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农民起义特色的迁徙方式
一个胖胖的,带着眼睛的男生被选为发言代表,站了起来,他说:“A方案的前一半我是同意的,就是一直到给领主们分白糖胡椒那里。我觉得可行性很充分。但是后面的那些措施,存在着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也是网上许多穿越小说常犯的错误,他们把历史上成功过的那些制度实施方法直接插入了历史片段中,而根本不考虑这些制度本身需要的社会认同前提。
比如连坐,如果发生在罗马或者中国,我觉得不奇怪,因为他们存在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底层人对法律,对权力的敬畏是很严重的。
但是在中世纪,没有人敬畏法律,因为中世纪根本也不存在法律。长时间的分裂统治,会导致社会整体在相当程度上,缺乏法律认同,也没有人会敬畏法律。中世纪所谓的法律,往往是一个地方的领主说了算,而且在中世纪的道德观中,领主即使要惩罚平民,也需要顾忌舆论,如果太过于超出社会原有的认同基础,比如连坐,就会导致民众们对法律本身存在方案和厌恶……”
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之后,男生开始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所以我建议,整个过程不应该颁布一些所谓的行军条例,或者临时军法,来期望达到法律的目的。按照中世纪人的思维模式,我们应该在他们脑袋里先植入某个容易被接受的概念,比如恐怖片的建议就挺好,可以用这个手段在他们心里形成虚假的恐怖存在,在必须要实行处罚的时候,领主完全可以用宗教理由来实施——比如判断对方是异教徒或者女巫,用诉诸道德的方式来取代法律,在事实上达到法律的目的,这更符合古代人的心理,更容易被人接受,而且最终解释权永远在国王,和掌握神权的四个现代人手中。”
这个学生代表已经总结的很充分了,何雨晴看了看现场,似乎没有更多的意见之后,又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二,行军战斗的指挥。”
这次发言的第二位专家,是一位来自国防大学的教授,他本人对古代历史也有一定的研究:“十二万人的行军是一个整体工程,首先我们要做的,是对人群进行分割,这既有利于高层掌握底层的资源分配权力,也有利于团结整个队伍。比如最重要的分类,男女分营。队伍不能以家庭为小团体进行运动,不然等战斗一打响,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去保护自己的小家庭,而不是听从指挥官的指挥。
其中女营并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女性,而是广泛的指代所有不能从事战斗工作的人员,应该包括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儿童,以及伤病人员。整个行军的核心工作,就是要围绕整个女营为基础——这些人员可以说是整个队伍的核心,身后就是整个家庭,这会让每一个战士在面临袭击的时候,都拼死抵抗而不是逃跑——因为失败之后,家人也无法幸免。以中国明末的农民起义,以及清末的太平天国为例,他们都是军民一体,迁徙作战的典型,他们也都采取了类似的女营制度……
在军事上,主要的骑兵部队应该以侦查工作为主,先锋部队和主力部队的路程差距最好是三天以内,先锋部队仅携带少部分口粮。在看到敌军之后,第一要做的是通过模型飞机,最快速度确定敌人的数量以及兵种。如果对方同样是骑兵为主的先锋,数量相等或者劣势,那就保持距离,等主力赶到,绝对不要贸然接战,因为敌境作战一旦失利,就会很容易陷入包围,最后成建制的被歼灭或者失去战斗力。如果是以步兵为主,则可以通过骑兵切断对方的补给线,压缩对方的阵型,最后通过抛石器投掷定时*,彻底摧毁步兵集团的士气,再由骑兵追击……
如果是遇到了城市,对方不出来野战,那可以尽量不攻打。虽然我方拥有*,但数量稀少,而所携粮食充沛,不需要依靠破城的方式来搜集补给。而且尽可能的晚用*,也可以让后续的敌人无法发现我方拥有*这个关键的技术细节……”
这位国防大学教授一口气说了有半个小时,简直就像是在讲课。在他说完之后,后方的那些男生都安静了下来,因为这位教授的方案说的实在是太全面了,几乎所有的细节都已经考虑在内。在何雨晴让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大家都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举手。
……
整个讨论会从八点开始,最后十一点半结束,总共三个半小时。这中间只有两次短暂的十分钟休息。
讨论会开始的时候,阶梯教室差不多坐了三分之二的人,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坐满了围观的同学们,最后何雨晴宣布散会之后,还有许多同学上来主动问:“你们公司下次还有这样的讨论会吗?”
“成为讨论会正式成员待遇有多少?”
“你们公司还招人吗?”
更多的还是关心这次讨论的目的:“这是在准备剧本吗?”
“刚才讨论的许多点都很有意思,我可以拿来写小说吗?”
……
按照规定,何雨晴只在黑板上留下了公司的邮箱,让有意者发邮件来联系。对于他们的问题,何雨晴一概回答“不知道。”然后赶紧灰溜溜的离开了教室。在学校上了四年学,何雨晴还从没感觉自己这么受欢迎过。
就是这个话题对何雨晴来说太枯燥了一点,也就男生喜欢了,如果公司下次组织讨论“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穿衣风格的演变”之类的话题,那就太美了。
按照陈舍的交代,这次会议之后的资料,要在第一时间发送给昨天跟他们开会的那位“沈长文”。何雨晴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就立刻从学校打了个车,去公司扫描文本了。
颜雁也在,跟何雨晴一样,她也是在公司忙了一个上午。跟一个听起来很神秘的,一家美国的“机器人研究所”,用英文讨论了半天的技术标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飘的那些技术细节。
“机器人?”何雨晴也是很好奇,“怎么又跟机器人扯上关系了?不是拍中世纪电影吗?”
“谁知道,也许老板小时候也喜欢变形金刚吧……他之前还不是买了很多玻璃弹珠么……说不定明天就让我们买钢铁侠套装了……”颜雁说,“订金上午刚刚交,二十多万呢,听陈舍说我们公司账上都快空了……就为了订一个能用两条腿走路的机器人。”
“两条腿走路还不简单。前段时间我在网上看过,有那种能四条腿跑的,像狗一样的机器人,”
“我知道,那种机器人反而便宜……”颜雁现卖刚刚看过的资料,“两足人形机器人的重心更高,平衡更难掌握。你那边呢?公开课顺利吗?”
“顺利……”何雨晴回忆了一下那些男生们的热情,“我这些算是出名了,看看公司邮箱,有多少邮件了?”
“嗯,二十多封……哈哈,这里还有一封跟你表白的。”
“啊!”何雨晴一个激灵,赶紧去电脑上去看,然后一脸失望的哀叹,“那个男生……太丑了啊!要是他今天好好捯饬一下,说不定我一激动就答应了……哎。不说了,来,把门窗都关上,帮我按着纸,我来扫描。”
完成扫描文档的工作后,何雨晴打开了颜雁的电脑,并在QQ上把刚刚这些文件都传了过去。
就在何雨晴以为自己的工作都告一段落,正在用手机查找附近哪家外卖好吃的时候,沈长文的QQ立刻有了回复:“与会者名单你那里有吗?”
“没有啊……人太多了,很多都是临时来的。”
“那这样吧,你直接记录一下,待会再去确定,音频24分钟14秒,39分19秒,2小时24分钟12秒,这三个人查一下他们身份,给他们发邀请函,下次会议让他们参加,待遇还是按老样子,陈舍知道。如果他们不来,可以私下提一下价,但不超过一倍。”
何雨晴快速记录了这几个数字:“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QQ里的沈教授说,“你今天应该没有工作安排了,可以先放假,明天可能需要加班,你做好心理准备。”
“哦……”何雨晴说,“我能问一下大概加班到多久吗?”
“可能会要通宵,你可以跟陈舍说,在公司我的办公室里,准备两张床,给你们休息用,再买点咖啡,零食你们也可以随便买,算是加班福利。”
颜雁插了一句嘴道:“可陈舍刚才好像说,公司账上只有几百块了……”
“现在有了,我刚刚汇进去129万,把这事告诉陈舍,我下了,再见。”
“再见……”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这老板的风格也太利落了一些,每次见面就是甩下一大堆话,这次还有一大笔钱。
何雨晴去确认音频上的具体时间和人物时,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查看了一下QQ,呆呆的说:“这次是2分钟。”
“什么两分钟?”颜雁问。
“从收到我的音频到给出回答,只用了两分钟……”
77 英雄
小太阳已经落山了,大太阳还有一段距离。沈长文拿起望远镜,很容易就在视野中找到了一个村庄。
“神使大人,”塔林似乎看出了这位神使大人的打算,提醒道,“这里距离王城只有小半天的路程,我们今晚就能到。”
沈长文摇了摇头,依然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下了命令:“传令官,通知部队,今晚在前面的村子休息。”
村里里几乎没留下什么人,这里距离伊利斯王城的很近,显然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赶去城里“吃饼”去了。村子里只留下了一些老人,妇女,以及只能吃奶的孩子。
士兵们很快为沈长文和塔林找出了村里最好的两间房屋让他们居住,其余的人则按照原有的计划,各自住进了农户家里。那些被赶出家的农户们高高兴兴的拿着金币和白糖,赞颂着土地神的仁慈。
塔林在村里找来了两只小羊,很快就为沈长文准备好了一顿精致的烤羊肉,再撒上孜然和辣椒……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吃饭的第一刀永远是让沈长文来下。沈长文皱着眉头看羊肉上厚厚的那层香料,完全没了胃口:“算了,你们吃,我吃饼干。”
这些古代人对香料的痴迷,简直就跟吸毒差不多,自从他们从传送点运回来物资,往回走的这一路上,这支部队的每一个士兵现在一吃饭,眼睛就盯着沈长文,只要他一点头,立刻就把大把的香料撒到肉和面包里,吃完饭之后,每一个士兵还会精神恍惚的回忆刚刚吃下去的美味,就像眼前的塔林这样。
塔林刚刚吃下一大口肉,肥美嫩滑的羊肉在牙齿和舌头之间来回滑动,几乎让人舍不得把这些肉吞下去。满满的香料味道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大脑,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觉得无比的舒畅。当嘴里的肉最终落入胃里,嘴巴又下意识的寻找着下一口的美味……
当塔林完全吃完他手上这只羊腿的时候,发现神使大人正盯着自己看,看到塔林的眼神后,对着他说:“吃完了吗?”
塔林看了看架子上的烤肉,又看了看沈长文:“神使大人有事?”
“有事,跟我来吧。”
塔林跟着神使,来到村口处的一个小高坡。神使在他面前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然后他对着盒子说了几句话,塔林之前看过神使类似的举动,那个盒子是来自天界的神物,借助这神物,神使之间哪怕相隔千里,有能互相联系。
过了一会,塔林从这神物里,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塔林,”伊利斯国王似乎现在也正在吃东西,塔林都能听到他嘴里的咀嚼声,“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你们到达伊利斯王城的时候,你要成为一个英雄。”
“英雄?”塔林不明白国王陛下的意思,“陛下是让我去对付谁?”
