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画室
“何必跟那种人道歉……”待夏小小离开后，王兰闷闷的说了一句。
“明知道她的为人，你又何必跟她计较呢？”安然扭头看着她，“以后见着她，装作不认识就好，没必要争辩，给自己找不痛快。”
“安然说的有道理。”叶梓紧接着开口，“跟她那种人置气，完全是自寻烦恼。说的再多她也是不痛不痒的，反倒惹自己生气，不值得。”
“怎么说着说着，倒成我的错了！”王兰显然还有些愤愤不平，“她那种人，不该骂吗？我们从前对她多好啊！她却……下次碰上，我不光骂她，我还想打她呢！”
“我知道你的心意。”安然握住王兰的手，“我们同样生气，同样觉得她可恶。只不过，她最近都还算得上安分，没有来招惹我们。如果这时候传出去，我们三个人欺负她一个，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王兰嘀咕着，“一想到她做的那些龌龊事，我这心头的火，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安然忽地板下脸，“只要她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也就能相安无事的过完剩下的两年。如果让我发现，她依旧在背后使坏，到时候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好好教训她的。”
“欸~这间画室看着还挺大的嘛~”见安然的脸色有变，叶梓赶忙拉着两人走进画室，岔开了话题，“报名费是多少？我回去的时候还你。”
“那你得去问问颜寒咯~”安然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报名的事都是他一手包办的，我只是提出意见的那个人~”
“三位同学，要报名吗？”这时候，画室的一位负责人走过来，笑眯眯的问。
“前几天已经报过名。”安然回答，“今天过来看看环境。”
“啊~是这样~”那人的笑容更甚了，“你们随便看，这里不论是师资力量，还是硬件设施，都是全镇顶尖的。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业余爱好，还是想走这个专业？”
“怎么？”安然停下脚步，“两者的课程安排不一样吗？”
“那是自然~”那人回答，“如果是专业学这个，课程会紧凑一些，也会更辛苦一些。当然，配备的老师也更专业一些。”
“您话里的意思，这里还有不专业的老师？”安然笑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又怎么能确定，您给我们安排的就一点是专业的老师呢？”
“哎哟……是我唐突了，才会令这位小客人误会。”那人搓了搓手，“在这里任教的，当然都是非常专业的绘画老师。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只是业余爱好，我们可能会安排艺术院校的在读大学生，来给你们上课。每个画室都存在暑期工的现象，但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他们的专业性也是非常强的。我们招来的，都是一流院校的学生，他们缺少的，只是实战的教学经验，但对于业余爱好者来说，也足够了。”
“原来是这样。”安然点点头，“水够深的。”
“让客人见笑了。”
“我是想走这个专业的，”屋子里的冷气太足，叶梓不由得抱了抱胳膊，“您能保证，安排的老师都是正规有经验的吗？”
“这您放心~”那人拍了拍胸脯，“如果事后您发现我们存在虚假宣传的情况，是可以全额退回学费的。”
“退不退学费我是不在乎，”叶梓接着说，“但至少让我觉得有所值才行。”
“那是，那是……”
“怎么样？满意吗？”安然转脸看着叶梓，“要不要再看看其他两家？”
“就这家吧。”叶梓开口，“估计每家的情况也都差不多，不想再折腾了。”
三人于是动步离开，朝顾铖的家里赶过去。
到了顾铖的家里，三人发现，厨房里除了顾铖忙碌的身影，还有另一个人——颜寒。
“又来蹭饭？”叶梓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你们还不是一样~”颜寒看着面前的三个女生发笑。
“谢谢你啊~”叶梓突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欸？”颜寒愣了一愣。
“我刚刚去画室看过了，挺好的。”叶梓说。
“哦~你说这个啊……安然都告诉你了？”颜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都别愣着了，过来吃饭吧~”顾俊芳安顿好马育林，这才招呼着安然一行人，“已经放假了，你们来了家里不要拘谨。”
安然点点头应了一身，随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而叶梓和王兰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一顿饭吃完，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颜寒看着坐在斜对面的安然，想到她喝欧阳慕林两人之间的纠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曾想，兜里揣着的三千块钱，还没来得及找借口交给安然，他们已然分开了……
“看来，要找个时间把钱还给欧阳了。”颜寒心中暗想。
“叔叔阿姨！”吃过晚饭，安然便起身打算离开，“谢谢你们的款待！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一早要赶回家去。”叶梓和王兰则紧紧跟在安然身边。
“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下次和你见面……”顾铖的父亲马育林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口，看着安然说到。
“叔叔，您别这么想！”安然赶忙应着，“您答应过我，如果我高考顺利，会送个礼物给我，我还等着开学来朝您讨要呢~”
“这丫头~还记着呢。”马育林乐呵呵的笑了，“好！等到开学那天，叔叔一定会送个特别的礼物给你。”
别过顾铖一家，安然和王兰先回了家，留下叶梓和颜寒两人独处。
“学费多少？”叶梓牵着颜寒的手，顺着马路缓缓往前走着。
“什么学费？”颜寒明知故问。
“画室的学费呀……”叶梓扭头看他，“一定不少吧。”
“也没多贵啦！跟城里的画室没得比。”
“那到底是多少？”叶梓鼓了鼓腮帮子。
“你就别管学费的事了。”颜寒停下脚步，“安心学习！”
“你若不说实话，我哪能安心呢？”叶梓执意要问个究竟，“学费是多少？材料费又是多少？”
第五百五十七章 幕后黑手
“宋怡菡最近有找过你吗？”叶梓于是转移了话题，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待到画室开课那天，自己问清楚价格以后，再尽数还给颜寒。傍晚时分去参观画室时太过匆忙，竟忘了问。
“谁？”颜寒一时间有些愣住。
“宋怡菡呀！叔叔老同学家的女儿。”叶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前些日子刚刚去过你家么？你到底是跟我装糊涂，还是真的记不住她的名字？”
“我记她的名字做什么？”颜寒疑惑，答得干净利落，“自然不会跟她联系。”
“是吗~”
“宝贝你是怎么了？”颜寒低头看着叶梓的眼睛，“最近老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以后不再问便是。”叶梓拉着颜寒的手，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颜寒家的小区门口。
“你回吧！我也该回去休息了。”叶梓说。
“我送你。”
“不用啦~我……”
“颜寒，你回来了。”就在这时，从小区门口的阴暗处走出来一个人影，“我等你很久了。”
叶梓下意识的往颜寒怀里钻了钻，两人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的模样，不等叶梓回过神，颜寒便揽着她的肩膀转身就离开。
“走！我送你回家。”
“我就说几句话！”身后的那人赶忙开口，“姐姐在跟前也没关系……”
“程鹏月，”叶梓顿住脚，回身看着那人，“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吧！不要叫我姐。还有，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回家？妈……叔叔没来接你回去吗？”
“我爸说……”程鹏月咬了咬嘴唇，“这次如果不能将你劝回家，我也就别回去了。所以，我才想到来求颜寒帮忙。”
“劝我回家？回哪个家？”叶梓冷哼一声，“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何必让我回去给你们添堵？”
“姐姐！其实阿姨挺想你的，只是嘴里不说而已。”
“你不必故作好心了。”叶梓实在不愿跟程鹏月过多纠缠，索性走到她跟前，飞快的问到，“说吧！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真没有……”程鹏月看上去颇为委屈，低头小声的嘟囔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记忆卡，塞到叶梓的手里，“这里面的内容，你应该会感兴趣。”
“对不起，我并不感兴趣！”叶梓说着就要拉颜寒离开。
“你难道不想知道，上次欧阳老师和刘婷婷的照片，是被谁偷拍到的吗？”程鹏月对着叶梓的背影急急的发问，“你不想替安然找到幕后的黑手吗？”
“要不，我们暂且听听她怎么说？”见叶梓犹豫了，颜寒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提议到。
“好！”叶梓再次转身，走到程鹏月的跟前，“如果让我知道你有半句假话，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如果你的话足以令我信服，我明天便随你回家一趟。”
“当真？”程鹏月面露喜色。
“君子一言。”
“那我们去附近的一家网吧！”程鹏月说着便迈开了脚步，“记忆卡里还有大量的照片，待会你们一边看，我再一边跟你们解释。”
三人于是找了家最近的网吧，由于颜寒是老熟客——常常会偷摸溜出来上网打游戏。因而很容易便找了个包间坐下。
“家里有电脑，干嘛还要经常跑网吧里上网？”叶梓见颜寒熟络的开机登了QQ，不禁撇了撇嘴，“为什么还能一直保持年纪前三名？”
“这你就不懂了吧~”颜寒摸了一把键盘，“在网吧玩游戏，与在家里玩完全是两码事~至于成绩嘛……天资聪明没办法~”
“不自恋会死哦？”叶梓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颜寒也只是乐呵呵的笑着。
程鹏月看在眼里，心中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记忆卡递了过去：“你们看看里面的内容吧……”
颜寒接过记忆卡，在一旁桌子的小抽屉里找到备用的读卡器，随后连接到了电脑上。
“这个人是……”刚点开记忆卡中的照片，颜寒便看到一个模糊但熟悉的身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顾铖？”叶梓显然也认出了那人的身影，登时皱起了眉，“这么说，他当时也在医院里，目睹了全过程？可他怎么半个字也没跟我们透露……”
说完扭头看着程鹏月：“你这些照片从哪里来的？又是谁拍的？虽然顾铖在现场，但是学校论坛上的照片显然不是他拍的。”
“顾铖？”程鹏月愣了一愣，“我没注意那么多哎……他跟这件事也有关联吗？这张记忆卡，是我从夏小小的书包里找到的。”
“夏小小？”
“你翻她书包？”
叶梓和颜寒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
“我当然不是故意翻她书包的。”程鹏月脸一红，小声嘟囔着，“前几天我跟她又吵了一架，她顺手拿书包扔我，接着便赌气走了。我的本意是想将她书包里的东西给藏起来报复下她的，结果就让我发现了这个……”
“那你知道，是谁让她去偷拍的吗？”叶梓看她一眼，“咦？我很好奇，你们俩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还会打架？甚至现在你还来向我们告发她？”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她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莫名其妙……”也不知程鹏月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怒去。
“至于是谁让她去做这些事的……”程鹏月沉思了一会，抬眼看着两人，颇为肯定的开口，“是刘婷婷！除了她没别人。”
“为什么不是你呢？”叶梓淡淡的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况我跟夏小小已经闹掰了，她没理由会帮我。”程鹏月瞪大了眼睛。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我怎知是真是假。”叶梓依旧笑着。
“姐姐……真的不是我！我敢发誓。”程鹏月像是真的急了，两眼通红。
