄晓这相貌不比进口草虾黑蟹强多少,说话也难听,不过看样这里的伙计都并不怎么害怕,而且还开着玩笑要给黄哥炖蟮鱼汤滋阴壮阳,那劲道蛮亲热的。

    到了院子里,帅朗四顾之下,已经不见古清治的身影,那老头原本就神神叨叨,估计是早走了,出门的功夫,帅朗凑到黄晓跟着问着疑惑:“黄哥,问你个事……你刚才说师爸,师爸……这是啥称呼?”

    “一日为师、终身当爹,那就叫师爸呗……真没文化,师爸怎么能看上你了,这还问呀。”黄晓咧咧了句,几步出门,开他那辆别克车去了。帅朗又被这豁嘴贬了句,脸上悻然一片,别说那师爸了,就这不知道是徒弟还是儿子的都搞得他哭笑不得。

    有时候呀,你不相信的事还未必就不是真的,黄晓带着帅朗找了家道口烧鸡老店,就着老白干大块朵颐了一番,大致问了问情况,敢情这位鳏居的古老头还真需要个提茶送饭的跟班,而且地方在北郊,离市区很远,一般都没人愿意去,这下帅朗更放心了,冲着那三千月薪,帅朗倒无所谓了,这顿吃得满嘴流油,吃完了就回大东关家里睡觉去了,连着两周的失业生涯,终于在今天结束了,终于也能让帅朗睡得踏实了…………

第27章 风止树静 水落山显

    懂了,如果不要寻龙费用,再有猫腻就应该出在其他费用上,那么就应该是购置墓穴的费用了。准确地说是提成,通俗点讲叫回扣。

    在推销行当里混了不少时日对这里面的猫腻岂能不知,听这妞的口吻高档墓区提成在百分之十到二十之间,帅朗以华辰逸开出的寻龙师以十到十五万这基准算算,却又有点不懂了,如果这样计算,谁给的提成能超过寻龙费,而且要远远超过?那岂不是一座坟地要上百万了!?

    可能么?这事似乎超过帅朗的认知范围了,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豪宅听说过,难不成真有自己信口胡诌来的豪华阴宅不成?最起码中州还没有这个先例。顾不上细较这其中的奥妙,帅朗看了前面的队伍一眼,慢步走着,感觉到没人注意自己二人,头稍倾也亲热地问着那墓园推销妞:“大姐,问你个事行不?”

    “想上了?想上了就别装。”那妞估计是想问帅朗想上钱了,不过这“想上”一说,说不出的别扭,帅朗一愣,一瞅那妞,很愕然的表情,不料那妞会错意了,又来一句:“想上了回头给姐打电话。”

    得,帅朗被雷得不轻,当推销员的两大守则一是不要怯、二是不要脸,看样对方的推销水平和自己有得一拼,帅朗嘿嘿一笑应承着点点头转移着话题:“您那事好说,我问其他事呢。”

    “什么?”

    “从今天往前数两周之内,是不是有人也问过刚才我师傅指着的墓地,就那块叫蝉翼的高档住宅。”帅朗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儿确实是内部预留的不对外。”姑娘诧异了,听着帅朗形容的高档住宅又笑了。

    “问问呗,下次让我师傅别往那儿指,那不搅和咱们生意么?”帅朗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我刚才没把话说死……”推销妞又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眼扫着前方,小声道:“一看这人就是急着买墓地,让他们作作难,回头这价格上不好往上提嘛……也不是就不行,费用高点而已,现在说话不方便,回头给姐打电话,嗯,底价好说,知道了吧……”

    那妞神神叨叨,把帅朗当成自己人暗示着,这倒让帅朗惊讶了,敢情还是有点小看这妞了,人家早看出了华辰逸急于购进,准备拉个内奸合伙就地起价呢,这一吃惊不小,愣了愣,傻傻点点头:“知道了……我问你什么呢,不是说这事……就那块地,有人来看过这地方么?那么特殊的一块墓地,你不会不记得吧?”

    “有,还真有。”那姑娘点点头。

    “那您还记得来问过的那人吗?”帅朗问。

    “很重要吗?”姑娘的防备心很强。

    “当然重要,那货也是个风水高手,下次他来了你注意点。”帅朗随意道,推销员的本事渐露出来了,满嘴说出来的,整个没一句真话,而且还句句合理合情,挑不出毛病来。

    “不能吧,长得跟个大马猴样,一脸毛,看着人都反胃,开辆破别克比开大奔的还拽,你认识呀?”那姑娘随意道。

    帅朗的脚步一停,闻得此言,顿觉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胸中郁结尽去,多日来一直怀疑的古大师所谓的神乎其技终于有了最直接的佐证…………能长得到堪比大马猴让人反胃的水平,恐怕除了黄晓没别人了,这随手就指出那里葬有富贵之人的本事,应该是黄晓先摸了底的,总不能古大师找出来的地方还都正好是买不到的地方吧?

    刺探者却是被人反刺探了,反刺探的帅朗此时乐呵了,胡乱搪塞了几句,二人谈得那叫一个投机。快到墓园出口了,一行人已经出园了一半,走在最后的帅朗回头也要告辞了,此时倒觉得最不经意的地方收获却是良多,却是多亏了这位姑娘,回头大大方方一伸手,那姑娘很乐意地和帅朗握了握,帅朗高兴地说道:“大姐,放心,咱们长期合作啊,回头我碰上谁死了,一准介绍给你。”

    “那先谢谢了啊,回头联系我。”姑娘随意应了句,没发现这句话中的语病。

    帅朗笑着快步出了墓园,那姑娘一直在墓园口保持着仪容向一行人招手再见,直到上车走人,最后帅朗又伸着脑袋伸手出来再见,车影消失在视线中,那姑娘才砸摸帅朗的话倒不对劲了,什么叫“碰上谁死了介绍给我?”

    这一咂摸明白过来,自言自语道着:咦!?……这小子有点缺心眼,话都不会说,肯定不是看风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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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貌似有点缺心眼,不过风水背后的风声水深在帅朗眼中渐渐拔开了混沌的面纱……

    第四站始祖陵园,同样发生了预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意外,好穴倒是有,不过据说被省府一位给预订了,而且那地方正坐南朝北,负阴抱阳,花岗岩推砌的坟莹、高达一米开外的墓碑加上四周圈着的墓栏,足足占了十几个平方,大有生前凌驾众人之上,死后仍要附瞰芸芸众生之势,别说帅朗看不惯,连华辰逸也朝那坟吐了几口;第五站人间天堂陵园,好穴也有,只是墓地嫌狭小了,按照殡葬管理规定,个人墓地不超过0.9M*1.2M,而华总这身份自然不会选和普通市民一样的阴宅作为母亲的牺身之所,又一次否决了;第五站中原公墓,同样能选出风水之地,只不过这里有数处风水之忌,比如墓园的环境全部是钢筋水泥结构,湖水也是人工的;比如正对墓园山头立了个移动基站,比如绕墓园的河流被小造纸厂污染了,类似环境被破坏其实都不用古大师指出,连华辰逸也看得大摇其头。

    西郊、东郊跑到南郊,就没有个称心如意的地方,每每古大师随手点出的穴位,大家都能看出来这地方确实好,事实也证明好,但也确实不巧,不是已经埋进去了达官贵人,就是稍有纰瑕,再不就是墓园已经预订出去,走得地方越多,却是让华辰逸的脸上忧色越甚,心情愈发地不爽了。如果不是古大师在车上有点忌讳的话,帅朗丝毫不怀疑这些办事的手下要遭殃了。

    于是话题从轻快渐趋沉重,从风水说到了环境,从环境说到了现实,说到现实古大师娓娓道来的比风水还要震耳发聩,七百万人口的中州不过十几处墓园,按照人口老龄化的发展,每年10万人使用,十年之内现有墓地将使用完毕出现一个“死无所葬”的尴尬境地,那恐怕是比“生无所居”还要让人感到凄凉的世界。

    这话听得华总有点欷嘘,听得副驾上那位跟班有点身上发冷,而帅朗从中却是听出了几分别有用心,古大师应该不会凭空制造这种紧张空气。一路走来处处都看得到墓地紧张,特别是高档墓地用地紧张,风水好的高档墓地更是难觅,帅朗相信,这种紧张空气是在为最终的一役毕其功做铺垫,抛开种种假像和常见的骗术并没有什么区别:比如你想发财,就有人告诉你中奖了;比如你想娶媳妇,就有人给你送新娘了;比如你想升官,就有认识大领导有门路的人上门了,这都叫投其所好,骗其不备……而现在,华总是找一块风水宝地,帅朗估计那块地应该在某个地方已经备好,只等山重水复让华辰逸觉得渺茫时再来个柳暗花明,尔后呢,欣喜之下当然是慷慨解囊喽。

    聪明吗?高明吗?

    未必,帅朗倒不敢把这个字眼冠在自己头上。现在那一行的水都够深,那一行都不缺人精,心计比水更深,能找到钱的空子差不多都被钻研透彻了,隔着一行你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的奥妙。这一次如果不是古清治有意把自己放到旁观位置的话,恐怕他打破脑袋都想不到其中的秘辛如此之多,谁可能想到卖阴宅也有回扣,比阳宅回扣还高;谁更能想到风水大师还兼职干“墓托”的活;谁还能想到这年头底线沦陷到连死人也要猛宰一刀的程度……哎,帅朗一路瞥眼瞧到古大师的时候,却是愈发的心明如镜了,这个不显痕迹的局此时回想,恐怕在自己到祁圪裆村之前已经开始布了,因为自己头天到那里就碰上陈副总上门请教,那已经是他们第二次上门了。

    聪明,下钩钓鱼的永远要比鱼聪明。

    走过的墓园越多,被古大师以巧妙手法否定越多,帅朗越来越觉得到这个骗局的高明之处了,每说一处的风水忌讳,几乎就是往别人思想上放一个疑点,有这个心疑在,自然是抱着再走走看看的心思走下一处,一处一处疑点越多,那剩下的选择就越来越少,最终会被古大师引进圈套,恐怕就进了圈套都不会惊省自己的思想一直就被别人左右着。

    高明,此时帅朗看一直镇定如斯不动声色的古清治,再也不敢把这位当成只会用“父在母先亡”那招的烂人了,说不定那天就是看见那三个胖子实在蠢,不屑于跟他们玩玩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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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午在走马镇找了家饭店用餐,此地已经接近华总的新郑老家,排出来的墓园已经找了七七八八,下午又过了两家,每个墓园似乎古大师都不藏私,排出了几个可选之地,优劣之处都一一讲清,自然是优点弱、劣势明,只待华总抉择。市区近郊有山有水的地方已经走完,到了下午四点多光景,预订走的墓园差不多走完了,还有一个在北郊,另一个距此时众人身处的走马镇不远。一南一北明显无法同时兼顾了,在叉路口车队停下来,华总和一干随从、亲戚就在路边商议了一番。

    此时华辰逸已经显得焦躁不安了,走过的没有中意的,剩下的这两个墓园连详细的介绍资料都没有,再看看跑了一天几乎要无功而返的娇妻,看看一脸疲色累得不轻的亲戚,华总把办事跑腿的陈副总、刘秘书捎带那几个跟班训斥了一顿,不过这几人稍显委曲地解释着,这两家都是刚建成不久的墓园,还没有对外预订,而且距离市区较远,本身就不看好,好在王修让会长从中搓和着,直说顺便再把这家看看,回头再和古大师统盘考虑到那座墓园定穴。

    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车队向今天最后一个墓园区驶来,名字叫:名流纪念墓园。

    名虽名流,可明显名字还没有流传出来,这是个寂寂无名的墓园,经办此事的小伙介绍说是通过民政系统了解的全市、市郊、郊区各县区的墓园资料,言语中大家对它的所知都有限得很,连古大师也从未听说,不过帅朗却是在心里暗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费这么大劲,此时帅朗依然认定古清治除了钱不会有第二个目的,之所以不要寻龙费用,是因为有比寻龙费更大的买卖。这和推销一个道理,只有牌子不大、名气不高、东西滞销的开发商才会给出更高的提成来。

    果真够偏僻,高速路二十分钟,下高速又行半个小时,看到走马岗的地名标识,这已经是中州南部的远郊区了,起伏的高地那是解放前的黄泛区,长年累月的河水冲刷把泥沙推砌成了高高矮矮的低丘,大坝新修和绿化之后,这些凹凸的小丘在此处平原地带差不多能当得起“山”的称呼了。又沿着新修未铺的公路再行十数分钟,稍显荒凉的地方沿山坳一处突兀的建筑上标着“名流纪念墓园”的大字现在眼前,一行人下车进了墓门无人驻守的公墓,直进了园区,所有的人包括帅朗眼前都是一亮。

    平缓的山谷,沿山而上像一座天外行宫恍如雕栏玉砌一般白色的墓栏掩映在绿树浓荫之中,远眺气势磅礴、近观错落有致,山后几处迭障重峦恍如云端建起的琼楼玉宇,墓园当中的一条溪流穿园而过,河水淙淙走近了能听到潺潺水声,暖暖的夕阳此时洒着一片金色,相伴着此时山间偶而听到的莺莺鸟鸣,霎时给人一种来到了世外桃园的感觉。

    豪华阴宅,横空出世了。

    这像冬天里的棉袄、夏天里的雪糕,一下子投射到了在场所有人最需要的心理需求上。眨眼间,看了一天拥挤墓园的众人胸中郁闷尽去,接罗盘在手的古清治脸上喜色外露,不待说话持着罗盘沿路而走,步履飞快,后面的华总一行正要走人,跟班从墓园口的工地上找来一位问话的,这位得性可差多了,一身石灰沙土歪戴个帽子,斜叼根烟,一问是这里的石匠,再一问墓园管理还没有入住,见猎有点心喜地华总催促着把墓园管理者找来,这倒顾不上一干男女亲戚,直奔着追着古大师的步子往河边跑去了。

    一天之内已经看过了数处墓园,个顶个地挤,就像住惯了蜗居突然间再看别墅一样,那种意外之喜的心情几乎都是溢于言表,几乎让人无法抑制,华夫人和兴致也来了,和刘秘书搀扶着乡下老人,循着丈夫的脚步跟了上去。

    又是只留下帅朗一个人了,不幸言中的帅朗倒未见喜色,喃喃地自言自语说着:

    “瞎掰了句还蒙对了,想都不敢想,还真有这么豪华的阴宅……”

    几眼看过,让帅朗有颠覆认识的感觉了,远远望去,每个雕栏围着的独立墓地像个篮球场,看样要有数十平米,一座山被墓地装饰得像宫殿,不远处刻碑的半成品个个有两米多高,碑顶、碑身、碑座是分离式的,要合起来那自然是威风凛凛,可不知道中州还有这么个稀罕地方,趁着没人注意自己的功夫,帅朗悄悄趋身到了叮叮当当敲石碑的工人旁边蹲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讨好地递了支烟,小声问着:“老哥,这儿一座墓多少钱?”

    那石匠没说话,锤子一放,接到帅朗递的一根烟往耳朵上一夹,抹着一脸石灰牛逼哄哄两根指头一竖,得意地看着帅朗,帅朗一愣咬咬牙道:“二十万?”

    “二十万?二十万能叫名流?二十万都不够成本,整块砌的花岗岩、太行山上下来的;佛山运来的石雕、大鹅卵铺的路、手工雕的碑,最小的墓园都八十多平米,沿山开凿的,还请了个风水大师布局,你说得多少?”石匠貌不其扬,不过这口气蛮大。帅朗知道多少了,抹抹鼻子悻然道:“二百万对吧?”

    “这是最次的。还不带管理费。二十万算个逑呀,我们村长死了老婆,随礼都收二十万……”石匠又给了帅朗个雷语,看帅朗也不像买得起二百万墓地的主,没兴趣说话了,埋头干上活了。

    咝……帅朗倒吸了一口凉气,起身,即便是猜测到了结果仍然被这个结果惊得无以复加,二百万起步的标的金额,按青龙山那妞提到的10%到20%的提成,这种新墓园给得更高,那岂不是……最少应该有四十万,甚至五十万、六十万更高……帅朗惊讶地看着已经过河踱步沿山而上观朝案、睹明堂,看四方风水的古大师,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知道是景仰还是惊讶的感觉,心里暗道着:

    哦哟,这老家伙,几十万进口袋,连诈骗都不算,这下忽悠大了,赚大了………

    【中午上三江推荐,谁闲着没事多忽悠俩人去给咱投票去啊,据说三江那地方风水不错,三面临江都是水,凡上此推荐的新书都不扑街,不过一大半得跳河………私下相告,不得宣传啊。】

第30章 不过如此 稀松之极

    “哟!?吓着了……不会真吓着了吧?”

    古清治刚刚冲泡上一杯茶抿了口,诧异地问道。

    白炽灯下,帅朗灰头灰脸,正一言不发地换着衣服,把黄晓给的那身行头脱了,换上了从裕华世纪带回来的衣服,从乡下无业青年又回复到了城里失业青年那样子,一俟古清治问,帅朗如惊魂未定一般呆呆看了古清治一眼,把那绣着古朴图案的布包直放到当屋桌上,古清治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随手拿着包,解开来,象牙罗盘和龙虎大印都在,瞧了一眼,又合上布包。不料这个动作让帅朗有反应了,突然间出声问着:“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不怕我背着跑了呀?”

    “呵呵,据我观察,你的鉴别能力仅限于人民币,古玩你应该不认识吧。”古清治笑了笑,斟了一杯茶,得意地轻抿着。像往常一样开了句玩笑。

    “不认识我也知道是真的。”帅朗像是在赌气,悻然道了句。又闭上嘴了,俩个人像有默契一般就坐在正屋中央。一句说完又静默了,这倒让古清治奇怪了,本来以为此事划上了句号帅朗一定要追问不休的,不料帅朗此时比那一天都安静,反倒是古大师按捺不住了,见帅朗这样子,稍等片刻又诧异地问:“不会再吓着了吧?不至于吧?”

    “真的……真吓着了。”帅朗紧张兮兮,点点头,两眼惶惶恐。

    “这个符呀是我峦山派不传之秘,我五岁开始师从峦山派大师左明诚先生学艺,十岁开始画符,这一笔……”古大师大手挥着说道。

    “佩服,好厉害。”帅朗打断了,竖着大拇指很客气地把古清治的自吹自擂打断了。

    还没说完呢表扬就来了,大师听得很不对劲,噎了一下,稍倾又来一句:“……效力你可看到了,你不相信的事多了,不一定就不会发生,地眼洞开、千蝠所聚、福人福地……”

    “佩服,好厉害。”帅朗再道,一瞪眼凛然竖大拇指,得,大师的话又被打断了。

    “哦……现在知道厉害了。”古大师感觉帅朗的神情怪怪的,一时揣不准真假了,忙着催官催福谁也没注意到帅朗怎么着就搞成这么个灰头灰脸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是被吓成这样了,稍停一下又摆活着:“我今天一路指点,俱是中州龙脉所在,这本事可不是一天两天修炼出来的,看了这么多,你一点想法也没有?”

    “厉害,佩服,真厉害。”

    帅朗翻着白眼,又来一句,答非所问,净表佩服之情了,这回连大拇指也不竖了,说完了撇撇嘴,给了古大师一个凛然的眼神。

    貌似很佩服,貌似很惊惧,可这等景仰怎么着也让古大师觉得里面味道怪怪的,从帅朗那态度上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得到,于是古大师那双洞悉阴阳之变的眼睛稍显迷懵了,诧异地看着端坐不动,眼神也不乱拐弯的帅朗,有点看不懂了,以他的识人之能,这孩子应该不会差到和别人一样被吓懵的水平,更何况已经放在身边这些时日,要有疑惑是肯定的,而吓成这样就说不通了。

    真蠢还是装傻?

    古清治此时倒有疑问了,本来以为帅朗会一肚子疑问倒出来,可偏偏颠倒过来了,疑问的倒成自己了,再想想当时在墓园也确实无暇注意这个小跟班,还真不知道他看出了多少,斟酌了片刻试探地问着:“这才干了不到十天,看你这样,是准备走喽?”

    “啊……不你说的嘛,我随时可以走,而且不用退钱。”帅朗一听这个有反应了,像正常人了,这句一出可让古清治大失所望,撇撇嘴也品茶的兴致也没了,长叹了一口气道着:“唉……走吧,约定有效,我不拦你。”

    “谢谢大师啊。”

    帅朗像是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还学着江湖人拱手的姿势,看上去颇为怪异,眉间甚至闪过一丝喜色,这一丝变化让古清治捕捉到了,疑窦又来,刚刚失望的心里一下子泛起了希望,下意识地抹抹眉毛,一忖之间换口气了,和霭地说着:“一会儿黄晓来,送你到大东关,都说萍水相逢情意浅,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的……你就再笨也应该看出来了,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觉得呢?”

    “嘿嘿……要有恶意,我早揣上这东西溜了,让你鸡飞蛋打一场空。你对我够意思,我也没白拿你钱啊,一直当傻瓜陪到戏散场,没给你捅娄子啊。”帅朗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着还不忘指指桌上的东西,那样子似乎在示意哥们没背着你的象牙罗盘溜,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知足吧。

    突来一句,古清治咦了声诧异了,“早溜了”、“戏散场”,两个关键字听得古清治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捕捉到了点异样,再看诚实一如既往的帅朗,那样子去掉了常见的惫懒和谑笑,很郑重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下子古清治揣摩到了:这小子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差点连他的眼睛也骗过去了,刚才那一堆“佩服”、“厉害”,应该都是反话。

    于是古清治换了一种口吻,生怕听不到帅朗的真心话,小心翼翼侧身问:“那你看懂了么?”

    帅朗一惊,回头要说话,不过刹那闭上嘴了,抿抿嘴,很诚实地摇摇头,不懂。

    “哦……做得对。”古清治一看明白了,欠着身子笑了笑赞赏着:“慎言是第一守则,我记得我说过你的优点,不盲目、不盲从……看来你看出来的东西不少,但我相信你没有看全,如果有疑惑,不妨说出来我可以为你解答。如果你真看得够深,我倒不介意提携提携你……我这行你尝试过了,好烟好酒好礼相关,隔三差五出入五星酒店,何至于像你也嫖个女人的钱都拿不出来……”

    这话说的,真他M伤自尊,不过帅朗早习惯了类似没有自尊的生活,吸溜着鼻子,嘿嘿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越是这种慎言越让古清治无奈,半晌这货不吭声,古清治忍不住了,又抛了个橄榄枝道:“这样吧,咱们简单直接一点,你说了,戏演散场了,马上就要分手了,……嗯,我拿出一万分手费来,你要是能把这数日来龙去脉说清楚,分手费归你,一拍两散;说不出来嘛,那对不起喽,你只能光着屁股走人了……”

    “大爷,这就是我看不上你的地方了,干嘛呢这是?我要说错了,你嗤笑我一顿增加你的成就感;我要说对了,你拐个弯换个说法还是嗤笑我一顿,我刚才已经表达过对你的尊敬和佩服了,何必再下个饵勾引我入套呢?”帅朗道,很不客气地语气,一听这话古清治咧嘴了,拍拍桌子理论着:“耶,我这么大人了还至于和你开这个玩笑?怎么,怕我拿不出钱来呀?”

    “那倒不是,这单你捞得不少,一万块不过是毛毛雨,你不过想求证一下是不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我干嘛要满足你?”帅朗嗤着鼻子,也一如往常一样得意了,一句呛得古清治张口结舌,瞪着帅朗,可偏偏还说不出句针锋相对的话来。

    帅朗稍稍得意了,这个饵没有上钩,此时揣度这数日所见,件件支离破碎是如此地散乱,对于古清治究竟要干什么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猜测,尽管此时觉得这个猜测应该十有八九错不了了,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能轻易开口,特别是涉及到经济利益,这么大个饵,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还是慎重为妙。

    “好,你是真不要这一万块是不是?”古清治貌似恼羞了,义正言辞问道。

    “当然,我这人很有原则的,没把握谁和你赌这个。”帅朗道。

    “这样……我改变一下需要,一万块买一个我们之间互不相瞒的机会,你帮我求证,我也帮你求证,不管对错,钱都归你,怎么样?横竖你都得一万,不违反你的原则吧。”古清治又来一句,几乎是把钱拱手相让了。帅朗想了想,眯着眼乐了,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坚持原则了……好吧,开始,不过说好了,别恼羞成怒啊,我对你也没有恶意,说起来咱们也是一伙的对不对?”

    古清治一听,同样乐了,有点喜欢帅朗这个样子,如果让一个人说真话很难的话,对于某种职业也算一种优秀品质了,听得帅朗这么个开场白,微笑着点点头,默认一伙了。

    ………………………………

    ……………………………

    “其实很简单,我估摸着那天咱们公园遇着了,你发现我这人比别人精明点,而老实长相和性子差别又太大,恰恰你也需要我这么个貌似诚实的跟班……干什么呢?让祁圪裆村这里看起来像个长居之所,毕竟你一个人在这儿装也不像回事不是?所以你就出三千块请了我这么个跑龙套的对吧?……而且还有另一层意思,骗倒别人会给施骗者带来心理满足感,而把种种迹像放在别人眼前,别人如果也看不到猜不透,那种自我满足感觉是不是更强……为了这个更强的满足感,甚至于现在不惜再花一万块,大爷,何必呢?其实能骗倒华辰逸带来的满足感已经足够了,最起码中州没几个像您这么有胆有识的大忽悠了。”

    帅朗说着,几句描出了大概,这回不讳言了,自始自终都没有感觉到古清治对自己的恶意,而这一万块此时在帅朗看来不过是老古这种大骗的九牛一毛而已,不至于在这点小钱上玩花样,甚至于帅朗相信自己恐怕要被古清治当成候补骗子培养了。

    “呵呵,没错,不过太笼统,骗倒华辰逸可没有那么容易,人物关系你搞清楚了吗?”古清治像上课一般提问着。

    “八九不离十吧,我后来想想,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我想你们结构应该是这样:在公园那位绰号叫锉炮的胖子介绍了句说‘买水产的老寇介绍他们来的’,这句话很关键。寇仲是个小老板的身份,在他那个圈子喝酒聊天打屁就把您的大名传出去了,于是隔三差五没准就有人上门给您送小钱花,没准还是黄晓已经告知你来算卦人的真实身份情况了,于是时间一长,您这算卦奇准的名头就传开了,这是你们生存之道……其实这里面的玄机是,有确切的消息来源了,甚至于你不用‘父在母先亡’那一招都能把三个胖子的来历说个差不多,那天纯属逗他们玩呢,你、寇仲、黄晓是走得最近……这一次呢,以你的身份接触不到华总那个层次,这其中应该有一个牵线人,这个人我想来想去,应该是王修让会长吧……”

    “不能凭空猜测啊,你得说得让我信服呀?”