“英雄不是只靠杀人的,”国王说,“英雄要成为所有人的榜样。”
塔林更糊涂了,从他当侍卫长以来,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国王陛下手里的一把剑,陛下让自己去杀谁,自己就要去,哪怕要杀的对象是一堵城墙,哪怕要将他这把剑折断,他也得不顾一切的砍过去。这样的人自然也成不了榜样,所有的贵族们在谈到自己的时候,只有一个比喻:一条会咬人的狗。
而一条狗肯定是成不了榜样的,更遑论是英雄。
“不,塔林,可以的,”国王说,“如果你家里有条狗,帮你在荒郊野外叼回了一箱黄金,它同样也会成为你的榜样的,你甚至会让你的孩子向这条狗学习。”
塔林似乎有些理解了国王的意思,但他不是特别确定。
“这次你们帮助神使运回来的所有香料和白糖,都将是你的战利品,战利品懂吗?”国王道,“明天上午,你们入城的时候,要将所有的袋子打开,让城门口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告诉全城的人,在南方的山区里,成片的香料像杂草一样随处生长,只要随手抓几把,就能拥有他们这辈子也难以企及的财富。”
……
按照国王陛下的要求,整整一个晚上,塔林都在忙着为这支队伍精心的进行装扮。
所有的士兵们都被集中起来,在宣讲了国王的精神之后,村子里的鸡鸭和猪羊都遭了殃。每个人都开始在盔甲上抹这些动物的血液,之后又给每一位士兵都发了一大袋子的香料和金币,这些香料都被刻意装在了一些透明塑料袋里,放在盔甲的腰部,这样,在他们骑马进城的时候,可以让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么昂贵的香料就在他们眼前晃悠。这些香料会作为这些士兵的酬劳以及封口费,国王甚至鼓励他们,等进城之后,每个人都去市场上兜售他们的香料,当然,每个人都要按照统一的口径来诉说这些香料的传奇故事——按照神使的引导,他们在南方的山脉中,发现了大批的香料产地,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南方的那些国王和领主们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当然,至于他们每个人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什么角色,这就任由他们自己发挥了。
香料是属于他们的,而那些金币,按照塔林的嘱咐,他们需要一个不剩的抛洒给平民。等所有人进城之后,每个人身上都要检查,如果被搜到一个金币,那这人不仅没有了胡椒,恐怕也会没有了性命。
因为这些意外的任务和财富,所有的士兵几乎都兴奋的整完没睡好觉,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沈长文醒来,依然没有丝毫消退。当沈长文发出出发的命令之后,所有的士兵都士气如虹的翻身跃马。
相比较这些士兵们的兴奋,沈长文更多的是担心。在伊利斯王城现在人口这么密集的情况下,在来搞这种入城仪式,还当中撒钱……就不怕搞出群体踩踏事故么?死几个土著事小,要是引发了众人的哄抢……别本来是喜事,最后搞成了丧事。
“沈教授,没事的,”联系的时候,吴小清安慰他,“前去围观的人大部分都是贵族,他们都带了封臣和士兵,会维持好秩序的。”
沈长文不敢对这些贵族抱有太大的希望,在他的眼里,这个时代别说贵族了,就算是国王,在面对现代文明时的心理状态也就是个乡巴佬。
“我们这就出发了,城里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还是按照昨天晚上讨论的,你们绕着城游行一圈,在广场上接受检阅,然后国王作宣战演讲。”
“演讲?”沈长文很怀疑国王是否具备这个能力,“不是说这个国王字都认不全吗?”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国王应该算不上文盲,毕竟他还会自己写信和读信。可是按照沈长文大学教授的标准,他就是彻底的文盲,用母语写封信还能有各种低级错误,错拼,漏拼就不说了,行文语法更是跟口语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刚认字的人写出来东西的水平。
“这个国王每次宣战都演讲的……据说还特别受欢迎……我们还是按计划办,你要是怕出事,可以不出面,别跟着队伍进城就好,你绕道从北门进来。”
“还是要看着他们,”沈长文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们,还有那些挂在马鞍上沉甸甸的物资,“没人看着,他们会把这些东西都偷光。”这一路上,光是为了防止自己人偷东西这一个小事,沈长文就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前后命令惩罚了十几个人,总计几百军棍,最后才刹住了这股风气。
队伍走出村口,来到大道上的时候,不少住在城外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昨天晚上的工作显然是成功的,所有人的盔甲上都贴了不少亮晶晶的塑料纸,在朝阳的照射下,这些纸反射着点点的亮光,让整个盔甲看起来都熠熠生辉。等走进之后,大家自然而然注意到这支队伍浑身上下弥漫的血腥味。马的背上可以明显的看到干涸的血迹,骑士的头盔、铠甲上,仔细看还能看到战斗的痕迹。当然,最吸引路人们眼光的,是每一位骑士腰间挂着的那个透明的,鼓鼓的袋子,看到那个袋子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会忍不住用力擦拭自己的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因为阳光太过炽烈而看错。
是整包的胡椒、丁香以及肉桂,那些比黄金还珍贵的香料,在这些骑士身上就像是随身带着的一袋盐或者面包屑,随着马匹的颠簸,这些香料在塑料袋里有节奏的抖动着,带动着跟随队伍的人的眼睛一起晃动。
在伊利斯的香料市场,如果是有人要买胡椒,都是按颗粒来计算价格的,普通人只有到了重要的节日或者宴请贵客的场合,才会去那些香料市场买上十几颗胡椒,然后回家细细的磨成粉,还要掺上一点盐。这些香料最后无论是撒到肉类还是面包中,都会引起食客们的一阵惊叹,吃过一顿带胡椒的宴席,几乎可以值得一个平民吹嘘好几年。
许多自由民往往一年的辛苦所得,也买不了一小撮的胡椒。而眼前这支有数百匹马,一百多人的队伍,全部携带的香料,恐怕比整个伊利斯王城十几年见过吃过的还要多,他们都是从哪弄来的?
78 天赐之地
队伍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沈长文发现,自己这离开的这半个月的时间,伊利斯王城城外,已经搭起了不少的木头棚子,里面似乎躺着睡了不少的人。就在他们进城的时候,沈长文还看见城外有好几百号人,正被口哨声指挥着吃饼。
看来吴小清说的没错,现在城里几乎都塞不下这么多人了,只能暂时把一部分人挪到城外来。
他们的经过就像一块磁铁经过了一堆的铁屑,无数的人群闻着空气中香料的味道,就自然而然的跟了上来。最后被一群贵族们的封臣挡住了。
来欢迎的贵族当中,不少人塔林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塔林。如果按照以前,塔林虽然是国王的侍卫长,但在这些贵族面前还是要行礼。但是今天,塔林连马都没有下,只是居高临下的对着下面的贵族们微微点头,然后示意部队入城。
领主们并没有在意塔林的态度,他们的眼睛更多的是关注后面的马队,士兵们口袋里的香料,以及他们手中捏着的,亮闪闪的金币。有些士兵显然被这大量的围观群众惹的有些亢奋,有人会突然把手中的金币朝着远方抛掷过去。随着那金币的轨迹,围观人群几乎立刻有一大批的人朝着金币的方向过去了。
在第一个幸运儿抢到金币之后,他立刻失声尖叫了起来:“金币!”
“哈哈,没错,”扔出这枚金币的士兵大声的回应,“从南方小阳教的狗崽子们那里抢来的金币!”
“在来一枚吧,大人。”人群中有人高喊。
“哈哈,好,在来一枚。”这个士兵说间又拿出一枚,还在众人眼前展示,但还不等他享受到足够的关注时,众人的眼光都随着空气中其他几道金光而转移了视线——那是他迫不及待的战友们扔出去的。
本来看起来还井然有序的围观人群,在短短的几枚金币之后,就立刻变得嘈杂纷乱了起来。
不仅仅是人群,他们带出去的近卫军士兵们也都一个个的兴奋起来,随着那些人群的躁动,士兵们很快朝着人群扔出了更多的金币。这些撒到人群中的金币雨,就像投在干草堆中的火把,整个队伍周边的氛围,顿时就被这金子点燃了。
沈长文立刻跟吴小清联系:“吴小清,你人在哪呢,情况有点不对,维持一下秩序。”在那些抢夺金币的人群中,沈长文分明听到了叫喊声。
“已经派了,”吴小清说,但很快又沮丧道,“似乎没什么用,派去的士兵也跟着一起抢钱去了,你让你的手下别扔钱了。”
沈长文转过身去看身后那些士兵,他何尝不是第一时间就让塔林去劝告呢,但塔林只有一个,他能直接指挥的几个队长加起来也就四五个人,而上百人的士兵显然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观众们吸引了,他们就像走上斗牛场的斗牛士,上了擂台的拳击手,耳朵里只有观众们的欢呼,至于自己长官的命令,他们都抛在了脑后。而这个敏感的时间段,众目睽睽之下,显然不适合他们执行军令。
每个士兵们手上分到的金币也就七八枚,原本这些金币是要绕城一周后才发掉的,但是现在,他们才进城不到两里。一些士兵们开始应观众的要求,甚至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些胡椒向着人群抛洒。
如果说金币是点燃干草的火种,那胡椒就是撒向火焰的汽油。相比起容易抢,又比较好看清楚的金币,胡椒的体积更小,但对人的吸引力却更高了一些。吴小清站在城墙的高处,看到那些士兵每次撒出去一把胡椒之后,在他面前的人全都跪伏了下去,不是在祈祷,而是贴着地面摸索胡椒。
这种场景让他恍然由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当初他和沈长文被一群农民追,不就是靠了撒玻璃珠,才逃了出来的吗。当时那些农民在地里摸玻璃珠子的模样,跟眼前这些……
不对啊,吴小清瞪大眼睛,仔细的从望远镜里看那些正在满地摸胡椒的人——那些人可不是农民,甚至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伊利斯市民,他们……他们似乎都是贵族啊!都是掌握了不少土地,有着固定租税,以及其他商业项目的贵族!而这些人,竟然也趴在地上摸胡椒?
胡椒有这么好吃吗?眼前的这些人群,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在拼了命的,在泥土和马粪混合而成的地面中摸索着小小的胡椒颗粒,那副癫狂的样子,简直就是毒瘾病人在发作的时候,拼命找毒品的感觉。
短短几分钟时间之后,吴小清意外的发现,胡椒的出现竟然奇迹般的挽救了本来混乱的秩序,人群突然开始安静了下来,也没有叫喊了,也没有人欢呼了,大家甚至都不抬起头来看这些英雄,而是专心致志的在自己脚下的这一小片土地上,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财富。
但是在还没有撒过胡椒的前方,依然还是有巨大的人潮聚拢。还没有靠近,就能听到人群嘈杂的在喊几个单词,沈长文暂时没有听懂,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到意思,而在吴小清这里,整个眼镜中,字幕上只有一个单词不断的再重复:“胡椒!英雄!胡椒!英雄!”
国王的事务官激动的用笔记录下了这个场景:XX年夏,伊利斯国王陛下派往南方的近卫军顺利回城,四百匹马满载香料和白糖,凯旋的士兵们手里挥舞着金币和胡椒,满城人为之沸腾!侍卫长塔林因此而获名“胡椒英雄”……
当然,赞美的背后就意味着士兵们需要付出,此时的士兵们已经完全被狂热的群众们弄的失去了理智,面对自己几辈子也挣不到的财富,好几个士兵竟然当众,把整袋的胡椒都一撒而空!当那些胡椒颗粒漫天飞舞,落向人群的时候,人群中居然出现了逾越的赞颂:“胡椒英雄万岁!”
“万岁!”
士兵们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和盾牌,还用他们有节奏的拍打发出声音。这敲击的节奏似乎把整个王城的大地都带动的发起了颤抖,这支队伍所到之处,人群竟然随着节奏喊起了口号。
“胡椒!英雄!胡椒!英雄!”
伴随着这两个单词,众人们绕着伊利斯城走了整整一圈。最后来到广场的时候,许多士兵的塑料口袋里都已经被扔空了,但他们并没有以显得后悔,还一个比一个都兴奋,当国王沿着队伍检阅他们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能看到过度兴奋的潮红。
“好样的,小伙子们!”伊利斯陛下对于近卫军士兵们这种,不爱钱财爱荣誉的行为,表示了由衷的赞赏,在检阅这支部队的时候,没看到一个空的塑料袋子,他都要上去用力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人口,“不愧是我的近卫军,今天你们为了荣誉而失去胡椒,明天你们会因为荣誉而获得整个世界!”
“这词怎么这么熟悉?”吴小清瞪着边上的许言,“稿子是你写的?”
“我写的,可是他改了,原来的词不是这样,我也没想到会有胡椒这么一出啊。”许言很委屈,就算是在地球上做传销,也万万没有low到用胡椒为噱头啊。
等检阅完部队之后,国王拿起了手上,吴小清给他的扩音喇叭,开始了预计程序中的演讲。
演讲的内容,他们四个现代人自然是一句也听不懂的,吴小清只能看到字幕,以及其他民众和士兵们的表情。
“所有伊利斯的臣民们,你们的国王在对你们讲话,你们的国王在对你们命令,你们的国王,准备带领你们,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时代!”
吴小清是看过演讲稿的,但和字幕上的文字显然不一样,这位国王显然准备自己发挥了,不过也好,许言写出来的稿子,的确有股浓浓的传销习气。
“北方的大阳教咄咄逼人,他们威胁要么让我交出军队为他们南下征战,要么在自己的城中等待神罚!是的,他们宣称我的病是他们的神给我的警示和惩罚!南方的小阳教正在围困门牙堡,一旦破城,他们就会朝着整个伊利斯王国席卷而来……”
这些内容其实没啥可听的,吴小清比较关注的是大部分人的表情,他生怕这种场合出现不可控的群体事故。在中世纪时代,这种事故的额出现很可能发生而且一旦发生,很难抵抗,很容易就变成了全城的骚乱,他可不想为了救援做了做么多工作,最后临行前功亏一篑。
大部分人听的还是特别认真的,大概是因为吃了十几天的甜饼,刚刚抢到了不少的金币甚至胡椒,每个人都颇有感触的样子。国王说道激动的时候,很多人还挥舞着手臂作为应和。
“……天赐的不仅仅是甜饼和胡椒,还有属于我们的土地和未来!土地神即将降下怒火,毁灭整个世界!子民们啊,我们都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幸运,因为土地神只选了我们伊利斯,只选了我们这些人能够继续活下去!以神的名义,我们要让每一个男人都拿起武器,以神的名义,我们要带走家中每一只家畜和每一粒粮食!因为这里已经成了一片死地,我们将沿着神为我们指引的道路前进,不管前方是城堡,是江河,是高山,我们会一直前进!”