“那我就更奇怪了……”叶梓突然板下脸，凑到程鹏月的脸前，“你跟刘婷婷很熟吗？为何这么笃定是她做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欸？”程鹏月自知失了言，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即解释到，“虽然我跟她不是很熟，但也多少听到过一些她和安然之间的恩怨。你想……这件事闹大，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正是刘婷婷呀！”
第五百五十八章 随风而去
“宝贝，她这次分析得有点道理。”叶梓正对程鹏月的话将信将疑时，颜寒却开了口，“除了刘婷婷，没人有理由这么做。”
“我暂且信你这一回。”叶梓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料你也不敢几次三番的来骗我。”
“姐姐，你终于肯信我了？我当然不会骗你！骗你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程鹏月笑笑，看上去有些开心，她趁机拉了拉叶梓的手，“那么姐姐，你刚才答应我的事？”
“什么事？”
“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呀！”
“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在车站等我吧，权当将你送回家。”叶梓说，“但我住不了几天。”
“为什么？”程鹏月问，“是不是不想看到我？那我可以窝在房间里不出来惹你厌烦的。”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私事，你不要过问。”叶梓的口气缓了缓，“我们先送你回宿舍！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三人于是从网吧走出去，先将程鹏月送到了女生公寓门口，接着两人又在校门外的路边说了一小会话，这才各自回家去了。
回到家，叶梓犹豫着要不要将夏小小偷拍的事告诉安然，只好趁着安然去房东太太的家里冲凉的当口，拉着王兰商议。
“什么？！”不成想，听了叶梓的叙述，王兰很快的炸了，“原来这事是她做的！亏得今天安然还替她说话，早知如此，我就该重重的给她几巴掌才是！”
“你先别激动呀……”叶梓突然间有些懊悔，跟王兰商量简直就是自己的失误，“还是想想，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安然。”
“当然要告诉她！为什么不呢？”王兰依旧情绪激动，“就该让安然看清楚，夏小小究竟是什么货色！对那种人心存善意，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话是这么说倒也没错，只不过……”叶梓拉着王兰的手轻轻的握了握，“你有没想过，欧阳和刘婷婷的事，已经令安然很难过了，尽管她在我们面前，表现的一直很平常，但你我都明白，她不过是在逞强而已。如果猛地将一切事实摊开在她的面前，我担心她会接受不了的。何况，我在照片里还看到了顾铖……”
“顾铖？！”王兰更加激动了，“他怎么会被偷拍到的？难不成……”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我也搞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既然知情，为何不告诉我们？或者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安然也是可行的。可他为什么什么也没做，任由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叶梓皱着眉头，语气里颇为不满，“难不成他也是事件的推动者？毕竟他始终对安然余情未了，正好趁此机会将欧阳从安然身边给踢出去。”
“不会吧……”王兰也紧紧的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顾铖的心思也太可怕了！看来你说的对，这事还是不能告诉安然，只要那些人以后不再兴风作浪，这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嗯。”
然而屋子里的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些话正被安然一字不漏的听了去——原来到了房东太太家，安然才发现忘了带洗发露，于是快步折返回来，正欲推门，便听到了两人的商议的话。
安然站在门口沉思了许久，还是选择默默转身……
“哇~”过了约莫十多分钟，安然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推开了自家的大门，笑着对屋子里的两人说到，“今天的水不冷不热的真舒服，你们也赶紧去洗澡吧！”
“好啊……”叶梓和王兰笑着应到，脸上却有一丝不自然。
安然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笑了笑，装作毫不知情的坐到了窗边，开始吹干头发——既然叶梓和王兰能够处处替自己着想，自己又何尝不能够“糊涂”一次，以换来两个朋友的心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应该调整心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暑假~
和叶梓分开之后，颜寒回到家里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解：为何顾铖会出现在那些照片中？他在这次的事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给顾铖打去了电话，将程鹏月所说的话，以及自己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当时的确是在现场。”电话那头的顾铖先是沉默了许久，随后叹了一口气，向颜寒坦白到，“而且，我还偷偷拍了照片留作证据，打算拿给安然看。”
“那你怎么到最后还是沉默了？”颜寒实难理解。
“因为我从安然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对欧阳的死心塌地。”顾铖开口，“我又怎么忍心戳穿这一切？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刘婷婷竟会来这么一手，给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早知如此，倒不如由我来戳穿它，也好让安然少受些委屈。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你确实没有带着私心去做跟踪这么丢脸的事吧？”颜寒隐隐有些不放心，“你就不怕这事被安然知道，她会如何看你？”
“你觉得，我在她心里，还有哪怕一丝光辉的形象吗？”顾铖自嘲的笑笑，“无所谓了。谢谢你替我担忧，不早了，歇了吧！”
心神不宁的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颜寒便急急的赶到车站，送叶梓回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谈谈安然等人的口风。幸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的坐在候车室里聊着天，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他多少松了一口气。
眼见着叶梓和程鹏月坐上了车，颜寒也动步打算离开，一眼瞥见正打算进检票口的安然，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走去——在暑假开头的日子，自己也该把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得赶紧将欧阳慕林的三千块钱给还回去。
刚一走出车站的大门，迎头撞上了一个人影，颜寒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所以才……”
“不要紧。”那人开口便是熟悉的声音，“颜寒，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欧……欧阳？”颜寒抬头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会……”
但下一秒，他便明白过来，回头看一眼车站：“她现在应该已经上车了。”
“嗯，我知道。”欧阳慕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看看她的背影也好。”
“你先前让我交给她的钱，恐怕……”
“嗯。”欧阳慕林只轻轻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颜寒叹一口气，随即加快脚步跟上去。
长达两个月的暑假正视开始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扶弟魔
放假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的快。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大半。叶梓那日陪同程鹏月回家之后，母亲虽说面上没有说些什么，但心里却开心的紧，短短两日，她变着花样的做些叶梓爱吃的饭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叶梓和程鹏月之间的关系，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没那么紧张，餐桌之上竟也可以坦然的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家里的氛围总算不再像从前那般冷冰冰。
虽说叶梓离家的那天，母亲很是不舍，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细心的替女儿收拾着行装，偷偷的在箱底塞了几百块钱。直到看着叶梓走出家门渐行渐远，她这才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在画室的生活很枯燥但也充实，至少在作画的时候，叶梓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丝毫不用考虑任何烦心的事。再加上，身边有颜寒的陪伴，每天有他做好了饭等自己回家，叶梓觉得这种日子，虽平淡却也甜蜜。
王兰和姚望在同一家店里打工，吃住都在店里，而且每天还能空出两个钟头的时间去照顾姐姐，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变得值得。而姐姐的肚子也渐渐大了，有时候，王兰趴在姐姐的肚子上，感受着细细的胎动，她便感叹着生命的奇妙与顽强，心中对那个男人的怨恨虽不曾减少，但也不再埋怨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想要早一点看到小家伙的降生。
因着王兰打工的地方离王雨家不过是五站路的距离，安然便时不时的带上课本，去那家咖啡店坐上一一坐。店里的冷气很足，她时常觉得手凉脚凉，幸而王兰知道她的体质，每每都会替她准备好一条小小的毛毯。
安然一坐便是一下午，幸而她常常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因而并不会引起客人们的不满。有时候王兰从医院里回来的迟了，她也会顺手帮忙收拾着桌子，久而久之，咖啡店的店长与她渐渐熟络了起来。
“欸？你们也是**镇上的？”聊得兴起，介绍到各自的家乡时，店长才惊奇的发现，几人来自同一个地方，“好巧~”
“你也是吗？”安然三人自然也觉得惊奇。
“是啊！”店长笑呵呵的答着，“来城里好些年，不太会说家里的方言了。”
“你看着年纪也不大啊……”王兰看着店长的脸，“很早就辍学了吗？”
“家里穷啊，孩子又多。”店长依旧微笑着开口，明明是件心酸的事，她倒显得不以为意，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我是家中的老大，自然只能放弃学业，供弟弟读书。不止是我，二妹和小妹也出来工作了，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因为家里还有弟弟和父母，我只好选择离家近的地方，好照应着家里。小妹和你们年纪相仿，所以看到你们，就不自觉的想到她俩了。”
“听你的谈吐，看你写的字，想来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吧？”安然感到有些惋惜，“早早的辍学打工实在是可惜了。”
“是还不错啦~高一的时候考过年级第一。”年长几岁的店长，说起以前上学的事，脸上的神采也变得有些不一样，“我一直都有利用打工之余的零碎时间自学，虽然慢一点，但现在也已经学完了高三的课程，打算再巩固一年，报名参加明年的高考。我省吃俭用，已经攒下了一些钱，足够应付大学第一年的学费了。”
“真的吗，店长？”姚望瞪大了眼，“听你刚才的介绍，你的家庭应该是极度重男轻女，你突然放弃扮演‘扶弟魔’，家里人能同意吗？当然，我本人是非常赞同且支持你的做法。”
“伏地魔？”王兰扭头瞪他一眼，“什么鬼？我还哈利波特呢~”
姚望拿过一旁的纸和笔，一边写着一边解释：“简言之，也就是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自发性或者道德绑架式的帮扶弟弟，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前途和幸福。”