    “把华辰逸迁坟的事告诉你,然后是指点着陈昂、刘秘书上门,寻龙时把众人往名流墓园引,催福之前又在那儿危言耸听制造恐怖气氛扰乱视听,都是他……要没王会长,你的名字都不会被华辰逸知道,这真可以啊,两老头捉弄一老板,呵呵,还把他哄得团团转,要么我说你们厉害呢!?”

    “呵呵……哈哈……”

    话题中断了,古清治先是呵呵轻笑,之后又仰头哈哈大笑,大笑着该他给帅朗竖大拇指了,只当认可了,能猜到这儿已经让古清治觉得水平不浅了,正笑着,可不料又突兀一句:“冯山雄也是你同伙吧?”

    “你是说那个冯老板?我还真不认识。”古清治脸色蓦地一整,很随意地摇摇头,不动声色,再看瞪着自己的帅朗似乎不相信,这倒郑重上了:“别拿这种眼光看了,我真不认识,要不可能王会长认识?”

    “不可能,王会长不一定认识,你肯定认识。”帅朗道。

    “怎么可能,不能乱讹啊,那几个人看都没看我几眼。”古清治道,不像强自辨解,倒像真不认识这一行人。

    “对了,破绽就在这儿。”

    帅朗道,一说古清治怔了怔,侧耳倾听的样子,就听得帅朗解释道:“表面上你们根本不认识,那冯老板连看都没看你几眼,只顾招呼华总一行……可事实上破绽就出现在这儿,就您这卖相走到那儿都是焦点,连华夫人都没你的回头率高,如果第一次见,他们看你的眼光里能一点惊讶都没有,可能么?像你扮得这么仙风道骨能被人无视了?我只看了一眼,猜都没猜就知道你们一伙……”

    帅朗揭底了,这个意外的底揭出来,让古清治怔了许久,明显地超出考核标准了,隐隐地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惊惶,这几个人却是被王会长也不认识的,稍稍停顿了片刻,蓦地笑了,一笑白眉和着皱纹绽开了,点点头道:“对,是我同伙……呵呵,不错,没有看错你。下面呢?”

    “下面还用说吗?一伙串骗的而已……”帅朗道。

    “等等……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做的事太多,一言以敝之说得太容易了……而且呀,不一定全是假的,比如这风水之说就不是假的,你得懂,你得能说服了别人,对吧?”

    “假的。”

    “何以见得。”

    “你这儿中堂挂着猛虎下山,我专门咨询了,可挂上山虎而不能挂下山虎,传说有形即有灵,下山虎是会伤人的,你要真懂阴阳之说岂能不知这个忌讳?”

    “哦,这是故意留了个破绽考较华辰逸懂不懂点风水之说,看来他没看出来,你倒看出来了……是啊,这个忌讳我知道,所以我不在这儿住啊。”

    “耶……”

    古清治瞬间给了个很合理而且无可挑剔的理由,一下子把帅朗噎住了,瞪着眼看着,总不能这人越老脸皮越厚吧,还学会强词夺理了。

    确实有点强词夺理,不过看样是给下面的做铺垫,老头一欠身子摆活着:“比如这寻龙定穴,你得会,对吧,否则别人怎么信服你呀?你还别不相信,我十几年前还真是寻龙师,今天你也看到了,罗盘一支手一点,直接都是达官贵人的葬地,这足以证明了…”

    “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我点出来确实是龙穴。”

    “是龙穴,不过都是华辰逸买不到的,不是高干墓地就是巨富葬所,你正是籍此挑起了华辰逸的心火,挑得他非要找一处超过别人的墓穴,这正中了你的下怀。攀比心理不是穷人才有,富人更甚。”

    “那也不能证明我没有点龙穴的本事呀?”

    “呵呵,大爷,这个事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好像有人提前已经把国坟、青龙山、始祖的墓园打探清楚了,根本就是准备充分,一点一个准,专点买不到的……其实呀古大爷,我不相信世上有十全十美,既然没有十全十美,就没有天衣无缝了,华辰逸之所以上了钩是因为他的思维被你左右了,也就像你说的,是因为心有所系……”

    帅朗隐隐晦晦说着,一到此处老头的脸色稍稍有惊讶了,此时觉得眼前的超出他想像的更多了,这不知道是祸是福,是忧是喜,咳嗽了几声,又摸索着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烟圈吐出来时脸上的讶色已去,对于提前摸底的事不肯定也不否认,此时再看帅朗,让古清治的兴趣大增了,烟抽了若干口才瞥眼过来问着:“那名流墓园的事呢?几十个人亲眼见到了,恐怕用不了几天,走马镇全镇就知道了。”

    静下来了,这是一个坎,一个古清治私毫没有向帅朗露出一点迹像的坎,以古清治的所料能把帅朗难在这里已经是超出期望了,说完了看着帅朗的表情,不料没有看到期待看到的那种迷懵的求教眼神,不但没看到,反而让帅朗更不屑了,鼻子里哼了哼,一言不发,起身,走到屋角刚刚换下的那身行头拔拉着,这个动作让古清治注意了,有点不解地看着帅朗要干什么。

    答案立时揭晓,乌丝绸衣里,帅朗蹭地抽出来一样东西,一看那东西古清治直撇嘴,大大出乎意料了;第二样东西再一抽出来,让古清治倒吸凉气,有点难堪之色了。

    是那支如椽大笔和那盒劣质墨盒,还有更厉害的,摸索了几下居然挖出叠了几页黄裱纸来,拿着三样东西回到了正堂站到桌前,不待古清治开口,帅朗蘸着残余的墨汁往叠成小纸疙瘩的黄裱上笔尖一点,然后就在古清治眼前一折一折打开……于是一笔神符的异相重现了,轻轻的一滴墨汁如定向爆破一般直渗了若干层,一张黄裱虚点渗透着连成了一条线,帅朗笑了笑问着:

    “我乃峦山派第N代亲传弟子,大师认为如何?”

    咝……古清治有点难受似地倒吸了口凉气,可不知道当时自己信手一扔的东西怎么着到了帅朗手里,而且还有墨,还有黄裱,敢情这小子的手脚比冯山雄还利索,都提前告诉冯山雄把这玩意收拾好了,可不知道怎么会被帅朗摸走,一怔之后古清治诧异地问着:“这东西怎么到你手上了?”

    “你告诉我什么成份,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得到的。”帅朗一揉裱纸,促狭道。

    “告诉你,你也配不出来,苍耳汁、龟尿作引,和水研出来的墨汁,墨碇需要用松烟墨……墨鱼粉也可以,不过渗不了这么深。”古清治撂底了,一撂底悻然拍着大腿,直埋怨冯山雄办事不力,帅朗呵呵笑着也揭底了:“……这个联手戏可是我配合的啊,你给我一万也不冤,你的人出手太慢了,他吹嘘一笔符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这好像是个引子,要把你引出来,于是我就注意了,你一扔,我悄悄捡了回来……然后他们一注意你上山,我就把墨盒也拿走了,后面没人注意,我就钻管理处里面翻腾了会,一试,耶哟,我也能当大师……”

    帅朗侃侃地说着,越说越可笑,揉成纸团的黄裱学着大师的作态,随手朝身后一扔,滴溜溜纸团敲在门上轻响了一下,把沉思地古清治惊了惊,眼皮抬抬,眼睛亮了亮,不动声色地问:“你不会连招蝠还偷学会了吧?”

    “这个……”帅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难色微显。

    “这一招连冯山雄,连王修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终于把你难住了,还真不容易啊……”古清治此时有几分自得之意了,端着茶杯,沏着茶放到了唇边,再看帅朗脸上肌肉往上抽,明显是那种明知道是骗局不知道骗从何来的难为之色,其实这个样子,倒确实让古清治蛮有成就感的。

    就像智力和技巧抉择样,我明明在你眼前玩了个大花样,可你说不清究竟我是怎么做的,那种满足感自然是要多上几分了。

    可不料正瞧着帅朗脸色一舒展,只待古清治一舒口气,坏笑了,一笑道:“是蟮血吧?”

    嗝……古清治乍听手拿捏不稳打了个哆嗦,茶水洒了一半,惊愕地盯着帅朗。

    原本尚有几分疑虑,不过老头这表现让帅朗有十成十的把握了,笑着不屑地道:“……你以为我灰头灰脸干什么去了,一说异象出现别人不相信,我相信一定会出现,所以我趁天黑没人注意就往山上钻,我发现蝙蝠飞来都集中往几个点上聚,几个点都在墓栏之外的草丛里、树上,我钻过去一摸粘粘稠稠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不过一闻我闻出来了,是蟮血,你老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嘴馋,最爱吃蟮血饭,对这东西很敏感,而且去见你那一天,黄晓正指挥着一群人正杀蟮取血………这就合理了,要是招上几十只蝙蝠谁也能办到,不过这么大手笔,除了这卖水产的,别人还真不行……根本不是地眼洞开阴气外泄了,是蝙蝠闻着味道找食来了……”

    一切不过如此,稀松之急,帅朗扔出来之后已经全无神秘,就像哄传一时的华南虎照片,是挂历上拍的;也象很多年前水中取油的噱头,伪科学堂而皇之传遍大江南北;也更象那位声名显赫一时的密宗国际大法师,揭底之后发现小学文化的农民大师已经骗了两个亿。真相之后往往是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古清治无言了,轻轻地放下了手中未来得及品啜的茶水,脸上的表情惊愕中有几分赞赏、肃穆中蕴着几分凝重,看着微微笑意外露的帅朗,又一次觉得自己走眼了,走眼得厉害,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欲言又止,连他也觉得这最后一层面纱,没准也被这个貌不其扬的小伙窥破了。

    此时,外面已经听到了发动机的轻响,是辆轿车开来了,直停到了坡下,鸣着喇叭,是黄晓来了,古清治食指轻叩着桌面,半晌拿不准主意了………

第51章 诳也非诳 得隙作伥

    “你………”

    帅朗下车,指着木堂维,一个你字拉得老长,后面的没说,有点讳言,这哥们奶油味重点了,没穿警服实在就是个小正太,而且还是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那号小正太。这小正太看样脾气也不小,虽然没找帅朗麻烦,不过对于帅朗的态度可近乎恶劣了,没等帅朗吭声一把把帅朗的手指打过一边瞪着眼斥着:“怎么啦,又找什么借口不敢试了?”

    “你不能去。”帅朗直言道。

    “为什么?”小警察不服气了。

    “你见过俩男人去开房吗?”

    帅朗摇摇头,噎了男警一句,跟着又指着冷脸冰面,俏目凤眼的女警,个子和自己差不多等同,帅朗上上下下审视着,半袖白衬衫扣子绷得紧紧的,浅色的长裤呼闪闪的,缕空的罗马鞋翘弯弯地,随便那一个部位都能引得人遐想无边,几眼看过让帅朗大撇着嘴,实在觉得把这放警察队伍里有点暴殄天物了,要是这妞不板脸来个嫣然一笑,绝对能让男人包括男嫌疑人立马倾倒。

    不过话说回来了,就这板着脸,很有点睥睨男人的女王作态,而且看着帅朗不怀好意的打量,躲也不躲,一双俏眼同样在打量着帅朗,似乎想从这个吊儿郎当的知情人身上发现什么端倪,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帅朗可发现了,心里暗道着,这妞绝对是个主动型兼很难满足型的,不管那个爷们娶回家,结果肯定是肾亏。

    半晌,女警冷笑兼冷声问着:“看够了么?”

    “美女永远看不够,呵呵。”帅朗开了句玩笑,方卉婷眼一瞪,手一叉胸前,明显地看到胸前被挤鼓了,体积不小,要不是个重大知情人,八成得拳脚伺候了,却不料这一瞪没吓住帅朗,帅朗得意洋洋知难而上,一指方卉婷:“她跟我去。”

    “嗨,你什么意思呀?知道方姐什么人吗?连这心思你都敢动。”木堂维火了,上前一步,挡着帅朗的视线,这哥们要站出来护花了,不料惹了个没趣,方卉婷倒一把把他拔拉过一边,刚要问帅朗,帅朗倒先解释上了:“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天我们是一男一女去的,这位女警官跟我去,我给您演示一下怎么住进去的,不就真相大白了……省得你们来来回回不相信我。”

    “小木你车上等着,走吧。”方卉婷倒爽快,一摆头,帅朗哎了声,前头领着路,俩个人并肩朝着舒爽快捷酒店走来。

    刚走几步,帅朗不乐意了,站定了不悦地说着:“警花同志,别拉着脸,这像一对情侣去开房么?简直是上刑场了……还有,别离我这么远呀,我现在的角色是你的情人,不是你的嫌疑人……哎我说警花同志,还不知道芳名叫啥呢?你也不自我介绍呀?”

    调侃了几句,女警无奈地走到了帅朗身侧,不过报之以一个剜眼、嗤鼻、无视加鄙视的动作,那样子仿佛在说,你不配知道姐的芳名贵姓。

    帅朗不恼,笑了笑,一左一右并肩走着,帅朗不时地瞟着女警胸前凸出来的部位,揣度着那个部位的尺寸,自得其乐地YY着,路过街边的冷饮摊顺手买了两瓶饮料递给女警一瓶,不料那女警根本不接受这等好意,帅朗硬塞到女警手里,又是劝着:“随意点,我们是以情侣的身份住进来的,您不能扮得咱们像阶级敌人吧?……那,拿着,甭客气。对了……给我钱。”

    “啊,我还没说喝呢,你都先朝我要钱?”方卉婷一下子气着了,买了瓶雪碧还没开口就要上钱了。

    “不是,别误会……开房钱,用一下,当个道具。省得你说我捣鬼,其实开房很简单,真的不需要身份证。”帅朗拧着饮料喝了口,伸着手,这女警气得翻着白眼摸着口袋,一叠给了帅朗,看来是非要证实当天发生的事了,处在她的位置,当然无法相信帅朗说的这事。

    走到了快捷酒店门口,抬头再一望,方卉婷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玻璃门厅是用十五公分厚的材料,门口就挂着探头,登记处是石材吧台,这么上档次的地方,要说是个什么手续都不要的黑店怎么可能?刚要踏进去,不料被帅朗伸手挡着停下了,一挡方卉婷不悦地瞪着帅朗,嘴角动着,帅朗明显地看到银牙在咬着咯吱响,生气了,这磨磨蹭蹭没有利索劲,又不知道出什么别扭。

    不是一般地别扭,帅朗脸皮厚厚地笑了笑,胳膊一抬,一弓,不说话,很玩味地盯着女警,那动作是示意女警挽上来。尽管不知道女警叫什么,不过在乘警队那单位就见到过五大三粗的警嫂,这会对这个长得小样蛮不错的女警还真想亲近亲近了。

    哼……方卉婷很爽快,直接上来挽着帅朗的胳膊,挽着的时候狠狠地掐了一把,鼻子里哼了哼,帅朗脸色一变,吃疼倒吸着凉气,回眼盯着女警,此时那女警得意地从牙缝里迸了几个字:“调戏女警很有成就感是吧,很舒服对吧?”

    “嗯……舒服!”帅朗咬着牙,没话说了,痛并快乐着,声音有点变调地安排着最后一句:“等我给咱们俩开出房来,你也会感觉很舒服的。”

    进门了,宛如一对情侣进门了,女警很配合,没有再整治帅朗,态度也稍缓和了点。厅堂十几个平米,吧台后坐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脸上油光裎亮,脑袋半秃的地方也是油光裎亮,这种店面为了省开支,一般都是老板自己坐台收银,顶多雇几个服务员打扫打扫。帅朗和方卉婷互挽着,到了吧台跟前,就见得帅朗二流子一般饮料往台子上一顿喊着:“老板,开个房。”

    “标间一百五,普间一百……钟点每小时三十……几位。”老板抬头,鼓着眼泡看看。

    “俩位,标间,一百五的。”帅朗道。

    “拿身份证登记一下。”老板翻开登记簿,找着笔,方卉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老板还是挺守法的嘛。

    “没有。”帅朗晃悠着没个正形,直接拒绝了。

    “那驾照也行。”

    “没有。”

    “学生证也行呀。”

    “你看我像学生吗?没有。”

    一连几句没有,老板此时才抬看着,帅朗两指已经夹上钱了,还是不客气地道了句:“麻利点。”

    “哎哟,你这什么都没有,那怎么行?”老板啪地一合登记簿,很为难了。

    这边难,有人就乐了,方卉婷得意的看着帅朗一眼,这真相恐怕就是帅朗撒谎了。

    一个为难的老板、一个暗笑的女警,加上一个酷似二流子的帅朗,这三角戏开始了,主角帅朗啪地扔了三百,脸上几分痞色:“废什么话,开个房有那么麻烦吗?”

    “不是我麻烦,这是规定……我知道你们什么人?什么关系?怎么让你们住呀?”老板为难道。

    “那你说啥关系?都是夫妻关系,你早关门了。”帅朗斜眼忒教训着,标准的中州官话,一指扔下的钱道着:“甭找了,办个事就走……连洗床单的钱也有了,你不开拉倒啊,我们走这儿了图个方便,隔上几十米下一家你以为我们住不进去呀?”

    老板的眼皮抬着,很严肃,看看帅朗,又看看他身边长相蛮不错的女人,瞪了瞪,撇撇嘴以示不屑,这下方卉婷更乐了,毕竟是老同志了,知道遵纪守法。

    却不料,惊变来了,那中年人看了半晌,保持着不动声色的严肃态度,一拉抽屉,在方卉婷十二分的惊讶中把钱毫不客气地收进去了,然后是拿着钥匙房牌“啪”一扔到吧台压低了声音说着:“六零三,声音小点啊。”

    一刹那,帅朗乐开花了。一手摸着钥匙,另一只手遮在额前,谑笑着回过来头,看得女警脸色煞白煞白,气着了。边咬着嘴唇笑着边把钥匙递给女警道着:“听见没?六零三,声音小点……我都说了,开出房来,你会感觉很舒服吧吧?”

    估计是把俩人当成偷情吃野食的一对了,看着俩人没走,生怕俩人不满意地解释着:“高楼层方便,白天没啥人来。一看恁都(你们)都自己人,没事,我嘴牢着呢,就当你们没来过。”

    看来老板挺诚信,拿人钱财与人方便了,一听帅朗呲笑得几乎爬到吧台上了,脸侧过来对着女警做着鬼脸,这下子方卉婷再吃不消了,“啪”一声重响,正低头得啵的老板吓了一跳,一抬头吓了第二跳,那位女的拍到吧台上的是警官证,一看老板愣了,嘴唇哆嗦着指着,这…这…这……还没说出来,方卉婷叱喝着:

    “治安管理条例你知道不知道?没有身份证怎么能登记入住……你们的监控呢,全调出来,我要带走。”

    “监控……坏…坏了。”老板紧张地看着一位冷脸、一位嗤笑的,不知道这咋回来,不过被那警官吓住了,生怕有误似地看了看警官证,绝对不是假的,又紧张兮兮地放到吧台上解释着:“坏了好多天了,不怨我们呢,给派出所打好几回电话了,他们光管装、光管要钱,不管维修,让我们自己找人,你说这可找谁呀?”

    “那以前的呢?保存几个月的?”方卉婷抱着一线期望问道,一般都保存三个月,如果有意外的话,没有清除会保存的更久。

    不料老板给了句更雷人的:“就上个月的存了点,以前坏坏停停就没好好用过。”

    战战兢兢说着,眼看着的女警脸色更难看了,老板躬身陪着笑脸辨解着:“……警察同志,咱…咱…这儿没坏人,就大街边呢坏人不敢来,就来对小年青开个房亲热亲热啥地,再不就是做生意的啥的,都老实人……这……”

    “你……你等着……”

    方卉婷气着了,无处发泄了,这恐怕又是个死无对证的事了,恐怕就处理下旅馆给个治安处罚也于事无补了,一把摸着警证,气乎乎地先行一步出了门厅,

    帅朗可乐了,看着这秃头老板恨不得抱着亲一口,这些地方只要你操中州口音,带个妞来老板一般都给你个方便,没准有些地方老板还提供招妞的服务呢。今天果真是一试就灵,方卉婷气得一走,帅朗笑着把钥匙往老板柜台一扔,看着这老板有点心虚了,拍拍吧台喊着:“嗨嗨…装什么傻?警察暗访呢,你把暗访的钱也收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吓住了,赶紧地,拉开抽屉,抖抖索索把三百块钱摸平整了,战战兢兢地放到吧台上,苦着脸要说句什么讨好的话,可明显都不是认识的片警,这话又有点不太敢说,尴尬地看着帅朗捻着钱……帅朗一见老板吓成这样,坏水冒出来了,拿起钱来又放下了很不客气地问着:“我刚才给你的,你确定?是三百?”

    老板一愣,刚要回话,不料看着帅朗斜眼瞪着不怀好意的样子,一下子想起了来这儿的片警哥那样,马上恍然大悟,大拍前额紧张地道着:“哦哦……我老糊涂了,你瞧我这记性,不对不对,是五百……不对,少给您五百……您拿好,警官,您您……您二那个单位的……”

    又从抽屉里抽了五百,直和先前的放一块,又套着近乎,不料帅朗得意地把钱一收,装模作样很严肃地道:“都说了暗访,能告诉你呀?”

    说完转身就走,老板紧张地表着:“警察同志,千万别开罚单,我们下午就把监控修好。”

    “没事,坏着吧,没人找你麻烦了。有了监控多不方便。”

    帅朗背过身,眯着眼笑着回了句,推门大摇大摆走了,背后,老板被貌似便衣警察的这句雷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

    ……………………………………

    出了门笑得肚子有点疼,这个诌出来的临时现场可没料到顺手牵羊还得了五百块,等乐得颠儿颠儿到了车前,帅朗早变成了一副严肃诚实的表情,上车没吭声,把女警给的道具钱递过来,那女警拿着钱,狠狠地剜了帅朗一眼,估计是被又是开房又是洗床单的钱调戏了一番。还没得到想到结果郁闷上了,转过身一声不吭。

    “哎……”木堂维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看了帅朗一眼,又有点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捎带讨好女警的意思,边开车边道着:“这些人真没办法,有法不依,看来法制还是需要很长进程的。”

    叹了句,发动着了车,看了一眼女警,那女警正生着闷气没搭话,不料后座扑哧声笑了。木堂维回头不悦地瞪了眼叱着:“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帅朗笑着反问,解释道:“这不是有法不依,是执法不严嗳,也不是法制需要很长的进程,那过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来的?那可连法制都没有。”

    “可不说什么呢?风气就是你这种不重视道德责任的人搞坏了,你还好意思说。”男警接了句,秀才训痞子的口吻,帅朗看这小警察痛心疾首斥自己的样,却是连争辨的心思也没了,拧着饮料咕嘟喝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没治,身份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差异太大,和这位道德君子话要投机,可比开房难多了。

    第二站往中州大道走,看样是去公园了,行驶的过程中都没吭声,到了公园门口下车,仨个人这会相随上了,帅朗直领着这俩人到了当天遇到古清治骗钱的地方,这个地方常来,一指湖心亭,那是遇到佳人的地方,一指林荫道,那是俩人漫步的地方,几个细节和笔录毫无二致,甚至于帅朗能说出来从长椅到湖心亭有几步距离,听得那男警一愣一愣,这刺端得一根也挑不出来了。

    女警呢,黑着脸,喀嚓喀嚓拍着照,这一拍可让帅朗迷懵了,小声问着:“哎我说警花同志,您拍这个干嘛?”

    “这是你该问的吗?”女警噎了句,收着相机不理会。

    不料她不理会了,还有一位呢,那位男警瞪了帅朗一眼斥着:“这是刑事侦察懂吗?方姐是犯罪心理学专业毕业,从嫌疑人出没的环境、场所可以判断出规律,最终把你们绳之以法。”

    帅朗捂着嘴,扑哧声又笑了,这回连女警也气得回头剜了木堂维一眼,生怕外人不知道警察干嘛的似的。一瞪木堂维陪着笑脸,不敢吭声了。帅朗却是笑得更欢了,此时已经十成十的断定,这俩纯粹是菜鸟一双、嫩警一对。

    “你笑什么?好笑啊?”女警剜了男警一眼,回头又瞪上帅朗了,帅朗脸色一整,摆摆手:“不不,不好笑。”

    “看你都不像个遵纪守法的人。”女警呛了句。帅朗立马做着大惊失色,双手环抱害怕样子:“哇,好眼光,您办案是凭看呀?”

    “你……你等着,找出你的破绽没你的好。总有你圆不出来的时候。”女警气着了,那位男警也上来帮腔了,指着帅朗训道:“你别装啊帅朗,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你涉案,可我们怀疑你肯定知道女魈的下落……知情不报也有罪啊,包庇罪,听说过吗?”

    被嫩警这么训斥一通,像给法盲上法制课一般,让帅朗想保持正色都不成了,嘿嘿低头笑了笑,笑着反问:“我说警察同志,您这法律学得好,没证据凭怀疑,就能吓唬出罪来?……既然证据都没有,那包庇罪如何成立,就你们想定,也得保证检察院不打回来呀?不能说话之前就已经把自己放到特权阶级了吧?”

    木堂维立时省到了自己话里的语病,侧过脸,不接茬了,那女警也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打抢反骗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像样的、有经验的警察都不愿意来,净凑了一堆局里、支队的闲人和新人,隐隐地觉得俩连个知情人也搞不定,更别说以后对付嫌疑人了,现在是看着帅朗郁闷,看着木堂维,比看帅朗还郁闷。

    俩警察不吭声,帅朗倒不闲着了,一想刚才话的关键词追问着小警察道:“哎哎,木警官,什么女枭?不是个骗子么,成枭雌了?”