“前进!前进!”所有人挥舞着手里的几颗胡椒,歇斯底里的重复。
这些人都疯了!吴小清摇了摇头,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悲哀——但这正是他们计划要达到的目标。
79 肉饼
法姆在伊利斯王城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定居点,是一个小商人家里的储物间。房间很小而且漏风,到晚上的时候还有老鼠,可比起在外面的露天睡觉,还是要强的太多。
吃过晚饭之后,法姆回到了这个暂时属于自己的小小房间。
已经入夜了,房间里漆黑一片。法姆找来一块蜡烛头,小心的把它点亮,在昏暗的烛光下,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从内侧贴身的口袋里,一点一点的把白天的战利品抖落出来。
一颗,两颗,三颗……一边用自己的手指头计数,一边数着,当手指头不够用的时候,法姆又用上了脚指头,最后脚指头也不够用了,他灵机一动,在墙壁上用木条小心的划了一道痕迹,然后开始数第二遍手指头……
艰难的计数工作终于在蜡烛烧完之前完成了,法姆的手里一共拿了三十四颗胡椒。这些胡椒全部加在一起,只有他手掌心的一小撮大小。
法姆盯着这一小撮,一直傻傻的笑着,直到那块蜡烛头最终快要燃尽,火苗摇曳要灭的时候,法姆才又把这些揣回了小袋里。
屋子外面有了一点的响动,法姆打开门去看,是房子的主人,他现在的房东约翰。他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小小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法姆看到他满脸都是血,却还咧着嘴傻笑。
“怎么了这是?”法姆凑上前去,借着灯光看房东脸上的伤,只看到他满脸沟壑一半的皱纹中,夹杂着好几处明显的淤青,从这些淤青的形状上来看,还能明显分辨出是鞋子的形状。好在没有明显的伤口,至于血那大概都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约翰对自己脸上的伤似乎毫不在意,相反,他还忍着伤势,强行在脸上维持了一个笑容。在法姆走进之后,又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在法姆面前展开——两枚金灿灿的金币,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法姆嘿嘿一笑,也从自己兜里,把刚才数好的胡椒拿了出来。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他们今天都颇有斩获。
“我是老了,”约翰看着法姆手中的胡椒数量,叹了口气道,“天黑了,实在是看不清,胡椒又小,我要是像你这么年轻,肯定会在外面摸一个通宵的。”
“那就错过明天的甜饼了,明天会有很多人排队去抢甜饼的,”法姆算了一下这个账,“划不来。”
“甜饼天天能吃到,但是胡椒……这辈子也见不到几次啊,”约翰拿出他手中的一个金币问法姆,“要不我买几颗?”
法姆摇摇头:“不行,我要留着路上吃。”
约翰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要参加圣战?”
“是的,”法姆点头,“饼棚的书记官都说了,等队伍出发之后,王城就不会再发饼了,但是圣战军里还是会有。”
“那可是去打仗,”约翰在伊利斯王城住了一辈子了,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数百公里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你们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按照国王的说法,他们到南方之后,可能就永远留在那了。
至于国王和神使们宣称南方有数不清的香料这个说法,约翰心里是怀疑的。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商队的趟子手,整个大陆南来北往,基本上每一个角落都去过。国王描述的那个地方他去过,他在山脉里并没有见过成片的香料,印象最深的,只有光秃秃的石头以及深不见底的溶洞。
但他也不敢就这么说国王和神使在撒谎,毕竟那也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了,而且神使的确带回了大批的香料。就算是真的撒谎,他也没这个胆子来戳穿。
“那也没什么,”法姆满不在乎,“跟着军队走,起码不会再饿肚子。”
“是啊……”说起甜饼,约翰还是不自觉的舔着嘴唇,“真是可惜……可能这辈子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饼了……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可能就跟着你们一起离开了。法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我就去报道,”法姆道,“饼棚就有征兵处。”
“真好、真好……但你的房租……”
“没事的,约翰,”法姆道,“我不是来要房租的。我以后会变得很有钱,这几个银币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约翰没有说话,只是提着灯,一步一步的沿着木楼梯走上楼去。
就在法姆也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约翰又走下楼梯来,手里提着两块刚刚硝制好的皮料,把其中的一块扔给法姆说:“拿这个自己做个皮甲吧,垫在里面,起码还能防一下弓箭。”
……
第二天,法姆起了一个大早。他出门的时候,天上几乎还都是漆黑,可法姆却因为兴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了。
城市的街道上,还跟以前一样,睡着大批大批的青壮男人。一路走过去,法姆能听到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有一些人跟法姆一样已经苏醒了,正在自己睡觉的周围,收拾着他们最后的行李。和法姆一样,这些人全部的家当无非也就是一两块布料,一小叠的债券,几颗胡椒和金币。
如果是以前的饼棚,现在肯定已经燃起了灶火,传来了甜饼的香气。但是今天这股味道却没有出现,所有人都知道,昨天国王下了圣战的命令之后,所有的饼棚都一律被迁出了城外,如果要吃饼,他们就得出城去吃。今天只是在王城的南门口,从明天开始,每天都会向南移动十里,到一周以后,整个饼棚的人员,都会随着大军南下。
虽然没有了饼的香气,但众人还是在之前被培养好的习惯下开始了排队。法姆注意到,在队伍里,除了像自己这样的壮年男人,还有不少年纪都很大,又或者很小。甚至有的比约翰看起来还要老,嘴都干瘪了,看起来似乎连牙齿都掉光了。而有的则小到还没有发育,一脸的稚气。
但不管老少男女,只要是进了征兵处之后,都会被接收。然后每个人都会被发到一件简单的粗布衣服,在衣服上有一个亮闪闪的小条子贴在上。当法姆这批人领到衣服之后,像吃饼一样被排列成方阵时,一个士兵告诉他们,这个衣服和条子,就是他们以后再军队里吃饼的凭证,条子不能丢,丢了要报告,不然就没饼吃。
然后他们就整齐的排着队伍,向着南门出发了。在这一路上,法姆看到自己的前方,后方,无数的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胸口贴着一样的闪光小纸条,像一条刚刚汇聚起来的洪水,笔直有序的沿着道路,向着南方不断流淌。
等走出城门之后,法姆和其他人一样,几乎下意识就深呼吸了一口气。食物的香气,饼的香气——不,今天的香味比之前还要浓郁一些,这味道,等等……
就在法姆努力靠鼻子分辨今天食物不一样的成分时,前方正在吃饼的几个方阵中,已经有人惊讶的喊出了答案:“肉饼!天哪!今天竟然是肉饼!”
“肉饼……”即使这段时间已经吃习惯了甜饼,法姆依然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就在法姆翘首期盼着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吃饼,担心肉饼可能提前被吃完的时候,人群又有了一些嘈杂。法姆踮起脚尖,很快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喊:“是神使,土地神的神使!”
法姆在队伍的后排,他只能听到前面那些人的声音,却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神使大人法姆是见过的,四位都见过,而且都记得。法姆相信,在城里只要是去饼棚吃过饼的人,都关注过神使的模样,因为众所周知,这几位神使就是甜饼的源头。之前在饼棚,好几次排队的时候,法姆都看到过神使大人在观察他们这些吃饼的人,法姆现在都记得,其中一位最年轻的神使大人看到自己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像真正的神俯视凡人一样。
“所有女人全部走出来,”这声音来自神使边上的士兵,“神使有令,行军途中,男女要分开。”
“爹……”法姆看到边上,就有一个小男孩一样的人,紧紧抱着一个男人的大腿。
男人也不舍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女儿,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和自己的亲人分离。
“凡是举报队伍里携带女人的,奖一块肉饼!自首也算!”士兵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举起了饼。
就在法姆还在纠结是不是该举报他眼前这对父女时,那个父亲已经立刻举起了他的手:“神使大人,我举报!这是我的女儿!把肉饼给她吧……给她就好……”
除了这个小女孩以外,队伍里基本走出来了三分之一的女人,在这之前法姆几乎看不出来,许多女人看起来跟男人也没什么分别,甚至看着比男人还要更丑一些。
等女人们都被挑选出来以后,队伍比之前已经稀疏了很多,从队伍里多出来的缝隙中,法姆看清楚了这位神使大人的模样。他就是法姆以前见过的那位吴神使,此刻他正坐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一手执鞭,一手持剑,金色的朝阳铺洒在这位神使大人银色的盔甲上,反射而来的光芒让法姆几乎无法直视。
80 犒赏三军
“再检查一遍身高,所有低于这根棍子高度的,全部也收入女营。”搜救队再次发出命令。
士兵们拿着棍子再次执行,队伍里又是一阵嘈杂,要么是因为父子,要么是因为兄弟……别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是地球,一家人在逆境中要被分开,总是让人不安的。跟何况这些被分开的还都是最弱的妇女以及没发育的孩童。但分营的利弊,搜救队也对自己说的很清楚了,而且这种事情,也只有他们几个“神使”的身份才方便执行,如果仅仅是交给那些领主,恐怕最后唯一的结果就是领主趁机发一笔财,把昨天撒出去的胡椒和金币全部收入囊中,然后还有一大批人要挨军棍,甚至被切掉手指头。
今天是伊利斯王城正式实行“军管”的第一天,很多政策都需要吴小清来亲自监督,其中分营政策更是其中的重点,刚开始执行,几乎每一个被筛选出来的人吴小清都要亲自查看一遍。
大部分人所谓“参军”,其实只是习惯性的想要继续吃免费的饼。其实所谓的军队也不是真正的军队,既不会给他们发放武器,也不会让他们上战场,最多就是让他们帮忙背一点东西。只有最强壮的青壮年,才会在面对战斗之前,发一根长矛作为自卫武器。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几个神使到现在为止,在伊利斯王国的人眼里,特别是那些吃过甜饼的人眼中,形象还是正面高大的,之前他们在城市里挖出井水,收购有钱人的房屋给妇孺居住,也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所以现在分营的时候,只要吴小清站在这里,对他们承诺不会伤害他们的亲人,而且所有人都能正常的吃到甜饼,大家也都接受了。
城中更多的部队还在鱼贯而出,在吴小清结束眼前这几个方阵的筛选工作之后,用无线电联系了一下沈长文:“城里情况怎么样?”
“还算好,”沈长文说,“征兵处的人比想象的还多,人手都有点忙不过来了,许多人都赶不上今天的早饭了,也许午饭也够呛。”
“要不要我安排人,把饼送进城去?”
“千万别,”沈长文阻止了吴小清的热心肠,“一天不吃饿不坏他们的,正好,也让他们清醒清醒,知道离开了我们,以后就别想吃到饼了,这对我们的工作有帮助。王有全,记住优先让运粮的车通过,让城外的人先吃饱,这样城里的人才会愿意跟着出去!”
“知道了,沈教授!保证完成任务!”王有全大概是在家抗日剧看多了,现在又有了一点小权力,说话一股八路军连长的味道。
“许言,城里的那几家粮商怎么说?他们还不肯卖吗?”
“他们大概还在观望,”许言说,“可能他们觉得我们走后这里还是会有粮荒。”
沈长文这次回来,可以说已经带来了足够的通货,在这个时代,香料、镜子、白糖等都是和黄金一样,可以当货币来用的。以前在城里收购粮食的时候,城里许多粮食商人看重了粮食要涨,就故意报出高价,打定主意不卖粮食。许言那时候还付了不少的订金,来稳住这些人。但是等沈长文回来,许言要这些商人履行合同的时候,他们却又一个个变卦了。
“要不要再等几天?”按照他们的计划,还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大队人马才会真正出发,现在一切只是筹备阶段。
“不用等了,”这是搜救队的声音,他直接下了命令,“抄家。”
大概半个小时后,许言再次报告:“粮食都抄了,人怎么办?”
搜救队道:“按老规矩。”
老规矩就是全部移交给国王,而众所周知,伊利斯对刑罚的耐心可谓是简单粗暴,却又不失创造能力。
吴小清在城外监督筛选人员,差不多工作了一整个上午。过手的人数按照搜救队的统计,已经超过了六千多人。这六千多人在城外吃饼时的壮观景象,让城里正在排队的好几万人更是心急如焚。不少原来没打算参军,跟着国王南下的人,也在胃的抗议声中开始再次斟酌自己的选择。
城里的粮店现在基本上都是领主们接手,所有的粮食价格在这7天时间里,都是强制统一的,确保可以让每个人都买得起,不至于饿死,当然,却确保领主们能赚点钱。但这毕竟是要花钱买吃的,相比起前一阶段免费的吃饼,以及现在就在城外,继续免费吃饼的同胞,这些粮店无论是面粉本身,还有价格,都无法对大家产生吸引力。大部分人还是情愿忍着饥饿排队,想着哪怕拼上饿几天,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可以再一次吃个够。
经过吴小清一上午的示范和监督,城外的工作现在已经进入了流程,吴小清的工作重心自然又转回了城内。按照搜救队的要求,他首先还是去看望了那些仍然被关押在王宫里的领主们。
根据录音显示,这些领主们在经过昨天的“入城仪式”以及“战前动员”之后,思想上的敌对情绪已经几乎消失,甚至其中还有几个要求再写信,让家族出更多的兵加入这次远征——不少人的确相信,南方也许真的存在他们不知道的香料产地。大部分人原来对自己死活的担心,现在也没有了,许多人只是害怕万一自己的家人不肯履行自己信上的条件……所以这些人也都在写信,催促家人赶紧行动。
除了昨天欢迎仪式上他们的部属抢的那些香料和金币,事后伊利斯国王也按照每个领主出征的人数和物资的规模,给了领主们相应的财富补偿——当然是以胡椒和白糖为货币单位。在得到补偿之前,这些领主们的家属还在私下里串联,甚至去找过王子,但是等补偿到手后,所有的领主家属都一个个开心的举办起了舞会和宴席——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确定,国王对留下来的这些领主的确不存在恶意。
在入夜之前,又有一支精锐的领主武装到达了伊利斯王城,除了数百名的骑士和侍从,还有上千名壮丁以外,他们还带来了二十多车的粮食和武器。当天晚上,这个家族的领主就从王宫被释放回家,参加聚会去了。而他的儿子,这支武装的指挥官,则被吴小清召见,商量明天出征的事宜。
按照预定方案中,骑兵先锋需要提前四天路程的建议,他们现在就应该出发了。近卫军和公爵的部队显然需要留下来护卫中军,先锋部队只能从后续的领主武装里面选一个,规模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这个以长矛为家徽的家族是来的最早的一批成建制武装,从规模上来看,是符合搜救队的要求的。
“尊敬的神使大人,”这位年轻的侯爵之子走进殿门之后,单膝跪地对吴小清行礼道,“骑士长兰斯向您致以真挚的问候。”
“不用客套了,骑士长,来坐,”搜救队开门见山道,“明天我们就要出发,我看过你对你父亲的回信,说你对伊利斯王城到门牙堡的地形很了解,来,谈谈你的想法吧。”
这位骑士长就在吴小清面前开始说了起来。
情况简单的来说,就是从伊利斯王城出发,大概两天后就会来到伊利斯王国的边境,跨入南方第一个信仰小阳教的圣路易王国,因为政治信仰不同,又是邻国,这个国家长期和伊利斯王国不对付,而且在最重要的南下通道上,一共横着这个国家的8座城堡,其中最小的也能容纳数百名守军,最大的甚至接近一座城市。他们是此次南下首先要面对的强敌。不拔除掉这些城堡,意味着他们的前锋部队很容易遭到切割和包围。而要攻打这些城堡,显然以他们一个家族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还要如搜救队所说,只携带骑兵,那就更不可能了。
众所周知,在厚厚城墙面前,全副武装的骑兵,作用可能还不如一个会刨石头的农民。
“城墙的事情不用担心,神已经帮我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继续说下去,继续南下呢?”