听了姚望的话，王兰突然低下了头：“虽然我也是女的，但我姐何尝不是牺牲她自己，来帮扶我呢？想想真的觉得惭愧。”
“你好歹知道感恩和回报。”姚望握了握王兰的手，“像店长家这样的情况，怕是对她没有感激只有怨恨和无限的索取。我不敢想象，如果他们一旦得知，店长动了找回自己的心思，会怎样对待她……”
“姚望说的问题，的确是需要重视。”安然一直紧锁着眉头，因为在村子里，见多了像店长这般的“扶弟魔”，有的甚至出嫁了，即便拖累婆家也要帮扶弟弟的情况。姐弟本是一家，互帮互助倒也无妨，可怕的是，那些弟弟们安心享受着姐姐的接济，却丝毫不觉得羞耻和感激，被父母溺爱成毫无上进心偏又眼高手低的“巨婴”。
“我也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店长缓缓的开口，“但最终的决定，还是想要替自己活一活，以前弟弟还小，我担心他担不起这个家，如今他已经高考结束了，如果还不能认清他自己的责任，我也无能为力。幸而，我跟妹妹们商议过之后，她们都无条件的支持我。而且，她们也在各自感兴趣的领域里努力奋斗着！我这个做姐姐的，势必要给她们做个好榜样~至于爸妈那边……”
说到父母，刚刚还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店长，突然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才闷闷的开口：“自从年前，我拒绝了他们安排的相亲之后，他们便把我扫地出门，已经小半年不曾联系——除了向我张口要钱。”
“店长姐姐，我真的很敬佩你。”王兰的眼里含着泪水，看样子又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如果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可以……”
她顿了一顿：“找我是没什么用处啦……不过你可以找他俩！别的不敢说，这两个家伙的成绩可都是数一数二的，有什么不懂的难题，可以找他们。”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夸的嫌疑。”姚望难为情的笑了笑，“但是学习上的事，我们倒是可以帮上一二。就说安然吧！她以高一新生的身份参加今年的高考，竟然考了五百分，达到了今年的二本线。”
“啊~”店长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上过报纸的那个安然？我真是眼拙了，竟没认出你……”
第五百六十章 家庭经济危机
自那一日闲聊过之后，安然常常借着来咖啡店看书的理由，偷偷整理了两大本笔记，拜托王兰转交给了店长姐姐，自此便没再出现在店里。
眼看着暑假到了尾声，安然却当真如班主任所说，作业一个字也没动，怕是要熬上几宿才能补完。她心一横，索性将几本作业原样装进书包，照例按照自己的节奏自学着高三的课程。因着叶梓在画室的学习比较繁忙，几人之间的联系也减少了许多，但并未因此觉得疏远，反而更多了几分牵挂。
到了暑期，王雨反而比先前更加忙碌了。安然所在镇子上的那家工厂刚刚投入生产，她经常需要城里镇上两处奔波，因而很少能抽出时间来陪陪王兰。好在，奶奶和安然的母亲始终将两人照顾得很好，并且为了减少家里的开支，在与王雨稍作商议之后，辞退了家里的保姆阿姨。用安然奶奶的话说——住着这么好的房子，如果不能替家里做些什么，实在没有脸面继续白吃白喝下去。
家中的保姆，是自打王雨进门便一直照顾她至今的，突然失了工作，王雨觉得颇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又必须顾及到安然奶奶与母亲两人的感受，只能寻了个折中的方法，一方面答应着辞退保姆阿姨，另一边，随即将保姆阿姨介绍到了自己相熟的姐妹家中。
安然心中牵挂着顾铖父亲的病情，偶尔会给顾铖打电话询问，得知叔叔的情况还算稳定，她也微微觉得安心。
尽管每每和安然的通话，总是三言两语就结束，而且内容全都是关乎自己的父亲，但顾铖还是觉得心满意足。他每天都要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不曾主动联系安然，突然接到安然打来的电话，怎么不叫他开心和诧异？
顾铖看着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父亲，他不清楚，父亲是否因为想要守住与安然之间的约定，近来的病情竟意外的稳定。再一想到安然与父亲之间在山顶上的那番谈话，顾铖的心就忍不住的颤抖，生怕那天的到来。
“铖铖，”顾俊芳从厨房走出来，见顾铖傻愣愣的站在客厅，望着马育林发呆，忍不住拍拍儿子的肩膀，“怎么了？把你爸叫醒吧！洗手吃饭了。”
“好。”顾铖收回自己的视线，扭头对着母亲笑笑，“爸最近的身体好了许多。”
“是啊。”顾俊芳也看了看马育林那张略点憔悴的脸，“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大抵这世上，奇迹是真的存在吧！”
饭桌上，顾俊芳端着饭碗，却一直没有动筷，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心事，皱着眉低头不语。
“芳，”马育林最先察觉，轻轻的放下筷子，抬眼看着顾俊芳柔声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什么。”顾俊芳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又抬手撩了撩头发，随即笑着说，“快吃饭吧！”
“你一说谎，耳朵就会红。”马育林缓缓的开口，“每次你一撩头发，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我……”顾俊芳顿时哑口无言。
“妈，到底什么事啊？”顾铖也疑惑的看着母亲，“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吗？”
“好吧！的确有事要跟你们商量。”顾俊芳见瞒不过坐在对面的两父子，于是只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这个学期，我打算辞去主任的职务，当个普通的教师就好。”
“为什么？”
“为什么？”
顾铖和马育林两人同时开口。
“我想留些空闲的时间陪陪你们。”顾俊芳说，“从前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太过于忽略这个家，忽略了你们。大半辈子过去了，自己失去的却比得到的还要多。”
“其实，也是我们忽略了你。”马育林轻叹一口气，“不曾替你分担。现在我又得了这种病，更加拖累了你……”
“老夫老妻的，说什么拖累！”听了这话，顾俊芳颇有些生气，微微涨红了脸，“以前你任劳任怨的好股这个家，还要忍耐我的坏脾气，现在说什么拖累？”
“我赞同。”顾铖突然开口，“妈，你又要照顾爸爸，又要兼顾学校的工作，实在分身乏术太过辛苦了。”
“这件事，我就当你们全都答应了。”顾俊芳沉思了几秒，又开了口，“还有件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顾铖和马育林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
“我想把城里的房子卖了。”
“不行！”
“那怎么行？！”
果然，这个提议被顾铖和马育林两人一口否决了。
“妈，那是外公留给你的，唯一可以纪念的东西。”顾铖急急的开口，“不能卖。”
“是啊，芳！”马育林也咳嗽两声，皱着眉头，“卖了房子，以后住哪？我们现在住的是学校的家属院，但也不能一直住下去。”
“大不了租房子住。”顾俊芳意外的态度强硬，“房子我是铁定要卖的！眼前的问题还没解决，哪里顾得上未来不确信的事？目前我们还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住着，不是吗？”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卖房子？”马育林问。
“当然是为了钱。”顾俊芳回答，“这话我本来不想说的，只是……先前给你四处治病已经花了不少的积蓄，后来我们又到处游山玩水，而且你的药，全都是用了最好最贵的，现在虽然还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但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顾铖这才发觉，从前餐桌上的四菜一汤，渐渐的缩减到现在的两盘菜。会有荤腥，但很少作为主菜出现。即便安然他们来家中吃饭，饭桌上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铺张浪费。
顾铖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竟迟钝到这种地步，连家中出现了危机也浑然不知。坐在他身旁的马育林，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低头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育林这才抬起头，缓慢而认真的开口：“这病，我不治了！这药，我也不会再吃了。已经拖累了你们这么久，我不能再继续自私下去。反正治来治去也丝毫没有起色，连医生都劝我们放弃，没必要再执着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她死了
“不行！”
“我不同意！”
这一回，倒是顾俊芳与顾铖同时开了口。
“老马，我跟你讲！这事你连想也不要想！”顾俊芳将碗筷重重的摔在桌上，“腾”地站了起来，胸口不停的起伏着，眼里像是可以冒出火来，“除非我先死了！”
“妈！”顾铖抬眼看着母亲，没敢表现出自己的怒气，但也难掩脸上的不满，“说什么死不死的！”
接着又扭头看着父亲，紧绷着脸：“爸！您知道我们是不会答应的，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难不成你们养了我十多年，我既不挣钱又特别能花钱，最没用的就是我。照您这意思，岂不是我拖累了你们？一家人说这种见外的话，您知道有多伤人吗？”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马育林叹一口气，“你是我们的孩子，抚养教育你，是我们作为父母的责任。”
“你别扯到儿子身上。”顾铖显然还在生气，语气有些生硬，“你想放弃？对不起，我不答应！我不吃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好好好！刚才的那句话，我收回。”马育林见状赶紧急急的开口，“你先坐下吃饭。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直没有变。”
顾俊芳转身看着满脸憋红的马育林，登时心软了，重又在桌前坐下来。
“吃饭。”她板着脸，“今天的事谁都不许再提。至于卖房子的事，我会再考虑考虑。”
顾铖抬眼看了看顾俊芳，又扭头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马育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情绪，似是欣慰也带着些感慨。欣慰的是，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冷冰陌生；而令他感慨的是，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突然生了病，兴许两人只会一直冷淡下去，最终会真的离开彼此。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顾铖在心中默念一句，然，下一秒他不禁又自嘲起来，“自己和安然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对安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后悔。那些不可言说的误会，岂不是本该可以避免的？”
开学的头天下午，安然正坐在床边，一边吹着空调一边看着书，收拾好的行李放在床头前。突然鼻子动了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安然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到，“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我呀~”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过，我可没有说你坏话哦~是太想你才对！”
“叶梓？！”安然扔下手中的书，翻身跳下飘窗，冲到叶梓的跟前，上下打量着她，“真的是你？又瘦了……颜寒那家伙是怎么照顾你的！”
“我照顾得不好吗？”安然的话音刚落，颜寒的脑袋探了过来，“她可是比放假前生生的重了五六斤~”
“要你多嘴！”叶梓转脸瞪他一眼，随即将他推出门外，“女孩子说话你不要插嘴~到楼下帮忙去！待会王兰他们该到了。”
“王兰？！”安然更加疑惑了，嘴里喃喃道，“怎么会……她明明跟我说，前天就已经回去了呀！”
“骗你的呗~”叶梓冲着安然眨了眨眼，“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呀~”