    “魈,鬼字旁一个肖字,女鬼的意思。”小警察义正言辞纠正道。

    “那个字念XIAO?……啊?那你说,我是碰上女鬼了?整来整去成倩女幽魂了?”帅朗大惊失色,貌似紧张地问着木堂维,木堂维知道帅朗没好话,不屑地道着:“你是心里有鬼。”

    “哦……”帅朗笑着,恍然大悟道:“那你们能治啊?”

    “当然能治,治你没问题。”木堂维没省得进套了。

    “厉害厉害……”帅朗一竖大拇指赞上了:“现代警察就是厉害,跳大绳都会,驱鬼也管。”

    “你……”小警察呲眉瞪眼,憋不出来了。

    女警听不下去了,快步走着,木堂维顾不上和帅朗打嘴官司了,跟了上去,帅朗在背后边走看着男警献殷勤的衰样边笑,这哥们忒有意思了,估计是刚从警校出来,心眼没那么多,这套来套去,倒是帅朗更心安了,最起码知道现在警察根本没有什么有力证据,更知道整这么俩新人来回折腾,不过是抱着万一之想,碰运气似的想找点什么蛛丝马迹呢。

    可能么?帅朗想到这茬又笑了,心里暗道着,要真能找着,我还想见见呢。

    上了车,不笑了,又驾车向下一站驶去,后座的帅朗拆着从公园口上买的包烟,不料刚点火,那男警又犯病了,嘎声一刹车回头训着:“嗨、嗨,有点公德心好不好,方姐最烦烟味了,一点都不尊重女士呀?”

    那护花的表情说不出的正义凛然,看着帅朗如同看到阶级敌人般的仇恨,就这根烟似乎比案子还重大,帅朗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摆摆手,好好不抽了,我怕了你了,掐了烟扔到窗外,那男警这才扭头坐正,驾车前行。

    又过了十五分钟,到了客栈路中段的蓝凤凰咖啡馆,方卉婷翻着记录,据帅朗交待俩人在这里曾经啜着咖啡谈情说爱,此时此处地方还在,招牌依旧,只不过门上贴了张大白纸,上书:空房转让,非诚勿扰,下书一个联系手机号。

    俩警察不约而同的回头盯着后座坐着的帅朗,帅朗正襟危坐,无辜的眼色中放射着诚实的光芒,不过在俩警察看来,越看越像成心了,成心干嘛呢?成心消遣咱呗……

第52章 媚由眼生 心语无声

    “……我当时就坐在这个位置,你们的位置没有人,我可以看到斜对面的一女俩男,发生了什么我想你们知道,只是她上前来吻了我一下,至始至终直到离开,我都没有向三米之外的另一桌挪动半步,我相信你们是通过监控找到我的,不过同样那份监控能证明,我与此案无关,即便是和你们说的什么女魈,也是偶遇……不管指认,不管排查,不管你们干什么,就即便是将来把女魈抓捕归案,也证明不了什么……就这些。”

    帅朗指指点点,手势比划着当天的情形,小声地说着,对面就是俩位警察,仔细地听着,不时地回看当天案发的另一桌。桌上坐了一对情侣。

    此时身处的是帅朗最喜欢的饭店,中州老烩面馆,坐的位置就是当天那个位置,中午了,熙熙攘攘的食客早把饭店占了个七七八八,噪杂的人声中只有烩面的香味加外突出,没人注意到这三人正在说一件两旬之前发生的案子。

    如果是普通人,或者普通来中州旅游的那怕是外国人,这也不算什么案子,不过有市政府的领导出面打招呼,这案子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只不过重视的结果依然是落空,在饭店的叙述和其他几个指认地点如出一辙,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方卉婷盯着帅朗,一言不发,像在斟酌此人的表情、语言、动作,下意识手支在面前在张合着手指,不过被帅朗盯了几眼自己的双手之后,又触电似地缩了回来,似乎这个可能泄露出自己心里游移不定的细微动作已经被对方窥到似的。

    肯定窥到了,方卉婷不经意捕捉到了帅朗嘴角歪歪一丝浅笑的表情,心里暗暗地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当然窥到了,这俩菜警早被忽悠得晕头转向了,要不面前坐得这妞实在可人,帅朗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这么高,***都说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那与妞斗更是其乐无穷了,要不是警花的话,帅朗没准还真敢有试试深浅以及饱满程度之想。

    点的面和菜上来了,两大一小,三盘菜肴,凉拌牛肉、素拼再加了一份尖椒肉丝,端着碗帅朗可不客气,唏唏律律吃着,大块地挟着,流星赶月地往嘴里塞着,不时地抬头看俩警察,俩人还没有动筷,正看着帅朗不雅的吃相,帅朗谑笑了笑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

    饭依旧,菜依旧,不过人已经不依旧了,低着头的帅朗吃着的时候,又莫名地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形,即便是为那个很香艳的吻付出今天的代价,让帅朗依然觉得恨不起那个女骗子来,就像很多男人心甘情愿拜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无怨无悔一样,即便是被骗了、被涮了、被玩了,爷们总还有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来搪塞自己。

    没错,帅朗此时就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看到女警的时候总癔想着那天这里发生的事,下意识地把女警和女骗子对比一下,结果是不分伯仲,要说漂亮迷人女骗子多点,不过要勾搭上这女警察,没准征服感会更强一点。

    只不过一切都是癔想当不得真的,上次被女骗子涮了一回帅朗可学乖了,就这女警察嘛,调戏几句可以,动歪心思可不敢,更何况这妞对自己根本不假辞色,没准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就抓住你的破绽呢。

    吃着,大口地吃着,几片牛肉一挟狠狠的嚼着,如果说吃东西也算一个发泄的话,那帅朗此时绝对歇斯底里了,木堂维还没动筷子,被帅朗恶狠狠地挟着嚼着的那盘牛肉已经见底了。

    “吃啊,方姐,我再要一份……”

    木堂维劝了句,方卉婷也拿起了筷子,这位男警此时也有点悻然,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过了一半了,喊着服务员交了钱又要了一份,尔后是不时地看看身侧的方卉婷,看看对面的帅朗,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往嘴里送着面条,吃相那叫一个文雅,帅朗注意到,这货半天都没有吃完一根,比方卉婷的还慢。

    牛肉再上来了,帅朗又不客气地挟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嚼着的时候,正和抬头的木堂维对了个眼,姓木的警察这会没啥脾气了,一言不发脸侧过一边,实在不想再见帅朗这张让他郁闷的脸。

    帅朗眯着眼笑了笑,知道这小警黔驴技穷了,除了用眼光表达愤慨已经没有拿得出来的东西了。

    “帅朗。”

    方卉婷在叫,帅朗把目光放过来,见得方卉婷边吃边从随身的包里掏了张名片,很小心翼翼的贴在桌上,手动着,移到了帅朗的面前,示好地笑笑解释道:“这是我的名片,我都忘了,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一下。”

    “嗯……”帅朗嚼着清着嘴,拿着名片一瞧念着:“方rui婷,好名字。”

    扑哧声木堂维笑了,笑着斥着帅朗:“大哥,方HUI婷,花卉的卉,你听过花rui。”

    “呵呵,骚蕊骚蕊,我水平就这么高。”帅朗嘿嘿笑着,念错了美女的名字,这倒诚心的道了个歉,木堂维也给了个名片,两张都是警民联系统一制作的,看做工都差不多,帅朗把玩了片刻装起来,筷子不停,含糊地问着:“二位,什么意思?硬的不行,准备来软的,我还是强调一句,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这里面有很简单的反证,你们看我这穿着,你们看我的住处,你们可以再查一下我的经济状况,我要真和什么名闻遐迩的女骗子一伙,至于过得这么贫下中农么?请客还是木警官掏的钱,对吧?”

    真真假假,大惊小怪几句,那顺来的钱帅朗自然是不往外拿了。一提这茬木堂维气就不打一处来,刚下车帅朗就嚷嚷着要在这儿吃饭,而吃饭当然不能让女士掏钱了,帅朗还装摸作样付款,木堂维自然不能等闲视之,落这个口实,抢着付了钱,不过付了钱看帅朗得意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一样有被宰的感觉。

    其实就是被消遣了一番外加还请人家吃了早午饭,细细数数经过,可把木堂维给郁闷的不行,时不时地瞪帅朗一眼。

    “其实咱们差不多。”方卉婷看帅朗开口了,笑了笑说道:“小木参加工作不到三个月,还没定级;我工作一年多了,不过就在市局宣传部打杂,我们这次调到工作组都是负责外围工作的,你如果还看得起我们俩位小警察的话,交个朋友怎么样?”

    方卉婷伸出手,笑吟吟地要和帅朗握手,不料帅朗得瑟上了,摇了摇说了句,不敢高攀,尔后是端着大碗喝汤,挡住脸了。如果为调侃而调侃帅朗倒可以接受,不过这样有目的示好,那最好还是不要接受。此时连木堂维也吃惊地看着方卉婷,可不知道方姐何来的如此几句,前倨后恭简直判若俩人了。

    方卉婷尴尬地缩回手来,此时也在细嚼慢咽,给了木堂维一个噤声的眼色,边嚼边注意着帅朗的表情,那表情依然是带着几分痞,不过很无辜,而且方卉婷感觉得到帅朗这份坦然,不管说得是真是假,从头至尾的表现都很坦然。在警官大学学习的心理学专业告诉她,心里有鬼的嫌疑人总会表现出某种不自然的端倪,可一天一夜,她愣是没有从帅朗身上发现任何一点端倪。

    要么是根本毫不知情,要么是掩饰得天衣无缝。方卉婷揣度着,不过不管那一种,对于她都是毫无办法。

    一念至此,方卉婷看着帅朗突来一句:“我相信你说的话。”

    这个突然也是一个试探,试图从突然中看到帅朗的表情或者动作有所停滞,出现惊喜或者其他不自然的表现。不过她又一次失望了,帅朗喝着汤理也不理,咕嘟声咽了口,等放下碗,早吃得干干净净,舔着嘴唇,笑了笑道:“你信不信随便,我说的就是实话。”

    “我当然相信。”方卉婷道着:“我听分局的刑警说这个女魈很漂亮,能让美女倾情一吻的人,肯定有特殊之处。不过我有点眼拙,在你身上还没有发现。”

    “甭下套,太不专业,案情以外的事我懒得理你。”帅朗翻着白眼,不客气了。

    这表情太恶劣,木堂维刚要发作,脚底一动,是方姐踩着了,示意着他别吭声,一出声就坏事。木堂维勉强压抑住了,就见得方卉婷笑着道:“对我们有意见是吧?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我们可以化敌为友,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刻骨仇恨吧?”

    “方警花,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

    一听这话帅朗不乐意了,凑了凑,边抹嘴边说着:“还是那句话,谁愿意和你们警察打交道呀?赔钱赔脸赔时间,和你们坐到一起,你们就是高高在上对待嫌疑人的厌恶眼神对待我,谁的心里会好受?还有,你不是知道我父亲是警察么?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我比你了解得更清楚,就我身处的境地而言,我如果不说,我的嫌疑很大,你们会拖着我不放;我说了,你们不相信,我的麻烦同样很大,你们同样要拖着我不放;我说错了,你们肯定要收拾我,我没反抗能力;我说对了……得了,更麻烦,没准要把我当同伙吃公家饭去了,这像囚徒困境一样,我根本走不出去,你们这那是办案,简直就是欺负人。”

    “这……配合公安办案是公民应尽义务,怎么叫欺负人了?”木堂维插了一句,方卉婷不悦地侧头瞪了眼,没来得及拦。

    “是啊,配合是配合,生活都给毁了……幸亏我失业,否则我就不失业,也得被你们整失业,就这样跟你们耗着,一星期过来我连吃饭都成问题,你们有公务员工资,你们怕什么?咱们换位思考一下,你要处我的位置,你明明没涉案,被警察揪着不放,你能舒服了呀。”帅朗嘴尖牙利,几句质问,那木警员悻然撇撇嘴,答不上来了。

    这是两难,虽然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的义务,可这个义务未必谁都愿意履行,毕竟要拿正常生活的秩序来换,在现实中不阻挠就不错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希望你理解。”方卉婷试图舒缓帅朗的不平情绪,一说帅朗立马接上来了道着:“你们工作就是毁了别人的生活,对吧?”

    “不对,是让更多的人生活得更好……我是学心理学的,我觉得你的态度有点偏激了,这份对警察的偏激态度应该来自于你的父亲吧,我听说你们父子关系很紧张。别生气,我无意窥破你的隐私……其实我们不比你强多少,小木定级后没准会分到郊区、远郊的派出所、刑警队什么地方,我呢,一工作原来的专业都荒废了,我们在工作组搞外围其实也是想多学点经验,没准对以后有所帮助,不过看来我们俩都不行,没白没黑忙活,里外都讨不得好……真是因为这案子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我道歉。”

    方卉婷很诚恳说道,一说这个木堂维眼睛瞪大了,可不知道方姐如何来的这么谦虚的态度,而且是对一个自己怎么都看不惯的嫌疑人。更奇怪的是这话明显都是撒谎了,工作组的都讨好这位下基层镀金的方姐还差不多。

    木堂维一惊,这表情让帅朗捕捉到了,帅朗一指木堂维顺杆爬了,教训道:“听听,美女多有素质,人家都道歉了,你也不吭声?总得表示表示吧?”

    “我……”木堂维憋得眼睛瞪大了,看不惯帅朗这么嚣张了,不过霎时觉得脚底在疼,是被踩着了,一想不敢发作了,硬生生把气憋了回去,很难为了憋了句:“……也道歉。”

    “哈哈……我要告诉你,是我踩你了,你生气不?呵呵……”帅朗促狭地一问,吐着舌头,早发现了俩人的小动作,踩了这货一脚,谁知道这货真改口了。又被调戏了,木堂维咬牙切齿瞪着眼,不料脚下又疼了下,附带着方卉婷很生气的眼神瞪过来,这回可是真的,于是又愣生生把表情变得笑意盎然,摇摇头:“不生气……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尴尬地木堂维埋着头,不看帅朗了。帅朗抿着嘴笑得浑身直颤,现在倒有点喜欢小木这警察了,确实是个小君子,粗话都不会说一句。

    每每得空总得调戏小木几句,方卉婷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对帅朗没治了,干脆直言问着:“帅朗,虽然小木对你态度不怎么好,你也不用这么促弄他吧?你打他在先,这事要发生在派出所或者刑警队,我想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吧?”

    “无所谓,我皮粗骨头硬挨得了揍,你想干什么随便,顶多拘留几天罚俩钱,你还能怎么样?”帅朗不屑道。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不想兜圈子了,我觉得我们俩最起码是以诚待你,其实就想换一句实话……很难吗?你说的,我实在不知道那一句是实话。”方卉婷放下了筷子,凝眸脉脉地盯过来,直看着帅朗。

    心理学讲,如果要取得对方的信任,这个对眼,也就是凝视、注视对方的眼睛至关重要,这一招,被方卉婷运用得纯熟了,最起码她有把队里那些个光棍警察瞧得心猿意马的自信。

    于是方卉婷对付男人的杀器使出来了,这一眼,看得那叫一个秋波殷殷,如同情人在用眼睛表达一种复杂的感情;这一眼,扮得那叫一个百媚自生,眼波流转中似乎带着某种欣赏;这一眼涅,又有点像爱侣之间用眼神表达的诉求,是那么的期待;甚至于这一眼,凝视着的双眸,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信任。

    帅朗愣了,被警花猝来的一眼看愣了,斜眼看过来,然后又摆正姿势,诧异地看过来,很大胆,很无所顾忌地看着警花MM,瓜子脸、丹凤眼、鼻如悬胆、唇线翘弯,沾着油迹红唇很润,很让人有顿生一亲芳泽的欲望,一刹那间男人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隐藏着的那些下流想法“轰”地直喷涌而出了,让帅朗瞬间感到有点眩晕。

    丫的,这是美人计上来了?帅朗握着拳,敲敲自己的脑袋,又揉揉眼睛,眉头一皱,盯着,不吭声,叫上板了。

    眸子很清澈,眼光很狡黠,表情很玩味,人很大胆……方卉婷感觉到了,那眼神既有色又有淫还有很多很复杂的自己无从辨识的细微动作,肯定不会像身边这位单纯的小警,巴不得全身心奉献;肯定不像自己身边追求自己的男人,除了色和淫没有其他东西,也不像任何一种自己熟悉的感觉。

    是什么?在这凝眸的一刻,方卉婷也愣了愣,怔住了。

    正吃着的木堂维看着俩人对眼,同样怔住了,刚要出声一下子想起茬事来,据说方姐学过心理催眠,据说这心理催眠学到极致很恐怖,能让铁口钢牙的嫌疑人如实交待自己的罪行。想到此处,又噤声不敢打扰了。

    是催眠!?

    不是,是对眼。如果催眠也是方卉婷感觉到自己被催眠了,从那道复杂的眼神中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望,强烈的自信,而且感觉到,他似乎并不像外表的这么不羁,否则不会有如此特立独行的孤独……甚至于方卉婷从眼神中联想到内心那些曾经欣赏的硬汉形象,渐渐在这个眼神中迷失,忘记了此时身处的噪杂环境。

    吁……半晌帅朗叹了口气,脸侧过了一边,叹了声,大有白菜虽好,可没咱拱的机会那种喟叹。一侧之后又回过头来,方卉婷惊省之后,有点讷言,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似乎也正是自己俩人对此人苦苦相迫,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正如他所说,即便他清白无辜,也要被这事毁了正常生活。

    “你们想听实话对吧?”帅朗出声道,这句引得俩警察顿时心神一凛,下意识地瞪着帅朗,帅朗叹着气道:“实话就是你们根本抓不住她。”

    当然抓不住,连帅朗也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别说这俩嫩警了,一说帅朗见得俩人脸上的诧异之色,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是贬低警察,而是以你们初出道的水平确实抓不住她,不要相信什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有社会形态就有犯罪现象发生,没有那一个社会形态能百分之百地消灭犯罪,那么就是说总有漏网之鱼……想要捕获漏网之鱼,你们应该从她每次作案的环境、对象、手法、现场痕迹入手,研究她的出没和选择下手对象、时机的规律,她犯的案子越多,露出来的破绽就会越大,只要她不收手,总有失手的时候……你们方向是错的,不去研究实际的案例,没有确定情况就揪着个外围知情人死缠烂打,这是派出所的侦破水平,要是这么能找到人,就不是女魈了。”

    呃……木堂维噎着了,噎得直瞪眼咳嗽了一声,这丫的专业素质快赶超警察了,童政委经常就这么教的,可说的容易倒到难,能有几个罪犯是分析出来的?那个不是连敲带打顺藤摸瓜揪出来的。此时木堂维倒真怀疑帅朗有隐情未讲了。回头看看方卉婷,同样被惊讶地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帅朗,此时证明了心中的一个疑问,反骗警察的儿子肯定耳渎目染了不少案子,根本不像先前所想的那样,是个未经世事的小青年,一进门就把诸多不利于己的情况全部暴露出来。

    “谢谢,我相信你……非常相信,我们确实和这个神出鬼没的女魈不是一个档次。”方卉婷压抑着心里的好奇,沉声说了句。

    “别套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连我也被骗了……快点吃,吃完回去休息,你们还想查、还想审,随便喽。”帅朗无所谓地道,表情有点无奈,撇着嘴,找了根牙签,很没风度地剔着牙。

    “不用了。”方卉婷低下头,同样无所谓地说了句:“你可以走了。”

    “什么?”帅朗眉一皱,这可真惊讶了。

    “你可以走了,刚才我上洗手间的时候请示过工作组,工作组授予我决定权,如果有疑点,我可以再滞留你,直到四十八小时;如果没有疑点,可以让你离开……”方卉婷说着,抬眼微笑着看了稍稍吃惊的帅朗一眼,加重的语气道着:“我选择相信你,我觉得你很可信。”

    说话着很信任的眼光从凤眼水眸中附送过来,帅朗看着愣了愣,顾不上放纵下流想法了,一扔牙签说了句:“早说嘛,瞎耽误功夫……”

    腾声一起,起身就走,一刻也不愿停留,刚走两步,方卉婷出声叫着:“等等。”

    帅朗一惊一耸肩膀,人没动,只有脑袋贼忒忒扭过来,看着方卉婷和木堂维,笑了笑没吱声。像是在说,你敢试我,我就敢跑。

    “你真不够意思,我本来可以威胁到你的,最起码我可以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和你周旋,不过呢,那样我觉得有侮警察的荣誉了,所以我一概不用,小木也一样……你打了小木,小木又请你吃饭,我又在工作组组长面前极力采信你,你不至于连句谢谢也没有吧?”方卉婷揶揄地说着,此时没来由地很自信地感觉浮现在脸上,看着帅朗的时候同样在玩味地笑,玩味甚至到了暧昧的程度,不帅朗有点消受不起,客气地道了句:

    “对,应该谢谢……那二位,多谢了啊。”

    说了句,毫不客气地抬步就走,几步穿着人声鼎沸的饭桌,眨眼出了门厅,这回真溜了……

第53章 去也匆匆 来亦从容

    攘攘熙熙的饭店,来来往往的食客,都被热气腾腾的烩面和香飘溢桌的美食吸引着,只有领座的几位注意到了这一桌三个人刚刚的怪异之处,不过更愿意把这当成都市两男一女的三角恋爱之类的烂事,仅仅是报之以一个打酱油人等的旁观眼光,顶多再下意识地对这桌上女人多看几眼。

    对,那个女人,颇有看点,此时保持着遐思的姿势,优雅地把玩着修长的手指,手指和手背,手背和皓腕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造型,造型之后是浅笑着,眉飞媚生的眼,每每无意中看到此处的异性,都会不自觉地多看几眼。木堂维看着她不动,悄悄侧过头瞧了一眼,愣住了,每一个女人都有最美的一面,总会在不经意的绽放出来,而此时似乎就是,似娇而嗔、似媚亦美、眼波流转的方卉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有撩得人怦然心动的魅惑之力,木堂维注意到,三米之外的一位貌似中学生的自作多情了,嘴里吸着面条看傻了,以为美女青睐自己了;五米之外的俩位爷们,心不在焉地吃饭,不时地偷瞟着这里……丝毫不用怀疑,如果不是环境噪杂,这里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会有更多的人停箸忘食。

    半晌方卉婷回了一下头,诧异地看着小木发呆的表情,眉头皱了皱,小木惊省了,赶紧掩饰地问着:“方姐,就这么把他放了?”

    “不放你能怎么样?他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到现在没挑出一点毛病来,再多滞留一天又能怎么样?”方卉婷低着头,挑着根烩面,饭已凉,干脆把碗推过一边,双手交叉着,小木很不解了,感觉这俩人从对话到对眼,玄得有点神神鬼鬼的意思,又来了个小心翼翼道:“那放就放,也不用对他这么客气吧?简直是低三下四了,至于么?”

    看小木不服气的表情,方卉婷笑了笑解释着:“你真以为他是个普通人呀?根本不是我请示的,是童副政委专门安排的,要没找到疑点让咱们把人放了……我听童副政委的意思,好像还不是他爸打的招呼,没准还有其他人出面了,让咱们客气、客气再客气。”

    “哇,不能吧,要那硬关系,还至于这个样子,他自己都形容自己是贫下中农。”小木越听越迷懵了。

    “他是什么人咱们暂且可以别考虑,不过你发现了没有小木,咱们……咱们忽视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父亲。”

    “他父亲怎么了?”

    “你想想,帅世才是个反骗行家,我刚进警校就听过他的先进事迹,那年是打拐案件,在他们铁路系统全市一共抓获嫌疑人二百多人,有四分之一是他从火车上解押下去的,全部是当场识破,很厉害,我刚参加工作到他们乘警大队学习过,非专业比专业的干得漂亮,甚至于现在咱们市局和省厅的诈骗案都要调这个奇人……”

    “那又怎样?”

    “你想想呀,这么个行家的儿子从小能没有受点熏陶?能没有点耳渎目染?再说还没准继承了他爸点基因呢……要真是那样,他要存心误导咱们,还不是小菜一碟?你看他自始自终惊慌过吗?说话打过结吗?逻辑比咱们都清楚,我现在甚至怀疑他跟咱们说的有几句是真话,总不能这么多事,都是死无对证吧?”

    方卉婷终于捋清自己的思路了,这也是和这位知情人打了天交道之后最后的判断,结果是无法判断,一连几句反问,小木也省悟过来了,自言自语道:“对呀?他告诉咱们的都是无法证实的事,住店没记录,公园没旁证、咖啡屋关门了,就在这儿留下监控记录,还证明不了什么……这要是警察培养了个作案的,那出山可就是高手………”

    小木愣住了,细细想想,还真有此患之虞了,惊讶地看着方姐,方卉婷把玩着纤长的手指,有点自嘲地笑了,如果真是随口能诌出这么多无法证实的事来,就这水平都是一般嫌疑人望尘莫及的,现在除了帅朗的身份,剩下一切他所说,还真分辨不出真假来。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

    “等着?”

    “对,等着。我给了他很多暗示,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暗示,什么暗示?”

    “心理暗示。”

    方卉婷嘴角泛着微微的笑意,像是回味着凝眸中那种特殊的感觉,边回味这个另类的心理体验边解释着:“我极力刻画我们的境况糟糕,是在激发他潜意识中的同情心,消除我们和他之间的隔阂,像他这种很要强很自信的人,硬来没有用,你看他的履历都知道,如果我们逼迫,只会引起更大的反感和仇视,有时候博得同情未必不是一种很好的办法,虽然不会帮警察,不过我想他不会介意帮忙境况糟糕的美女吧?……我也暗示着他做过的事,比如打了你,这等于袭警惹了警察,虽然是示之以诚,可总归是让他知道我们没忘了这事,他这么聪明个人,肯定知道我们还会去找他……最关键的是,我还在暗示他,一位女人对异性的欣赏和信任……他要是个男人,我想他不会一点心思都不动吧?所以我觉得他会去而复返。”

    说着,下意识地摩娑着手指,这是在凝视中释放出的信息,女人要释放这种信息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说完了,回头得意地看着木堂维,木堂维愣着眼,这玄之又玄的东西听不懂了,苦着脸问,这样也行呀?