继续南下的话,就需要进入一个狭长的山谷地带,这也是此次行军过程中,最让人担心的地形。整个山谷大概有十几公里长,周边都是密林,在盛夏很容易放置伏兵。在这条山谷的尽头,也是地形最狭窄,让人难受的地方,就是门牙堡的位置——据门牙堡偷偷溜回来的信使报告,现在这个口子已经完全被小阳教的圣战军封堵住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在那个位置筑城。等他们到的时候,需要面对的可能就是圣战军森严的防御体系。
“小阳教圣战军现有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两万,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兰斯看着地图上门牙堡的位置,即使是感觉有些棘手,“也许我们可以不走南线,可以从北线绕道……”
北线就是吴小清第一次从火山离开,来到伊利斯王城的方向,那个方向不仅要绕远路,而且沿途荒凉,吴小清当时连找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更别说一支十几万的人马要经过了。
“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吴小清的神色配合搜救队的言辞,让这位年轻的骑士长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吴小清递给这位骑士一张按了国王印鉴的命令说,“你离开的时候,拿着这个去找财务大臣,领两千枚金币犒赏将士们,告诉他们,我们明天中午出发。”
“伊利斯必胜!”听到两千这个天文数字,这位激动的骑士长把胸口的盔甲拍的砰砰响。
“土地神必胜!”搜救队回答,吴小清轻轻的挥了挥手,让这位骑士长先行离开。
81 侦察和反侦察
一只倒霉的兔子被木棍刺穿了身体,正架在火苗上,被慢慢地炙烤。
随着木棍缓缓滚动,热量渐渐将这充满蛋白质和脂肪的身体变得焦黄,若有若无的香味正在飘散,木棍主人努力吸着鼻子来捕捉这味道,同时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细致。
“帮我拿点盐,兰斯,花椒和孜然也拿一些。”
“神使大人,敌人的哨兵正在侦查我们,”递过盐和香料,兰斯张张嘴又合上,最后还是忍不住向吴小清说道,“我们的马比他们的好,完全可以追得上。”
吴小清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起了一把盐,慢慢往火苗上的烤肉上撒。搜救队的声音替吴小清回答了本该由他回答的问题:“没关系的,让他们看吧,兰斯。”
兰斯是上过多次战场的人,又是这支部队名义上的指挥官,他必须把自己的判断全部讲出来,提供给真正能作出决定的人来决策:“他们看清我们的部队数量之后,可能会派来两倍的骑兵来包围我们。”
吴小清专心致志的用小刀在肉上扎洞,确保这支兔子内外的肉质被烤得均匀。搜救队回答兰斯的担心:“没关系的,让他们来吧,兰斯。”
“可是……”兰斯的声音抬高了一些,看了看吴小清的动作之后,又低了下来,里面多了许多苦口婆心的味道:“可我到时候没办法确保神使大人您的安全。”
“神会护佑我的安全,兰斯,”搜救队说,“神已经看透了一切。”
兰斯失望地走开了。
看着对面山岗上,那几个不时闪现的影子,兰斯的心情越发焦躁不安。
从进入路易王国的边境以来,从遇见第一名弓箭手射过来的警告性之后,这几个骑兵就一直跟着他们了。
兰斯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在未来的某一天,路易王国的军队将完全清楚,并掌握了他们这支队伍的前进方向。
在某一天的行军路上,他们会看到地平线上出现大批严阵以待的路易大军,手持着长矛和利剑冲锋而来——兰斯几乎能想象自己的结局,在被数倍的敌人包围之后,力战而亡。
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这位神使大人和他口中的土地神,会通过什么方式来保佑他们呢?
刚开始得知自己被任命为这次圣战的前锋指挥官时,兰斯还特别兴奋。因为前锋意味着在他们行军的时候,敌人还没有准备。意味着即使他们遇到大批敌人,也可以从容后退,意味着他们可以在敌境内实施第一轮最有油水的抢劫,意味着战后的功劳和地位……
但是这两天,和这位神使大人相处下来,兰斯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沮丧和不安。
尤其是不安。
这位神使一看就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对军队里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这倒也没什么,作为一名老到的军人,兰斯并不奢求谁来帮助自己履行职责。
这位神使还插手扰乱他们原有的正常行军节奏……这倒也什么,作为一名见惯了世面的军人,兰斯也习惯了面子上或是口头上满足某些大人物在军事上的表现欲。
可是,这位神使的干扰居然深入到指定战术动作,并亲眼盯住,这就太过分了!
比如坚持不驱逐对方的哨兵!
比如不许他们通过抢劫搜集军粮!
比如坚持白天睡觉晚上要求行军!
比如频繁的改变行军方向……!!!
这简直就是有病!
如果不是自己家族的命运现在全关系在这位神使大人的手上,兰斯几乎就有带领手下私自逃回去的冲动。
“大哥,他看起来很不爽啊,”吴小清一边啃着刚烤好的兔子,一边回忆刚才那个离开的指挥官耷拉着的脸,“不会有啥事吧。”
“他就是害怕罢了,”搜救队说,“他不知道我们看的比他远。”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吴小清看了看那个骑士长的年纪,感觉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不过据说对方已经上过好几次战场了,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他没办法理解,如果我们把原理都告诉他,那神还叫神吗?”搜救队说,“吃完去西边看一下。”
吴小清带了七八名骑士,和往常一样绕着营地巡逻。
吴小清的行为明显没有得到战士们的理解,因为搜救队给他展示了部分人的私下吐槽:“如果神使老爷觉得不安全,更应该去驱赶那些哨兵才是。”
营地西边的哨兵是最早跟着伊利斯王国先锋的那几个,一共三个人,彼此之间还是兄弟。
和往常一样,当伊利斯王国的战士们宿营休息的时候,这些监视他们的哨兵也停在不远处休息。他们就明目张胆地在对面的一个小山丘上,甚至还生起了火堆,烧烤着食物。当吴小清一行人出现之后,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和往常一样,解开裤腰带,对着吴小清他们这边撒尿。
按照搜救队的要求,吴小清拿起了望远镜,把视野的中心对准那三个人的关键部位——当然是嘴。
“那些伊利斯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太奇怪了……说他们胆子小吧,明显被我们跟住了两三天还是不紧不慢……说他们胆子大吧,走出大路找口水井也派出整队整队的人……”
“有什么奇怪的,我看,就是对面的家伙压根没上过战场……”
“不要小看他们,”脸上有道疤的人指着自己的脸,对他的兄弟说,“那是一个疯子国王带出来的一群疯子士兵……如果他们不会打仗,男爵也不会现在还在加固城堡了。他们今天又换方向了……”
“按我看,只要叫来五个小队,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打的片甲不留,”老三指着对面的吴小清说,“他们睡觉甚至都没有哨兵和篝火!太松懈了。”
老大摇着头否认老三的看法:“还记得早上的事嘛?我们刚刚准备接近营地,对方就有巡逻部队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
“那只是运气不好,大哥,”三弟还是不服,“下午我们可以再试试,我看到那些伊利斯人白天睡觉都脱铠甲的,说不定我们可以偷几副回来。”
老大摇着头,指着对面的吴小清说:“不……不……我们就远远的看着他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对面那个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们的营地?你们还记得吗?每次我们停下来吃饭,那个家伙都会能快找到,而且每次都跑过看着我们。”
“他们当然能看到……”老三指了指了火堆,又扬起手里的热食:“而且他们人很多。”
“不,第一天的时候,我们刻意做了隐蔽,”老大回忆起,刚刚开始跟踪这支部队的时候,回忆起对面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少年,第一次举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东西,对准自己看的时候,“但我们一露头,就看见那个人朝着我们这边看。”
明明是他们三个人按照男爵的命令来跟踪监视这支部队,可是老大现在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对方正在通过自己,侦查和了解路易王国这边的虚实。
老大的感觉很对,这也的确是吴小清一直以来,这么做的目的。
这里是一片平原地带,不动用超出时代的力量的话,一支军队在这样的地形上,几乎没有可能甩掉另一只军队的骑兵侦查视野。
由于某些原因,搜救队要求暂时不要出现太离奇的军事迹象,于是,按照预案,伊利斯先锋只好通过晚上行军,以及频繁改变方向的方式,来缩短对方侦查到的信息时效。——刨除战士们怨念的话,对于一支四五百人的小部队来说,这些倒是并不难做到。
以这个时代的组织和指挥水平,面对一天一变的行军信息,没有一个指挥官敢于冒险判断对方的行军路线和目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那个男爵的做法,加固城墙,等着对面主动暴露战术目的。
老大昨天晚上艰难地跟了一宿,老二上午刚刚找到人送完了情报,所以下午俩人都需要去山背面去补充睡眠。老三一个人匍匐在山脊上,盯着这支敌军的一举一动。
和往常一样,他们下午继续睡觉,一直到小阳落山之后,他们准时收拾营帐,再次出发。
老三叫醒了两位兄弟,等确定对方的部队离开之后,他不管两位兄弟的警告,催促着马匹来到对方刚刚宿营的地方所在。地上还能看到不少吃剩下的食物残渣以及生火的痕迹,在一个火堆边上,老三再次找到了一个几乎被吃完的熟悉包装。里面剩下的食物还剩下两三口,他贪婪的把这些食物塞进嘴里,然后满足地回味。
“老三,总有一天,你的这张嘴巴会把你的命送掉,”老大追过来,看到三弟嘴巴上的食物渣,数落他道,“没有找到糖?”