“你们呀……”安然无奈而又欢喜的摇摇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两人窝在房间里，东拉西扯聊了许久，直到姗姗来迟的王兰，敲响了房门。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一拉开门，安然便抬手敲了敲王兰的脑袋，“学会骗人了哈？不是已经回到家了吗？怎么又出现在我家里了？学会分身术啦？”
“嘻嘻~”王兰咧着嘴笑笑，“这可不赖我哦~我本来是准备打工一结束就回学校的，可是叶梓突然打电话跟姚望说，她今天会来城里，所以这才改了行程。”
“姐姐怎么样了？”安然问。
“孩子保住了，也稳定了。”王兰回答，“被那个男人接回了家，也找了个保姆在家照顾。”
“那你可以放下心了。”安然也欣慰的笑笑。
王兰点点头。
“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们下楼吧~”叶梓勾搭上两人的肩膀，紧紧的搂了搂，“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感觉还没回过神呢，怎么就要开学了？”
说着，叶梓学起冯巩的口气，对两人说到：“我想死你们啦~”
到了楼下，姚望和颜寒正说着什么，聊到兴起，两人竟笑得前仰后合。安然的母亲和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唯独不见王雨的身影。
安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段日子以来，王雨时常不在家中，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满面的疲惫，连热水也来不及喝上一口，一个电话过来，又匆匆离去了。
“对了，安然。”来到沙发上坐下，叶梓这才变了变脸色，小心翼翼的看着安然开口，“有两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叶梓的话音刚落，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颜寒和姚望也登时安静了。
安然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自顾自笑了：“怎么了？哪两件事？瞧你们一个个的，表情这么怪异。”
“刘婷婷跟欧阳慕林在一起了。”叶梓缓缓的开口，不自觉的别过脸去，“欧阳似乎也默认了……”
“无妨啊~”安然的心里微微一颤，但很快调整过来，“已经宣告天下的事，你们怎么还这般大惊小怪？他们在一起不是应该的么？待到哪天刘婷婷宣布两人分手，那才算得上新闻吧~”
“你真的已经不在意了？”王兰皱着眉。
“怎么可能。”不成想，安然意外的诚实面对着自己的内心，“任谁都会在意的！我也是凡人，不是神。”
“那……”
“可是在意有用吗？”安然看一眼王兰，“又能改变什么？倒不如活得自在一些，在别人来爱我之前，先学会自己爱自己。”
“另一件事是什么？”王兰扭头看向叶梓。
“夏小小在半个月前自杀了。”叶梓抿了抿嘴。
“不奇怪啊……”安然表现的很平静，“猜到她有一有二便会有三。”
“这次不一样！”王兰插话。
“欸？”
“她死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遗言
安然时常想，可能再过几年以后大学毕业，在工作时时常需要看老板的脸色。而生活上，也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繁琐。开始学会抱怨学会怨天尤人，感叹命运的不公。那个时候的我，也许早就忘了现在还穿着校服时候的心情与感受，忘记了光是考虑怎么逃课，怎么躲开老师的提问，就恍恍惚惚耗费一整节课的时间。
再转念一想，哪怕以后的日子有多么的艰辛，只要活着就依旧有希望。然而，夏小小已经看不到那些或灿烂或灰暗的未来……
“怎……怎么会……”听到这个消息，安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双手微微的发着抖，用力握了握这才稳住。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尽管我们就在附近住着，但丝毫没有消息传出来……”叶梓咬了咬嘴唇，“真的挺突然的。”
“她……她……”安然歪了歪头，还是没能从震惊中走出来，“你们会不会是弄错了？”
“确认了。”坐在不远处的颜寒缓缓的开口，“一开始接到闫磊的电话，我也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我跟叶梓一起去了夏小小的家，从叔叔阿姨的口中，已经证实了这个消息。”
一屋子的人随后都陷入了沉默，电视里上演着或温馨或荒唐的戏码，不正如我们的人生么？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事实上，现实比戏剧里更加狗血。
安然依旧可以清晰的想起来，自己和夏小小初识的那天，一年的时间，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论是非恩怨，在生死面前，似乎一下子放开了……
“为什么。”良久之后，安然像是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喃喃的问到。
“可能，对她来说是种解脱吧。”颜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去了她的房间才知道，她患上抑郁症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我们并未察觉。想来也是迟钝，正常的思维，哪有人会动不动的自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她身边的亲人朋友能够早一点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兴许结果会不一样。”
“抑郁症？”王兰疑惑的抬头，“是一种病吗？说来也奇怪，明明很讨厌夏小小，但是听到她突然离世的消息，心里反而很不是滋味。再听颜寒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骂过她的那些话，是不是更加重了她的病情？其实想一想，她也挺可怜的。从小活在死去哥哥的阴影下，得不到家人真正意思上的关心和爱。现在……”
“抑郁症这种东西，且不说我们这些旁人，就算是病人本身，可能也不容易察觉。”一直没有说话的姚望开了口，“而且夏小小的心思很重，兴许是受到家庭的影响，她没办法相信任何人，因而从来不会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别人。这可能也是其中一个诱因吧……而且，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和我们平时的心情郁闷低落完全不是一回事，但很多人对这种病并不理解，只觉得是病人矫情，我想这也是大多数病人不愿开口的缘由。”
“确实，如果接触不到那一类病人，我们大多数还是不理解的。”安然点点头，“想到我妈，尽管他病情稳定，而且没有攻击性，还是会被比人‘疯子’前‘疯子’后的叫骂。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做到，何况陌生人。”
“哦对了，安然！”叶梓像是想起什么，起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封信，交到安然手里，“她留给你的。”
“给我的？”安然疑惑的接过来。
“嗯。”叶梓点点头，“她给你留了一封信，但给她父母留下的，只有一句话……”
“我欠哥哥和你们的这条命，现在还给你们了。”颜寒接上叶梓的话。
“看样子，她是很早就想离开这个世界了。”姚望叹了叹气，“在别人看来，她的离开是对生命的不敬，是对父母的不负责任，但是站在她的立场来看，死亡是一种解脱，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安然捏着那封“带血”了信，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着抖，久久不敢拆开来看。叶梓和王兰站在她的两旁，脸上也都带着凝重的表情。客厅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厨房里传来流水和盘子碰撞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安然深呼了一口气，打开信封拿出了信展开来。
信的内容算不上冗长，和她留给父母的遗言相比，必定是多了几丝温度，信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字迹被眼泪打湿的痕迹。
“安然：对不起！”开篇是很短的抱歉。
“现在是2005年8月14日，晚上九点零七分，之所以累赘的描述时间，大抵是想给自己短暂的生命一个交代吧！毕竟，做人要有始有终。”
“说到正题，等你收到这封信，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个冰冷而肮脏的世界了。我不怪任何人，我病了，身体里住了个恶魔，我尽力对抗了，但我还是觉得累了。”
“对不起！好像我能跟你说的话，除了这句便没有其他了。电话在手边，你的号码也熟记于心，但我却鼓不起勇气亲口对你说，只能选择这样懦弱的方式。想说的话太多，以至于动笔却混乱了，不知从何写起……”
“安然，谢谢你，也谢谢王兰和叶梓，还有颜寒、闫磊以及那些我无法一一说出的名字，谢谢所有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们。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也正是如此，我才无法原谅那个一次次伤害你们的自己。也许我这句轻飘飘的道歉，无法弥补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但是我想，善良的你们，应该会在我死后原则原谅，甚至会觉得内疚。其实不必的，我罪有应得。”
“怎么越说越乱了……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半，快要到时间了。恶魔住在我心里的时间越久，我就觉得越痛苦。我也想笑，想疯想闹，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们能理解吗？从早到晚，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去死吧！死了就解脱了，活着太痛苦’。现在想来，它是对的，我现在的感觉很轻松。人活着，总要放弃些什么，才能得到快乐，只不过，我要舍弃的东西，是这条命罢了。”
“安然，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唯独给你写信。你听说过死前的走马灯吗？据说它会将你生前难忘的片段闪现着回放。我自然是不信的，如果真的有，我希望所有的片段中能有你。因为我回顾着，自懂事以来到现在所有能记起的回忆，只有你是真心的对我笑，真诚的关心我。只可惜，我这种人不配得到你的关心……”
“我要走了，这一别，怕就是一辈子了。你务必要珍重……呵，这话听来讽刺吧？要死的人了反过来劝你珍重，但我的确是诚心诚意写下的这句话。”
“再见。”
第五百六十三章 好好生活吧
信在这里戛然而止，安然的胸口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着，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一刻，她突然间觉得，以前的种种伤害与冲突，都像是一阵风渐渐飘散，纵然对夏小小有太多的怨恨，也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若是放下仇恨的执念，可以换回夏小小的生命，安然情愿放下。
“她在心里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我们？”叶梓问。
即便叶梓和王兰就站在安然的两侧，但她们也懂得护人隐私的道理，因而不曾看过信件。
“有。你们还是自己看吧……”安然点了点头，将信纸递到叶梓的手里，自己则瘫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安然的奶奶和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端上桌，但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不寻常，每个孩子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于是静静的坐在餐桌旁，并没有上前打扰。
“如果，死亡之于她真的是一种解脱，是最后的救赎，那我们也只能平静的接受。”叶梓小心翼翼的将信纸叠好，重又放进信封吗，抬眼看着安然，“她的不安和痛苦，我们难以感同身受，但正如她在心中说的，我们可以选择原谅她，这样，她也会走的安心一些吧。当然，我没资格替你来说原谅这种话，毕竟她对你的伤害，也是无法抹去的。”