    “那我问你,男人最根本的理想是什么,不要想,直接说……”方卉婷突然来劲了,笑着压低声音凑上来问木堂维,小木对着美厣素面方姐一紧张,眼睛一动,方卉婷警示道:“不要说荣誉和责任啊,刚上班还想这个,过两天你就没了。”

    “那就没什么了,金钱、美女、权力、地位……就这些呗。”小木喃喃不好意思地轻声说着。

    “这就对了。”方卉婷笑着赞了个,不无得意的道着:“传说上帝用男人的一条肋骨制造了女人,所以呢,女人就成为男人无法弥补的一个软肋,如果有一位美女用眼神向他传递着欣赏和喜欢,又有这么多利害关系,你觉得他会无动于衷吗?”

    “不会,肯定要想方设法和你接近……”木堂维笑了笑,认可了,要是这么说倒理解了,不过这么说又不理解了,笑着问:“方姐,我怎么越听越像勾引,怪不得您刚才含情脉脉看着他,吓了我一跳……呵呵。”

    “呵呵……要能勾引回来也算呀,他肯定能帮我们。”方卉婷没心思吃了,挪着椅子起身,此时心神已定,觉得这个躁杂和燥热的环境有点不适应了,边起身边说着:“走吧,饭都凉了。”

    “要是他不回来呢?”木堂维笑了笑,起身跟着方卉婷的步子。

    “连女人的眼神也看不懂,连回来的胆量都没有,那就连勾引也不值得了……放心吧,你以为我名片白送的?过不了今天就有电话……我甚至怀疑他根本不会走,从进来开始,你觉得他很害怕么?”方卉婷道,很自信,不知道是对自己判断有自信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自信。

    两个人出了饭店,方卉婷下意识地看着停车的方向,没人,光车。归途上这回是方卉婷驾着车,有意的驶得很慢,似乎在期待停车场、路口、或者街边某处有去而复返的一位。

    没有,早溜了。大晌午毒辣辣的太阳,要是有人一眼就看得见。

    快驶到二马路,快到单位了,看到方姐的脸色有点失望,还不时地掏着手机看看,小木打趣着:“方姐,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大胆,真敢回来骚扰你,那他要成警察公敌了。”

    据说方姐的追求者涵盖了市局、刑警队以及交警支队包括省厅若干部门的同行,基本是多警种联合队伍,这么一说不无酸酸的成份在内,以他这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学警明显是机会少有,条件不够。说着的时候又倾慕地偷瞟了一眼。

    这句恭维让方卉婷很受用似地甜笑了笑,摇摇头:“你错了,小木,你知道天下什么胆子最大?”

    “什么?”小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色胆呗,色胆包天……这点你不如他。”方卉婷打趣着,说了小木个大红脸。

    说的时候不经意地又想起了在舒爽快捷酒店的一幕,没有解除嫌疑的时候胆子都那么大敢调戏,现在解除嫌疑了,要真是溜了回来也不敢,那就让方卉婷就失望得厉害了,每每在和男人做这种心理游戏时,她自认都会占据着主动一方,鲜有失误。

    又前行两公里,快到单位门口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车身嘎地一刹车,停到街边了,小木诧异地一侧头看方卉婷,此时方卉婷得意更甚,脸上浮着笑意,头抬抬示意了个方向,小木一看,目瞪口呆了,悻然说着:“哦哟……男人不能都这么没出息吧!?还真没走。”

    方卉婷咬着嘴唇笑了,未置可否。

    前方,二十米外,树荫之下,黑黑的帅朗正灿烂地笑着,嘴里咬着根老冰棍,那样子像在街头物色对象的小痞子,看着车停了,招着手,过来了………

第54章 但为卿故 不惧险路

    敲敲车窗,帅朗自己人一般不客气地上车,呼咚一坐,咯吱咯吱咬着冰棍,方卉婷和木堂维回头,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帅朗,直到这货吃完,棍子一扔,这才抹抹手,得意地说着:“惊讶吧?想不到我在这儿等你们吧?”

    方卉婷点点头,嗯了声,貌似意外之喜。小木咬着嘴唇没敢笑出声来,此时倒真不得不相信美女效应了,看来还是卢副局长有眼光,下工作组调了市局的几位女内勤帮忙,这比下命令还管用,呼里呼咚就吸引了各单位一大帮光棍自告奋勇来了,现在连貌似嫌疑人的也没逃过这个效应。

    “咦?怎么了,你们这样看我……”帅朗没省得这俩人什么心思,还以为自己的行径让俩人惊讶,笑着解释道:“反正我失业,大热天回去也没事干,要不,咱们再遛一会儿?”

    “可以呀,没问题。”方卉婷高兴了,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先前的不快。帅朗一指张口结舌的木堂维问着:“怎么?你不愿意呀?”

    “愿意,愿意。”木堂维乐了,点着头,这主动送上门了,没准真有什么惊喜。

    “那……化敌为友了啊,以前啥事都不提了,甭拿袭警说事啊,我这人向来遵纪守法,违法的事从来不干,对吧……来来,握握手。”帅朗伸手握着木堂维摇着,搞得木堂维哭笑不得,不过也拒绝不得,点点头:“得得,我就没当会事,你好意思提,我都不好意思提呢,都说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哎,那就好,省得我走了你们找后账……那,你呢?”帅朗伸着手,伸向侧头回来的方卉婷时,又是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了,像夏日的清凉袭身,格外亲切,方卉婷款款伸出手来,笑着和帅朗握着,凉凉的小手,让帅朗倍感舒爽,而且最欣赏这女警的大胆和泼辣,握着的时候根本没有抽回来的意思,帅朗看来还真受用那双眼睛的凝视,此时握着小手瞪着大眼,很玩味地看着方卉婷,似乎要再来一次眼相见心相连的那种触电体验一般,方卉婷抿嘴笑笑道:“我想你都不会置我们不顾的,再怎么说你也是警察的儿子,对了,顺便说一句,你父亲是我的偶像。”

    原本想套近乎的,可不料这句一出,惹得帅朗不高兴了,腾地把手放了,不凝视了,怏怏不乐地斥道:“你谁不能崇拜,崇拜个他呀?告诉你们啊,要没那身警服,我爸就一暴徒,我就是在家庭暴力中长大的……还有,生活作风不好啊,娶了俩老婆,你是不了解,一了解你会很失望的。”

    小木听得诧异不已,回过头看,看帅朗说得振振有词,又是不解地看看方卉婷,这意思很简单,就没见过这么说自己亲爹的。简直是奇也怪哉……方卉婷倒知情达意,看帅朗不乐意了,笑了笑转着话题道:“好,不提他,你是你、他是他……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不会又想消遣我们一下午吧?”

    “我不放心呗,警察的信誉都不太好,别回头找我后账。”帅朗强调着,瞟了方卉婷几眼,不知道是找托词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看小木又强调了句:“小木你别怀疑我,我确实不知道女魈的下落,我真的是受害人。”

    没戏,小木侧过面没搭话,方卉婷索性来了个大方,款笑着安慰道:“这个不用强调了,我都说相信了。”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够意思,我也不能太不够意思。”帅朗道,一句隐晦,小木和方卉婷心思一动,都注意上了,就见得帅朗凑上来,神神秘秘道着:“你们不就想抓几个骗子么?这个太简单了,一个女魈算个屁呀,我告诉你们个超级骗子团伙怎么样?逮着了绝对比女魈轰动效应大。”

    啊?……小木眼睛瞪大了,方卉婷皱眉了,一个有点激动,一个有点怀疑。

    帅朗见俩人没搭话,又加重了语气:“当警察不是你们这么当滴,小木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新人,胆这么小打架都不敢怎么行?……方姐你,我见面一看你就是个内勤,社会上这形形色色你们根本没见过……这犯罪要过瘾,那得做大案;当警察要过瘾,那得办大案,我爸说的……你们想不想办大案?”

    帅朗捋着胳膊,教育上俩菜鸟了,方卉婷听这口吻,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诧异地瞪着帅朗,一眨眼形象又被颠覆了,知情人更像嫌疑人了,此时又有点揣不准了,小木可来劲了,乐颠颠地问:“多大个团伙?”

    “都说超级的,有一百多号人吧,涉案金额得几百万才打得住,那窝点我可知道,直接告诉你们,你们带队回头把他们端了,那可省大事了……这事真办了,你们俩牛B掰大了,没准给你们整个全国优秀干警都说不定,玩就玩大点。干不干?”帅朗神情凛然的打着小报告,小木血涌上头,眼凸嘴撇惊住了,不过可当不了家,紧张地看着方卉婷,方卉婷倒是靠谱点,狐疑地追问着:“你确定?一百多人的骗子团伙,我怎么听着有点玄?”

    “都知道了就轮不到你们插手了……你们不信拉倒啊,不过以后别说哥们不够意思啊……还有,再提袭警什么的事,我是一概不认啊……要不是怕你们找后账,我还不告诉你们呢。那我走了。”帅朗说着,不含糊,说走就要走,小木一急嗨、嗨把帅朗揪住了,要再问详细情况,帅朗看样也不是真走,窝在车里,神神秘秘地和俩人嘀咕上了。

    嘀咕了半天,方卉婷又打电话请示了很久,过了很久,车上人下车换了位置,这才重新起步,不过驾车的,换成帅朗了………

    时间,指向下午十四时一刻。

    ………………………

    ………………………

    十四点五十分,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疾驰,进了临近机场高速的西杨树一幢新建小区里,一路上帅朗保持着几分神秘,没有揭底,而工作组童副组长也仅仅是让俩位外勤负责核实一下情况再做定论,对于帅朗都抱着不敢太信,可也不敢不信的态度。可恰恰此时工作组也没有更好的切入点,童副组长汇报给了卢副局长,都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同意了方卉婷的建议。

    建议什么呢?指认窝点呗。方卉婷又一次选择了相信帅朗。

    车驶进小区过了若干幢建筑,坐在副驾的方卉婷倒不觉得什么,小木就紧张了,宛如大战来临般左顾右盼,这个小区离市稍远,大热天的下午比较宁静,处处还可见施工未清理干净的水泥、沙灰,要理论上,像这样近郊的地区交通方便,治安力量相对薄弱,还真是藏身的好地方,正怀疑着,车停了,一看停的地方是楼侧面的拐角,还以为帅朗有动作,不料帅朗只是随意地扭过头下任务了:“就在那个单元,小木同志,给你一个光荣艰巨的任务怎么样?”

    “你说吧,没问题。”小木慎重地点点头。

    不料帅朗呵呵笑了,一指单元门道:“那你从现在开始数单元进出的人,数几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数人!?”小木眼睛一瞪,又觉得被调戏了。

    “兄弟,别不相信哥,哥从五岁和看嫌疑人,要没结果,你把我抓进去。”帅朗正色道。

    看帅朗说得不像开玩笑,小木不吭声了,还真靠着侧窗数上了,不一会就见得几个人,四男一女从面包车上下来进了单元里,小木拿着小型望远镜瞧瞧,架着数码机照了张,不过看来看去,怎么着也没有帅朗像嫌疑人。

    蹲守的时间最沉闷,不过今天可不沉闷,前面,帅朗爬在方向盘上,眼睛似笑非笑,侧头盯着靠着座位无所事事的方卉婷,开着空调依然有点沉闷的车厢里,靠得如此之近,那沁着汗粒的鼻尖,那灵动的睫眉,都是如此的触手可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帅朗总觉得一股如麝如兰的芬芳缭绕在身边,每每和方卉婷的眼光碰触时,总有一丝淡淡的暧昧似有似无,越抓不住,越让帅朗心里痒痒,帅朗同志可不懂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诫言,色迷迷盯了一大会,直言不讳了:“方姐,我发现我很喜欢你呀……特别是你那双眼睛真好看。”

    呃……后座的小木噎了下,有呕吐感觉,还真是冲着警花回来了,不过这赞美得太没水准,就个“好看”?哄乡下妞呢。

    噗声方卉婷也笑了,这是自己收到最坦率直接的一句赞美了,笑着道:“谢谢,后半句我收下了,前半句还给你。”

    嗯?什么意思,帅朗一愣,一想才省得“我很喜欢你”那句被还回来了,一想到这个嘿嘿笑了,越觉得这警妞有意思,要不为什么边拒绝还边翘翘眼皮做一个好似调皮鬼脸的动作呢?

    就像一个玩笑,帅朗一点也不介意,立马接上来了:“喜欢很多种形式的,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点的,比如我这人就和你们一样,疾恶如仇、急公好义,最看不得这些违法犯罪,再比如,你们是警察,我是警察家属,没准还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是吗?我倒也有同感,这些是从你父亲那儿继承的吧?”方卉婷附合。

    “太对了,我是没当了警察,要当了警察我比我爸牛多了……他快五十才混了个大队长,我要到那年龄最起码得当个公安局长……”

    “呵呵……像,很像,没准还真行,那你为什么不考警校?”

    “谁说我没考?现代教育制度有严重问题,你看像我这么个优秀人才,他们居然不录取。”

    “哈哈……损失,警队的巨大损失……”

    帅朗没个正形,纯属瞎扯,而方卉婷像很享受这种谈话方式一般,跟着调侃,后面的木堂维听得坐不住了,几次听着帅朗地恭维方卉婷的穿着、气质以及开朗的性格,甚至不啻搬出沉鱼落雁、闭花羞月来,一搬出四大美女来方卉婷脸上挂不住了,后面还坐着位呢,直斥帅朗胡说,谁可知道帅朗应变很快,一转口说是方姐理解有误,现代四大美女是如花、芙蓉、凤姐再加上乱发照片的兽兽,把方卉婷逗得一会儿嗔一会儿恼一会儿又哈哈大笑,俩个人说得热乎之下,几乎把后座辛勤工作的那位给忘到脑后了。

    不得不说时间问题了,和妞在一块时间过得贼快,这扯着扯着就到快六点了,小木提醒的时候帅朗才省过来了,不过照旧让小木盯着,自己却邀着方卉婷去吃饭,小木呢,甭管他,一会儿给他带回来。

    俩人下车步行着走了,虽然是并肩,可几乎是互挽,把小木给羡慕得呀,你说这人和人差别咋这么大涅?自己天天和方姐在一块都没几句话,敢情帅朗认识才一天,这倒成熟人了,说得这么热乎还一块去吃饭,再呆两天,十成十得把人勾走。

    有人在车里胡扯,烦。没人胡扯剩小木一个人了,更烦。焦烦中胡思乱想,木堂维倒觉得更应该担心的是身边这个帅骗子,一大会没见俩位吃饭回来,甚至于又怀疑方姐被帅朗拐走了。

    焦躁地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得帅朗和方卉婷回来了,此时天色已渐渐地暗下来了,上了车方卉婷递着一份烧麦和一瓶饮料,好歹让小木感觉到了搭裆之间的温暖,帅朗则坐到驾驶位置上悠哉地吹着空调,边吃着小木生怕这俩又喷起来没完,赶紧地问着帅朗道:“哎哎,帅哥,先别摆龙门阵……咱们这任务怎么办?你让我看了几个小时了,照了一堆照片,你到底让我看什么?骗子在哪儿?”

    “哦……照片上基本都是。”帅朗随意道。

    “啊?”方卉婷和小木被雷击了,尔后方卉婷吓了一跳,要着相机,一页一页翻着数码照片,隔着二十余米,面部特征不是太清,不过看得到大概,坐车来的、步行的、有独行的、有三五搭伴的,多数是单裤或者短裤、半袖的清凉打扮,不过问题来了,都是普普通通的居民,和这里所有居民没有什么两样,这怎么会是骗子?

    而且就是骗子,你有什么证据?谁脸上还写了个骗字不成?

    “哥哎,您别消遣我们啊,我怕了你了,到底怎么回事?”小木呆住了,又觉得自己被狠狠涮了一把,没准这货就是想来搭方姐胡扯什么团伙呢。

    “这怎么回事,帅朗?”方卉婷虽有怀疑,不过口气很善,有些事还真看不懂,就像不拿身份证住旅店一样,你没见过,都不会相信就那么简单。

    “这就是经验的差别了啊,要我爸在,早看出不对劲来了……”帅朗牛B大了,俩警察的懵然无知似乎恰在他预料中似的让他很得意,这就开始摆了,一正色问着木堂维:“小木,你数过没有,这个单元,B16幢,今天下午从三点开始一共进出的多少人?”

    “嗯,我看一下……”小木掏着小本子念着:“三点十六分来了一辆松花江,车号豫A***,五个人进了楼;三点十九分,出来一对男女像是一对夫妻;三点二十三分,来了三位……三点四十二分,有辆五菱轿车……”

    “等等……总人数,出多少,进多少,简单点。”帅朗道。

    小木脑筋不错,嘴唇喃着大致算着,瞬间报出来了:“进去一百三十二人,出来二十一人……哟?”

    灯下黑了,一瞬间,小木觉得那里不对劲了,顾不上吃了,手写着计算结果,愣住了,可不知道那里不对,方卉婷一看这个八层小楼,奇怪地问:“咦,这么多呀?”

    “对啦,毛病就在这儿……你们看,这幢小区新建不久,入住率不到一半,门禁物业管理混乱,这个单元左右一共十六户,加上阁楼和负一层才二十户可住,那来的这么多人?这情况正常吗?”帅朗故意问道。

    愣了,这点可就是外行了,一个学心理的,一个学痕迹检验的,还真说不清为什么人这么多,小木看不惯帅朗的得意劲道了,还真别扭着道:“他就这么多人呢,现在人家公司租房当宿舍的多了。”

    “这就是接下来要干的事了,走,带你们参观下团伙……”

    帅朗神神秘秘笑着,先下了车,方卉婷和木堂维不敢怠慢,知道关键的时候来了,一前一后跟着帅朗,三个人到了B16幢的对面一幢,跟了几步才发现帅朗根本没有目标,而是四处瞅着什么,那样像个来溜门撬锁的。俩人要问,不料帅朗示意着别吭声原地等着,稍倾目标出来,却是个随意的目标,帅朗若无其事走着,跟着那人,小木和方卉婷诧异地远远看着,看目标不过是个提着菜篮的半老太太,弄不清帅朗究竟想干什么。行了不远,那老太太掏着钥匙开了楼门,眨眼进门之后,小木一看帅朗,愣了。这货伸着脚掂着门,向俩人招手,敢情这是找机会赚开楼门进楼里呢。

    进门的时候,小木怪怪地盯了帅朗一眼斥着:“哟?挺利索嗳?以前练过?”

    “甭拿有色眼睛看人啊,这办法贴广造卖菜推销的都会,不学这招怎么进楼门呀?别说这儿,你公安局有岗哨我都溜得进去你信不?”帅朗不屑道。

    “拽得你,有本事你溜看守所去。”小木噎了句。噎住帅朗了。

    方卉婷被这俩斗嘴逗得掩嘴笑了笑,没吱声,帅朗直带着俩人上了九层,一指通往楼顶的天梯,先自爬了上去,这会倒发现方卉婷不那么矫情了,二话不说跟在俩人后面手脚并用攀着钢筋焊的天梯,直上楼顶。

    俩个人循着帅朗指示的方向趴到了楼角上,帅朗架着望远镜辨了辨的方向,一指,把望远镜递给了小木,小木架着一看一个激灵说了句粗话:“我靠……牛!牛大了。”两眼圆睁,激动和紧张全写到脸上了,方卉婷接过望远镜细细一看,半晌,目瞪口呆地放下了望远镜。

    对面五楼,一屋子黑压压挤着人,像在上课或者特训什么的,一会儿有人振臂高呼、一会儿是群情激奋,男男女女挤满了房间,粗粗一看两个单元住户要挤够近百人了。虽然看不清面部,可那场面足够惊人了,特别是如此多的人聚在一个百平米的居民住所里。

    “这到底干什么的?不会是邪教吧?”小木紧张兮兮地凑上来问帅朗,这年头啥事都有,弄腾时候整整拉了两列车成员疏散,难不成死灰复燃了?帅朗笑着道:“邪教场面比这大,这是骗子,组团的骗子……是什么人嘛,不好说,你们调队警察查查不就知道了,聚这么多能有好人吗?哎对了,别调派出所的啊,特别是西扬树派出所这一片,没准他们就知道,不敢来抓。”

    “没证没据怎么出警?再说我申请搜查证也得一段时间呀?”方卉婷难为了。

    “要什么搜查证,查个暂住证就全露馅了,别的我就管不着了,不过你们看到了啊,咱们公安的治安方针是什么,打防结合,以防为主……这么大的治安隐患,就没事也应该查清楚来人吧?……我敢打一百个保票,里头没有一个中州人,也没有一个有暂住证的,都说中州骗子多,其实都这帮人把咱们中州的名声搞臭了……爱管不管,反正我指给你们了……”

    帅朗无所谓的得啵着,学着他爹当年的口号,反正指给你们了,你们看着办吧。

    这下揣不准了,木堂维和方卉婷互视着,心意相同,再笨也看得出这么人聚集不会是什么好事,再怎么着这其中肯定有治安隐患,要是像帅朗所说是个涉骗的团伙那就更恐怖了。想了想,方卉婷关了相机的闪光,拉到最大焦距照了几张,换着内存卡把图片压缩着从PDA设置了发送。拔着电话回到了打抢防骗的工作:“童组,有点新情况向您请示一下……”

    请示了很久,扣了电话方卉婷又伏下身来,三个人凑到一起,谁也没吭声,又等了很久才收到了回信,短信形式的,方卉婷看了一眼小声说着:“童组让咱们原地监视待命,等待支援。”

    黑暗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在帅朗的脸上,像猎.艳的淫笑,像得逞的奸笑,谁也没注意到这货正打着什么鬼心思………

第56章 隔岸观火 釜底抽薪

    “支援,支援,西杨庄小区,B16幢……我们被打了。”

    “我们遭到袭击,重复重复,我们遭到袭击,我们是巡警三队……哎哟……”

    “闫队,是传销,肯定是传销,我们掏到窝点了,这些人急红眼了……”

    “顶住……支援马上就到了,一个也别放跑。”

    车载台指挥频道里乱嘈嘈的一片,听得童辉有点皱眉,这帮子治安巡警和一帮匪军一样,相互间的联络和通话毫无章法,最起码要比刑侦上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此时现场的事揪着心,无暇兼顾这些,刚向卢局汇报,汇报中间几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实在有点应接不暇了。

    已通过小木的短促汇报确认是传销,而且找到直接的证据,只不过没想到能从传销上升到暴力事件,这下子让童辉对事件和自己的前途都有点迷茫了,几次催着司机加速往现场赶。

    距离西杨村最近的城东高新区治安大队的警报拉响了,十数辆警车载着从楼上披着衣服、胡乱套着装备的人员,内外勤全部上阵了,风驰电掣地赶向现场,初步的消息是数人受伤,协查的巡警和聚会的传销人员发生了肢体冲突,已有数人受伤。

    隶属特警行列,有丰富对付群体事件的防暴特警整装上阵了,盾、盔、棍三位一体的方阵,厚重的装备裹着,次弟上了警车。

    防抢反骗工作组的电话响个不停,卢副局长被两部办公电话和一部手机拴得死死的,这一猝来的情况喜忧掺半,地方算是找对了,可准备工作太不充分了,慌乱中应接不暇地调动警力,对方究竟有多少人、事态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支援的警力能不能及时到现场都是一个问题,一堆问题搅得这位领导头昏脑胀,正对着电话发着雷霆,斥着童辉为什么还没有到现场,这边的事又来了,市局的刘、张二位局长闻讯赶来,秘书一汇报,紧张地安排秘书看电话,小步跑着下楼迎接去了……

    三位公安领导感觉到事态严重,车边走边调动着警力,沿机场高速的方向,鸣着警笛疾驰的警车越来越多……

    一时间,像油锅里倾进了凉水,炸锅了。

    …………………………

    …………………………

    有些事就出得很突然,最起码让小警木堂维觉得很突然………

    十五分钟前,接到了第一组到场巡警,带着人沿着楼角、花圃和小区的荫处,一行人窝到了B16幢的楼下,本来想学着帅朗的办法等着住户赚开楼门的,不料半天没等到人,这帮子巡警倒也训练有素,粗粗一问情况,干脆架着人梯从二楼的楼道窗户爬了进去,开了门,原本就以为对付些坑蒙拐骗的小贼,这么多警力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队巡警直趋五楼,上下沿楼梯靠墙待发,带队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足有一米九高,队员都称呼王组,这王组一队人可没那么客气,直接咚咚咚擂门,里面的开道缝问问,当然是查暂住证了,谁可知道遇上硬茬了,隔着铁门一行梳中分头的男子要搜查证,不给证不让进屋里;这王组一队巡警进门串户查暂住那还有过搜查证,气急败坏地搬了一堆条款诈唬,而里面更横,你诈唬什么呀?深更半夜进老百姓家里,你们警察就特殊呀?

    这年头别说警察横,敢跟警察理论的也不少,今儿就碰见了,俩边对叫几句,人家里面那位根本不买巡警的账,几句不投机,干脆“嘭”声把门关上了,王组火了,挥着手一吆喝,队里出来位小个子,王组一指门:打开。

    小木吓了一跳,可不知道还有这么执法的,悄悄一问,王组不在乎了,直说着都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不是什么好鸟,刚才就听见里面哄哄攘攘的,不是聚赌就是群.嫖,要不就是聚一块抽呢,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赶紧地,别一会进去把证据销完喽……应声上来那位掏着小工具,在锁眼里鼓捣了几十秒钟,“嗒”声锁跳了,外层的铁门开了,这王组倒没来更狠的,擂着门喊着:“里面听着,不是我们闯不进去,铁门已经开了,我劝你们放聪明点,自动打开门接受检查……大不了核实身份办暂住证的事,花不了多少钱,别把你们都拘留回治安队,有你们好看的……”

    声若洪钟、喊似炸雷,不过效果明显,里面的估计听到了铁门开的声音知道无法善了了,终于吧嗒开了门,还是那梳中分头的,这会笑了,笑着躬着请着王组进来,边请边隐晦地说着咱认识西杨派出所什么的什么的,一进门,王组吓了一跳,整个客厅沿着进卧室的走廊都站满了人,高高低低、男男女女,都报之以一个极度仇视的目光,一看真有这么多人,而且有市局的人在,王组公事公办了:“身份证……不是本地的拿出暂住证来,你叫什么?这么多聚一块干什么?扰民呀?”