刚开始几天,他们跟在这支队伍后面,总能捡到不少珍贵的东西。比如小包装的白糖,能够自动点着生火的小机械,可以清晰照出人影的小镜子,甚至还有整罐的胡椒粉。
和往常一下,他们开始再次在这个营地里仔细的搜索任何可能的财富,在这其中花费的心思和精力,甚至比白天执行监视任务更认真。他们的认真得到了回报,这次他们找到了整整三枚被落下的金币——真不知道把这些金币丢失的士兵,此刻该是多么的沮丧。
不过也因为今天他们为了找东西花了太多的时间,等他们再次上马,准备跟踪这批人的行踪时,天已经完全擦黑了。地上的马蹄变得难以辨认,老大摸着地面追了一个多小时以后,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们用刚刚找到的调料和食物吃了一顿晚饭,再次入睡,准备等第二天的时候,再次追踪这些入侵者。
虽然暂时跟丢了伊利斯王国的前锋队,但三人都很宽心。——四五百人的马队,在白天根本没有隐藏的可能。
第二天,三个人都起的很早,他们沿着昨天追踪的痕迹,一路跟着,路上遇到了好几拨农民,都声称他们晚上听到了大队人马经过的声音,每一个被问过的农民都清晰的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看来这些异教徒是晚上赶路赶多了,总算是迷路了。
看着那个方向,三兄弟更放心了——因为那正是他们出发的位置,是男爵大人专门为这次战争,刚刚建造的一处前哨站。
三兄弟出发的时候,这个哨战里已经驻扎了超过150名士兵,储备了充足到过分的防御物资,包括弓箭、长矛、石块和燃油。所有的防御部队之前也都得到了他们的情报通知,这些伊利斯疯子如果大晚上一头撞上去,待会他们就有的是战利品可以捡了。
82 一夜破城
一想到伊利斯王国先锋们遭到的境遇,精良的装备,以及他们身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奇财富,三兄弟心头都是一片火热,他们急切地挥起马鞭,毫不顾惜地抽打着往日倍加珍惜的坐骑,希望能够尽快赶到前哨站。
按照他们的预计,这些部队如果昨天乘夜偷城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失败并在仓皇逃窜了。前哨站的防御大家是知道的,三人甚至还监督着农夫们参与了东城的鹿柴和一部分城墙的修造。
伊利斯王国的军队不攻城还好,最多就是浪费一些马的体力,只要敢于尝试攻城,迎接他们的肯定只有可耻的失败。别说这四五百个了,就算是伊利斯国王亲自带着十几万人来到,前哨站依然可以靠着自身的防御体系坚持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如果不打算花费几倍于守军的精锐来交换的话,那位疯子国王就只能看着坚固高耸的城墙发呆。
最让三兄弟兴奋的是,前哨站的守军大多都是步兵,马很少,而且天才刚亮,守军很可能也不敢大举出城。他们三个人完全可以靠着三匹马后来居上,追到某只仓皇的伊利斯先锋小队的后面。——三兄弟倒不是想要多杀几个敌人,他们只是想跟在后面多捡一点装备。不管这些人是攻城失败逃跑,还是不敢攻城继续行军,他们这支队伍的境遇肯定要比昨天更差。如果到时候能遇到落单的骑兵那就更好,兄弟三人要是都能俘虏一匹马以及一身盔甲的话……
一路上兄弟三人一边赶路,一边就商量着关于这支军队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等他们的马都一直跑到几乎快有些脱力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接近了前哨站。老大率先爬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丘,朝着前哨站的方向眺望,希望尽快确认对方现在是在城下,还是已经离开。
但是老大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管是伊利斯国王的军队,还是前哨战的守军,都没有看到。
更确切的说,就连前哨战的营地,以及前哨站的城墙,也都看不到了……
原来应该是前哨站城墙的地方,从山丘上看,现在只能看到一篇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到上面的防守巡逻的士兵,更没有男爵的家族旗帜。
惊疑不定——百分之八十的惊和百分之二十的疑——的三兄弟控制着马匹,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片黑色。
空气中弥漫着木料焚烧过的淡香和粮食焚烧之后的焦味,在这些味道中,又夹杂着丝丝明显的血腥。
这味道让老大警惕地拔出自己的刀,并且放慢了脚步。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警惕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随后就看到了门外整排的尸体,还有大队人马离开的马蹄印记。
老二很快就在尸体中找到了他们最熟悉的几张面孔,男爵的小儿子霍桑,也是这个前哨站的长官。在他的身边,还摆着他父亲特别指派给他的几名亲兵。他们的盔甲都在,但刀剑却消失了。
老大仔细地检查了他们的盔甲,却没有发现战斗过的痕迹,他们的身上只有来自喉咙的伤口,显然是被人从背后一刀切开的喉咙。这里大部分尸体都是这个模样,少部分的尸体身上看不见刀口,只在胸口处找到一个深深的小孔。
至于前哨站,现在已经彻底被烧毁了。最外层的木墙现在成了地上的一堆焦炭,其中存放的粮食、武器……大多数也都付之一炬。
在这些大火中,他们找到了几具尸体的碎块——三兄弟看着这些骨头块,都感觉浑身发冷。敌人的确是疯子,这些尸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的完全支离破碎了。老大甚至看到有一截骨头完全从中间破碎,不是打断,也不是切割,而是完全的破碎——仿佛是一个巨人用手把这骨架的主人完完全全的捏碎一般。
一直很有些看不起这些伊利斯人的老三神经质地在这些尸体上寻找,希望可以找到这些人战斗过的痕迹。但是没有,除了那几个陌生的小孔,这些人身上全都没有战斗的伤口。
老二顿时联想到的是来自伊利斯王国,关于这个新出现的,土地神的传说——那是来自一位伊利斯王国的商人,在路过他们城堡的时候,对他们说起的趣事。
传说这位土地神给这片大地派来了四位神使,每一位神使都掌握了一件无价之宝。第一个宝物是一个口袋,里面能倒出永远吃不完的面粉;第二个宝物是一双神眼,用它能看到地下一处水源;第三个宝物是来自神界的天书,其中可以看到所有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景象;第四个宝物是来自天神的口哨,据说吹响之后,可以从中听到任何自己想听到的声音。
其他三样三兄弟难以想象,但是那双神眼,现在想起来,他们是的的确确见到了的。虽然这一路上也没看到这位神使带着人挖井。但既然神眼是真的,那其他三样东西说不定也是真的,而且说不定这神使还有除了这些以外其他的法宝。就比如眼前的景象——除了使用某种法宝,让神帮助他们拿下前哨站之外,他们完全无法想象仅仅靠着一支骑兵,是如何能够在一个晚上摸黑行军之后,然后再一股作气,直接攻破一个提前全神戒备的城寨。
虽然这里不是城堡,但所有的城墙都有两人多高,城墙下也都有向外的木头尖刺,作为防备攀爬和挖掘的障碍。至于城门,那更是整个用铁皮包裹,里面用一整颗松树的树干作为门栓。当门栓落下之后,别说骑兵了,就算是用攻城锤,也没办法快速撞开大门。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前哨站的周边,三兄弟完全没有找到任何的攻城器械。
从这些尸体来还原整个战斗的话,三兄弟几乎无法想象——黑暗中这支军队接近了前哨站,然后只在突然之间,大门或者城墙就被突破。防守的部队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前哨站的抵抗就已经被终止,剩下的所有守军都在突然降临的优势敌人面前投降了——然后他们被杀死,他们守卫的哨战也被付之一炬。这支骑兵甚至没有在这里进行丝毫停留,甚至都懒得将战场打扫干净,就如同鬼魅一般离开了。
看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马蹄印记,老大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一阵阵地发凉。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被派出哨站……
如果他们真的尝试找五支小队趁夜偷袭……
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了三弟说的话去偷窃装备……
很可能他们现在也成了这些尸体当中的一份子了。
“老三,”仔细斟酌一番,老大缓缓说道,“这次你回去报告,务必要亲自见到男爵大人,把这里的景象告诉他……”
“老二,你去询问周边的农民,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继续跟下去,我会沿路留下标记,老二你办完事先去把打听到的消息报告大人,在来找我。”
“记得,要是见到他们,保持最远的距离……”
“随时准备逃跑……”
“一路上把马力留好……”
“皮甲不要扣的太紧,关键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老大零零碎碎地交代了足足半个钟头,两个兄弟也再没有半分不耐烦,每一条都郑重万分地点头确认。
什么都交代清楚,又互道好几次珍重之后,三个人再次分开了。
到了下午,老大沿着痕迹再次看到了伊利斯王国的先锋部队。
和之前的两天一样,当他从一个山后的石头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准备观察他们的时候,他也看到,那个熟悉的,手持神眼的神使,正在朝着自己看过来。
仿佛他就一直在等待着自己一般。
这让老大感觉心脏都跳动的厉害,他猛的抬起头,不安的盯着天空,上面的每一朵白云仿佛都成了神俯视他的眼睛,看得他毛骨悚然。
但这位神使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派出人马来驱逐他,而是大大方方的让他看到整个队伍的全部。
老大看到,队伍里不少人都在擦拭着盔甲,那些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呼喊声,跟前两天那支沉默安静的部队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两天他从这支部队中感觉到的是担心、不安,和害怕,那现在只有兴奋。
士兵和军官们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自信,之前老大还能看到许多士兵彼此之间的争吵,他们对那个神使的态度虽然始终恭敬,但偶尔还是能看出流于表面,但是现在——这些人出发之前吃晚饭的时候,老大甚至亲眼看到那名骑士长跪下来对神使献上食物。
哪怕是对领主,主教,甚至国王,这样的礼节依然是太过于隆重了。
老二老三到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晚上了,眼前的这支部队已经休息完毕,他们正在收拾营帐,做行军的准备。老二这次带来了领主新的命令——让他们今晚务必紧跟这支部队,找出他们攻破哨所的办法。
如果有可能的话——如果能创造可能的话!杀死他们的那位神使!
这个命令并非仅仅来自男爵,同时也来自前来督战的,小阳教教区的一位主教,这位主教对他们承诺,如果他们完成了这光荣的使命,他们会让三兄弟的每一个人,都得到相当于男爵的领地。
如果他们能够把那位异端神使俘虏带回,主教甚至可以承诺让他们面见路易国王以及小阳教教宗,亲自领取更大的奖赏,获得圣战英雄的称号。
当这些伊利斯人再次离开后,三兄弟谨慎的跟了上去,紧紧地沿着马蹄痕迹,一路尾随。
这次他们再没有走进营地,去搜寻可能留下的任何财物。——不是因为主教的许诺,而是深深的畏惧。
今天这些伊利斯人的行军方向是一座城堡。
不是木头的哨战,守军也不是只有一百出头。
而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城堡。
这是一座真正的要塞,城墙用巨大的条石一块一块地垒起,有宽阔的护城河,金属的闸门以及三百多名身着盔甲的士兵。在城堡中还聚集了周围全部的农夫,他们今晚也会分配到武器,负责这座要塞的防备。
老二老三都不认为这些伊利斯人会继续攻城,因为常识告诉他们,这样一座城堡已经不是人力能克服的了,除了瘟疫和饥荒,没有武力能够攻破这样的要塞。哪怕是上万的大军,也只能望而兴叹,长期围困。
但老大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从晚上这一路跟下去,这些伊利斯人丝毫不减的行军速度来看,他们显然是直奔那座城堡而去——昨天晚上的成功,似乎给了这支军队近乎张狂的自信。
83 又一夜破城
“开始吧,动作小一点。”搜救队下了命令。
吴小清拿起望远镜,凝神望向河对岸,盯住城墙上哨兵们的一举一动。
在火把的照耀下,城墙上那几个巡逻士兵的脸还可以清晰的看见。
哨兵们的神色看起来很轻松,其中两位彼此之间还在谈论着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午饭。他们大概不会意识到明天的午饭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了,脚下石头堆砌的城墙给了他们过多的安全感,让他们失去了应有的戒备。
或者说,依然仅维持着冷兵器战争时期的戒备。
到现在为止,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城墙是怎么被攻破的,之前攻陷的那个营寨是木头的城墙,爆破的痕迹用一把火就可以全部消灭。所以在这里也没有做应有的防备,的确,护城河加上城墙的防御组合,在这个时代的确可以算的上是固若金汤。
但在超越了几个时代的*面前,城墙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奉命去安装*的士兵们开始在水边脱起了衣服,现在是夏天,天上又有月亮和星星,泅渡一条河流并不是难事。
而对于城墙上的士兵们来说,仅有的一些注意力他们大多也会放在吊桥周围,根本不会意识到在其他方向。
谁能想到,一个士兵携带着几公斤的小玩意沿着城墙摸过来,就能把整个城门掀上天去。
十五分钟之后,前去执行任务的士兵已经把*安放到位,他们躲在护城河边上的楼梯边上,仔细地藏好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对着吴小清的方向举起两只手示意。
吴小清转过身去,示意所有的士兵们都低伏身体,别傻站着看热闹。等大家都准备好之后,眼镜中出现了两个字:“起爆。”
吴小清按下了手上的电钮。
无线信号准确的传达到了*,如同天神降下霹雳,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城堡的城门处顿时尘土飞扬。
石头和金属在巨大的爆炸威力面前,仿佛烟尘一般轻柔和脆弱,被扭曲撕裂成无数的碎块,四下飞溅,所有接触到的守军非死即伤。
几名偷渡过去的士兵在短暂的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上吊桥,砍断绳索。当吊桥的木板刚刚放下,吴小清这边数百人就手持刀剑,急促的迈动着步伐,朝着城堡内部冲去。
吴小清跟上次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前方很快开始出现了尖叫,刀剑的碰撞,哀求和惨叫混杂的一起的声音。
吴小清已经不像昨天第一次接触战场那般手足无措,但他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不可否认,那些正在惨叫的人都是因为吴小清而死,但就如搜救队今天,昨天,前天,以及之前好几十天始终强调的一样:
如果他们现在不死,一个多月以后,和其他人一样,他们也都会死。——拉着吴小清本可以拯救的人一起死。
只有不断的对自己提醒这一点,吴小清才能感觉舒服一些。
吊桥的绳索已经完全被砍断,绞盘被爆炸完全粉碎,这让本来想收起吊桥的吴小清只能作罢。
吴小清让负责断后和保护他的二十多名士兵保护好吊桥,然后自己跟着前方部队的冲锋路线去查看战况。
大部分的敌人此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是被陌生的巨大声响吵醒,起来查看情况,但一出门就看到了明晃晃的刀剑,成了刀下之鬼。也有少部分反应比较快的,开始呼喊战友,穿戴盔甲,拿起手边的刀子,长矛,甚至石块等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物品,尽力为战友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中世纪夜战是很容易失去纪律和指挥的,这一点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吴小清已经深有体会。
在这个时代默认的战争指挥中,指挥官只需要,其实也只能判断两个时机,战斗还是撤退。而战斗一旦进入到焦灼,接下来的过程中,指挥官就根本没办法做到及时调整命令或战术。
所以,即使是全面优势的突袭,也往往会产生很多不可控的伤亡。
昨天晚上就是如此,摧毁哨所的那一战就死了超过十二个人,其中两个是不听指挥,和爆破点过于接近,被*产生的木刺刺中,当场死亡,还有六个是战斗伤亡,他们冲的太快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最后四个,竟然是为了争夺战利品内讧而死……
吴小清原本以为,作为指挥官的骑士长,会在战后好好的总结一下此战的得失,让大家改进一下战术——谁知道第二天,所有人都在吹嘘自己作战时的英勇,计算他们抢到的财物,再有就是对吴小清这位神使佩服得五体投地。
至于吴小清提到的经验,教训,总结其中的失败——哪里来的失败?