“认识一年，相处一学期。不长不短的时间，我也无法判断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安然缓缓的开口，“说什么原不原谅，现在都已经迟了。她错了，可我该怪罪她什么呢？那样的家庭造就了她敏感自私的个性，她生来缺乏安全感。可以说，没有谁教过她，该怎样去爱一个人去关心一个人，她唯独只能自我保护。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我生在那样的家庭，会不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罢了！人都已经没了，再纠结那些过往，实在毫无意义。”
“意义是有的。”王兰突然开口，“至少教会了我们，要更加在意身边的人。兴许多一点关心，少一丝冷漠，便会阻止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心事重重脸色各异。
“孩子们，都饿了吧？该吃饭了。”安然母亲的话，将一行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离开的人，说明已经放下执念，去寻找自己内心的安宁去了。活着的人，是不是更应该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的生活下去呢？”
安然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搭腔也没人动步，依旧沉默着。
安然的母亲轻轻的笑了笑，继续开口：“你们可能会觉得，阿姨说的话太轻巧了。一条人命逝去，哪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呢？那岂不是冷血动物？其实然然她爸刚离世的那段日子，我何尝不是痛不欲生呢？悲伤和痛苦带来的结果是什么？我的病情加重了，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认不出，更不要说照顾他们姐弟俩了。这岂不是更对不住然然的爸爸吗？”
听到这，安然随即抬起头：“妈，您说这些做什么？待会辰辰回来，听到这些话又该不高兴了。”
“欸？对了！你给辰辰打电话了吗？这孩子！到了饭点也不知道回家。”母亲微微摇了摇头。
“打过了，在回来的路上。”安然答。
“我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不要过多的陷入悲伤的情绪，不论对于逝去的人，还是对我们自己，都毫无益处。”安然的母亲难得像今天这样说话，在安然的印象中，母亲是个细腻但言语不多的人。
“好好生活吧！孩子们。”安然母亲微微笑了笑，“我算不得一个很好的榜样，但是你们看看再看看王雨阿姨，就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
屋子里更加寂静了。
“外面热死了！”就在这时，安辰推开门冲进来，直奔冰箱，拿出矿泉水便“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下半瓶，“哎哟！你们是不知道，我为了给你们买票，人都要被挤成肉饼了。我就不明白了，从城里回乡下的人，怎么也会这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安然赶紧将夏小小的遗书赛道沙发垫下，生怕被安辰看到，还要装作若不其实的样子接话，“乡下多好啊~现在的政策越来越好，城里人也愿意往乡下搬啦！”
“辛苦你啦~”颜寒也稳了稳心神走过来，“来时的车子直接将我们送到了这边，这才麻烦你替我们跑一趟。”
“你太客气啦！”安辰笑笑，“说得好像我明天不必去学校报到似的~”
叶梓看着安辰的脸，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她和颜寒一来到安然家，便找了个需要提前买票的借口，将安辰从家里给支了出去。因为她听安然提起过，安辰对于夏小小的感情很不一般，即便先前大家的矛盾如此之深，他也未曾说过夏小小一句不好。故而将他支开，以免让他听到夏小小离世的消息。
“好了！辰辰也回来了。我们吃饭吧！”安然的母亲对几人招呼着。
餐桌上的各位，除了安辰浑然不知，其他的人全都各怀心事。
安然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母亲，只见她端着碗，半天没有动筷，想来，安慰人的话，向来说出去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是不是所有的事，在生死面前都会变得微不足道了？不论是父亲、凡凡，亦或者是夏小小，自己能够回想起来的，或者说愿意回想起来的，全是温馨的场景。
再扭头看一眼叶梓，她正低着头，筷子象征性的往口中扒着饭，大抵是想到了她的父亲。
说起来，短短一年的时间，竟像是比过去的十几年还要漫长。安然身边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失去过自己最重要的人或物，她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村里人常说的宿命，是真的存在吗？自己当真是个灾星是个克星，所有跟自己接触过得人，都会走霉运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饭吃到一半，安辰突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小小姐姐她……自杀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灯塔还是沼泽？
“她离开了的事被隐瞒的很好，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安辰吸了吸鼻子，像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一些，但依旧掩不住隐隐的哭腔，“但是，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辈子。明天就要开学了，我想到时候你们见不到她，一定会去她的家里询问。与其再去打扰她的家人们，我想，还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安然瞪大了双眼，看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安辰，眼里满是惊恐。
“她走的那晚，给我打过电话。”安辰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现在仔细想一想，也许她把我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要让我阻止她的。但我那时候，却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后来……她妈妈打电话给我，因为我是她生前最后联系的一个人，所以她想问一问，小小姐姐跟我说了些什么。我才知道……小小姐姐她……她……”他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
“她给你打过电话？”安然更加吃惊了，“你……”她猛然想起来，两个月前在欧阳慕林家中，从安辰房间里隐隐传出的讲电话的声音，想必正是夏小小。
“一开始，小小姐姐只是给我写信，诉说些生活学习上的烦恼。渐渐地，我感觉到她情绪上的极度不稳定，所以偷偷攒钱买了部便宜的手机，继续开解她。”安辰继续说，“于是，后来我知道了，她病了。无时无刻都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找不到可以说心事的人，只好来找我。”
“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够体谅她能够安慰她，但我低估了她心里的那个恶魔。”安辰的表情更加忧伤，“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脾气越来越差，尤其是这两个月，放假搬回家里之后，家人之间的矛盾，压得她喘不过气，每天夜里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安慰的话也好，鼓励的话也罢，她通通听不进去。我觉得累了，不再接她的电话，她便发短信过来，说些寻死觅活的话，如此反复……”
桌上的人都放下碗筷，静静的听着安辰说话。
“她离开的那天，我实在是觉得厌烦极了，还不等她的话说完，我就匆匆打断了。我不想再每天面对一个，歇斯底里满身负能量的一个人，她变得让我有些陌生。尽管我知道那是疾病折磨的她，但我还是只想逃……”安辰的眼眶又红了，“人啊……果真还是自私的。永远不要妄想除了自己以外的某个人，来理解自己，得到的只会是失望。如果我先前没有给她希望，让她觉得我可以依靠，可以将她从泥沼中给拉出来，后来又硬生生的将她丢弃，我想，她不会走的那么突然，那么决绝。”
安辰的话，令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甚至觉得脊背发凉。
“我很自责，但我又无从选择。”安辰依旧说着，“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会不会处理得比我好？这半个月来，我一直被负罪感压着，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被撕裂了，又没办法说出来。我这才理解了她，当时被我丢弃的她，是有多绝望啊……”
“这不是你的错……”叶梓张了张嘴，但除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其他。
“我明白。只是想到，如果自己再耐心一点，兴许会救下她，就会觉得自责难过。”安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现在中午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听到这里，安然默默的起身走到沙发旁，从垫子下拿出夏小小的那封遗书，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安辰。桌子上的其他人，则默然的低下了头。
安辰接过信封，不知怎的，还未拆开看到内容，心里却顿觉不安，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你拆开看看吧……”安然闷闷的开口。
安辰似乎猜到了什么，信封拆到一半，还是停下了。
“你们已经知道了？”他抬眼看了看餐桌上的几个人，“这是小小姐姐留下的，对不对？”
“对！没错。”安然咬牙点点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只是没想到，你却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先得知消息的……难为你能瞒我这么久。”
“那我刚才的那番话……呵。”安辰自嘲的笑笑，“我早该将她的情况跟你们说清楚的，而不是选择自己当所谓的灯塔，试图照亮她灰暗的人生。现在想想，我真的是很可笑了……”
“安辰，可笑的又何止是你呢？”叶梓终于抬头，看着安辰说到，“我们先前和夏小小的关系闹得很僵，你选择不告诉我们，并不是你的错。其实，我们早该发现她情绪上的异常的，只是怨恨蒙蔽我们的眼睛，根本不会想到，那是疾病折磨的她，才会变成那样。这么说来，我们也挺可笑的，不是吗？最无奈的一句话，便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了吧！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忏悔。”
“是啊……”王兰也接着说到，“事到如今，说再多的抱歉也没用了。以前我是真的很讨厌她，恨不得她永远的消失在我们面前。然而，得知她真的走了，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难过。有什么怨恨，值得拿一条鲜活的生命来还呢？是我太恶毒了，竟会有那般可怕的想法。”
“夏小小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你们现如今这般替她难过，也学会了自我反省，应该会觉得有些安慰的。”姚望突然开口，“她生前没有得到很多的关心和爱护，死后能够得到你们的体谅，也足以抚慰她那颗孤独的灵魂吧……”
尽管旁人如此安慰着，但安辰的脸色一时半会还是没能恢复常态。遗书是断然没有胆量打开了，只好又还给了姐姐安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让他静一静也好。”半晌没有吱声的颜寒开口说到，“这件心事压在他心底半个月，实在是难为那小子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电话
安然的奶奶和母亲开始收拾着桌上的饭菜，想来经过刚才的那一番闹腾，恐怕大家也没了胃口。见状，颜寒和姚望随即帮忙，被安然的母亲拦下：“我们收拾就行了，你们歇着去吧！”
安然失魂落魄的走到沙发上躺下，满脑子是安辰刚才的那番话，和夏小小从前的那张笑脸。她恍惚间想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夏小小的笑容了，每每在学校里遇见，也常常是阴沉着一张脸。
“她一定很辛苦吧。”叶梓也走过来坐下，“从她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来，她也尽力跟心中的恶魔对抗了，只可惜……”
“她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王兰自问自答，“恐怕也是对我们失望了吧，即使说了，也不见得会得到回应。”