    “警官同志……这都是豆制品加工场工人,刚招的今天刚到,还没有来得及办……要不我们马上去办,怎么样?”带头的西装革履,中分头油光发亮,大夏天衬衫领带颇有几分成功人士之风,不过放这地方看得就有奇怪了,王组大致一打量,刚问了句:“一共多少人?”

    话音未落,外面的队员有人喊,这间门开了,有人要跑。

    “堵住……一个也别放跑……”王组一听,偌大个子堵到门口,一看对门的铁门开了,喊了句,对门涌出来一堆人“轰”声如潮而出,可没料到沿楼梯都是堵着巡警,前后一挤一拥,胆大的和警察挤一块了,胆小的往回缩,和后面的挤一块了,上上下下冲撞在一块,骂声、叱喝声、脚步声、吃疼的哎哟声一下场面混乱了,已经进到家里的王组几人刚回头,瞬间捕捉到了有人窝着身子要朝卧室方向溜,刚叱喝着让人站住,不料有人煽动着,员工们,我们一起冲出去,这间的人也乱了,一下子群情激奋,涌到了王组堵着的门口,和几位警察扭打到了一起。

    “堵住楼口,一个也别放跑……”王组在大声喊,喊了一声就被叫骂和扭打的声音淹没了。

    “往楼下走……都往楼下走……”对方的有人在指挥。

    “嗷…嗷…挤下去,把他们挤下去。”一群人在喊着,趁着人多往楼下冲。

    身着便装的小木沾了个便宜,钻在502室的人群里没有成为众的矢之,趁着人多眼杂混乱的场面沿着墙角窜了几个房间,不料却发现这层的两间是通间,两个三室一厅的住宅那间都有住人的痕迹,粗粗看过,随手捡了几张混乱丢下的纸张,那上面画着树状结构图,做到金钻、银钻、蓝钻的收入分别是多少,一看大致确定,就是一个传销的窝点,警察来得太突然,没有来得及收拾,这都是学员的笔记,又悄悄蹙了几间,意外地找到了铜版印刷的薄册子,一看如获至宝,就往怀里揣,边揣边电话汇报,不料恰被急匆匆往外跑的几位女传销分子发现了,一看、一愣,小木撒腿就溜,那披头散发的女传销分子扯着嗓就喊,啊,这儿有警察,揍他……几个悍女追着小木就打。

    人太乱,没人理会这等尖叫了,此时都恨不得插上翅膀从五层飞下去逃脱樊笼,五层到四层,巡警堵着下面,传销的堵着上面,上不去也下不来,夹在中间的歇斯底里的狂喊着,人群半晌移动不了,后面的谁又出主意了……都回房操东西,往下砸,谁也挡不住我们前进的步伐,员工们,考验大家的时候到了……喊得声音很大,蛊惑性更大,三层往上堵楼口的巡警瞬间就感受到头上、肩上,火辣辣地疼,是五层的返回去的把垃圾、煤球、炉渣、拆了的板凳椅子腿当远程进散武器了,一会儿有人觉得目不视物了,一扯脑袋,居然还有把衣服内裤当武器扔下来来……

    乱像更生,巡警劣势渐显,三十多位警察被打散了,渐渐地边挡边往下退。

    ……………………………………

    ……………………………………

    方卉婷飞奔着从对面的楼里出来,已经听到了B16幢这个单元的混乱从房间延伸到了楼道,男人的叱喝、狂骂、女人的尖叫、双方打斗对恃的趿踏声清晰可闻了,不时地有东西哗啦声砸破了玻璃飞出来,原本楼底排放不多的车辆都叽叽喔喔的乱响,跑到了楼门口,对着锁着单元门,方卉婷却是无计可施了,重重地跺着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让开……千万别进去。”后面跟来的帅朗上来了,把方卉婷拔拉过一边,然后在方卉婷眦目瞪眼中,蹭下把皮带解下来了,还未等方卉婷出声问,就见得帅朗套着皮带,绕着门把手,绕了几圈套紧了,打了个死结,方卉婷一看急了,拽着帅朗斥着:“啊,你这干什么?咱们的人还在里面……打起来他们肯定吃亏。”

    “要跑了亏就白吃了……快走,车钥匙给我……”

    帅朗反手拉着方卉婷,情急之下的方卉婷头皮散乱着,神情有点紧张,明显不同意帅朗这办法,帅朗顾不上废话了,拽着方卉婷摸着口袋抢了过来,一听混乱的声音已经延伸到三楼了,顾不上说话了,拉着人直奔向坐驾。

    开门,上车,方卉婷从副驾上来了焦急拽着帅朗:“不能走,小木还在里面……不能扔下他们逃跑。”

    “呜”声发动着了车,帅朗一侧头看到方卉婷如此紧张,在紧张、情急和焦灼煎熬中的方姐端得是另有一番风味,帅朗一翻眼睛凝视着方卉婷,看也不看方向,呜声车打了个旋,急速地后退着,就听得帅朗喊着句:“坐好。你看我像临阵脱逃的么?”

    方卉婷还未省悟,刚扶到车把手,就觉得“咚”重重一震,一回头,车背后顶住单元门了,一想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再一想哭笑不得了,门是往外开的,这算是从里面打不开了,堵着门让里面的开打呢。

    “咱们的人还在里面呢。”方卉婷耷拉着嘴唇,愣声问着。

    “谁让你们警察动作这么慢呢,后援跟不上,人一跑全完了。”帅朗道,拉着手刹,打上倒档,干完收工,拍门下车招着手让方卉婷下来,方卉婷刚跳下车,咚咚咚几声重响吓了一跳,接着就听着门里有人粗嗓大喉咙在喊:

    “谁他妈把门堵住了……快撞,撞开……”

    咚咚咚地撞门声响着,不过无济于事了,方卉婷发了个怔,可不知这样也行,正愣着,自己的胳膊一动,一回头,是被帅朗拉着,机械地跟着帅朗直奔了几步,不时了躲着从窗户上飞出来的砖疙瘩煤球块,俩人飞跑着到了B16幢斜对面的一辆五菱宏光轿车前,帅朗放开了方卉婷到了车前一掀车前盖,正不知道帅朗要干嘛的方卉婷还没出声,就见得帅朗伸着手抓了一把红蓝绿的车线路总成,咬着牙使着吃奶的劲一拉,嘭声拉断一多半……方卉婷苦着脸,怎么看这货怎么像个搞破坏的,这会了还有心思兼顾这事,刚问了句你这干嘛,不料帅朗不答话,拽着方卉婷又跑,直跑到了楼窗的凹角安全位置,这才蹲下身来,方卉婷车喘着使劲掐了帅朗一把问着:“你这干嘛?问你话呢?”

    “问就问,掐什么……”帅朗摸摸被掐疼的地方,一看方卉婷射向自己那等疾恶如仇的眼光,呲笑着道:“这叫釜底抽薪……你忘了,这车是谁的?”

    “哦……你是说……”方卉婷恍然大悟,指指五层的方向,下午就是这车往这里载了几次人,小木都留下照片了。

    “对,想通了吧,知道怎么当警察了吧?要抓得抓住要害,这帮传销的黑着呢,把人从全国各地骗来,第一件事就扣身份证,然后就关在这儿洗脑,洗完脑然后再让你去骗人……一般情况下,他们的人和东西都是分离的,这就是你们经常抓不住,就抓住也没法定罪的原因,今天这个突袭可收获大了啊,没准楼上他们留了一堆证据,再加上车上的,再加上小木下午的照片,做个证据链绰绰有余,逮着带头的,你们警察连查扣带罚没,得挣好几百万呐……我提醒你啊,这幢楼是个大黑窝,你们一会儿查查负一层、一层,还会有巨大的发现。”帅朗蹲着身子,注意到B16单元的方向,边摆活着,水落石出了,现在不藏私了。说完还没邀功,哟哟哟嘴里吃疼喊着,却是被人揪着耳光了,揪着一回头,看到方卉婷的冷眼了,剜着不怀好意地看着斥着帅朗:“你早知道,你不说?”

    “方姐,你不会真不懂吧?我是为了你呀?连我这良苦用心你都不懂?”帅朗嘻笑着把方卉婷的手拿开,小声解释着:“都说了这么利润丰厚的事,要真是事前得知是传销,我告诉你,警察一窝蜂就都来抓来了……那轮得到你们俩新人,那,这回没跑了,是你们先发现的,你居功至伟,对吧。”

    “照你说,我还得谢谢你是吧?”方卉婷一听,倒也有几分歪理,真要是这种案值巨大,涉案众多,而且可以查扣和罚没的金额很大的话,说不定还真像帅朗所说,连侦察也不会用自己和小木俩新人,一说帅朗笑着回过头来,不料方卉婷心神刚定,却是看到了帅朗瘀肿的眼角、胖了一圈的脸蛋,低着头,扑哧声笑了。

    紧张刚过、暧昧又生,估计是回忆起了不久之前楼顶上发生的那一幕,这一天是如此的惊魂,让方卉婷怦怦乱跳的心几欲出腔,现在才看清了,自己那几个耳光很重,可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又急、又气、又恨、又狠,不过在这些之后又有点免不了喜欢的成份在内。一笑,帅朗有点羞羞赧地摸摸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了。

    半晌,方卉婷故作不知,找着话题问着:“哎你刚才说,负一层和一层,还有什么猫腻?……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能一次说完呀?”

    “也没什么,这我可真说不清楚,那时候我送饮料,经常来这一片,就见这帮人经常搬进搬出成件的货,我估摸着不是哪儿骗来的,就是偷来的,这负一层和一层,整个是个窝赃仓库……你们打开一查不就知道了。”

    帅朗道,刚说着,全身一个激灵轻咦了声,下面的话挂断了,方卉婷一惊,顺着帅朗的目光一看,也惊住了,虽然堵住了门,可没堵住窗户,有个黑影正顺着三楼的楼道窗户爬出来,颤危危地站在楼沿着,伸手触到了下水管,跟着手足并用,攀着下水管往下爬,方卉婷紧张地掩着嘴唇没有喊出来,这个高度摔下来,起码也得个半身不遂……

    一惊讶,帅朗摸了块凝固的水泥块就要起身,方卉婷知道这货手黑,紧张地后面拉着帅朗的衣襟,帅朗一回头,方卉婷摇摇头,示意着别去,时间到这会,后援快来了。不料帅朗促狭似地回头,笑着道了句,没事,看我把他撂倒,说话着凑上来呶嘴“啵”声香了个,紧张得方卉婷可没料到帅朗此时还有这心情,躲也忘躲了,被结结实实在脸蛋上吮了口,一羞一气回手捂着脸蛋,帅朗早嘿嘿笑着溜了,操着钵大的水泥块沿着楼角蹿了过去,不过不是下水管的方向,而是那辆五菱轿车的方向……

    就在方卉婷未解之时,那黑影已经顺着下水管落地了,此时人声噪杂,挤在B16幢这个单元的人黑咕隆咚打闹得正热火朝天,不时地有居民打开了窗户,听着这边的叫嚣、骂声、砸声,开窗一瞧瞬间又闭紧窗门,在这个郊区小区治安不见得怎么好,谁也不想节外生枝。就在方卉婷惊讶的观察中,那黑影快步溜着,还真是去了五菱车旁,弓着腰眨眼消失在车后……

    开门,上车,扭钥匙……咦?没着火,再扭,咦?还没着火……车里人惊惶之下还以为自己拿错了,跟着凑上来仔细一瞧,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了。

    笃……笃……笃,车里人一惊,一回头吓了一跳,侧窗上出了个黑影,知道问题在那了,一急恶从胆边生,嘭声重重一开门,帅朗轻松地后退一步,挡着去路,不料那人有点狗急跳墙了,冲上来,朝着帅朗挥着胳膊就是一拳……这一拳那怕冲开出路也罢,打倒拦路的更好……一冲、嘭一声、哎哟一声惨叫。

    帅朗还站着,手里拿着钵大的水泥块,打人的却是左手握着右手,吃疼地在哎哟哎哟乱叫,那一拳结结实实迎到帅朗水泥块上了,一倒帅朗嘿嘿笑着挖苦着:“哦哟,别出手这么狠呀,知道害人害己了吧?”

    “兄弟,那条道上的,放条生路,我身上有银行卡,连卡带密码还有现金,都可以给你……”那人低声快速说着,捂着不听使唤的右手,站在帅朗面前,这是最后一道屏障了,咬着牙才从三楼下水管上溜下来,可不知道连车也被人做了手脚。

    “来不及喽,再说你天天骗人呢,谁知道你是真的假的?”帅朗掂着手里的武器,不屑道。

    此时,已经听到了警报的凄厉作响,大队人马将至,被堵的这位看无法善了,抱着一线希望掉头就蹿,不料帅朗猝间发难,学着奥运会铁饼国标的姿势轮了几圈胳膊,然后是一声“看招”,声随着手出,黑影猝来,前面没跑几步的后腰一疼,哦哟一声栽倒在地,方卉婷快步趋了上来,就听得帅朗大义凛然一句:“铐上!居然敢袭警,回头收拾你。”

    方卉婷扭着胳膊,把这位逃脱的反铐到地上,怪怪看着帅朗,哭笑不得地剜了眼。灯光下,帅朗嘿嘿哈哈得意地笑得直侧过了脸,有点不意思了。

    警笛声声,第二队巡警飞驰而至,方卉婷亮着证件,指示着方向,一群巡警围拢在B16幢前,把爬着下水管想溜的几位连扑带铐恶虎扑食般地擒住了………另一辆单行的警车呼啸而来,童辉副组长带着工作组人员从车上跳下来直奔现场时,B16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后援来了,鼓噪着的传销人员退回了五层,还在不时地扔着东西发泄着,和警察对恃着,楼下堵门的车被移开了,王组带的一队的巡警搀着、背着、抬着伤员从楼道里出来了,一看横着出来的不少,童辉直倒吸凉气,可不知道传销的还能狠到这程度………边安排着叫救护、边布置着现场布控,特别是普通居民,沿单元派人先把人都堵回去生怕围观……

    又一队三辆大巴驶进小区了,一下车,上百人的防暴盾沿B16幢排开,白盾、铁盔、整齐的方阵,在夜色中像个古战场对垒般声势慑人。

    直至此时,局面才算控制住了………

第58章 两头卖乖 里外讨巧

    胖子大号程洋、小号程拐,坑蒙拐骗的拐,除了胖得不堪重负、丑得不堪入目,据西城书市的零售商反映,还有一个特点是坏得生疮流脓,那市场里有点良心的书商多少有一半正版,无良的书商偶而也搞点正版充充门面,程拐属于卖书几年根本不认识正版为何物的货色,原先在西城书市有门面,不过某次中州郊县某八年级地理练习册统一出现装订错误,夹了几页的小H书片段,媒体报道揭露一片哗然,一查二查,查到程拐头上把店给封了。

    封了之后不久,程拐摇身一变,从零售商就改行成批发商了,越挫越勇,还是孜孜不倦投身于山寨文化事业。

    此时程老板瞪着伸手要钱的帅朗,有诧异、有愕然、有惊讶、有怀疑,看得浑然忘我,当然连掏钱也忘了。帅朗可没耐心了,抬腿嘭一声直踢这货臀部的厚肉叱着:“程拐,装什么孙子?一让你掏钱,你就手足瘫痪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这这……”

    胖程洋捂着臀部,半天没想好这话怎么说,瞪着帅朗似乎不认识一般,其实俩人熟稔得紧,从穿开裆裤上铁路子弟小学时候就认识,虽然这胖的比帅朗大两岁,不过程洋经过几次努力留级之后,两个人从同伴又多了一层同学关系,直到后来成人,又多了一层合作伙伴关系,中午接了帅朗的电话,帅朗直说要带人灭了西城书市何老白的地下仓库,这事程洋根本没当真,每次喝高了哥俩都这么吹嘘,谁可知道这会成真的了,左想右想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着帅朗:“我说忽悠,你不是想忽悠哥口袋里的银子吧?我怎么看着是抓传销搂草打兔子,弄了何老白的仓库,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叫双管齐下,你分不清主次,是端盗.版窝搂草打兔子抓了传销,你猪脑袋呀,怎么会和我没关系,要和我没关系,我中午就能知道,还不怕告诉你,这就是我举报的,人都是我找来的。”帅朗这会拽了,一看程洋不太信,一把揪着这货的前襟叫嚣着:“嘿你什么意思?说话又不算数是不是?不是我给你忽悠来这么多警察,能端了何老白的仓库?你自己报警试试,看有没有人管?……对,老子还没朝你要医药费呢,看……”

    帅朗凑着脸,把因为非礼某妞光荣负伤的脸凑到程洋跟前,这成了举报受伤的铁证如山了。程洋打着打火机瞧了瞧,耶地吓了一跳。帅朗知道这货心宽体胖最怕暴力活动,旋即痛心疾首指着程拐表白着:“程拐,兄弟我容易么?为了帮助你成为西城书市最大的卖家,我他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刚刚不是我腿脚快,早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你说我这么为兄弟两肋插刀,你王八蛋连钱都不肯出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说,别介……我我……辛苦兄弟了啊。”

    程洋手足无措的安慰着,搓搓肥手,可不知道怎么着更好的安慰,或者是讲讲兄弟之情压压价格什么的,帅朗一瞅这货的样子,马上话锋一转:“甭讲价啊,中午说好的,两万,少一毛钱我把你也举报了。”

    “哦哟哟……不能一点兄弟之情不讲吧,兄弟情没有还有同学情呢,同学情没有咱俩好歹还有穿开裆裤的交情呢,那有这么咬死不放口的,少点少点,哥亏待不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生意多难做,咱出的毛书就比纸钱稍贵点,能有多少利润?”程洋果真是如此想法,恬着脸,不敢不给,又舍不得全给。那毛书就是盗.版的意思,其实就是个纸钱而已。

    帅朗一听,手叉在胸前堵着车门,不屑地说着:“少来了,何老白占西城书市一半货量,这回丢一仓库存货,再被警察捋来捋去几次,一两年他翻不了身,那西城书市还不就数着你了,这等于把多大的一块市场蛋糕送给你了,别说两万,二十万都不亏……”

    “耶耶耶……你到哥身上削两块膘得了,还二十万……这不要命么?”程洋发着牢骚,打着小算盘。

    “少废话,给不给吧?警告你啊,你敢说话不算数,我就敢说话算数,你不是不相信这些人是我带来对不?要不我把他们带你窝里查查?”帅朗威胁道。

    程洋瞪着眼:“你敢,抓了我你丫是同伙,我那货你销出去多少?”

    帅朗刺激道:“同伙也分主次,我就一马仔,一举报你立功,连罪都抹了。”

    “妈B的……鳖孙,真你妈鳖孙,亲兄弟你都下得了手……”

    程洋气着了,瞪了半天揣度着其中的利害,知道这价码不好搞了,拔拉过帅朗开着车门,帅朗直坐到了后座,前座的程洋艰难地摸索座位下,帅朗正奇怪这货怎么敢把钱放车里呢,起身的程洋一扬手,一摞钱递过来,看来确实也愿意为竞争对手倒台买单。帅朗得意的在手里掂了掂,拿着钱朝程洋的脑后吧唧就是一下:“还有呢?”

    “明天给不成呀?谁身上装那多现金。”程洋无奈地道着。

    “中午都约好了,你猪呀,不知道取上?”帅朗叱道。

    “你每回喝高了都说帮哥们砍何老白呢,谁知道真的假的。明儿给你打卡上。”程洋道着。

    “这个不谢了啊,明儿收不到钱找你。差一万啊。”帅朗道着,数了数,不客气地揣进兜里,提醒着数目,嗒声开着车门,程洋伸出脑袋来:“哎,别走呀,昨天还说你袭警,今儿怎么跟警察穿一条裤了?这到底咋个回事?”

    “袭警算多大个事,袭就袭了呗……你忘了我爸干嘛的,警察,知道不?天下警察是一家,乘警和巡警那是哥们,一个招呼一打,看见没,拉来好几个大队,连传销带书仓全端了……拽吧?没见过这么大阵势吧?敢欠我钱下回收拾的就是你。”

    帅朗下车凑到前窗跟前吹上了,哥几个不喝酒一吹都是黑.社会,喝了酒再吹都是本.**,一个比一个拽,不过是话吹得大,事办得少,这次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帅朗岂能不拿出来扯扯虎皮,一吹听得程洋倒是更确信了几分,不过想到了个问题置疑了句:“你爸不是不管你了吗?又管上了?”

    “再不管也是亲爸,真有事他能不管么?算了,不跟你扯了,这警务内部信息,你知道的太多了没好处,回去赶紧卖你的毛书去吧啊……这段时间小心点啊,肯定要打击你们呢。”帅朗一听,差点露馅,挥着手打发着,正好电话铃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一想这陌生的号码很熟悉,是方卉婷,这就嘘了声把程洋的话堵了回去,转过身一接,故意在程洋面前显摆似的:

    “方警官,您说,还有事吗?……哦,我在小区外面准备回家呢,哦,知道了,我马上到……查出来多少,哟,20多万册呢,好好好,非常好,没事,没事,我不累……”

    其实从“马上到”一句之后,帅朗早摁了电话,对着手机瞎摆活着呢,说完了,一收手机在程洋面前扬了扬,拽得成了公务繁忙的警察,不耐烦地说着:“看看,多忙,一点闲功夫都没有,还得和警察一块办案,现在警察他们离了我就成聋子、瞎子了,没哥们我,他们不行呐,……啊,你回去吧啊,我走了。嘴牢点,别跟人说啊。”

    这回可真把程洋忽悠晕了,又有警察家底,又有真实事,再加上这电话来得及时,程洋兄弟原本还打算赖着一万拖拖看看,此时不敢不信了,开着车门下车拽着帅朗警惕地看看四周小声商量:“哎哎,要不,咱再商量个事……中原街上那个小书市,我知道他们黑窝在那儿,给哥端了,再给你一万……那块市场够肥,管得松。”

    神神秘秘,凛然一脸,直竖了一根肥手指。

    说什么来着,人不能太有能力了,一有能力这压力立马就来,被程洋这坏水冒的样子看得噎了一家伙,帅朗翻着白眼抿着口水推拒着:“得,先把尾款付了……其他事都好说,一个小书市算个毛,多大的我都给你办了……嗯,先回去吧,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咱们再商议着,有哥们这层关系在,迟早你是中州最大的山寨书商。”

    “嗳,好好……我等你啊,余款明儿一准给你。”

    程洋点点头,乐了,直恭送着帅朗进了小区。

    恰恰在这时,小区里砰砰砰响了几枪,帅朗听到过枪声,一下子吓得站住了,惊讶得不知道又出什么变故,一回头喊着程洋叫着:“发什么呆,警察开枪了,今天是要重拳打击你这号无良奸商,还不走等什么?”

    程洋这才省悟过来,应了声,钻进车里,一溜烟跑了。

    帅朗几乎是小步奔着回到B16幢现场的,到了现场松了口气,估计是鸣枪示警呢,看看时间十时刚过,此时的现场人更多了,巡警沿着四辆大巴组着人墙,B16幢楼前黑衣特警和防暴警荷枪实弹押护着,从楼道里次弟出来了双手举在脑后的传销人员,没有更大的冲突发生,脑袋再洗得邪恶也知道挡不住警察的攻势,从周围人窃窃私语的讨论中知道了,原本还对恃着,不过警察鸣枪示警又放了几颗催泪瓦斯后,就都投降出来了。

    现场虽然人多,可井然有序,出来的传销人员被警察分批押上了车,一旁的采访车上架着摄像,录着这个现场。另一头灯光通明,就着B16幢打着探照,是电视台的一男一女正对着公安方面的领导采访,估计明天又要出现警方迅速出击、捣毁传销窝点,再加上个净化文化市场之类让人蛋疼的新闻了……

    一层和负一层的灯光都亮了,估计这是黑仓库要大白于天下了,其实何老白书仓在这儿很久了,和传销窝屁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帅朗恰巧知道这儿有传销的、如果不是程拐愿意为何老白的书仓被端买单,恐怕帅朗不会有这么一次见义勇为了,不过现在摸摸心口的位置想想,这事办得挺不错,这么多传销分子都落网,要少坑很多人的,再怎么说也是件好事。

    对了,摸着心口位置,那儿硬梆梆的正揣着一万块钱,其实啥都虚的,就这东西左右着人类的道德水准高低。

    ……………………………………

    ……………………………………

    人群里的帅朗看着场面,那份得意洋溢在心底甭提多爽了,四顾着找着方卉婷的身影,不过人又多又乱,好容易看到人了,正站在警戒线后也搜寻着,帅朗乐滋滋地奔上去,刚到警戒线跟着,看着平时不怎么顺眼的巡警也亲切了,不料乐得忘乎所以了,刚刚靠近,那巡警脸色一沉,手一摆:后退后退,没看着警戒线呀,说你呢……

    对了,咱现在是个外人,帅朗赶紧退了几步不想惹着这差爷,摸着手机拔着方卉婷的电话,稍倾方卉婷奔过来了,亮着警证把帅朗带进警戒线内了,刚走几步就埋怨着:“去哪儿了你?不找你,你在眼前晃悠,找你了,你不见人了。”

    “不你让我走吗?你看我犯病,我看着你就舒服呀?”

    帅朗没好话了,刚刚被警察拦了下,太拿咱不当自己人了。一听方卉婷这么冷言相加问候也没有一句,不客气了。这句噎得方卉婷眼凸了凸,非常意外地瞪了不以为然的帅朗一眼,好像在记忆中没有那个男人敢这样不客气地说话,一瞪帅朗正好回眼看,一看不客气到底了,干脆道:“咱们相互之间虽然是利用关系,也不用这么给我脸色看吧?”