攻破一个一百多人守卫的城寨,仅仅损失了十二个人,还居然算是失败?
那他们以前打的仗都算是什么?送死吗?
别说是十二个,正常的攻城战中,在那样一个防御坚固的城寨上死掉哪怕死掉一百二十个士兵,也会被认为非常的值得。如果是今天这样,带护城河的城堡,就算是死掉一千两百个人,只要最后胜利,指挥官也会被所有人称为当世名将。
吴小清这个当世名将不可能插手这么细节的管理工作——有搜救队帮忙都不可能——所以,吴小清只能在这个问题上放弃改进。
吴小清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跟着在部队后面,多多少少,也能起到一些控制作用。比如说现在……
几个敌方士兵正站在城墙上,手里拿着长矛和盾牌,正在进行殊死的抵抗。在他们后面有两个弓箭手,正在紧张地开弓射箭,好几发都擦着吴小清的头盔飞了过去。这几个人的抵抗吸引了伊利斯王国军队十几个人的包围,也成功的延缓了他们的攻势。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城堡里究竟有多少兵力,需要在这些人反应过来以前,尽快的控制住局面。
但这些人手上的长矛显然让人感觉到畏惧,再加上他们都在狭窄的城墙上,十几个人围在他们周围却施展不开,双方只能瞪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企图从对方的动作中找出破绽,结果对方。
在冷兵器作战当中,这个过程可能会相当的漫长,甚至漫长到足以耗尽对方的体力,双方还是没有鼓足勇气短兵相接。
你指挥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本可以得到拯救的生命。
你每多保留一个士兵,都可以拯救十倍以上的平民。
眼前闪烁着搜救队不厌其烦的提醒,吴小清直接走了过去,然后搜救队喊了一声:“闪开!”
已经有了初步默契的己方士兵们,并没有听出神使声音中包含的挣扎,他们都立刻躲到了一边,吴小清拔出手枪,干脆利落的对着这几个士兵迅速开枪。
第一道城门很快就被攻陷,此时城内的部队也反应了过来,在内城的第二道城门前,已经有十几名弓箭手做好了准备。
二十多个冲的最快的伊利斯士兵正举着盾牌,掩护爆破手第二次安装*。
城墙上的人虽然不明白他们是在干什么,但想也能想明白肯定是在对城墙不利。城墙上有人抬着东西正准备朝爆破点移动,看那些士兵们小心翼翼的动作,应该是沥青或者滚油一类的东西。
以这个时代的战斗标准来看,这一部分防御部队的反应已经可以算的上是神速。大多数人此刻都还在营帐里没有苏醒,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在吴小清过来的这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举着手投降的士兵,绝大部分人都是属于这个类型。但是相比起现代军事专业人员专门规划的战斗预案,他们又显得太慢了,无论是反应还是战术动作,都有太多的累赘和瑕疵。
“趴下,全部趴下!”搜救队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播到城门附近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伊利斯王国的士兵们听到之后,立刻离开了爆破点,按照指令趴了下来,而城墙上的敌人还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这些攻城的敌人为什么全都退了下去。
就在他们准备去爆破点附近,查看一下那些敌人刚刚在这里做了什么的时候,第二次爆炸发生了。
仅有的一些抵抗随着这声爆炸彻底消失,城堡中再也没有能够掩护守军的地形所在。厚重的城墙此刻却成了锁住守军的牢房,不少士兵企图乘着黑夜逃跑,最终却都被守在城门处的士兵们堵住,成为了俘虏。
吴小清跟着部队直接进入城堡的核心,这座城堡的指挥官刚刚苏醒,当他看到兰斯和吴小清的时候,还在拼命摇晃自己的脑袋,似乎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以一名骑士的荣誉,我交出武器,要求体面的投降。”这名指挥官嘴唇哆嗦着说出了他的请求。
吴小清没有说话,这部分的工作不是他的范畴。
骑士长兰斯走到这位指挥官面前,轻轻地摇头:“这是以神之名的圣战,老兄,凡人的荣誉在神的意志面前,丝毫没有价值。信错了神的代价,任何地位和名誉都无法挽回。”
兰斯说完,边上的一位士兵就立刻掏出了匕首,直接从盔甲的间隙刺入这名指挥官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吴小清脸上被撒到不少,每一滴都像热油一样,让他觉得滚热发烫。
杀俘这种事情,在吴小清看来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可是在这个时代不仅是天经地义,而且还有战术上的确实需要。
古代人力是最重要的战争资源,吴小清统御的前锋根本没法控制这么多俘虏,而这些俘虏如果不杀,等他们离开之后,显然会毫无疑问被再次拉入军队,并很快再次出现在战场上。
而且,作为接触过爆炸的人,这些俘虏对吴小清这支奇兵的威胁也比其他的部队更大。不管是搜救队还是来自地球上专家们的意见,必要的杀俘都是这次战争快速结束的关键。
之后,在城堡中的抢掠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最终结束的时候,他们和之前一样,在城里点起了一把大火。
当吴小清他们离开的时候,一直跟踪他们的三名路易王国的哨兵才敢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接近城堡。
三兄弟这次清清楚楚地看明白整个的攻城过程。
然而,走过吊桥,看到了城门口那个被炸开的巨大豁口时,他们还是都呆在了原地。
84 会有用的
雅克男爵哆嗦着嘴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三位哨兵,雅克男爵忍不住再次问道:“你们再说一遍?!”
“双河堡被攻破,全城无一幸免,”老大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印鉴放到男爵视线可以看到的位置,“这是我们在双何堡找到的,安迪科阁下……走的很勇敢。”
只看了一眼这枚印鉴,雅克男爵的眼角就开始抽搐,一边的男爵夫人冲上去,颤抖着伸出手捧起了它,一边抚摸着印鉴,一边哭出了声音:“我……我的安迪科!”
“你们,亲眼,看到了,他们攻城?”男爵一字一顿地发问,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回话的那个哨兵,似乎想从哨兵眼睛里挖掘出一点撒谎的迹象。
但是没有,这位哨兵立刻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的不是撒谎的不安,而是对记忆中敌人深深的畏惧。
“是的大人,”老大回忆起昨天看到的景象来,依然心有余悸,“他们的神使,召唤了天雷。”
“天雷?”
“是的,我们亲眼看到的,”似乎生怕领主不相信,三兄弟一起说道,“但那雷和一般下雨的雷不一样,不是从天上打到地下,而是从地下打去天上。”
“城门和城墙顷刻间就被掀翻,守城的战士们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伊利斯人就已经冲到了城内。”
“他们进攻内城的时候,又召唤了一次,我们后来去城里看过,内外的城门附近,都被这样的天雷打出了巨大的豁口,铸铁的门闸都被这神力拧成了碎块。”
如此荒谬的说辞,以及三兄弟吐出这荒谬说辞时,脸上那万分确定的神情结合在一起,让男爵头脑一片混乱,只感觉自己满嘴的苦涩。
但这三个哨兵此刻顾不上他们领主的心情,因为还有重要的情报需要报告:“他们今天极有可能冲着小阳城而来,大人。”
“小阳城……他……他们敢来?”男爵刚开始的语气似乎是笃定的,但是这笃定只维持了半句话,变成了一句疑问。
在这句话刚刚结束的时候,男爵大人自己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这问题的答案。
在伊利斯发起正式的宣战以前,男爵其实就按照路易国王以及小阳教教宗的要求,对伊利斯王国的入侵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之前被攻破的前哨站以及双岔河城堡就是这些准备工作的重要部分。
在雅克男爵的战争设想中,前哨站的丢失肯定只是时间问题,被快速攻破了虽然有点可惜,但也不算是完全出乎意料。
然而,双岔河城堡可是重点建设的对象,为了确保城堡的安全,雅克男爵特别在双河堡布置了超过八百名士兵,而且其中的一半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兵。
高大的城墙,内外双层的防御体系,再加上护城河,其他林林总总的城防设施,以及早早准备好的各种充分的战争物资,就算是全伊利斯王国一起攻城,这座城堡也都能轻松防御半年以上。
至于小阳城——这座以神之名冠称的城市,伊利斯国王如果识相的话,最好离这里远一点,因为这里是整个路易王国圣战军的集合地,也是其他王国,所有领主们前来支援战争的目的地。如果伊利斯那个疯子敢打这座城的主意,源源不断的支援军,高耸的小阳城城墙,以及全城数万居民,会让伊利斯王国这支缺乏后继的远征军折戟沉沙。
如果说把前哨站看做是这场战争中,路易王国的眼睛,双岔河城堡就是路易王国的铠甲,最后的小阳城则是利剑。
按照一般的战争思路,来自伊利斯王国的敌人会先想办法先蒙住眼睛,再慢慢的消耗铠甲,而在敌人做这些艰苦工作,露出弱点和破绽的时候——战争中,总会有这样的时候——男爵大人就静静地集合全国——时间拖得足够久的话,甚至还有来自全小阳教——来援的部队,磨好这柄利剑,最后一剑制敌。
但雅克男爵根本没办法想象,只是一支五六百人的前锋,在短短的四天之内,仅仅只用一剑就刺瞎了路易王国的眼睛,又仅仅只是一剑,就轻轻松松捅穿了路易王国的铠甲,做完这些之后,这支军队非但没有觉得有任何吃力,反而朝着他这把剑过来了。
而在这个时候,路易国王发往全国,要求领主们前来支援的信件恐怕都还没送到呢——按照这个时代的时间观念,最快也得花三四个月时间才能到达。
现在,雅克男爵已经没有三四个月了,他只有两天时间,不,甚至都不用。
如果这支前锋如之前那些天一般晚上全速行军的话,今天晚上,最晚到明天白天,就会出现在小阳城城下。
而这个时候,整个小阳城全部的兵力,也就两千多人。
如果是在四天前,男爵肯定不会认为高达两千人的部队在城里无法对付不到六百人的前锋,他只会担心这支小部队太过狡猾,可能难以确定位置并抓住,会到处乱窜,把城堡附近的村庄劫掠一空,弄得乱七八糟……
如果是昨天,男爵最多也只会觉得对手可能是在吸引自己出城救援双岔河,是准备围城打援,不会对小阳城本身的安危有任何怀疑……
但是,到了现在,雅克男爵是真的开始觉得恐惧了——如果伊利斯人信仰的神使真的具备这样的神术,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能让石头变成粉末……
能让钢铁变成碎块……
小阳在上!
仅仅两千人的躯体会比石头城墙更沉重,仅仅两千人的铠甲会比钢铁的门闸更坚固吗?
“事务官,起草命令,”雅克男爵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吓出了冷汗,“城内所有十六岁以上的男子,都把他们集合起来!”
“每个人都要发放武器!”
“立刻执行!”
“立刻!”