“原来，我们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叶梓苦笑一声，“那些吵过的架，那些骂出口的恶毒的语言，怕是像一把把刀子刻在她的心上吧。”
安然半躺在沙发上，实在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叶梓和王兰也挨着她躺下，屋子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闷。
就在这时，安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安然疑惑的动了动身子，正欲拿过手机，铃声却戛然而止了。
叶梓和王兰也疑惑的看着茶几上的老式手机——自打安然和欧阳慕林分手之后，她便将两人的情侣手机还了回去，连带着欧阳慕林替她办理的手机卡。因而知道安然新号码的人寥寥无几，何况，大半都在这个屋子里了。打电话来的会是谁呢？为何只响了两声便挂断？
带着疑问，叶梓伸手将手机拿起翻看来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而且是固话。
中间隔着安然，王兰也凑过身子看了看。
“这像是城里的公用电话号码。”王兰只看一眼，便笃定的说到。
“恐怕是打错了吧？”叶梓猜测着，顺势就要放下手机。
“让我看看。”安然有气无力的开口。
叶梓于是将手机递到安然的手中，定定的看着她的脸。
安然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打错的。”接着将通话记录清除了。
叶梓从安然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怪异，正打算张口询问，安然手中的手机再度响起来，这次打电话来的，是顾铖。
“喂？”
“安然，你生病了吗？”电话那头的顾铖语气带着些担忧，“怎么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没有。”安然缓缓的说，“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有事吗？不会是叔叔他……”
“哦。不是不是！”顾铖急忙开口，“我爸挺好的，最近已经可以出门遛弯了。”
“那是？”
“叶梓和颜寒去你家了吧？”顾铖犹犹豫豫的开口，却只问了这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是啊。怎么了？”
“那……”顾铖终于吞吞吐吐的开口，“夏小小……夏小小的事，你……你也知道了？”
“嗯。”安然微微闭了闭眼，不愿再谈论这件事。
“你还好吧？”顾铖关切的问。
“嗯。”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下来。
“还有事吗？”安然揉了揉太阳穴，“没事我就挂了……想睡会。”
“等一下！”顾铖急急的开口。
“嗯？”
“我们两个，还有没有可能……”
“没有。”不等顾铖的话说完，安然便开口打断了，“你还是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了，好好照顾叔叔！”
“我明白了。”顾铖明知答案会是如此，却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兴许更多的是不甘心，“对不起……打扰了。”
“你挂吧。”安然抿了抿嘴唇，听到顾铖的声音，竟有一瞬间的心软。
“你先挂。”顾铖开口，“你不是说过，打电话时最怕对方先挂断么？说是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会很心慌。”
“你还记着？”安然有些意外。
“你说的话，我都一直记着。”
“可是，”安然语气平淡的说到，“也正是你，挂断我电话的次数最多，不是吗？也不在乎这一次了。挂了吧！”
顾铖登时哑口无言，却还是一直握着手机不肯挂断。
“何必呢。”只听着安然轻叹一口气，随即挂断了电话。
“顾铖？”王兰看着安然，“他说什么？还是不要总搭理他！”
听到顾铖的名字，颜寒倒是坐了过来，关切的问：“他没事吧？”
“你想知道，自己打电话问他便是！”叶梓没好气的冲口而出，“不要整天查问女孩子的事！”
“他没事，叔叔也没事。”安然抬头看着颜寒，“听他话里的意思，倒是担心我会有事。”
“安然，你就不打算重新考虑考虑你和他之间的事？”颜寒小心翼翼的看着安然的眼睛，“欧阳已然是奔向刘婷婷了。”
“我和他？”安然皱着眉头，语气颇有些不爽，“你想说什么？不管什么，都不可能！”
“好好好……当我没问。”颜寒举手投降，“你别生气。”说着拉起一旁的姚望，逃也似的冲进了书房。
“顾铖说了什么？”叶梓也转头望向安然，“又乱说话惹你生气了？”
“其实也没什么。”安然扔下手机，重又躺到沙发上，“他的心思我明白，先前一直别别扭扭的，刚才能痛快的说出来，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他……求复合了？”叶梓一下子会意，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不会吧？”王兰更加惊讶，“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忘了从前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帮着刘婷婷对付你。呵！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包括刚才逃走的那两位。”
安然闭上眼睛，很想一觉睡醒之后，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自己可以放弃眼前的一切，只要可以换回父亲的生命；也可以放下所有的仇怨，只要明天回到学校还可以看到夏小小那张面孔。
“我们也上楼睡会吧，别吵她。”叶梓找来一个毛毯给安然盖上，接着挽上王兰的胳膊上了二楼。
待到楼上楼下都安静下来，安然微微的睁开眼，翻身坐起，拿着电话拨通了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第五百六十六章 蜕变
在安然家歇了一宿，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这次返校，大家的身份已然不同，看着校门口聚集着一群群的高一新生，脸上全带着惊奇和一丝紧张，一行人不禁同时想起了一年前——那时候的自己，也同这些学弟学妹一般惶恐，如今却是一副“老人”的姿态，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微笑。
“时间过得真快啊……”王兰拉着行李箱，走过校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感慨一声。
“是啊。”叶梓轻轻的附和一声。
马路两旁的树木，依旧是去年今日的模样，然而来去匆匆的人们却换了面孔。
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之间。安然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与去年这个时候相比，颜寒似乎更加挺拔了些，为人处世也更稳重了些；王兰的变化也不小，从前一副假小子的模样，如今也蓄起了长发，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许多；至于叶梓，尽管她仍旧一脸的冷峻，但安然能够感觉的到，自从她和颜寒走到一起之后，也慢慢的变得温柔起来，不再像从前那般给人隐隐的距离感。
时间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不经意的从指缝中流过。我们常常感慨时间的无情，抱怨它的不公，却忘记了责怪自己的懦弱。事实上，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公平的，不论你是谁，是贫穷还是富贵，是高尚还是卑鄙，它都同等对待，唯一不同的，是你如何去面对它。
“安然！”
正在这时，一个柔柔的女声打断了安然的思绪，将她拉回到现实。她顿住脚，转身望过去。
“闻……闻静？”安然瞪大了双眼，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女生。她之所以会这么吃惊，实在是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闻静变化太大了，一时间有些难以确信。
只见闻静剪短了头发，短短两月的时间，圆圆的脸蛋倒瘦成了鹅蛋形，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同样不见了踪影。更叫人觉得惊讶的是，就连穿衣风格也变了，活脱脱的从一个乖乖女变成了假小子。
“王兰，那不是你从前的样子么~”叶梓说出了安然的心中所想。
“你……你怎么？”安然一时间没法将面前的这个女生与先前的闻静联系到一起，视觉上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
“是不是觉得我变了？”闻静笑着跑上前，搭上安然的肩膀。
“何止是变了~”安然幽幽的说到，“简直让我大吃一惊。要不是听着你的声音很熟悉，恐怕在大街上和你擦肩而过，我也不敢认。”
“那你觉得是好是坏？”闻静接着问，不忘扭头问着其他人，“你们觉得如何？”
叶梓和王兰对视一眼，没敢搭腔，毕竟只见过几次面并不熟悉。而颜寒更是丢下一句：“我先回家一趟，待会学校见~”便匆匆离开了。
“是好是坏，我们说的不算。”安然笑笑，“自己喜欢的风格便是最好的。”
“嗯。”闻静点点头，“安然你先前说的对，做人还是要自信一些，要敢于尝试新鲜的挑战。所以我利用暑假的两个月，去学了街舞。”
“欸？”安然吃惊的望她一眼。
“想不到吧？”闻静呵呵直笑，“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可以呢！因为我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人也一直不让我做些剧烈的运动，但是！安然你知道吗？接触了舞蹈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人生可以这么玩~可以活得更有趣。”
闻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得明亮起来，看上去眉飞色舞，想来她是真心喜欢舞蹈。
“谢谢你，安然！”闻静突然拉住安然的手，“从前我过得稀里糊涂，是你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
“你不必谢我。”安然看到闻静像是得到重生一般的笑脸，心中自认替她感到开心，“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鼓起勇气做的决定，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不过说了句话，你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事实上，你比我更勇敢。”
“闻静！该走了~”就在这时，校门口的一个女生对着闻静招了招手。
“来了！”闻静挥挥胳膊当做回应，接着对安然笑笑解释，“舞蹈教室认识的新朋友。”
“挺好的！”安然由衷的说。
“那我先过去了~”闻静抬手搂了搂安然，“学校见！”随即转身离开。
“不可思议……”待看着闻静的身影走远，王兰难以置信的撇了撇嘴，忍不住向安然求证，“她当真是隔壁班的那个闻静？我记得她以前跟陌生人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啊……当时你把她介绍给我认识的时候，我还印象深刻呢！从没见过那样害羞的女生。一个暑假没见，怎么会……太吓人了！我要缓缓。”
“要是以前的初中同学见到你，怕是也会觉得受到惊吓吧？”叶梓偷偷笑了笑，接机调侃着王兰，“谁能想到以前的假小子竟会留起长发，收起脾气，转而向淑女的方向发展啦~而且~还交了个又帅又温柔的男朋友哩！”
王兰的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撩了撩头发。
“废话不多说了。”叶梓话锋一转，将手里的行李箱往安然的手里一塞，“你们回去收拾屋子，我去学校将我们三个的保险费先交了吧！估计今天排队的人体挺多的。还得领课本呢~”
“嗯。可以！”安然点点头，正欲掏钱给叶梓，却被拦住。
“不着急给钱！你们赶紧回去吧。”叶梓催促到，“我尽量赶在中午饭前回来，你们做好饭等我。”
安然和王兰于是拖着三大箱行李赶回了出租房。两人最终以石头剪刀布决定——王兰在家里收拾屋子，安然则出门买菜。
“锅碗瓢盆记得要烧开水烫一烫~”安然出门前不忘嘱咐着。
“放心啦~”王兰利落的扎起马尾，甩了甩辫子，“我又不傻的咯~”
“也是哈~”安然竟调皮的笑笑，故意逗着王兰，“我还以为，你是从前的马大哈呢~”
第五百六十七章 合约
安然走出房间，朝巷子口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她顿时慌了慌神，险些将拎在手里的菜兜扔了出去。
“嗨！安然~”安然还未开口，迎面走来的刘婷婷倒先和她打起了招呼。走在刘婷婷身旁的欧阳慕林，一脸平静。
安然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两个多月前，站在他身旁的是自己，他牵着的也还是自己的手，现在已然物是人非。她不禁笑了笑，侧过身子打算绕过两人离开。