    对了,对妞别客气,特定的时间和环境可能发生不特定的事件,在大多数时候,一个无业青年、一个警队之花,恐怕很难再见倾情搂着亲嘴。再说再说方卉婷从楼上下来已经判若俩人,那态度变化的让帅朗很难接受,估计有一腿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与其低三下四,倒还不如忽悠上程拐俩钱到裕达国际整个双飞呢。

    “你……”

    方卉婷牙缝里迸了个字,可没料到的事太多,没想到帅朗出去一会儿态度就如此恶劣,如果不是周围人多,那一脚早实打实踹上去了,好容易压抑了压抑怒气,边走边说着:“懒得跟你计较,我们领导要见你……见了领导别胡说啊。”

    说着附耳上来小声道着,敢情是从负一层和一层发现了个地下仓库,又有书、光盘、磁带,里面据说还有违禁制品,正等着文化、和工商来鉴定,其实不用鉴定,巡警都知道那什么玩意,一看那欧美黑鬼和白妞极具冲击力的包装就知道,中州文化市场、电脑市场的拐弯抹角兜售光盘的货源就在这儿……不过帅朗听来听去,却是很意外地,连工作组也被事外了,市局要以此事和工商、文化部门统一口径,搞成什么文化市场打击盗.版“红五月”专项行动宣传,毕竟这么大的地下仓库也不多见。

    果真是个蛋.疼的宣传,帅朗很不客气了白了方卉婷一眼。

    这一眼白得方卉婷有点讷言了,说起来连她也觉得不舒服,一旦搞成统一行动,自然都是几部门联合的功效了,恐怕连工作组的作用都要弱化了,作为警察顾全大局服从组织安排这自然是没有二话,可把这话换个方式告诉帅朗,怎么说怎么别扭。当然,这是工作组的安排,是生怕在知情人这里再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方卉婷说着生怕帅朗难堪什么的,措辞选得很委婉,当然是顾全大局一类了,不料说来说去,直到站在楼角说了半天,帅朗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方卉婷压低了声音奇怪问着:“……听明白了没有,你好歹给点反应呀?”

    “反应?什么反应?”帅朗不以为然,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

    “也就是说对外宣传时是警方的统一行动,这次传销和地下仓库涉案金额都不少,也是出于对你保护的目的,你能理解吗?”方卉婷小声问。

    “理解呀,这有什么不理解。”帅朗无所谓地道。

    “真的理解?”方卉婷不相信了,侧头看了看帅朗的表情,那表情无动于衷,根本没什么表情。

    “你看你这人,也太小看我的觉悟了吧,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个人的目的,我是没有滴。”帅朗摇摇头,很淡定、很坦然、也很无所谓地说着:“小木一直说我这人没道德责任感,我想在你心里,我一定也是个没道德责任感的人,不过将心比心,我比你们强一点点,所以我无所谓,所以我理解。”

    说话的时候瞟了方卉婷一眼,不过无动于衷的帅朗此时心想的是,这些虚名都是神马浮云,哥要的是实惠。再看方卉婷蛾眉凤眼,秀厣素面的样子,又有点觉得在楼顶弄的实惠少了点。

    无从知道帅朗做了手脚的方卉婷可愣了,不但看不懂此时帅朗为何得意洋洋,更听不懂帅朗说的什么道德责任感的话,愕然追问着:“你……你发什么神经,什么意思?”

    “真不懂啊,这个传销窝点存在半年多了,我告诉你,和你穿一样衣服的肯定有人知道,没准还参与分红了;这个仓库也有很多人知道,据说是个很有钱的老板,靠卖你们查出来的东西发家的……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地方都能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要不是你们俩小警什么半懂不懂误打误撞揭出来,恐怕还要发展下去……你觉得谁比我更有道德责任?传销的?卖违禁品的?还是你们?”帅朗张着大嘴,揶揄地说着,不无调侃,听得方卉婷无言以对,帅朗呵呵笑了笑总结发言了:“连这些都理解得了,也接受得了,你觉得还有什么我理解不了。”

    方卉婷听出点味道来了,敢情这货根本就一清二楚,说起来一切还真都是无意之举,如果真是层层上报、级级压任务的话,恐怕还没有这些收获,只不过那什么道德责任的话让方卉婷听得别扭,十分别扭,有点诧异、有点愕然、有点陌生地看着帅朗,不过怎么看也像个能冒坏水,而冒不出浩然正气来的主,半晌,不跟他扯了,一指车停的方向:

    “好……看来你是觉悟挺高,那就好……去吧,那辆豫AE**32车里,童组长会跟你谈的……”

    “没啥谈的,发个见义勇为奖,那是骂我呢,我都不敢要。”

    帅朗发了句牢骚,循着方卉婷的指示到了车前,敲了敲车窗,上了车,和车上的卢启明副局长、童辉政委说上了。

    押解的队伍陆续离场了,工作组、治安支队、防暴大队以及西杨派出所分别滞留了一部分人,接下来肯定是庞杂的取证笔录工作,真的接近尾声了,这些事方卉婷都不操心了,一有这种案例各单位肯定都是抢着办,到时候挤到表彰通报上都有一份子。

    这些,都是耳熟能详、见怪不怪的事,不过此时看来,让方卉婷觉得好像又一次暗合了帅朗那句带着痞味的调侃,案子和嫌疑人浮出水面了,民事、刑事责任都有人负了,可存在如此之久,发展到如此规模和危害,肯定和邻里的漠视有关、肯定和执法不力甚至循私枉法有关、肯定和知情人的瞒报有关,那么谁又来为这种道德责任买单呢?

    帅朗理解,方卉婷想着却是又有点不理解了。怪怪地想了很久,才见得帅朗从车上下来,一下来,人又大变样了,耷拉着脑袋,像被雷击电打了一样有气无力、无精打采朝着方卉婷走来。

    郁闷了良久,方卉婷终于噗哧声灿烂地笑了,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了,上前几步小声幸灾乐祸着:“刚才有人还拽高尚来着,怎么样?有点想不通了吧?告诉你,白干了啊,奖金都没有……”

    咝……帅朗嘬着嘴吸着凉气,剜着方卉婷,咬牙切齿要揍人的表情,方卉婷吓了一跳,急步躲开两步,就见得帅朗恶狠狠地说着:“稀罕呀,就你穷警察那俩工资还不够塞牙缝呢,谁在乎这个?……哎我说,谁他妈出的馊主意把我爸叫来了?当我是小学生呀,出点事还通知家长?不知道我爸脾气不好吗?真再揍我一顿多丢人,我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方卉婷可不知道来了这么一茬,哭笑不得地看着帅朗发飚,可看不懂帅朗这么胸怀坦荡,这么大义凛然,却还怕老爸。迎着帅朗呲眉瞪眼的样子,方卉婷促狭似地指指帅朗身后,帅朗一惊噤声回头,却是卢局和童组也下来了,一下子话咽肚子里了,不敢发飚了。看样车上谈得不错,童辉笑呵呵地把车钥匙递给方卉婷,直安排着方卉婷把帅朗送回工作组,俩领导意犹未竟,又是对帅朗一番鼓励安抚,一个表扬好青年、一个夸奖好同志,一个直说是这孩子挺识大体,一个补充说,这孩子很有前途,俩人旋即又异口同声断定,这是当警察的父亲教育的好,归根结底帅世才同志受党教育多年,受组织培养多年,看来这效果很明显,都延伸到下一代了………俩老警察夸奖的帅朗直腹绞胃疼脸发烧,不迭地告辞着跟着方卉婷上了车,气咻咻地躲在后座,连方卉婷也没兴趣搭理了。

第59章 父爱如山 思念做船

    父亲,对于帅朗是一个无比熟悉,又极度陌生的字眼。

    成人之后,很多儿时的事是无法忘记的,比如记得小时候一家三口骑一辆破自行车,老爸蹬车,后面带着老妈,前面带着儿子,一家三口到黄河边上钓鱼,那时候的阳光明媚和欢快笑语,几乎定格在帅朗的记忆中成为永久的幸福画面。其实帅朗一直标榜自己很纯洁,真的,这是千真万确的,自己小时候是蛮纯洁的,最起码在那个幸福的环境中,永远是无忧无虑的纯洁。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懵懂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疏远,于是记忆就变成严峻肃穆的乘警父亲经常拉着未懂事的儿子,来往于铁路线上,幸福的记忆被锁在心底的最深处,换成了冷冰冰四面玻璃的乘警室,经常所见的是暴怒的父亲把在车上偷抢拐骗的嫌疑人铐回来,有很多哭天呛地或者血淋淋的场面,是被偷被抢的无辜者,是作案被抓的嫌疑人、是执法受阻的乘警,幼小的帅朗过早地目睹了善与恶最激烈的角逐。

    再后来,父母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儿时的幸福也走到了尽头。

    都说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可一个扔下家庭的母亲和一个日渐消沉的父亲,让帅朗再也体会不到曾经的幸福和温暖了,在乡下爷爷奶奶家断断续续住着,很有限的印像,只剩下风尘仆仆出车归来的父亲,偶而回家,也是一屋酒瓶和不出工就喝红眼的父亲,再或者就是抱着自己,眼睛里郁着泪,叹着气抚摸儿子,让儿子总也看不懂的父亲。

    我恨他吗?

    帅朗经常恨得咬牙切齿,初中寄宿、高中寄宿,当奔波在外的父亲无意发现儿子已经会逃课了、会喝酒了、会抽烟了、会打架了,会进派出所了,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手铐,就是皮带,就是暴怒之下拳打脚踢,很多次打哭了打跑了儿子,再找回来,关起门来,又一个人抹泪,孤独地在哭。

    见父亲悄悄流泪很多次,就想恨,帅朗也恨不起来。甚至于唯一怨恨的,是那个让父亲的脸上再有了笑容,让父亲的生命里再有了记挂的后妈,尽管帅朗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总免不了要生出一份怨恨,怨恨这个女人,夺走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父爱,那怕这点父爱是以皮带和身上的疼痛为代价的。

    那么我和父亲之间还有爱吗?

    帅朗突然间眼睛发酸,忍不住想捂着脸号陶大哭,举目无亲的走出家门,被人轻视过、被人侮辱过、被人殴打过.被人欺骗过,挣扎着生活在这个冷冰冰的城市里,苦过、累过、伤过、痛过、同样像父亲那样悄悄地哭过,躲起来悄悄舔着伤口,这些,都不算不什么,唯一在年节合家团聚的时候,那份冷清和孤独的煎熬,每每总让帅朗喝得酩酊大醉,在醉里抹一掬泪,把忘不了的,强行忘却。

    可有些东西,忘得了吗?

    毕竟是他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毕竟是到现在仍会来看我的父亲,我忘得了吗?

    车行到了市内,一路上方卉婷注意到了帅朗的怪异表现,隐隐地知道这对父子关系不好,有意地放缓了车速,此时,繁华的街市、耀眼的霓虹、如织的行人、似流的车海,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西杨发生的事完全是两个场景,帅朗无言的看着车窗外世界,心里满满当当充斥着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很多次,很多在过年团聚的时候,忍不住想回家,忍不住想见那位恨儿不成龙的父亲,忍不住想把自己这两年的苦楚痛痛快快倒出来,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最终忍住了,忍住了回家的渴望,不想再去破坏那个全新的家庭,不想再把失望带给刚刚从消沉中挺过来的父亲。

    唏嘘的声音在后座响起,帅朗就着袖子,无言地消灭了眼中的湿润,过去太久了,那种感觉虽然清晰,却不像刚开始那么强烈了,或许时间真会冲淡一切的,就像已经快忘了母亲的样子。

    蓦地,眼前一晃,帅朗一惊,是方姐的伸手回来了,手上捻着一包纸巾,要递给帅朗,估计是听到了声音,预防措施就先来了,帅朗没好气了,不耐烦地道了句:“你给我这干嘛?”

    “未雨绸缪呗,我听说你和你父亲两年多没见面,能告诉我因为什么吗?”方卉道。

    “不能。”帅朗坚决回绝了。

    前面的方卉婷缩回了手,吃吃笑了,剩下俩人独处了,这倒回复了那个知情达意的方姐,或者在西杨现场对帅朗的认识又深了一层,笑了笑,驾着车,很慢,找着话题道着:“帅朗,别闷着呀,我给你讲个笑话,想不想听?”

    “随便。”帅朗从来没有的干脆利索回道。

    “话说呀,有一位美女………”方卉婷揶揄的口吻说上了,停顿了一下,见没有引起帅朗的兴趣,话锋一转直达主题道:“嗯,这个美女呢,结了婚、又离了婚,她觉得自己很郁闷,很难过,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啊?你已经二婚了?”帅朗突来一问,惊讶地道。

    “不是我,我说的是别的美女……听笑话你都能想到我身上,真可以啊你?”方卉婷斥了句,接着故事道:“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上帝,上帝要满足她两个愿望,于是这个美女告诉上帝,把负我的前夫狠狠揍一顿,然后再把我最爱的男人带到我面前……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吗?”

    “这女人呀,心就毒,都离婚了还打人干什么?”帅朗看到另一个侧面,方卉婷笑了笑道:“错了,你这人很没趣啊……故事是这样发展的,上帝满足了她的愿望,然后这美女发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鼻青脸肿被上帝揍了一顿的前夫。”

    “……你想告诉我,其实爱和恨都是同等的?”帅朗一下子捕捉到了方卉婷的心思,暗赞着这妞倒也不愧是学心理学的,恐怕已经窥破了自己此时的心态。

    “对呀,爱之深,恨之切嘛,童副组长托我劝劝你,这事其实和我无关啊,这次的防抢反骗铁路是个重点,免不了地方公安和他们协同办案,卢副局长也有点私心,想让你父亲这个反骗专家给我们地方反骗组的指导指导……所以呢,童辉副政委就想了这么个切入点,其他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你父亲一知道这事,大老远巴巴就赶来了……”方卉婷说道,帅朗心里没来由一跳,不知道那股血有点往头上涌,惊讶地离座凑到驾驶位置,紧张、结巴地问着:“真……真的?没骗我吧?”

    回眼瞥了眼帅朗,方卉婷笑了笑:“当然是真的……看来你也想他?”

    “哼,不想。”帅朗瞬间发现失态,摇摇头,又回身坐下了。

    “我没骗你,你自己在骗自己……”

    方卉婷悻然说了句,这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恐怕是自己帮不上忙了……

    ………………………………

    ………………………………

    当方卉婷走进工作组的办公室时,稍稍吃了一惊。同组从市局、刑侦、治安方面来的几位年青小警,正围着一位上年纪的警察,在观摩着一份什么录像,一看,又稍稍吃了一惊,是疑似女魈的录像,从中州老烩面馆提取到的,其实放起来,不过几分钟的光景,那俩位嫌疑人到现在都说不清自己的钱怎么丢了。

    录像,放了两遍,几位初涉此道的警察看着居中而坐的帅世才,方卉婷也悄悄地注意着这位凝神观察、一言未发的前辈,传奇中人物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鬓间发白、额上的皱纹很深,皮肤很深,眼睛很亮,人显得很削瘦很精神,对比着帅朗,倒觉得这爷俩挺像,不过表情上差异太多,帅世才是正气一脸,而儿子帅朗,是痞气一身。

    “这个……小刘,这个让我发言合适不合适,毕竟我家这臭小子涉案,按理应该回避,你们这几个年青人,不通过的领导就把我拽上了?”帅世才笑了笑,一笑倒和他儿子蛮像,很亲切,带着狡黠的亲切。

    “没事,帅前辈,我们组长还要请您来给我们讲课呢。”一位小警说道。

    “对,帅朗早解除嫌疑了,您儿子怎么会是嫌疑人?”另一位附合着。

    还有俩位也在劝着,骗子的案例不少,但真正能抓到,能定罪的占总案例的比重那是微乎其微了,特别是从各大队调回来的资料,加上中州饭店这份清晰的视频,就放眼前看着,都说不准是怎么骗的人,有这么一位专家来了,自然是要请教了。

    “这是调包,同伙有三到四个,录像里的看到的人,最少有她的同伙两个……你们看。”

    众人一讶,这是一个全新的论调,都提高注意力了,帅世才很正色地解释着,倒着视频指点着:“让兑汇的看完真钞之后,此时有一位女人起身离开,你们,她走的方向,正好背对着监控,再看她的包……她穿是件宽大的披肩,正好遮住了……再看这个细微的动作,虽然没有看到她换包,不过你们看她的右肩动了动……是换走了,手法很利索,是个老手。”

    仔细、仔细,再仔细,屏幕上的人影来回动了几次,哦声四起,四五个警察这才恍然大悟,是同伙把真钞换成假钞了,都向这位一眼窥破玄机的专家投之以羡慕的眼神,帅世才笑了笑继续道:“第二次,继续换……你们看,此时进来一位警察,俩位兑汇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这儿,女嫌疑人用餐巾纸掩护做了个手脚,把百元换成一元的了……这个警察是个假的。”

    “假的?”众人吓了一跳,那技侦上的放大的画面,实在看不太清,既然看不清,怎么可能判断是假的。有点不太相信。帅世才指指画面问着大家:“我问你一句,这样一大碗烩面,你们把碗端到面前,要吃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拿筷子。”一位小警道,众人呵呵一笑。

    “不对,脱帽……你们看,警帽的檐很低,要像这样埋头吃面,那不但不方便,而且容易沾碗里,烩面碗有多少你们知道的,再说,正常警察别说吃烩面,上饭桌的第一件事,都是脱帽……你看他,自始自终都压着帽檐,连面部表情都没有拍清……”帅世才从另一个角度发现了疑点,脱了自己的帽子比划着,一想确实如此,谁吃饭还穿得这么正式。

    “哦,对对对……”调屏的技侦恍然大悟,知道答案找疑点就容易了,把录像往回退,退,直退到门口,有点失望,还是看不到面部,不过看到个发光的亮点,一看自己胸前灵机一动,把小亮点放大着,去着马赛克,虽然模糊,可足够这位拍案而起了,啪声一拍桌子:“厉害,假的,你们看,他胸前的警号,虽然看不清,可位数不对……”

    “哇,冒充警察作案?”几个小警大跌眼镜,凑了上来一看,都面面相觑着。

    “这有什么稀罕的,骗子最会揣度心理。”帅世才笑着释疑道:“他们最喜欢的扮演的就是警察、医生、公务员或者那个容易取信与人的职业,比如在这个案例里,其实假警察根本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出现一下,然后让兑汇的俩人心神稍稍疏忽,为调包的赢得那怕几秒钟时间就够了。”

    “几秒就够?”一位诧异道,有点匪夷所思了。

    “是呀,屏幕上都看不到这女骗子怎么动的手。”另一位看了半天,反应迟钝了。

    “这样吧,我给你们当回骗子演示一下………谁身上钱多,拿出来,用一下马上还。”帅世才笑着,要实战了,今天没来由地心情格外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臭小子的缘故。一说这个年青人都有劲了,掏着衣袋,技侦上那位身上不少,拿了一摞百元大钞,数了数,十六张,一千六,笑着递给帅世才,此时知道帅前辈要玩把戏,都瞪着大眼盯着,连方卉婷也忘了此时的目的了,凑在人群中看着这位童心大起的老同志逗大家玩。

    一张、两张、叁张……数了十六张,帅世才提醒着:“一千六、十六张啊,别一会儿问我多要啊。”

    小警们呵呵一笑,帅世才问:“你们看清了,我捣鬼了没有?……没看清,咱们再数一遍。”

    一张、两张、叁张……数了十六张,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到了帅世才的动作,和自己数钱根本没有什么两样,数完了,大家正不知道这怎么玩呢,帅世才呵呵一笑递还了钱,那人机械的接住,就听帅世才为难地说着:“哟哟哟,同志们,好长时候不练了,手生……要不咱们改天再来一个。您先拿着钱,十六张啊,您的钱。”

    “那怎么行?”

    “帅前辈,你不能逗我们玩呀?好容易来一次。”

    “就是…给我们来一把,都说您是反骗奇人……”

    几个小警追着帅老头不放了,不料帅世才爽朗一笑,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此时方卉婷两眼一亮,想到一种可能了,笑着一指拿钱的那位喊着:“小乌,你的钱够不够?”

    “啊……”小技侦赶紧地把已经装回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张口结舌地看着帅世才,惊讶地道:“少了五张。”

    “在这儿。”帅世才反手一亮,正夹在小指和无名指间,明明就看着数够的十六张,可不知道五张早被藏起来了,一干警察大眼瞪小眼,这才知道把戏在数钱时早耍完了。惊讶之急又是佩服之至,要不是穿着警服,没准当成个玩魔术的都说不定。

    “拿来拿来……我教你们这一招,不过不许乱用啊,这是换汇的,也就是绰号牵金马人常用的手法……”

    帅世才又重新全部拿到了一起,一张、两张、叁张放慢了动作数着,此时大家凑一块才看清了,数的时候已经把几张叠回来了,上面数下面塞,在背后能看清,可面对面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当面数的还有这么大猫腻,嘻嘻哈哈学了一招,帅世才递还了钱笑着道:“江湖上的奇闻秘术可多了,未必咱们没见过就不是真的……前两年我见报纸上报道有宗嫌疑人脱逃案子,咱们警察出的消息是嫌疑人打开手铐脱逃,社会上很置疑这个说法,不过事实确实如此,老式的黄铜手铐,齿、锁之间的间隙,用纸币塞进去在它们之间搭个坡使劲抽,还真能打开手铐……其实骗术和其他一样,越是大师的手法越简单,就华尔街最大的骗局,和咱们民间集资的手法一样,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补不起来的时候,就是案发的时候。搞骗案一定要细心,看穿了,什么都不神秘。”

    说得有理有据,都是这帮坐办公室基层的警察闻所未闻的事,这下子群情更热烈了,端茶倒水的,递烟打火,都缠着帅前辈讲讲乘警大队刚破的那个列车诈骗案,据刚刚接到的通报,在京广一线列车上专门勾引单身女青年或者少妇,尔后用迷魂药迷倒劫走随身行李和贵重手饰的一伙嫌疑人落网,省厅发通报表彰,不料提及这事,帅世才却是摇摇手不说了:“同志们,甭提这事,一提起来我都觉得反胃,江湖讲盗亦有道,骗亦有道,要是设个局别人看不穿,这种骗子很让人服气,就被骗的人都是自认倒霉;不过用迷药、逮谁骗谁、骗不成就偷就抢,还危害事主的性命,这就下作了,这种人根本上不了台面。”

    嗯?又是一个奇谭怪论,骗亦有道的奇谭,众警察随即笑了笑,没有往下追问,不过明显兴致来了,又要问什么,被方卉婷挡住了,笑着劝着大家,马上西杨现场解押的回来了,要准备预审和其他工作,众人听得各自准备着东西,方卉婷笑吟吟地请着帅世才道着:“帅叔叔,跟我来……”

    “您是……”帅世才眼生,皱了皱眉看着方卉婷,不过依言起身了,方卉婷边走边道:“我叫方卉婷,卢副局长安排我把帅朗带回来了。”

    “他在哪儿?”帅世才道,声音不像刚才那么开朗乐呵了。

    “在对面的公安招待所……203,我带您去……”方卉婷道。

    前面踱着步趋行着,不时了方卉婷回头看着,这爷俩的表现好像一样,都是在一瞬间讷言了,严肃了。像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一样,几次看到帅世才皱眉,抿嘴,和他儿子一样揉揉鼻子的细微动作,那是无计可施的表现,方卉婷莫名地感觉到有点可笑,这父子俩相互都是无计可施的表情,真不知道这对父子俩怎么了。

    “帅叔叔,能……请教你个问题吗?”方卉婷轻声道,回头看帅世才盯过来,没等问出口,帅世才自嘲地笑笑道:“您是问我们父子俩有点奇怪吧,不像父子俩?”

    “呵呵……”方卉婷笑笑,不吭声,这老警察和他儿子,一般般眼光锐利。

    “哎……怨我了,这事怨我呀,对他有点太狠了,两年多了不闻不问……啧,可这小子实在是没出息的厉害呀,上学就打架酗酒抽烟偷东西,我真不知道那辈子造孽养了这么个坏种,我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上了大学还是打架,差点被开除,就没被开除,都没拿回毕业证来……哎……”帅世才再提儿子,还是一肚子气,两年了,怒发冲冠成了唉声叹气。

    方卉婷笑了笑,要这么说应该契合帅朗的本性了,不过还是有点不理解地道了句:“那……那您把他赶出家门了?”