……
就在小阳城全城被动员起来,准备积极应对伊利斯王国进犯的时候,数百里之遥的伊利斯王城,也在进行相同的举动。
大批大批的人马和物资都已经陆续出城了,整座伊利斯王城不见了之前半个月的繁忙与喧哗,仿佛回到了过去那平静安稳的日子。只有路上行人们的神色,才让大家意识到,现在的伊利斯王城,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座王城了。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了,所有留在城里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幼童,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贵族,以及他们的家属。
在留下来的这些人眼中,现在他们的日子过的真如已经在天堂一般。神使带来的大量香料和财富,都已经交换成了他们的部属和粮食,这些留下来的贵族们现在个个都成了豪富,之前想都想不到的富豪。
但他们的富裕对普通的市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整座城市的粮食价格正在飞速的上涨,尽管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的出来,那就是在伊利斯王城,金子、珍珠、水晶、香料……这些东西都开始变得常见,而粮食,最常见的粮食,却逐渐,缓慢,但又坚定而难以抑制地变得稀罕起来。
并不是没有人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就在伊利斯国王带着原来的臣民们刚刚离开,未来的国王,现在的安东尼公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其他的贵族们,努力从其他国家开始买入更多的青壮和粮食。
新的移民们在进入这座陌生而闻名的城市时,还能看到城市各个地方贴的许多奇奇怪怪的标志,那是这座城市刚刚经历的巨大动荡,也是这座城市最重要的一段历史。
公告栏上到处都画着饼,城市里随处可见很多的井,他们的名字往往都跟神和饼这两个关键词有关。
土地井……
甜井……
白饼井……
如果跟街道上许多留下来的原来居民打听,还能听到不少关于神使,以及甜饼的故事。如果真有对这些故事感兴趣的,甚至还可以骑着马,只要向南走一百四十多里路,也就是骑马一天多一点点的行程,还能看到刚刚离开的大队人马,以及还能免费吃饼的饼棚。
王有全和许言昨天已经离开了,沈长文正在监督城里最后一批出发的运粮队伍。在骑马经过公爵宅邸的时候,他发现里面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工程。
出于关心和某种担心,沈长文决定登门去询问了一下。
公爵大人亲自接见了他,并且告诉了神使他在做的东西——他准备挖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用来应对神使所说的,可能的灾难。
在讲述了对这个工程的描述之后,公爵还委婉地询问沈长文——如果沈长文说的灾难是真的,这个工程到底管不管用。
沈长文有点哭笑不得,这种问题,之前也有许多贵族来私下问过他,估计等他们离开之后,他们也会跟公爵一样,在自己住的地方下面挖坑。当然,理论上来说,只要地下室挖的够深,里面的空间足够大,设备足够齐全,要达到避难的效果还是不难的。在最初的救援方案中,在地下挖坑的方案沈长文还重点咨询过好多专家。
如果只是少部分人的避难,比如像一个贵族一般,一个家庭,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做到。
但这个可以做到,只是说,在火山爆发阶段,他们暂时不会死,但之后能不能活,活多久,活的怎么样,那就很难说了。
如果只是毫无目的的延长半年或者一年的生命,甚至最好的情况下,几个人,或是十几个人,勉强挣扎着被未来注定极其恶劣的环境折磨十几个年头再痛苦万分的死去,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超出一定的数量级,比如上百人,那连这一点延长也基本做不到了。
而且,即使要做到这个标准,前提也是用现代的设计理念为主进行设计和施工,靠他们雇佣一群石匠企图修一个地下防空洞挡住岩浆,就好像秦始皇企图修一道长城挡住坦克一样可笑。
沈长文不会嘲笑这些古人的可笑,因为灭世级火山爆发这个概念对古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他也不准备告诉他们这个事实,修建这种地下空间也许救不了他们的命,但当做坟墓作为保存,还是有一点历史纪念意义的,就他们现在剩下的这样一个多月的生命来看,能找到点有意义的事来做也算是难能可贵。
所以沈长文只能安慰安东尼公爵说:“会有用的。”
这个用处也许就是几百年上千年以后,他们的尸骨会被人挖出来,当做愚蠢的标本来纪念。
85 援军
“今天队伍走了多远?”沈长文问许言。
“三十五公里,”许言看看手里的地图,“主要是老人孩子走的太慢了,天又热,还有不少病号,”他又指了指远处红十字标志的营地:“那些都是热的,路上的水太少了……我们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了多带点塑料瓶装水。”
行军的路线上并不缺乏河流,但是因为这个时代装水的容器限制,行军队伍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缺水的挑战。
沈长文现在不得不专门派出一支队伍去周围找水,为此甚至影响了对前线吴小清的支援。
其实严格来说不是缺水,是缺少足够干净的水。
如果按照这个时代本身的标准,所有人都能喝到水。
水?这还不简单吗?
路边的山林里随便找个阴暗处,遍地都是积水的小水坑,蹲下去就能喝到饱。
就算讲究一点,这一路上还有不少村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储水的大陶罐,村里还能找到不少的井。
但是,对于大规模的队伍来说,这些水的水质无疑存在太多隐患,沈长文不得不要求所有找水的士兵们必须把水集中起来消毒,才能供人使用,这样一来找水的效率就大大的降低了。
缺水之后带来的自然就是疾病,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管的过来,他们渴了就会图省事随便去喝生水,再加上天热,喝的还很多,一旦遇到了有传染源的水,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的病号。
“王有全,”沈长文通过无线电设备喊了一声,“从今天开始,你专门负责去管水的事,漂*多带,消毒程序不用我再教吧……漂*不够就烧开水……跟下面所有人说,就说敌人在水里下毒了,喝水会中毒……什么毒?什么毒都可以!这些水本来就是毒!”
无线电设备另一头应了下来。
“许言,”沈长文又道,“这里的事你就暂时先放一放,吴小清那边有情况,要一批援军,你带队,这一路上没什么危险,不过还是要注意。对了,你记得,见到人你就跑到队伍里,别自己一个人乱跑……这一路上多学学骑马,真要逃命用的上。”
许言倒没觉得现在的战况有沈长文说的那么坏:“吴哥不是都已经把他们给打蒙了么?这一路过来,路上连个骚扰我们的都没看到。”
吴小清离开之后,整个大军的指挥工作其实是伊利斯国王亲自担任。
按照伊利斯国王最初的估计,这一路上,他们肯定少不了会遇到来自各方敌人的骚扰。
按照伊利斯国王对路易王国的了解,原来的计划中,这一路上别说弄到补给,可能连活人都见不到。
但是,从现在看来,敌人别说进行焦土作业,现在甚至连起码的侦查和骚扰都已经消失了很久。——从吴小清汇报的小阳城情况来看,显然敌人现在已经被吓破了胆。
“话是这么说,但打仗就是打仗,永远考虑最差的结果。电还有多少?”
“昨天刚充的,都是满的。”
“那你明天再出发吧,今天晚上再帮忙放一场电影,等你走了我们电影都难搞了。”
所谓的放电影,就是拉一块白布,用投影仪转播笔记本电脑里下载好的各种视频。
视频内容都是沈长文等人提前制定好的一些片段——在城内进行动员的时候,这种手段得到了空前的欢迎,也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
来自二十一世纪地球的现代娱乐方式,对中世纪土著的杀伤力自然可想而知。
在行军过程中,这些电影对提升士气有着非常正面积极的影响,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些东西只有他们四个现代人才会用,而且很费电——在这个时代也就是费人工。每天光是为了给电池组充电,都要专门花掉沈长文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沈长文堂堂一个教授,现在基本上都快成了一个电工和监工——组建好电路之后,还让安排一批人来用手摇发电机发电。
“还有宣传单,趁现在还有电,索性一起用,昨天开会说的那个不准偷粮食的宣传单子,晚上再打印五百份……国王今天吃几顿饭了?”
“两顿,打针时间的记录在这里。”许言给沈长文递过去一个小本子。
既然提到了国王,还有个事情许言也觉得有必要说一下:“还有就是他,这个国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光今天一天就砍了四十多根手指头。”
许言说的是关于偷粮食的事情,因为大部分的粮食都是靠人背,但是又不准他们自己偷吃。所以就免不了有人想要偷窃这些粮食。按照预案,沈长文在队伍里设了告密制度,只要是举报别人偷吃粮食,一律重奖。这些被抓到的人都交给国王来处置,他的处置方法就是按照伊利斯的法律,直接掷骰子剁手指头。
沈长文看了看许言:“看不出来你还挺心软的。”
许言尴尬的笑笑。沈长文随之冷笑一声道:“你最好现在先习惯,现在只是手指头而已,等吴小清那边的事情结束,恐怕就是天天看砍头了。”
……
“吴哥,你这下可风光了!”看着吴小清满身血迹斑驳的盔甲,一身威武戎装骑在高大战马的模样,许言有些后悔了。
当初开会讨论的时候,自己应该主动来争取这个前锋指挥的位置的!
跟古代人打仗能有多少风险……跟在吴小清他们后面这一路上走过来,说是敌境,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吴小清看了一下许言带过来的这一千多人,和原来的五百多人汇聚在一起,乱糟糟的就像是赶集一般。
新来支援的士兵们一个个比许言还要兴奋,他们都在羡慕地看着前锋骑兵们马上那沉甸甸的战利品,许多士兵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谈战利品的交易了。
看了看头顶灼热的大太阳,再看看远方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人脑袋,吴小清感觉心里烦躁得厉害。
许言是刚刚来,不了解情况,现在就在他们对面的小阳城里,已经有超过五千多人的部队,后续的援军还在继续赶过来。
而吴小清能动用的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五百人。
如果不是敌人现在被吓破了胆,搜救队根本不会考虑在距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扎营。吴小清现在片刻不敢耽搁,就连白天睡觉,都要设置闹钟,平均两个小时出来巡逻一次,确保敌人没有在城内集结准备反攻。
吴小清现在等于是随时要担心生命安全,然后这些中世纪土著总还会给他惹出点想象不到的事。
“是我们的三倍还要多?”许言被这个消息有点吓到了,不过他很快又放下心来,“那也不怕,我们不是还有*吗?”
“*只有攻城有用……野战效果很差。”搜救队现在还在催促主力尽快派出一支规模更大的援军,只有在兵力足够充分的前提下,爆破攻城才有意义。
如果本身的兵力就比城里差的很远,那爆破的意义充其量也就是炸死城墙上的一两百人。
“这么说起来我们很危险?”许言看着远处的城墙,又忍不住担心道。
“一直都是很危险,但我们不怕,我们开了挂。”吴小清是想让许言保持警惕,可却也不想吓得他胡思乱想,指了指自己眼镜道,“他们要出来的话,我会提前知道的。”
许言看着那眼镜,忍不住又问了:“吴哥,能不能借我看看……我听说是搜救队亲自给你的?是从外星人的飞船里拿的?”
吴小清有些奇怪:“你听谁说的?”
这事也就他和沈长文知道。
“沈教授有一次说漏了嘴……被王叔听到的,王叔告诉我的,”王叔显然就是王有全了,“吴哥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你还不放心我吗?”
吴小清摇摇头:“搜救队专门说过,眼镜我不能给别人。”许言这种人,还真是不能让人放心。
“好吧……”
“别人”,这个字眼让许言感觉有些伤心,这段时间当官的经历,让许言还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核心成员了呢,“那我多嘴问一句,是不是这东西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未来?”
“过去未来?”吴小清皱眉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这回事?”
“没有。”
“真没有?”
“当然没有!你听谁说的?过去未来,想什么呢?”
“啊……”许言满脸的失望,他本来还想让吴小清用这个外星人高科技眼镜,给他的前途算上一卦。
“说回眼前的事,”吴小清指着眼前的城墙说,“让你们的人现在开始睡觉,我们都是晚上打仗。”
“啊,为什么晚上?夜袭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吴小清也不想跟许言解释,指着营地里那些乱七八糟,闹哄哄的士兵们说,“让你们的人都先回去,搜救队让我们晚上分开宿营。让他们都做好准备,晚上可能要打仗……他们应该都没见过爆破吧。”
“切,他们上哪见*去……”许言道,话刚说完,他意识到其实他自己也没见过。至少我听说过,许言连忙又这么安慰自己。
“那提前跟他们说一下,别把他们都给吓呆了,”这方面吴小清倒是已经有了经验,“还有,把你们的营寨修大一点,离城远一点,两公里左右吧,分几天来修,能放几万人那种。”
“几万人……”许言恍然大悟,“啊,这是不是虚张声势要吓唬他们?”
“你怎么这么多话,执行命令就完了。”许言不来的时候吧,吴小清还觉得怪冷清的,他一来吴小清又觉得这人实在是有点烦。
这些命令都是来自搜救队,吴小清现在都知道别什么事都问了,尤其是这种他们根本不了解的层面,因为问多了只能显得自己是个智障。
但许言显然还没这个觉悟,这就跟之前在城里的时候,每次开会许言总喜欢多说点话一样。
86 嘴炮之战
站在瞭望塔上朝着下面看过去,伊利斯人的营盘就像一只巨大的蚁巢,密密麻麻的士兵们就像工蚁一样在其中来回攒动。似乎在这些入侵者眼中,小阳城就像一具已经死去,等待被拆解吞食的昆虫尸体,庞大而安静。
事务官第三次过来报告关于征兵的进度:“已经有三千多名市民拿到了分发的武器。”
“为什么这么少?”雅克男爵瞪着眼睛问,“难道小阳城里住的全都是女人吗?”
小阳城住了接近三万多人,是整个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按照常理来判断,雅克男爵认为至少也能征集超过七千人。
如果下面的官员用点心思,超过一万人也并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
“是我的主意,阁下,”巴特主教回答,他走过来,指着城墙下的伊利斯军队道,“敌人的数量不会超过两千人,我们城里已经超过五千人了。男爵阁下,更多的人只会增加我们粮食消耗速度。”
什么叫我们的粮食?
那是我的粮食!