“买菜去啊？”显然，刘婷婷并不会轻易的放过在安然面前炫耀的机会，大跨步走到安然跟前拦住了她。
“不然呢？”安然微微后退一步。
“别买了吧！”刘婷婷竟伸手夺过安然的菜兜，笑着开口，“中午一起来家里吃饭呗~外婆已经在做饭了。”听她的口气，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主人。
“不了。”安然下意识的拒绝，“叶梓和王兰还饿着肚子，等我回家做饭。就不去家里叨扰了！”
“叫上她们一起去好啦~”刘婷婷说着转脸看向欧阳慕林，嘟着嘴，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到，“欧阳，你就劝劝安然嘛~大家都是朋友，一起聚一聚呗！好不好嘛~”
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安然以前最听你的话，你赶紧劝劝嘛~”刘婷婷依旧黏在欧阳慕林的身上。
“她不愿意就算了吧。”欧阳慕林淡淡的看了安然一眼，低头对刘婷婷说，“估计外婆也没准备多少菜，何必叫上外人呢。”
“啊~那好吧……”刘婷婷听到欧阳慕林亲口说出“外人”两个字，似乎有些心满意足，随即将菜兜还给安然，佯装抱歉的开口，“不好意思哦~我家欧阳就是这个臭脾气，不太愿意亲近外人。那只好等下次再一起聚咯~”
安然看着刘婷婷一脸得意的表情，心中竟丝毫没有波澜。只是感到疑惑不解，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每每都是遇到这样奇葩的男朋友，说不上始乱终弃，但也实在令人丧气。顾铖是如此，欧阳慕林亦是如此。
“啊！对了~”
安然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
“刘婷婷，看好你身边的男人。记得告诉他，不要随便的给一个‘陌生人’打电话。”安然想起昨天的那通电话，“何况还是个女孩子。明明已经拉近了黑名单，却还是变着法的打电话给人家，会让人很困扰的！似乎……”
安然将目光移向欧阳慕林的脸上，一字一句的开口：“还追到了城里。”
看着欧阳慕林的脸渐渐变得煞白，而刘婷婷更是一下子涨红了脸，安然刹那间觉得很是痛快。
“不过你放心好了~”安然笑着开口，“那个女生已经在电话里跟他说清楚了，绝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的道歉，就介入到你们中间。毕竟，人要有最起码的道德，你说是不是？”
安然的话，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两人的脸上。
“我还要去买菜，不打打扰你们了。”安然依旧笑着，随后瞥见刘婷婷腰间别着的手机，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先前还给欧阳慕林的情侣机，手机上的挂坠还是叶梓送给自己的。于是笑得更欢了，眯着眼看向刘婷婷的眼睛，“冒昧的问一句，可否将手机上的挂坠还给我？手机用着还可以吧？”
刘婷婷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碍于在安然面前，才不好发火，强忍着怒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当然可以！你别误会，欧阳是想买个新手机给我的，是我觉得这个机型挺好看，而且像新的似的，才跟他拿来用。扔了也是可惜，是不是~”
“那倒也是~”安然笑，“二手的用着顺手，也好过新的。”
“安然！”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欧阳慕林开了口，“你说够了没有？不要太过分了。”
“哎哟……恕我愚钝，不知我刚刚的哪句话，冲撞了欧阳老师？”安然心气不顺，说话自然带着情绪，“劳烦您指出来，学生跟您道歉。”
欧阳慕林一时间语塞，只好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若您说不出个所以然，学生斗胆先行离去了。”安然甚至不愿用正常的言语来面对着欧阳慕林。
直到看着安然走远了，消失在巷子口，刘婷婷这才拉下脸来，转身冲着欧阳慕林怒吼一句：“你刚才为什么不替我说句话？是不是心里还有她？！”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欧阳慕林的口气也不太和善，“心里没有她，难不成有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只是合约关系。且不说我刚刚已经阻止了她，即便不替你开口，也是可以的。”
“你！”刘婷婷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欧阳慕林语气生硬，“不要在人前提起我的外婆，她跟你我之间的事毫无干系。”
刘婷婷低头不言不语。
“下次遇到安然，能避则避！不要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欧阳慕林继续开口，“先撩者贱，若是因为你主动招惹她而受到的辱骂，我一概不理。若是她找的你，再另当别论。不要忘了合约的内容！我既然答应你，替你守住秘密，也希望你能遵守约定，让安然顺顺利利的高中毕业。”
“恐怕，最先破坏合约规定的，正是你自己吧！”刘婷婷终于开口反驳，“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为何还要给她打电话？”
“合约第一条，甲方答应对外宣称和乙方交往中，并且保守乙方的秘密，不得外传。”欧阳慕林面无表情的复述了一遍合约上的内容，接着说到，“我并没有违约！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两人在交往，但是并没有规定，我不可以跟安然联系。”
“你耍我！”刘婷婷没有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遗漏了最关键的一条。
“和你比起来，岂不是小巫见大巫？”欧阳慕林冷哼一声，“你对安然做的一切，我都一笔笔记在心里。如果你想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最好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太过张扬！”
第五百六十八章 所谓成长
“你握着我的把柄威胁我？”刘婷婷算是明白了欧阳慕林的用意，“你答应替我保守秘密是假，想要报安然的日子平静才是真！真卑鄙。”
欧阳慕林撇嘴笑了笑，不再搭理她，而是快步走向外婆家的院子，留下身后的刘婷婷，站在原地气的浑身发抖。
刘婷婷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温文尔雅毫无心计的欧阳慕林，竟会为了安然，做出如此另人不齿的事来。
显然欧阳慕林并不这么想——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思量，即便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是很龌龊无耻，但是为了保证安然接下的生活学习，能够安稳平静，他也不惜毁坏掉自己在安然心目中的形象。
常言道：“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身。”对付刘婷婷那样死不悔改的人，只有让她尝到被威胁被牵制的滋味，才能真正的打击到她。
只是，偶尔想到安然那张冷漠中带着些仇视的面孔，欧阳慕林的心中，便又多了几分犹豫。
刘婷婷兀自生了一会闷气，快步跑了几步追上去，拉住刚要迈步进院子大门的欧阳慕林：“欧阳，你认为……依我的个性，若不是心甘情愿的答应你的要求，我会受你口中所谓的‘秘密’要挟吗？怀孕流产的消息我都不怕走漏出去，你当真以为是你的威胁起了作用？”
见欧阳慕林皱着眉没有说话，刘婷婷使劲推他一把：“白痴！”接着转身跑走了。
刘婷婷的话着实令欧阳慕林颇为意外，他只当她是碍于自己手中所握着的把柄，才会签下那份合约，没成想……
欧阳穆慕林刚要心软，可是稍稍转念一想，刘婷婷的为人过于狡猾，谁又知道她这次是不是还在演戏？自己万不可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再次被她玩弄。
想到这，欧阳慕林的心一横，跨步走进了外婆家的院子：“外婆！有什么要帮忙的？”
刘婷婷沿着小路跑了一段，见欧阳慕林没有追过来，登时丧气的停下脚步。
“明知道他不会追来，你还在期待着什么？”刘婷婷自嘲的笑笑，“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想换回安然的安宁，你又在执着什么？拿出以前的魄力啊……为什么要认怂？”
在原地伫立了许久之后，她这次喃喃自语：“难道……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不可能啊！我是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人的，我……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最初对他动了感情，是在哪一个时刻，刘婷婷记不太清了。也许是春游时，在帐篷里的轻声安慰，又或者是，放假前答应陪自己做手术时的沉静。不论在何时开始，也不管经过是什么，刘婷婷只是知道——结果是自己乱了方寸，再无法做出清楚的判断……
安然不记得在哪里看到一句话：“长大这两个字，连偏旁部首都没有，一看就很孤单。”所谓成长，总是需要一些代价，要耐得住寂寞，熬得过虚无。我们一直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还有很多的时间来浪费，可是等到某天突然回望过去，才惊觉自己已经过了童真的年纪。童年带给我们无限欢乐的动画片，已然觉得幼稚可笑；爱看的童话书早不知丢到了哪里；小心翼翼收藏着的卡片，也突然开始觉得累赘——果然，人越长大越难以满足。
《魔女宅急便》里的一句话，始终令安然难以忘怀：成长是一笔交易，我们都是用朴素的童真与未经人事的洁白交换长大的勇气。
儿时希望自己快一点长大，总觉得大人很酷。而今真的一天天长大了，却又无比的怀念那逝去的童真。大概，人们都是没有了当初那般毫无顾忌奋不顾身的勇气，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所谓成熟稳重的模样。
时光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一圈又一圈的不停转动，我们终将化作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年轮慢慢老去。时光写在我们的脸上，刻在我们的心里，唯独抓不住它。
安然买好菜正要往回走，恰好看到叶梓急冲冲的走过来，黑着一张脸，看上起有些生气。而在她的身后，程鹏月亦步亦趋的跟着，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说着什么。
“姐姐，你先不要生气，停下听我说完嘛！”待两人走近了些，安然这才听清她们的对话。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答应。”叶梓气呼呼的开口，“她每次都是这样，做任何决定之前，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阿姨也是为了你好……吧……”程鹏月小声的说。
“你也知道加个‘吧’，你也一样不确定是不是？”叶梓更加生气了，“连你都明白的道理，我妈怎么会不明白？总之你转告她，让我放弃画画是不可能的！我会自己挣学费，如果她觉得我给她丢脸了，就让她当作，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好了……”
“姐姐，你不要这个样子。”程鹏月拉了拉叶梓的胳膊，“有什么话，跟阿姨好好说嘛……我也替你劝劝她。但你要保证，见到阿姨不准发脾气！”
“我跟她说不通，你也不要费心思了！”叶梓轻轻的甩开程鹏月的手，“她的脾气我了解，我的秉性她也清楚。这件事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自己做主，任谁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安然明白了大半，害怕两人再说下去，依叶梓的性情会争吵起来。于是赶紧小跑着迎上去，一把拉过叶梓：“欸？这么快哦？我刚刚买完菜呢，你就已经出来了。”
“呃……对不起啊，安然！”叶梓的脸色缓了缓，“刚才遇到点突发的状况，还没来得及给你们交保险费。”
“不碍事~”安然笑笑，空出的一只手始终拉着叶梓，“下午再来交呗！先回家吃饭吧。”
说着又扭头看了看程鹏月：“要不要一起去呀？”
“不……不用了！”程鹏月慌里慌张的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走进校门的程鹏月暗自握紧了拳头，自言自语到：“好可惜……差点就要激怒她了，偏偏安然在这个时候出现！”
第五百六十九章 去海边吧
但随即，程鹏月又阴阴的笑了：“不过看样子，那对母女的嫌隙也越来越大了呢~也不算没有收获！”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她在从中挑拨，对着叶梓是一番说辞，面对着叶梓母亲又是另一副嘴脸。让她有恃无恐的原因则在于，叶梓母女之间的误会重重而又缺乏沟通。
“没事吧？”待走出去一段距离，安然这才微微松开手，转身看着叶梓问，“真怕你刚才搂不住火气跟她吵起来！”