    “啊,基本算是吧,我没赶,不过话说得难听了点,他没脸回来,我也不找他,不过活了这么多年,就那回我倒觉得这小子挺有志气,愣是没再回来朝我要钱,愣是摸爬滚打混下来了……有种,我现在才发现我看错他了,这小子有种……”帅世才眼睛亮了亮,很赞地而且有点自豪地说着。

    老头一自豪,方卉婷更看不懂了,皱了皱眉喃了喃:“这……”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我也不期待我儿子理解,不过当爹的苦心我想总有一天他会理解的,他是男人,总得成家、总得立业,总得自己活吧,他爸这个穷警察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他一世,活好活赖还得靠他自己……他这次要犯案被你们抓了,我看都不来看他。”

    帅世才说着,有点黯然,黯然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兴喜,兴喜之后又多有几分遗憾,甚至于那碎家庭和父子之间的尴尬又多少让他有点难堪,说了句,摇着头。方卉婷笑笑致意,没有再说话了,领着帅世才出了监控中心的大门,迎着微微夜风,突然也涌起个很怪异的想法:

    溺爱是爱、严厉是爱、慈爱是爱,其实这个把儿子赶出家门的举动,恐怕也是一种爱……

第60章 相见苦短 因爱寡欢

    “在二层,213房间……这边走,帅叔叔……”

    方卉婷带着帅世才进了公安招待所,前面指引着方向,从帅世才越来越不确定的神色和越来越放慢的步子里,同样看到了和帅朗一样的踌躇,前面引着路先行,背过身暗笑了,愈发地觉得这父子俩不但模样像,连性格也像,刚刚帅朗也是这个样子,原本准备直接领到监控中心的,不过帅朗是死活不进单位,坚决地强调就不想见他,不过方卉婷给了这个缓冲之后,帅朗转眼又听从安排了,敢情是怕人多难为情呢。

    会发什么呢?方卉婷上楼的功夫,揣度着这一对奇特的父子,忍不住要从自己所谓专业的角度来揣测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彼此思念,两年未见,说不定会相见泪眼涟涟、说不定会一见恩怨尽泯、说不定彼此无言、说不定会和好如初……不管怎么样,方卉婷倒觉得童辉副政委安排着这件事,倒是蛮有意义的,对于这位一直身在基层的前辈,免不了几分尊重,对于即将见到的那位,让方卉婷又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俩个人的亲蜜发生的那么突然,以致于她现在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会那么激情,虽然说不清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厌恶,如果厌恶,没准情急之下真敢把他推下楼。

    其实不光这父子俩复杂,方卉婷的心情也很复杂,特别是看到帅世才那双火眼金睛时,有点做贼的感觉,生怕随时就会被帅世才窥破一般。

    笃…笃…笃轻敲着门,没人应声,房间号213,普通的老式旧木门,这个招待所的条件不怎么好,主要目标客户群体就是嫌疑人家属和来公安上办事的各地同行,方卉婷抬头确认是自己刚开的房间,这倒诧异了下,不是跑了吧?一惊一推,门应声自开,根本没有上锁,一开门,放心了,帅朗正坐着,拿着个冰袋敷着脸和眼角。看到父亲和方卉婷同时进来,默默地、缓缓地、很艰难地站起来了,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绝对不是一种喜悦或者忧伤、兴喜或者黯然能表述的清楚的。

    全泪行即将上演,方卉婷笑着道了句:“帅朗,看谁来了?”说着一回头,看到了笔直挺着帅世才表情肃穆,像站在党旗下宣誓的表情,浑然不似刚才和警队那帮年青人开玩笑的样子。

    不对,好像戏份不对,方卉婷看父子俩霎时的表现,觉得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刚刚自己是以常情揣度,而这俩人都是特例,帅朗看到父亲的眼睛定格着眨也不眨,而帅世才看到儿子时,同样是不动声色,就像要接受任务一般,还不忘整整警容,一瞬间让方卉婷也看愣了。

    片刻的三角互愣,帅世才有动作了,几步上前,仔细地看看帅朗脸上、眼角上的伤,那眼神里倒不缺关切之情,这下子让方卉婷反倒觉得有点心虚,毕竟那是自己的手笔。

    “怎么搞成这样,谁打的?”帅世才开口了,口气严厉,咬字短促,像…像审讯。方卉婷心里一跳,想回避,又觉得似乎挪不开步子,只是一个瞬间,更让她诧异的,帅朗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传销那帮人打的。”

    “这是女人打的……手印小、面积不大、指甲的抓痕这么清……你不会又干什么坏事了吧?”帅世才瞪着眼,一刹那就从专业的角度驳斥了儿子可能撒谎的疑点,背后站着的方卉婷霎时间心跳加速,可没想帅世才的眼睛能锐利到这种程度。不经意看了帅朗一眼,不料帅朗像没事人一样随口应着:“那传销只能男的做呀?女传销多了……你又不没接触过那帮人,早被洗脑了,一急火了不要命了。”

    方卉婷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落肚子里了,不过眨眼又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帅朗说这些的时候眉都不眨一下,和正常人谈话一样,敢情……敢情这是撒谎成性,张口就来呀?敢情…那这两天的询问要是他隐瞒了什么,没准自己还真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能吧?”帅世才一听儿子解释,冷着眼拉着椅子坐下了,好像也不警察打得,没有警察会蠢到往脸上招呼的程度,不过再聪明也想不到打人者就站在屋里,只是对儿子置疑着:“你好歹也身经百战了,我就不相信几个女传销分子能把你打成这样?还专打脸?你跑得不比谁快?”

    “那我说警察打的,你信不?给我找回面子来?”帅朗故意道了句,瞟了眼方卉婷,方卉婷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更不可能。”帅世才驳斥道:“那个警察会笨到专往脸上招呼的程度,找不自在呀?”

    “那不就得了……还是传销人打的,你都相信干嘛问我?”帅朗翻了个白眼,呛了老爸一句。帅世才明显全身一凛,有生气迹像。

    这功夫方卉婷站不安生了,可没料到父子俩会这么个见面方式,赶紧地上前劝着帅世才道着:“帅叔叔,您消消气,帅朗这次是协助我们捣毁了一个传销窝点,在行动中受伤了……这个我们有责任,您就别责怪他了……这个,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谢谢您,小方……”帅世才对这位温文有礼的姑娘好感不少,起身握着手,方卉婷笑着和父子俩示意了下,轻轻蹙着脚步,轻轻地掩上了门,然后抚着胸口,喘了一口大气。

    得,看来理论指导不了实际,自己揣度的那一种都不是,这父子俩一个榔头一个钢,碰到一块恐怕要梆梆响了。

    …………………………

    …………………………

    没有外人了,而且外人又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总算让帅世才不再追问儿子这件事,不过对于儿子这次表现并不嘉奖,反而投之以一种不太确信的审视眼光,电话里童政委和卢副局把帅朗都夸成花了,让帅世才实在不敢相信那见义勇为、协助警方端掉传销窝点的会是自己的儿子。

    方卉婷一走,坐下来的帅世才无言地掏着烟,点了一支,没人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父子俩已经习惯了这种火药味颇浓的对话,这是以前俩个人惯用的方式,不过此时让帅世才觉得有点别扭了,毕竟是两年来第一次初见,半晌看着尴尬低着头敷冰袋的儿子才憋了句:“要不是这次的事童政委打电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还不准备联系我?你能了啊,还交了骗子当女友,大庭广众下耍流氓。”

    “我没犯事,就犯了现在也没有流氓罪这一说了。”帅朗不服气地扭着脑袋,不看老爸了。

    “你要真犯了事,有人教育你,我都不会来见你了……别跟我犟嘴,那份监控我看了,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下,这个疑似女魈的女人到底是谁?你和她真有什么关系?”帅世才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回复了若干年前的样子,这个样子最容易激起儿子逆反心理,而帅朗在思念中仿佛又回到了父子俩相依的时光,那个心态几乎让他不加考虑地脱口而出,很坚决的反驳、很呛的语气:“别人看不出来,你还看不出来?我真不认识她,她不过使了个障眼法找我当替死鬼。”

    “那为什么不如实反映?还编一套什么一夜情的故事,就改不了你瞎扯的毛病。”帅世才训道。

    帅朗不以为然道:“我要说我不认识大庭广众上来亲了我一口的女人,谁信呀?他们追着我不放怎么办?”

    “所以你就撒出个传销窝点,给警察找点事干,转移视线,对不对?”帅世才证实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嗯……”帅朗点点头,不应声了。

    “呵呵……臭小子。”

    知子莫如父了,听到此处帅世才看儿子郑重点头,不知道是被逗笑了,还是被气笑了,伸手大巴掌扫过儿子脑袋笑骂了句,看儿子表情也轻松了几分,笑了笑帅世才突然省悟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讶声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

    知父莫如子的帅朗吓了一跳,生怕被父亲揪着不放,这里的头的猫腻大了,别的不怕,就怕这个当乘警的父亲,从小到大闯了祸办了坏事,稍有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父亲的眼睛,这就赶紧解释了句:“又有什么不对了,我真不认识……”

    “不是这个……”帅世才伸手制止了,凑了凑,诧异地看着儿子,很犀利的眼神盯盯过来,突然间出声问:“我是说你从进门,一直称呼我什么,‘你’!?就这么直接和我说话?”

    帅朗可不料有此一问,一怔,果真还真是如此,看着父亲质问、生气、瞪眼、示威那样子,不知道为何让帅朗觉得有点幸福、有点可笑,然后是有点羞赧地轻声说了句:“就不称呼你也是爸,进门就审嫌疑人,我还没来得及叫呢。”

    儿子一笑,灿烂中的温馨让帅世才这脸虎不下去了,撇着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后帅朗又笑了笑,父亲也跟着笑了笑……父子俩从未如此谦和对笑。

    这一笑的风情,直让一切恩怨尽泯,直让一切思念如愿,直让帅朗觉得状如孤船的心,靠近了伟岸如山的父亲。

    笑着,帅世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儿子这么谦和、这么慈详地笑过,从上学开始就是打、打、揍、揍……每一次不是从学校保卫科领人就是从派出所领人,每次都气得暴跳如雷,每次都把儿子打到求饶不已才会罢手……直到有一天发现棍棒教育不出成果来,自己连动手心思也没了,儿子走了没回来,那时心想着容他、凭他、随他、尽他、任他、混到什么地步都算他,却不料没过两年,再看到儿子,最敏感的不是思念,而是自责。

    “抽吧……”帅世才掏了颗烟,递给儿子,帅朗猛地想起第一次抽烟被老爸逮着挨得那几个耳光,摇摇头,不抽,不料父亲并不是测试,笑了笑指指帅朗的手道着:“看看你的食指和中指中间,夹烟的部位皮肤色暗,抽吧,知道你毛病戒不了……”

    帅朗愣着眼,接过了烟,怪怪地,边看父亲边点火,点了几次才点着,重重抽了一口,父子俩在吞云吐雾中,弥漫着淡淡的亲情,烟……帅朗看着烟,十块钱的黄金叶,和几年前相比提了点档次,那时候供着个消费巨大的儿子,父亲甚至于一度戒烟,可和儿子一样,毛病还是没改了……帅朗悄悄地打量着两年未见的父亲,看得出有家的男人变化还是明显的,以往总郁结在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总是邋塌不修边副的父亲里外整整齐齐,衬衣的领子干干净净,光滑的脸颊一点也不胡子拉碴,甚至于让帅朗有了那么点错觉,觉得父亲好像比以往年青了几分。

    看来和后妈的一家挺幸福……帅朗酸酸地心里想着,不知道为何心里又被重重刺了一下,亲切和幸福之后难受的感觉格外强烈。

    “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帅世才轻声问着,职业性的不动声色早渗透到的生活中,只有儿子能感觉到淡淡一句之中的关心,帅朗勉力地笑了笑道着:“挺好。”

    “挺好?”

    “嗯,挺好。”

    “那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没有。”

    “没有?”

    “挣钱呗,啥挣钱干啥。”

    “那立业呢?成家呢?总有个固定的职业吧?”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工作多难找?公务员就甭想,效益好的国企吧,想也白想;现在大部分毕业生还不都在民营私营里混?饿不着就不错了。”

    帅朗道了句,很无奈。父亲一听笑了笑,这倒是实情,现在打破铁饭碗,打得很彻底,彻底到谁也不会对那一项职业有归宿感。而且也未必是能力至上,就有能力都未必能碰到合适的机会,更何况帅世才知道自己儿子就不是那块料。

    还以为父亲又要斥自己几句上学不学好、工作没处找之类的老生常谈,不料此时让帅朗发现父亲真的有点变了,即便是听儿子这样的话也没有责怪,笑了笑,又像小时候那么着摸了摸儿子脑袋,这摸得让帅朗有点怪怪地的感觉,那种感觉已经很久远了,记忆中总是揍得比摸得多,抚摸过了,帅世才舒了口气,解着上衣的口袋,掏着一份叠着的纸张,一看那东西帅朗心微微跳了跳,是自己寄回家去的,在拿到毕业证的时候,复印了一份,连带着两年攒了点钱都寄回了家……此时再见到从父亲的手里出现,让帅朗没来由地为那份含金量不怎么高的毕业证多少有点自豪,不管怎么说,总是毕业了不是,总是为父亲完成了那个要培养出个大学生的夙愿了不是?

    撑开了,果真是那些,白纸复印的毕业证和红色的存折,用父亲的名字存的,两年攒了三万,帅世才同样有几分自豪地看着复印件,又看着存折本上那为数不多的金额,笑了笑问着:“光把东西寄回去,人不见面……什么意思?”

    “我……”帅朗语结了,一看父亲笑着,反而语结着,难为地道着:“不好意思回去。”

    “有什么不好意思,因为你走的事,你兰姨责怪了我好多次,认识的知道你不成材,不认识的还以为后妈把亲儿子逼走了……我就奇怪了啊,我以前抽你揍你,都没见你走,那年我只是说了句很重的话,你就两年多没回家,脾气什么时候长了?什么也别说了,跟我回家……”帅世才下着命令,不料这个命令不奏效了,抬头看儿子,又是一脸为难,帅世才一瞪眼,帅朗为难地嗫喃着:“爸,还是别回去,多难为情呀,知道你们过得很幸福就行了,天天看着我,你不填堵呀?再说兰姨那么年轻,屋外屋内一大小伙住家里,多不方便……我,我还是别回去了……再说工区也没地方打工呀?”

    “呵呵……大了,真的长大了,不过你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我有时间回看看不就行了。”

    “那好,不勉强你,这个呢?”

    “这个……这个给您的,我糟塌家里的钱不少,我那个……就给您攒了点,那个……要不给英子吧,上学用……”

    英子叫帅英,是父亲和后妈爱情的结晶,帅朗上大学那年生的,现在算算有六岁了,说起来那家已经成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不过不包括帅朗,说到此处帅朗有点酸酸的味道。

    知道这是个借口,帅世才举着那本存折,不多的钱,沉甸甸的,看着儿子有几分羞赧地说不清楚,当父亲自然知道这其中复杂,是有所难以言表的复杂,不过儿子这样,让帅世才多少有点感动,默默地摩娑着凸凹的存折本叹了句:

    “父母给儿子都是无怨无悔,谁又会在乎从儿女身上能索取点什么。别怪爸,虽然爸对你狠了点,可那是怕你成不了材养活不了自己,爸一个小警察,给不了你一世的财、也管不了你一世的事,你走了,我想了很多,子不教、父之过,我知道我和你妈妈的离婚对你伤害很大,我的工作又特殊,生生把我个好儿子给毁了……不是你的错,爸不该那么打你,那么铐着你,现在一想起你被打得哭的样子,就让爸爸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不管你怨、不管你恨,爸都不怪你。”

    “爸……没事,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您还想着……”帅朗有点手足无措,从未见父亲如此动情地、如此慈祥地说话,劝了句,帅世才无言地把存折塞到了儿子的口袋里,很鼓励的拍拍肩膀道着:“好,不想了,有种,我儿子有种,比窝家里啃老的崽子有种,知道心疼爸不容易……不过爸可不忍心花你的辛苦钱,等你成家时候,爸和兰姨还准备再给你攒一笔……”

    “爸你又来了,管那么长干嘛?我又不是混不下去朝你要钱来了。”帅朗别扭着,有点不能听到兰姨的名字,有点不能看到老爸说兰姨时那么兴喜的表情。帅世才笑了笑不以为忤了,摆着手:“好好,不说了……需要的时候朝爸开口,只要是正事爸都会支持你的啊。”

    “嗯……谢谢爸。”帅朗道,抽着口袋里那本存折,想给父亲,不过又有点拿不出手的感觉。这不拿还好,一拿让帅世才想起个事来了,推拒了儿子的钱,又开始以警察的职业性眼光审视了儿子一眼问着:“帅朗,你给爸说实话,你这钱怎么来的?”

    “我打工挣的。”帅朗道。

    “不能吧?现在打工一个月挣三两千撑死了,你租房吃住都在外面这得多少开销,还有你往回弄毕业证也花了不少吧?对了,还有你交女朋友,这肯定要花钱的吧?……你跟爸说实话,没干什么胡事吧?”

    “我……我干什么胡事啦?”

    “那没干你能攒下这么多钱呀?你从小学习不动脑,干其他事小脑忒发达,高中就和一帮子弟偷道轨钢卖,你不回家别的我倒不担心,就怕你在外头坑人害人……”

    “我……我这也错啦?”

    帅朗张口结舌,拿着给父亲的存折目瞪口呆,要说这钱,当然有辛苦的成份在内,当然也缺不了小脑发达钻空子顺来的成份,虽然拿得不一定都心安理得,不过肯定也不至于疑神疑鬼,被父亲这么一怀疑,帅朗有点生气了,揣进兜里不服气地说着:“又来了,审问是不是?证据呢?你证明不了我是非法的,那就是合法收入,早知道不给你寄了,还落埋怨。”

    “你怎么成这东西了?爸不是担心你,怕你学坏吗?”帅世才气愤道。

    帅朗被激,反驳着:“担心也没见你找我……你怀疑我的收入非法,我还怀疑你的收入非法呢。”

    “什么?”帅世才吓了一跳。

    “瞪什么眼,我现在不求你也不靠你,你就讲法律我也独立责任了……我就不相信你那时候供我这个三本生、再娶个后妈、再生个闺女,这收入都合法,没有一点灰色收入……”帅朗呛着。

    “你,小兔崽子……反了你……”

    帅世才乍听此言,伸着大巴掌扬起来就要揍人。不料手直直的僵在空中落不下去了,迎着自己,是儿子有点委曲、有点不屈的眼光,眼光像刺一样直刺着自己,帅世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黯黯地放下了,尴尬地站在原地,帅朗在父亲的目光中却是坐不住了,干脆拉开被子蒙头一盖,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爸你走吧,我一个人过得挺好,你和兰姨一家过得也挺好,干嘛非要找不自在……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声音不重,很沉、很闷,让僵上的帅世才手足无措,不知道再怎么逆转此时的尴尬,破碎的家庭就像一面打碎的镜子,即便人在一起,心也如破镜再难重圆,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在亲子和续弦之间的帅世才尴尬,而在后母和亲父之间帅朗要更尴尬。

    婚姻破碎伤害最深的不是夫妻,而是儿女,站着的帅世才有点自责不该这样,每每想起儿子孤身一人总会有一种深深的自责,尽管对付什么样的嫌疑人都不缺手段,可在对待儿子的事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从来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是好,甚至此时的过份关心,他也没料到能激起儿子的如此逆反来。

    尴尬,保持着父子之间,帅世才不知道说什么,帅朗蒙着被子不吭声。

    铃…铃的电话铃声响了,半晌帅世才反应过来,机械地接着电话,应了几声,是工作组的几位回来了,要见个面,答应了几声转身要走的时候,又不忍了,站在床前,看着一动不动的被子,停了半晌才说着:

    “帅朗,收到寄回来的东西爸很高兴,本来想七月份再找你的,这次碰上了,那就直接告诉你……七月份中州铁路局有一批招工指标,有一部分照顾内部子弟,其他再好的工作爸也没那本事给你找上……要是愿意,到时候爸通知你,你回来报名吧……”

    没吱声,儿子一动不动。

    停了很久,帅世才转身轻轻地离开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又过了很久,帅朗一骨碌从被子坐起来,空荡荡的屋子人已去,唏嘘地抹了一把,被子湿湿的,很大的一片。

    西杨小区的巨大收获让工作组开始连夜转了,而且足足忙碌了一夜都没有结束,直到上午吃早饭的时候,方卉婷兴冲冲地来了招待所,那个从管道上下来被擒的嫌疑人果真是传销的骨干分子,这一窝逮了112个人,大早上早轰动全市了。只不过兴冲冲来的方卉婷敲了半天门没人,再问服务台,才得知人昨天晚上就走了。

    走了,是无声无息地走了,那一刻,方卉婷呆了呆,有种很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61章 痴心依旧 孜孜以求

    上午、刚起床、伦敦时间……

    光明里小区某幢五层,租住户平果、田园、韩同港三位排队在卫生间门口,提着裤子的、捂着肚子的。即便是最重形象的韩同港也被憋得呲牙咧嘴了,指指卫生间问着其他俩人:“老三,敲门、敲门,看你二哥是不是淹马桶里了……”

    提裤子的田园早憋不住了,嘭嘭乱敲一通喊着:“快点…快点…吃一顿都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憋着,让你们都睡懒觉……”里面的人叱喝,正是帅朗。

    外面的仨火急火燎,又无计可施,一到早上这个时间,兄弟几个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起床,恰恰起来的时候,都凑一块挤这儿了,于是这会儿就是成四个人排队的“轮蹲”,所以叫伦敦时间,平时倒也不算紧张,不过今天帅朗钻卫生间十几分钟没出来,成功地造成臃堵了。

    “忽悠哥,你不是便秘了吧?出来先整点菊花油,别让我们光等着呀?”小平果喊着。

    “不会有难言之隐了吧?出来让兄弟看看……”田园拍着门,刺激上了。

    “帅朗,再`不出来我们仨冲进去拍照了啊……老三,把我的相机拿过来……”韩同港也在催着。

    “嘭”门开了,平果和田园抢着,一瞬间把帅朗挤过一边,俩人卡在门上,还是田园人肥力大,生生把平果挤过一边自己先进去了,平果气愤地朝着肥臀踹了一脚,骂了句,不过突地闻到了什么香味,一转身,韩老大正直勾勾地盯着帅朗,这倒凑上来了,敢情香味在帅朗身上,拽着忽悠哥一瞧,咦了声眼亮了,小脸刮得甭干净,口气刷得甭清新、头发刚洗还没准用了多少洗发液这么大味道、套着衬衫雪白雪白,没准还喷了什么东西,平果伸着鼻子嗅了嗅,讶声道:“我猜猜,这是准备泡妞去?”

    “啊,对呀……”帅朗整整衬衫,斜忒了眼,很拽。在家里呆三四天了,脸上伤迹已淡,能见人了,而让老大不理解的就在这里了,拽着帅朗问着:“哎帅朗,你不找工作啦?”

    “我得好好犒赏犒赏自己,好好休息休息,辛辛苦苦两年多了,还没好好玩几天呢,我得学会享受生活……今儿我约雪娜妹妹去中岳庙玩,成了正式女友再请兄弟们啊……”帅朗得意的摆活着,喜色一脸,兴高采烈,见到父亲的之后,似乎多年的心结解开了一大半,次日查了查银行卡,程拐倒老实,余额全部入账了,催着帅朗把中原街上的小书市给办了。不过那知道帅朗这半吊子水平根本就是胡吹大气,得了余款根本没下文。而帅朗细细数数,过了年这两月虽然没怎么干正经,可好像收入比往年多好几倍不止,心情大好之下,工作的事,扔一边了,一心一意地要追个女孩。

    “其实哥的隐藏属性是萝莉情结啊……去去,别瞅着我看,我嗝应。”帅朗推着田园,赶出卧室了。

    门一关,上卫生间出来的仨断断续续听到了屋里的口哨声,像放羊调子很欢快,一会儿又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恐怕还在收拾打扮。泡方便面的田园回头看了正开水的平果一眼,两人此时的心思一样,相视笑了,春天要来、哥要发,这丫是什么也挡不住地。

    “果儿,你觉出来没有,二哥这回回来性情大变啊,从开朗成功发展到发地步了,工作都不找了,专职泡去了。”田园笑着道。平果却是找着原因说道:“见到老爷子了高兴呗,没听二哥说嘛,老爷子都要给他找份铁路工作,看把他给乐得。”

    “来来……我先吃,今儿我的事忙……”韩同港趁俩人说话功夫得了便宜,端着田园刚煮好的方便面就跑,一下子把田园气了正着,指着张口结舌地大叫着:“这……这……这老大不能这么当吧,上厕所给兄弟们抢,吃饭抢兄弟的……”

    一喊,平果觉得这两样事合一块蛮有乐子,哈哈笑着,韩同港呼拉拉拔拉着顾不上理会,田园骂骂咧咧又煮了一份。稍倾煮就,三个人各端一份,唏唏律律的快速拔拉着,却是连话也顾不上说了。

    早饭是胡乱吃的,太迟了就不吃了;午饭在单位凑合吃的,晚饭才有时间好好吃一顿,紧紧张张的一天一天就是这么过得,前几日帅朗被警察带走着实让兄弟们都着急了一阵子,不过事一过,又回复到这种日常生活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帅朗的变化很大,这不,正吃着的功夫帅朗开门出来了,白衬衫估计不舒服,又换了身格子衬衫,笑吟吟地一招手:“回见啊,兄弟们……晚上回来让你们看我和雪娜妹的亲蜜照啊……”

    “不吃了啊二哥?”平果关心了句。

    “路上吃……光吃方便面没营养。”帅朗道了句,已然开口走了。

    留下三个人互视着,又来了个奇也怪哉,都是一个意思,这货骚包的连方便面也吃不下去了。仨人一愣,又埋头吃着,胡乱吃完,扔下碗,各自上班去了………

    …………………………………

    …………………………………

    对于城市里忙碌的很多人,这是紧张的一天,而对于逍遥的帅朗,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快到中午的光景,背着四五个大包,气喘吁吁的帅朗终于站到了中岳庙中华门口,倚着门大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刷刷往下流的汗,心里暗道着:上当了、上当了,大爷的,被这群妞给涮了……

    那群妞呢?身前四位、身后三位,前面是花花绿绿一簇、后面是姹紫嫣红一群,身着红色小坎肩和牛仔裤的雪娜妹就在后面,偶而几个姑娘们掩着笑厣如花看着帅朗,忍不住让帅朗觉得没准是在讨论自己,而讨论肯定没啥好话,前一天送雪娜妹回家,一听说雪娜一群女同学要到中岳庙游玩,帅朗自然是自告奋勇要来护花来了,本来雪娜妹拒绝了,可不料回头电话又来,勉强答应了,这把帅朗给乐得……等今天上午到了校门口一起走挺高兴,确实就自己一个男的,本来在车上和雪娜坐一块聊得还挺乐呵,谁知道到下车时候才发现问题了,这七个妞一个背个包,一会儿就有人叫苦了,帅朗乐颠颠地替姑娘们背包,得,一会儿包不知道怎么着全到自己背上了,走到半山腰,从那些促狭地眼神中帅朗恍然大悟,这不是给你的机会,而是给了一个当脚夫的机会……

    “给你……累不累?”

    正喘着的帅朗眼前蓦地出现了一瓶果汁,跟着是一只小手掏着纸巾在给他拭额头的汗,是雪娜妹,帅朗乐了,打脸充胖子摇摇头:“不累不累,一点都不累……”

    说着拧着瓶盖使劲地灌了一口,王雪娜看着帅朗这个充好汉的傻样每次总是那么乐呵,呵呵地笑着也不揭破,只待帅朗喝完喘了口气,笑了笑,往里走着,王雪娜促狭似地问着:“怎么样?帅朗?”

    “什么怎么样?”

    “我同学呗?喜欢那一位,我给你介绍?”