“要不是你刚才过来拉住我，我是真想对她发火了！”叶梓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她。”
“你有没有想过，找个时间跟阿姨好好聊一聊？”安然忽地想起，去年在叶梓老家的时候，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还算和睦，怎的现在变得如此水火不相容？
“你以为我不想吗？”叶梓轻轻的叹一口气，“每次当我心平气和的想要跟她好好说话的时候，她要么对我发脾气，要么就是没完没了的说教。总之她不会给我机会说出心中想说的话，到头来又责怪我任性妄为！我就不懂了，难道做母亲的，一定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架势么？我瞧着你的两个妈妈都特别好说话，也很尊重你啊！反正，我已经放弃继续跟她交流的打算。”
“嗯。那你自己做决定。”安然轻声说，“我们回家吃饭。”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这种难题，多说多错，该劝解的话说过也就罢了，再三逼迫叶梓来接受自己的观点，实在不可取。
到了下午，安然一行三人来到学校交了保险费，接着领完课本，随后赶回自己的教室，将各自的课桌收拾妥当，这才空出时间，一同去商店里买包书皮，打算将课本装扮装扮。
“嗨~三位美女！高三的课本，你们过借了吗？”刚走到商店门口，突然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不是旁人却是颜寒。
“高三的课程估计要等到下学期吧……这么着急做什么？”叶梓白他一眼，“你是不知道，我们三个人的课本都快要占据屋子的一半了。去年借的高二课本，还真不舍得还回去，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笔记，又不好将新发下来的课本去交换……”
“如果你们还没借到的话，我可以提前替你们借三套。”颜寒顺手从冰柜里拿出几只雪糕递到三人的手里。
“也好。”安然点点头，“万一哪天突然要用，一时来不及借。不过~”
“不过什么？”颜寒问。
“课本先放到你家里去~”三个女生异口同声的开口。
“没问题啊~”颜寒笑笑，“我当多大的事呢~一惊一乍的！”
“呃……颜寒。”挑好包书皮，四人一道走出商店，王兰这才小心翼翼的扭头看着颜寒问到，“闫磊怎么样？还好吗？”
安然和叶梓这时候也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时看向颜寒，等着听他的回答。
“闫磊？”颜寒听到闫磊的名字也是愣了一愣，接着摇摇头，“我也想知道。但他今天没来学校，打他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手机更是关机了。”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王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该不会，是夏小小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所以他……”
“应该不至于。”安然否定了王兰的猜测，“伤心是肯定的，但闫磊不像是那种会做傻事的人。可能是他家里突然有急事吧！凡事向好的方向想一想，不要自己吓自己。”
“待会我再给他打几个电话。”颜寒皱了皱眉。
“今天星期几？”叶梓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呃……我想想。”叶梓发问，安然倒有些发懵，一放假，就连日子也过得混乱了，“礼拜……”
“礼拜四！”颜寒答得肯定，“我昨儿个特意看了日历，今明两天报名，但要到礼拜天晚上才来学校上自习呢！所以，我们还能潇洒两天~”
“那他有没有可能，等到礼拜天再直接来学校呢？”叶梓若有所思的开口，“早知道，我们也该在城里多玩两天再回来的！”
“有可能。”其他人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离正式上课还有三个白天呢！我们要不要结伴找点乐子？”颜寒笑着提议，“难得这几天全是好天气！”
“去哪呢？”叶梓扭头看着颜寒，“远的地方太贵，近的地方又没意思。”
“如果你们决定要去玩，这些就不要操心了，全包在我身上。”颜寒拍拍胸脯，“你们只管玩得尽兴就是。”
“那我们自然没意见。”安然笑笑。
“这事先放一边，对了安然！”叶梓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安然问，“我记得安辰和我们买的是同一天的车票，怎么临时取消了？他中考成绩怎么样？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呢。”
“不好也不坏。”安然答，“恰好达到县一中的分数线。我妈妈又花了点钱，替他安排到城里的一所私立学校了，全封闭式的。男孩子嘛，总担心他会走弯路……”
“那也挺好……”
“他之所以买车票，我想……”安然回头看了看通向夏小小家的小巷子，轻轻的叹一口气，“他是打算过来看一眼夏小小吧！至于为什么在最后一刻退了车票，也许是太过自责，还没准备好面对。”
“那以后，岂不是很难见到安辰的面了？”王兰的语气里带着些可惜，“好不容易瞧见那小子越来越懂事了，这就分开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睹物思人。”
一行人默默的往前走着，却又漫步目的。一说起夏小小，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要不，我们趁着三天的时间，去一趟海边吧。”走了一段路，叶梓突然开口，“就当完成夏小小的心愿，替她看一眼沙滩，吹一吹海风。”
“这是她的愿望？”王兰扭头看着叶梓，“我竟不知道。”
“暑假一起学画画的时候，听她提过一回。说起海和浪花，她的眼神格外清亮。我想，这大抵是她最容易实现却也再没有机会实现的小愿望吧……”叶梓一字一句的说着，“带着我们的合影，一起去海边吧！”
第五百七十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还没等安然回过神，已经被叶梓拉着，踏上了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只有三天的时间，来得及吗？”王兰问出了安然心中的疑惑。
“应该赶得及。”颜寒低头沉思了一会，“我们现在赶紧收拾些换洗的衣服，尽快赶到省城，然后转飞机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欸？坐飞机过去？”王兰退缩了，“我可没有钱……”
“车票飞机票什么的，你们就不要担忧了，我替你们搞定。”颜寒似乎预料到她会说什么，于是赶忙开口，“以后再慢慢还我就是。”
“嚯~有钱就是有底气哈！”安然笑笑，抬眼看着颜寒，“这样吧，你负责叶梓的部分，我负责王兰的费用。毕竟这一趟来回，开支不会少，让你一个人负担，总归说不过去。”
“也好。”颜寒点点头，“那我们约好三点一刻在车站集合。”
“真要去呀？”看着颜寒兴致冲冲的转身离开，王兰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嗯。趁着年轻，去放肆一回又如何？”叶梓的眼里闪着光，“不止是去完成夏小小的心愿，更多的，是想任性一次犒劳犒劳自己。”
“我是有心而无力。”王兰的语气里带着些沮丧，“就连自己的愿望也没办法实现，又有什么资格去替别人完成？”
“有我们呢。如果是钱的问题……”
“不止是钱的问题！”不等安然的话说完，王兰便打断了她的话，“是过不了我心里的一道坎。也许在你们看来，处处接济我是为了我好是关心我，可是……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姐姐为了我变成那个样子，我不想再接受你们的施舍，懂吗？越是最好的朋友，我越是觉得难以承受。”
“对不起……”安然咬了咬嘴唇，“如果我的举动让你觉得不舒服，我道歉。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般好的，对你们好，是因为你们值得，你们对我的好，远远超过这些，不是吗？我只是想把我能拥有的最好的东西全都跟你们分享。也许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这才引来你的误会。”
说着，安然又上前一步，拉住王兰的手：“我对你好，还有另一个原因啊！”
王兰眨巴着眼睛看着安然，她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刚刚的那番话说出来，心中的情绪也就发泄了大半。她怎会不明白安然的心意呢？不过是情绪到了不发不痛快罢了，冷静下来过后，又觉得有些抱歉。
“忘了吗？你不止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妹妹呀！”安然继续开口，“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堂姐妹，你不认也不行的~怎么？就兴你自己的亲姐可以照顾你，我这个堂姐就成外人了？”
王兰的脸红了红，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叶梓上前揽过两人，“要去，就大家一起去，要么，就都别去了。”
“你们别因为我一个人而改变行程啊！”王兰急忙说。
“那你随我们就一起呀~”叶梓趁机开口，“路费什么的，大不了当作你堂姐借给你的，以后再慢慢还呗~还怕你赖账不成？这样，你总不会觉得是在施舍你了吧？说实在的，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被你说成施舍，也就是安然脾气好，搁我这暴脾气，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你！”
“大小姐，您老说人家不正在说我呢嘛~”王兰扭头白了叶梓一眼，“我说一句您有十句等着我呢，怕了怕了~听你的，我跟你们一道去，还不成吗~反正暑假打工也存了点钱。你说得对，人生苦短，可不就得想法子犒劳犒劳自己么~不能活得太憋屈。”
“你能这么想最好。”安然欣慰的看了王兰一眼，“别看你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一副潇潇洒洒的样子！其实，我们三个人当中，属你心思最重。我猜，你每天大概要在心里说上成百上千句‘对不起’吧？觉得对不起你姐，对不起我们，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你有什么可抱歉的？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亏欠的，是你以后璀璨的人生。不要每天活在歉疚当中！你记住，做人偶尔自私一点不要紧，如果对于自己的人生都没办法负责，又怎样回报别人对你的爱和关怀呢？”
“是啊。”叶梓也点点头，“这话我也早就想说了。每次看到你眼神里的小心翼翼，我是又心疼又生气。你根本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道歉的呢？只要心存善念，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替自己着想完全没有问题。”
王兰一面朝前走着，一面微微笑，但又不言不语。
“这丫头，傻笑什么呢？”叶梓轻轻的捏了捏王兰的脸。
王兰依旧笑而不语。
“哦~是不是心里想着——‘能够遇到她们俩，真幸运’？”安然学着王兰的口气说。
“欸？你怎么知道？”王兰果然惊奇的扭头。
“因为~”安然故意拖长了尾音，“我也是这么想的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你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遇到像我和叶梓这么好的人啊？而且一遇就是俩~”
“切……”王兰本想板着脸“嘲讽”两句，无奈看到安然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还是被逗乐了。
“啧啧啧~不得了！”叶梓一边摇着头一边开口，“王兰你看着没？这才是安然本来的面目，脸皮有够厚的哦？刚才那些话，连我都说不出口，她倒脸不红心不跳的。合着以前，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
三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说笑笑，很快就回到了家，又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装，接着赶到车站。见颜寒已经买好车票等在门外，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身旁还站着另外两个人。
“闫磊？”叶梓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闫磊给吓到，“你怎么在这？颜寒不是说没能联系上你吗？”
“我是刚刚才从家里赶来。”闫磊的神情略带疲惫，“我的手机没电了，他并没有说错。”
“哦。那你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去？”叶梓接着问，就在闫磊由于的空当，她又扭头瞪着另外一个男生，“喂！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