    “嗯,都介绍给我得了,呵呵……”

    “那位怎么样,高个子,也叫冬梅;和她一起的叫杨爽,荆湘妹子啊……后面和妍慧一起的叫茜子,还有前面那位特文静的叫杜小艺……”

    王雪娜不知所为何来,笑吟吟地介绍着自己这几位同学,一介绍帅朗里里外外一看,好话出来了:“你都些什么同学呀,那冬梅瘦得跟豆荚棍棍样,那杨爽,看谁都傻乐,整个一傻妞;妍慧我不敢评价啊,不过你说小艺,净会装深沉了,茜子还不错吧,不能开口说话,一张口就是多层次户型……”

    “什么多层次户型?”

    “这儿呗……你没发现呀?”帅朗呲笑着,做了个咬牙的鬼脸动作,王雪娜瞬间明白帅朗是说这位女同学的牙不齐了,一想被形容成多层次户型,笑啐了句,小拳头重重地帅朗肩膀上擂了几下,不料一擂帅朗更来劲了,瞅着雪娜妹正色道:“对呀,你自我介绍介绍算了……你把你介绍给我不行呀?”

    “不…行…”王雪娜笑嗔道,扬了扬头,不屑帅朗了。

    “哎哎,问你个私人问题行不?”帅朗凑了凑,笑着小声问着:“你理想中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子?”

    “嗯?”王雪娜侧头见帅朗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样子,很正色地摇摇头叹气道:“好像……不是你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呢?”

    “嗯,有点才华,但不要超过我太多;不要太有钱,有钱的男人容易变坏;可也不能太穷,太穷了人缺志气;他得懂人心意,会疼人、会迁就人……”

    “嗨、嗨,我怎么觉得你是说我呢?”

    “有吗?”

    “有啊,比如我就没才,肯定超不过你;也没有足够让我变坏的钱,而且我,很懂你的心意……”

    “切切切……”

    帅朗得意洋洋地把自己往雪娜妹择偶标准里套,听得王雪娜闭着眼嘴里直迸“切……”字,一位是脸皮太厚,一位是脸皮太薄,却不料这太厚和太薄互补型的,有时候蛮能说到一块,怎么说呢,两人打情骂俏,总得有个不害臊的吧!?

    正说着,后头关妍慧和茜子追上来了,招呼着众人,游览正式开始了。

    这地方也不轻松,粗粗一看介绍,十万多平方米,殿、宫、楼、阁、坊、亭、台、廊庑、门庭等古建筑四百余间,可有的看了,未到节假日人虽不多,可天气这么热,从中华门进了天中阁一段路程,帅朗又是额头见汗,累得够呛。不过每每看到玩得高兴,时不时上来问候几句的雪娜,这疲和累,霎时就都烟消云散了。

    看了魏碑,唐碑;看了宋代的古柏,看了金、明朝代的铁狮;看了中岳名闻天下的木刻,偶而还听听衣着光鲜的道人讲几句“五斗米道”的典故,以帅朗这眼拙的水平自然欣赏不了这么有内涵的古建筑,不过可欣赏得了在古迹前流连忘返的雪娜妹。

    每每王雪娜驻足,帅朗都会就近倚上某处,托着腮很深沉地思考,眸子的中央永远是王雪娜娇小玲珑的影子,今天的雪娜的装束稍变了变,盘着长辫子周围,又多了几条俏皮的小辫子,水绿色的衬衫、猩红色的小坎、淡蓝的牛仔再配着白色的方口鞋,那叫一个漂亮,走得急了脸变得白里透红,偶而拭把汗迹,那藕白小胳膊玲珑的巧手。不得不承认情人眼里出西施啊,现在一群姑娘站在一起,帅朗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雪娜最漂亮,要往回拉一个,绝对不会挑花眼。

    就这么看着,让帅朗都觉得是一种享受,一种如沐春风的享受,即便是众姑娘拉了壮丁,也觉得这趟挺值,特别看到雪娜和她的同学们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听到的典故,听到了这里关于黄皮仙的传说,什么山精的故事那等似信而疑,然后再紧张兮兮进庙恭恭敬敬磕个头上柱香的样子,总让帅朗觉得是那么的可爱……帅朗可不信这玩意了,混得久了,连人都信不过了,别说信鬼了。

    从日出当午直到日薄西山,喊着累、叫着饿、一群姑娘们终于踏上返程的路了,出得庙来气温已经降了不少,山野之地清风和着鸟叫,听着隐约的诵经声,倒也确实让人心里的俗事烦恼消散不少,下山、上车、返城……一天的疲累把姑娘们累得不轻,上车互靠着时关妍慧居然点瞌睡了,直被众人取笑了一回。

    校门口下车各自告辞着,今儿都对帅朗这个脚夫的表现很满意,最起码背了一路没发牢骚,几位女生取着自己的东西笑着谢过帅朗,尔后又是做着鬼脸和关妍慧、王雪娜告别,几位的脸上都不乏得意之色,其实都说泡妞泡妞,但最终谁被泡了都不一定,大学里经常贴个“美女出游,诚征男伴”的小广告,还就有些傻乎乎的男生应征,然后乐得屁颠屁颠呼哧呼哧背一路包,这回更简单,小广告都没贴,可不知道雪娜那儿找了这么位老实花痴,背了一路包不说,还把门票买了,你说大家岂能不得意?

    众姑娘笑吟吟地走了,关妍慧也颇为得意地小出了一口气,直等帅朗送到教工楼不远便即告辞回家了,离王老师家的单元门只有几十米了,俩人慢慢地走着,不经意间王雪娜的脚步停下了,帅朗回头,咦了声,顺手递着最后一个包:“不让送啦?那就送到这儿吧。”

    “对不起哦……”王雪娜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来了句,有点很难为情地看着帅朗。

    “怎么了对不起?”帅朗奇怪道。

    “昨天我回家关妍慧正好我家,本来不想让你去,可她非逼着我叫上你……其实女生结伴出去的时候经常拉个壮丁,又有脚夫又有保镖了方便……呵呵。”王雪娜说着笑了,不好意思吐吐舌头,看到帅朗不介意,心倒放下了。

    “那有什么,吃亏就是讨便宜,我觉得挺高兴……下次叫我,我还来。”帅朗得意道。

    王雪娜笑着,知道帅朗的心意何在,不过此时还无法接受这份心意,微微的感动流淌在心间,对于来自这位异性的关心,每每觉得很亲切,就像家人那么亲切,以至于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他身上的缺点。

    或者,他的缺点并不是很多……王雪娜笑着和帅朗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五月中旬就要回学校了,准备毕业论文和其他事,聊了几句,有点不忍,又有点非要如此的感觉,稍稍指着家里方向:“那我……回家了,累了一天,你早点休息……”

    “嗯……回去吧,我可不累,你是真的累了。”帅朗笑着道。

    直笑着看着雪娜妹轻盈地几步,进单元门时回头招手,顺手撩着鬓间的乱发,帅朗瞬间的感觉几乎忘了招手再见,朦朦的灯光下,轻身而去和羞走、倚门回首的雪娜妹,那份想见不敢见、千言万语而欲言又止的羞怯娇态,除了秀色可餐都无法准确形容,否则帅朗此时怎么会有点馋涎欲滴的感觉涅?

    不过就是觉得小妮子太单纯了,单纯到帅朗不知道如何下手的程度……帅朗自顾自地想着回返,自从见到父亲,之后又电话问候了一次,虽然短、虽然也淡,不过那份心结总是解开了不少,这数日的精力全放在王雪娜身上了,送妞回了两次,加上这一次,五天倒见了三回,这么下功夫,端得是帅朗生活中亘所未有的事了,虽然还处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过在帅朗看来,已经足够了。

    其实泡妞享受的是这个患得患失的过程对吧,享受的是对妞身上的部位在一无所知的时候那种YY的过程,真要是开了房办了事之后,没准都没这心劲了……亦正亦邪地想着,踱步在环境幽静地中大校园,出到校门的时候帅朗还在来回揣摩着俩人的关系怎么样更进一层,出了校园微怔了下,数日之前在这地方打了三个人……而此时,同样站立着一个人,一看,好心情被破坏了……是古清治,似乎好久不见了,这老头站在灯影下,负手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也像刚泡了个妞一样那种得意劲道。

    “哟,挺得意啊……不认识老朽了?”古清治打趣了句。

    “很陌生啊……还是不认识的好。”帅朗说着脚步又迈,只当路人经过,边走边谢着:“谢谢啊古大爷,听我兄弟们说,我进去时您来回找人帮忙……”

    “别客气,没帮上忙……怎么就走呀,不聊聊?”古清治身形未动,笑着示意。

    “咱们没共同语言,聊什么?各忙各的啊。”帅朗道,站到了路口,不理不睬准备拦辆车。

    “聊聊女人怎么样?我感觉你和刚才那位姑娘……”古清治一如既往,话只说半截。

    有效了,帅朗没转身,倒退着几步,倒着直倒到古清治身侧,斜眼觑着,只穿了一个大褂子的古老头,此时如饭后出来遛弯的闲人般,帅朗撇着嘴恶言道:“说完,你想干嘛?和那姑娘没关系啊,古大爷,我敬你年长而且有点义气,你要真玩黑的,咱试试,你招一帮骗子,我能找一帮痞子,谁怕谁呀?”

    帅朗瞬间火了,恶言道着,一副凛然不可犯的态度。

    “误会误会……看来我的说话有问题,你对我个人的成见深,我只是兴趣来了,想和你讨论讨论女人,怎么?你要没时间,咱们改天聊?”古清治温文客气,可比帅朗的态度要强多了。

    “好啊,和你聊聊……不过古大爷我提醒您一句,您知道我对您、对您的钱,兴趣都不大,你既然下功夫了,就应该知道我爸是干嘛的了,咱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我给您当了当龙套,您一伙吃肉,我蹭了点汤,至于阴魂不散地追着我吗?”帅朗质问着,很生气,一而再、再而三,让人反感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保证就是简单的聊天,帅朗,凭心而论,我似乎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对我这样一个老朽恶言相加呢?”古清治笑着,不愠不怒。帅朗想了想,说起来还真是如此,老头从来都是一副温文谦恭从不发火的样子,你有气都没地方撒,想了想笑着回道:“没有恶言吧,你都知道我就这么个得性……好啊,聊聊,聊聊女人,只谈风月,不说诈骗啊,您知道我一向遵纪守法,违法的事我可从来不干。”

    “聊女人不算违法吧?”

    古清治道,俩人相视一眼,一老一少,年龄、身份、阅历差异如此之大,却在说这样同一个话题,俩人都感觉有点怪异,帅朗一揣度,没准人到这年龄还喜欢这调调不成?一想嘿嘿笑了,古清治不愠不怒,笑着开口了,一开口,还真是这个让帅朗很感兴趣的话题:女人………

第63章 时移事易 言必巧奇

    阳光明媚的次日,当帅朗闲适地散步遛达进中州公园湖边林荫路上,再一次看到古清治时,笑了。

    俩个人像有默契一般,根本没有告诉在哪儿找,可帅朗鬼使神差地第一站就到了俩人初见地方,几乎没有通过大脑考虑就找到了这儿,而古清治也像有默契一般恰恰就出现在这里。

    是心有灵犀导致不约而同?抑或是俩人根本就是一路。

    帅朗说不清,如果不见此人也能不想,不过每每一见之下总是免不了那份好奇,明明就是一个招摇幢骗的货色,可横看竖看都像一位出世的高人;明明就是一个奇诈奸巧的货色,可言谈举止偏偏比帅朗所见任何人都显得坦荡无私。甚至于帅朗还真不敢肯定古老头是不是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办法把自己从里到外改变一下。

    于是好奇驱使着帅朗,主动寻访来了。向着长椅的方向走过几步,帅朗下意识地停下了……

    古老头不是一个人,而是围了一堆人,一堆人站着坐着,正在听着古老头摆活着什么,不是普通的一堆人,而是一堆中老年妇女,你一句我一句,那笑意盎然的表情、饱含倾慕的语气,实在让人怀疑是在向古老头表达爱慕之心,帅朗笑了……笑着的时候有一位坐古清治身边站起身来,千恩万谢地道着,可不知道被古老头怎么给忽悠住了。

    看这会的光景你不得不怀疑,这老家伙年青时没准忽悠过多少黄花大闺女呢。

    悄悄地蹙上来,古清治只是回眼瞥了片刻,状若不识,尔后又很有风度地示意着众人:“各位老嫂、大妹,难得到此一见、相见便是缘份,说好了,一日三课,还有一课,谁来卜……”

    一问,还穿着红绿秧歌服和白色太极服的老太太、大婶们互视着,倾乎都还有点难为情地笑着,几个人都未凑上来,而是其中的一位招着一直在人群外的那一位:“王家妹子,快来……让古大仙给你算算,你不找好多天了。”

    是位身着普通衣服,不像来公园晨练的,倒像慕名而来久等的,帅朗粗粗一看,黑里夹白的解发头,别个老式发夹,脸色有几分怯意,莫名地显得有点不自然,乍看像小商小贩被城管逮着了一样那般愁苦,被众老娘们推到前面,跟上席相亲一般硬坐到古老头身边了。

    “大娘……这干啥咧?”帅朗凑到位拎着水绸巾的老太太跟前,那老太太一听,回头一看是个半大小子,神神秘秘小声附耳过来:“算卦涅,古大仙卜课。”

    “算卦都是骗人哩。”帅朗故意凛然小声道着。一听这话老太太唉了声很不乐意了,小声责怪着帅朗道着:“你小娃懂个啥?古大仙咱这一带有名的卦仙,隔三差五才来一趟,能遇着都是福气……刚刚刘大姐算的儿媳妇啥时有喜,古大仙算得年不出二,必添一丁,算得可准了……这婚桑嫁娶,古大仙一卜就准。”

    老太太凛然试图纠正帅朗对老神仙的态度,可帅朗一听古老头这事也掺合,却是无言地笑了笑,又是顺口阴阳瞎扯淡了,这两年之内生了当然正中卦言,你就三年、五年有了也说得通,是啊,年是不出二,可要出三、出五呀?

    反正这是来回话,就是顺人心意说个喜庆,看把一帮老太太给乐得,假牙都呲出来了。那位要卜卦的刚坐下还没吭声。旁边倒有帮腔的,直说着:“古大仙,给王家妹子算算儿子今天能考上大学不?”

    话音刚落,另一位就接上来了:“对呀,王家妹在公园转悠好多天了,逢人就问你咧。”

    “大仙……这个能不能算?”算卦的大婶,有点怯色问着。

    怯生生的眼、干瘪显得缺少血的嘴唇、怯生生望着古清治时,额头的皱纹聚了几个“川”字,那样又像来民政局寻求救济的低保贫困户,一眼扫过让帅朗觉得有点不忍,丫的,古老头不是连这种受压迫的中老年妇女也不放过吧,这位明显是未老先衰,被生活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那类。

    “能……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要算出来不合心意,别怨我啊。”

    古老头一口应承,不过先打着预防针,那大婶明显有点踌躇,似乎还有难言之隐,可架不住旁边的几位老太太催促,想了片刻点点头。

    问了生辰八字,拉着大婶的手,不知道是在古老头在揩油还是摸着命相,摆活了半天,又是闭眼捏诀来那套翻天印了……帅朗看得可笑,几次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趁着古老头闭眼捏印扮神仙把从老太太唬得一愣一愣时,这又小声问旁边这位聚精会神盯着的老太太道着:“大娘,这算一卦多少钱?”

    “不要钱。”

    “是今天不要,还是一直不要。”

    “一直就不要,不过谁要真给,他也要。”

    “那他是不是骗大家钱哩?”帅朗尝试地小声地压低了声音附耳问道。

    不料这句话惹人了,那老太太像见到有人说自己老伴坏话一般剜了帅朗好几眼,然后干脆撵鸡仔一般小声撵着:“去去……嘴上不长毛,说话气乱跑,你才多大,懂个啥……”

    说啥来着,群众不能惹,帅朗可没料到古老头在这群中老年妇女心目的形象如此凛然不可侵犯,这老太太一惹了不得了,连剜带训愣是把帅朗羞得换了个站立的位置。

    再凑到边上,细细数数,帅朗心里轻咦了声,敢情老头艳福不浅,椅后四个,椅前三,包括椅子上坐的那位,八个大娘都直勾勾盯着古老头的动作眼眨也不眨,偶而有两位小声嘀咕,那声音帅朗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位说什么,这老家伙算卦可准咧,上回算徐校长有久病之虞,这不一眨眼,老徐躺医院起不来了……另一位问哪个徐校长?这一位小声解释着,就咱们老年大学的校长呗,脑溢血,还没准能下了床不……

    不动声色地旁观着,让帅朗暗生狐疑着,虽然不相信真有未卜先知一说,不过古老头这处处表现出来的怪异还是让他多有几分好奇,有些事不亲眼目睹也确实说不清这老家伙究竟是怎么捣得鬼。比如这回,掐着指头足足一袋烟功夫没动,把一干老妇人等得快要不耐烦才见得古老头蓦地一睁眼,那眼睛亮得,帅朗明显地看到几分老妇女身子一震,似乎被老头的帅气样子被电着了。

    开始了,不料这开始的是如此黯然,古清治很客气、很难为地握握算卦人的手安抚着:“老妹子啊,你娃是个天曲星的命,不是文曲星的格,这是名落孙山之像,不是金榜题名之卦……你呀,还是另谋出路吧啊。”

    名落孙山,不是金榜题名。这话说得,帅朗也嗝应了,咂摸了这话里没有歧义之后才觉得不对味,这丫不是当头给人家父母一榔头么?

    果不其实,那妇人一听这话,就着袖子,抽抽答答抹上泪了,一眨眼苦泪涟涟,可把古清治尴尬上了,而且这干老太太也看不过眼,反倒埋怨上古清治了,正是那位赶帅朗的,凑上来叱着:“我说古大哥,恁不能这样吧?还没考咋能这样说呢?看把王家妹气成啥样了……”

    “就是呀,古大仙你这次算得肯定不准……”

    “对,不准……不准……”

    “王家妹,别哭……哭啥么?”

    几位老太太的怜悯之心颇重,都凑上来一边是安慰着那位算卦的妇人,一边是埋怨着刚刚还尊崇无比的古神仙,神仙顿成众的矢之了,帅朗乐得一边看笑话,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老头还能不能圆回来。看来这丫确实不是一般的算卦的,经常给自己找点不自在。

    不料古老头神色庄重,对一切质疑置若罔闻,反倒是加重了声音一扬手压着众人的声音说着:

    “我不光能算出你娃落榜,还能算出你娃忤逆不肖,还能算出你男人长年不在身边,要不干脆就是离了……大妹子我劝你呀,苦心父母天下多、孝顺儿孙自古少,不要太耽于这事了……回去好好养养身体,你自己也久病缠身了,越操心愁事越多……”

    那妇人一嗝,愣了,不哭了,瞪着古清治,这回才像真见神仙了,眼睛里带着几分愕然和敬畏,甚至有点恐惧。

    众老太不都不埋怨了,一听娃落榜、娃忤逆,再听还算个男人不在身边,算卦的也有病缠身……得,都把目光盯向王家这个妇人了,那妇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尔后是二话不说,咬着嘴唇压抑着要哭的脸色,起身、低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算对了,还是错了。

    恐怕要不幸言中了,几位老太窃窃私语着,有位在嘀咕好像就没见王家这位大妹说过男人的事,没准还是个小寡妇……再有一位小声说着,她家娃是淘得厉害,学习也不咋样,把妈可愁坏咧……几个老太太嘀咕着,都以一个异样的眼神看着古清治,那眼神虽有点埋怨不该这么着实话实话,可是也免不了诧异,这些连大伙都知之不祥的秘事,何故这老头怎么知道?

    原因嘛,很简单,算出来的呗,这都算得出来,可把一干老娘们算得眼里惊异更多了几分。这会倒没人埋怨了。

    “好了好了……各位老嫂大妹,今天就到这儿啊,献丑献丑,得罪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

    古清治起身拱着手,向着几位围着小声讨论的老妇们辞行,这些老太太虽然尊敬,可不客气,簇拥着老头你一句我一句请教,一会儿是儿子的对象问题,一会儿是孙子的学习问题,敢情是刚才亮得这一手,虽然让大婶难堪了,不过可信度却是提高了不少。

    众人追问,不料老头恪守规矩,强调了一日三课,绝不多卜,得,老太太们可不讲那么多规矩,这个伸着指头数落古老头两句,乡里乡亲的你拽什么呀?那个拽着古老头的袖子郑重安排几句,那是预约下次算卦呢,把古老头折腾了一番,得了保证,这才嘻嘻哈哈到空地上晨练去了。

    好容易脱身不敢停留,踱着步遛达着直往公园之处走去,一路上免不了和照面的人打个招呼,不时地有人追上来问老头卜一课如何,老头一律婉拒,直出了公园大门,到了中州大道上。

    放慢了步子,走出去不远帅朗谑笑着追上来了,看着老头的样子,脸笑开了一朵花介似地指着道:“大爷,当明星被人追星的感觉挺好吧?我怎么看你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哎,失策失策,什么东西都不能免费啊,一免费就遭抢,这个地方我都不敢常来了,一来就哄一堆人……说两句好话吧都兴高采烈,说两句不好听的吧,不挣钱都落埋怨,唉……”古清治笑着自嘲道,俩个人随意地踱到了一起,似乎状如老友,似乎并没有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不快之事,就像邀约到一起的朋友。

    怎么开始呢,帅朗没想好,正斟酌着怎么开口,不料古清治像是已经忘了昨天的事,反倒示意着帅朗问着:“帅朗,刚才有什么想法?”

    “想法?”

    “那一卦,你看到的,算得对,还是错?”

    “应该是对的吧。”

    “你从头到尾看了,我怎么算对了?”

    古清治像考较一般问上了,这下子问得帅朗抓脑袋了,一下子愣了愣,像答案隐约已经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唉……”古清治停下脚步了,回头很失望地看着帅朗道:“真没看出来?我问你那位算卦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你看出来吗?”

    “没什么身份吧?听口音像郊县农村的,看样像在城里那儿打工的……”帅朗回忆着,印像最清的是那人脸上忧色,想了想补充了句:“是不是从乡下来给儿子做饭的……现在这种情况多了,城里读书,爹妈租个房给娃做饭,闲暇时间就干点零活。”

    “你都看出这些来了,还不知道我怎么算出她儿子落榜来了?”古清治反问。

    “咦?对呀……不过还没考试,怎么证明?”帅朗反问。

    “你差的那一步就在这儿。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算她娃落榜、她娃忤逆不肖、她丈夫不在身边。”古清治问。

    一问都是帅朗有点怀疑的事,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个好像比“父在母先亡”高了个层次,就听古清治摆活着:“第一,我提醒你啊,她是在这儿转悠了好多天,就为找个算命的给她儿子算一卦,算算能不能考上……这说明了什么?”

    “哦,她心虚,八成认为她儿考不上。”帅朗道。

    “对……很简单嘛,她都告诉咱了。而且你看她的脸色,是什么感觉?”古清治问。

    “哦……”帅朗恍然大悟道:“发愁,愁得厉害,没准儿子差得厉害。九成考不上了。”

    “对!已经差到无计可施问鬼神的程度了,你以为他能考上呀?”古清治很高兴,帅朗这么一点就通,敢情能接班了。

    “那儿子忤逆不肖怎么算的?”帅朗瞬间问题又来。

    “要是个孝子,能把当娘的愁成这样?再说现在十七八的小娃娃,有百依百顺听妈话的嘛?这叫杀口,杀准一个口,十次能对九,大势所趋。”古清治道。

    帅朗蓦地笑了,这下算蒙的,不过要这样蒙,十有八九还真能蒙对了。一想剩下的也想通了,笑了笑道:“那你一定是看到她面色灰暗、愁容满脸,判断她的性生活不和谐,然后又杀了个口,说她丈夫长年不在身边对吧?哎我说大爷,您不怕错了呀,万一人家是更年期来了呢?”

    “你看见我这个动作没有?”古清治几分得意扬扬手,修长的手指次弟作了一个握手的动作,不过帅朗却是没看明白,一看帅朗发愣,古清治却也不藏私,笑着道:“忘了告诉你,我以前当过几走方郎中,一般的脉相我还是摸得准,此妇气滞郁结,脉结紊乱,不是更年期,应该是肝火上升,长期胃气郁结消化不良所致……再加上她面色老相,未老先衰,除了愁事缠身我还真想不出其他可能来,中年妇女能愁什么?还不是上愁老子、下愁小子、中间愁汉子,既然进城来了,那把老子一剔除,就剩下小子和汉子了。还能有什么?”

    倒是有几分歪理,不过帅朗有点不服气地辨道:“那还有票子呢?就不能是愁钱呀?”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呢?对女人而言汉子在还愁票子么?这不一码事吗?一看那样还不家里缺挣钱的,儿子又不争气……真是。”古清治一言以敝之,懒得再解释了。帅朗听着咧着嘴“耶喝”了一声,十成十地不服气,可再辨不出来了。

    边说着边不知不觉走着,古清治看帅朗的表情很诧异,这就缓缓解释着:“真正的周易卜卦传得神乎其技,能不能未卜先知我不懂……不过单从算命而言,这是一门很有趣的心理学,你从可以从对方的眼睛、表情、体态、动作、衣着、说话的语气、口吻来判断,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其实这些外在表像已经足够告诉你对方是什么人了。这还用算嘛,真相都在眼前了,你说出来就行了……”

    “呵呵……厉害,敢情这功夫全在嘴上啊。”帅朗笑着挖苦了句。

    “对喽,老话还讲,好马都在腿上、好汉都在嘴上,现在那一行你觉得是哑巴能干成的事?”古清治不以为忤,只当是表扬了,说话着掏了本薄薄的几页册子,巴掌大小,随意地递给帅朗道着:“看看,能看懂么?不传之秘,学会以后纵横天下、无往不利。”

    “不会吧,别告诉我你有葵花宝典啊。”帅朗呵呵笑着接到手上,不料一眼扫过,脚步站定了,脸色凝重了,前行了几步古清治看出点意外,又返身回来,愕然地盯着帅朗,不知道所为何来,不料帅朗拿着那翻也没翻的巴掌大小册子不屑地道着:“这是江相派骗子的不传之秘……《英耀篇》,对不对?”

    古清治眉毛一颤,眼睛一愣,这一回结结实实惊呆了,既然是不传之秘,那又何来帅朗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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