男爵尽量忍住心中快速升起的不快,说道:“伊利斯人肯定在准备阴谋,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伊利斯人是昨天深夜出现在城墙下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并没有如以前一样毫不停歇地趁夜攻城,而是总算在城墙外安营休息。
接下来整整一个白天也是同样如此。
伊利斯人越是摆出这种不急不缓的态度,男爵大人心中就越是焦躁。他不知道伊利斯人又在准备什么战术来进攻,会准备多少天雷,他也更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兵力来防御这种天雷,不知道战斗打响之后,城里的部队能抵抗多久……
对男爵阁下来说,一切都是未知数,为数不多能够确定的是,部队当然越多越好,如果武器足够的话,他甚至想鼓动城里的女人也参军——小阳城是他的全部,他家族的全部,几代人的苦心经营,让小阳城本来一座名不经传的小城市,变成一座以神之名冠称的神圣之城,让他们家族仅仅一个男爵的领地,却有不亚于公爵的影响力。
男爵根本不敢想象,失去这片领地之后,自己和家族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如果战败,这位主教大不了就是一走了之,只要是小阳教的辐射范围,作为一名主教他总能找到去处,但一个领主失去了领地,可不能指望国王像教宗一样随便再给自己分一块领地,不但如此,恐怕还得担心国王乘机抢夺自己在王城的产业呢。
“我十分赞同您的判断,大人,”巴特主教点头道,“但让五千人的大军大白天都躺在城里睡觉,显然很难称作全力以赴。”
巴特主教说的就是男爵今天上午发出的命令,那个时候大家看到城外的伊利斯大军就在城外光明正大的睡觉时,果断拒绝了巴特主教出击骚扰的建议,而是让城里的军队也跟着一起睡觉——既然这些伊利斯人准备夜袭,那就让士兵们同样在晚上等着他们来。
但这个命令显然不能够让巴特主教满意,这也明显不是这位主教大人期待的圣战——在主教大人看来,这场战争绝大部分的人力和物力都是以神的名义筹措而来,他们是用来打击异教徒,而不仅仅是帮领主看家护院。
“如果小阳教的牧师们也能够召唤天雷,也许他的子民的确不需要躲在城墙后面睡觉,谁不愿意睁大眼睛来看看真正的神迹呢?您觉得呢?是这样吧?主教大人?”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巴特主教气得几乎想一脚把这位男爵踹下城墙,但主教阁下还是忍住了。
在圣战军还没有集结,超过这位男爵手下的兵力之前,嘴皮子耍的再好也没有意义。主教只是冷冷的提醒男爵:“注意您的言辞,大人。”
男爵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只是继续观望着城下的军队。
和主教很快淡定下来一般,嘴巴上的胜利,男爵也没有任何成就感。
如果那个土地神的神使也靠一张嘴巴来打仗就好了……
别说四个,四千个来也不是小阳教的对手!
整整一个白天,城里城外都安静的可怕。
一直到小阳落下山去,空气中逐渐吹拂起入夜的凉风时,男爵大人才接到了卫兵的报告——伊利斯人的神使,正在城门外对他讲话。
雅克男爵虽然也在下午睡了一觉,可毕竟平时没有这个习惯,睡眠质量不是很好。
当男爵努力让自己清醒走向城门的时候,耳朵边听声音都有了一些恍惚,仿佛他听到了空气中有一个声音在飘散。
等他沿着城墙的楼梯逐渐爬上去的时候,男爵才逐渐的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他耳朵出了问题,这一路上所有的士兵们,都在原地站立不动,都在听着这个声音。
男爵顺着一位士兵的眼睛朝着城墙下看去,很快看到距离城墙弓箭射程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对着城墙,他的嘴巴面前放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声音经过这东西之后,就仿佛被扩大了无数倍,隔着这么远,也能让城墙周边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他的讲话。
“……如果你们投降,我军可以保证,你们所有的财物和爵位,所有的职位和领地,都会得到保护……”
“请记住投降的姿势,两只手举起,蹲坐在地,任何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保持这个姿势,就能得到赦免……”
“我们知道,你们很多的人都是被迫拉来参军的,你们的男爵害怕丢失他的领地,你们的主教还在鼓动你们发起进攻,但他们两个彼此还都不能统一意见,更不用说你们只是普通的平民……”
“伊利斯大军此次只为了南下避难,战争不是我们的首选,宣战书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送到,如果你们的领主和主教愿意放开道路,本不至于有这场战争……”
“战争可以由你们开始,但却未必能由你们结束……”
“土地神的怒火在今晚就会迸发,记住,沿着城墙的缺口逃跑,留在城里的唯一结果就是死亡……”
男爵听着,只觉得浑身发冷,昨天刚刚听到双岔河堡一夜被攻破的恐惧感再度涌上心头。巴特主教和他说话的事情,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那个天神口哨的传说竟然是真的?他们是真正的神使?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能听见?
男爵的恐惧不仅仅出现在他自己脸上,周围男爵的亲兵以及城墙上的普通士兵,他们的震惊和担心都无比明显。
这些人大多数也听说了前哨站和双岔河堡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一座完好的城堡一夜被攻破,除了真正的神明,他们根本不敢想象还有什么力量能够做到。
更不用说这个声音精确无比的说出了城内的事情,不说这些事情的真假,就单说能发出这么洪亮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本身就算得上是神迹了。
“所有小阳神的信众们,堵住你们的耳朵,不要妄听魔鬼的诱惑!”
就在所有人还在被这声音弄的六神无主,窃窃私语的时候,巴特主教站在城楼上高声斥道,“那声音会让你们失去理智,魔鬼散播的恐惧会让你们沦为尸体和奴隶!信众们,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不可辨驳的真理吧,城里有超过六千人的大军,而城外只有一千五百个,在整个小阳教的教区,数十万大军正在集结赶来!信众们,只要我们在这里坚持,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
“不是说好劝降么……怎么变成对骂了……”吴小清看到对面那个大嗓门的牧师开始说话之后,就知道这次的劝降八成是要泡汤了。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战争是靠刀剑打出来的。
许言本来觉得劝降这事肯定有戏,还主动承担了拿话筒上去冒险的重任,想着自己依靠口才说服三万人来投降……但没想到嘴炮行业竞争这么激烈,那个牧师的声音竟然能顶着高音喇叭的音量不落下风,不得不说的确是天赋过人。
“要不弄个*把那牧师给炸死吧,”许言出馊主意,“我们不是还有投石机么,可以把*投过去。”
“投石机的准度还是算了吧……而且就算炸死了,对方还会少牧师么,”搜救队通过吴小清向兰斯下命令,“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入夜之后开始爆破。八个爆破点,一个小时一次。”
吴小清边上站着的一位书记官——现在应该叫参谋,搜救队刚刚任命的一个新军职,忠实的记录下了命令,然后陪同兰斯骑士长一起,去找负责执行这次任务的战士们核实这次任务的细节去了。
“不知道那位男爵今天晚上睡不睡的着觉。”
吴小清笑笑:“第一天会受点惊吓,等连续持续三天,就该差不多习惯了。”
“三天?”许言问道,“我们有这么多*?”
“*只怕太多,不会嫌少,”吴小清说,“一次用半公斤到一公斤……沈教授买了足足半吨多,省着点用可以炸上千次的。”
半吨的*,许言开始有些同情守城的这些古代人了。
“晚上你带人去看住北门和东门,西门和南门我来看,如果有逃跑的,都要抓起来管好,哦,记得营寨里多铺点塑料布,这几天可能下雨。”
“下雨……那可太好了,”许言挺高兴,“出来之后就没洗过澡。”
吴小清看了看许言,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说。
现在的许言就跟当初的吴小清一样,全副心神都在即将爆发的战斗上,根本没把下雨真正当回事。
不过,就搜救队认为,如果仅论不可控因素的话,对面城堡中早已注定了结果的军队,远远比不上下雨会带来的麻烦。
87 安定军心
“主教大人,您刚才在城墙上说得真好。”一位牧师殷勤地为巴特献上一大杯蜂蜜酒,另一位牧师则为主教拿来了一串葡萄。
主教一口气喝下了大半杯蜂蜜酒,又快速吞下了一大把葡萄,然后才感觉自己干渴的喉咙得到了一些滋润。
“在您拆穿这些异教徒的诡计后,他们的部队很快就都撤走了,显然您的存在让他们意识到了小阳城神圣而不可侵犯!……”端酒的那位牧师满脸的崇敬,端着酒杯的手一直就放在巴特主教的嘴巴边上,随时准备伺候他再喝下一口。
“是啊,”拿葡萄的牧师不甘示弱,“在您的威严下,这些异教徒所谓的天雷,也完全没有了施展的余地,就算是……”
天雷这两个字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巴特主教的表情系统。
巴特主教的眉毛立刻轻轻地拧了起来,这明显的不悦立刻让说话者打住了话头,就在他拖着声音,转着脑筋拼命地想要找出一个什么新的话题来挽回自己这个错误的时候,巴特主教已经哑着嗓子吩咐了他们一句:“去把那三位哨兵给我叫来。”
“哨兵?什么哨兵?”被命令的牧师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好的,请稍等,阁下。”另一位更聪明已经应了下来,并赶紧去行动了。
很快,那三位兄弟被带到了主教的面前。他们此时已经穿上了铠甲,拿上了刀剑,看起来应该是提升了职位。
不过,三兄弟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似乎都很久没有得到正常的休息了。
“你们白天没有睡觉?”巴特主教注意到,三兄弟虽然很想保持仪态,但却都力不从心,最年轻的那个甚至脑袋一点一点,竟然在主教面前打起了瞌睡!
“我们白天晚上都没有睡觉,大人,男爵阁下让我们时刻去查看伊利斯人有没有来放天雷的行动。”
“那你们看到了吗?”
“还没有,大人,”老大回话,“不过……”
“不过什么?”巴特主教立刻追问。
“不过……应该快了,我看到他们的部队都撤下去了。”
巴特主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中隐含的意思:“他们撤下去,是为了施放天雷?”
“是的大人,天雷的威力过于强大,他们可能是害怕伤到了自己。”
“胡说!”拿酒的牧师对着这位胡言乱语的士兵呵斥道,“那都是异端的障眼法,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可笑的天雷!”
老大没敢反驳牧师的话,只好尽量顺着他的说法回道:“那也许是我的眼睛被这些异端蒙蔽了,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离开城墙,也许……可能……大概……唔,说不准是想偷偷派人从地下把城墙挖开。”
“那一般他们需要多久才能完成这项工作?”
“随时!非常快!”老大立刻不结巴了:“大人,我建议让我们的部队都暂时离开城墙,在那周围的人恐怕都难以活命。”
“离开城墙?难道我们不能派人去阻止吗?”巴特主教在回来之前,其实已经派人在城墙面前巡逻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宗教从业人员,巴特主教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神迹,所谓的天雷肯定是某种秘密的武器,就像古代的一些炼金术士,往往会把自己家弄炸掉一样。
这些倒霉的炼金术士当然会被鉴定为受到了上帝天谴的恶魔附身者,但读过小阳教内部记录的主教大人很清楚,所谓的天谴,也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物质混合,最后点燃引起的效果而已。
所谓的天雷,说不定也是如此……
不,肯定就是如此!
对话刚刚结束没几分钟,又一位牧师走进了房间,他兴奋地回来禀报:“主教!我们发现了那些异端在城墙下留下的东西!”
“你看,仅仅是一些蒙骗愚者的把戏,”主教满意的点点头,看了那名牧师一眼,又看了看他们身后,再次皱起了眉头,“你们没有把它们带回来?”
“没有,大人,那东西在城墙上粘的很牢固,”牧师道,“但它已经不会爆炸了,我们试过了。”
“哦?”
“我们在那东西下面点着了火,但它完全没有反应,而且敌人似乎也忘记了给这东西留下引燃的火种。”
巴特得意的对着那名哨兵笑了笑,点头道:“那,就带我去见识见识,那些异端所谓的天雷吧。”
城墙上本来疏散的人群现在再次聚拢起来,人群聚拢的位置,就在城墙外墙的一个墙角处。
巴特主教到达那里的时候,有两名士兵正试图用凿子扩大城墙上的一个小洞,把粘贴在里面的天雷给拿出来。
巴特主教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众人聚拢的核心,正在忙活的士兵赶紧让开,露出城墙上的一个小孔。
巴特主教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孔比他想象得要小一些,按照他原来的估计,如果要达到炸开城墙的程度,敌人起码会掏出一个足够钻进一个人的大洞,然后在里面塞满那种可能导致爆炸的粉末。但眼前这个洞却只有一只手掌大小,里面塞的东西看起来很少,似乎一只手就能全部拿住。
士兵们在主教面前尝试着把那东西掏出来,但这玩意被粘的很牢固,跟洞口之间的缝隙又小,仅仅能伸进去几根手指头,也就根本没法借力。
“是这东西吗?士兵?”巴特主教让老大靠近过来看仔细。
老大两脚哆嗦着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摇着头,满眼恐惧地盯着这个小东西说,“不……对不起,大人,那是晚上,我离的很远,没有看清楚它的样子……我想……我想我们应该离它远一些。”
“士兵,他已经不会爆炸了,除非他们是真的神,”
巴特没有怪罪哨兵的怯弱,他宽容地笑笑,仔细贴过去看着那小洞里面的黄色物质,一边继续说道,“但真正的神永远只有一位,而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们可能刚刚了解这些东西,却不知道如何保存,这种炼金粉末在放置时间久了以后就失去爆炸的能力。”
就这个时代而言,巴特主教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标准的精英人员,虽然是一位宗教从业者,可是骨子里却有唯物主义思想的萌芽,不仅仅在一时间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而且只凭三名士兵的只言片语,就几乎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只可惜,巴特主教所在的文明跟地球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哪怕最聪明的人绞尽脑汁,也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些完全陌生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比如*的爆炸威力,比如远程电子*,比如*的安全性……
只是用火点燃,并不能真正引爆*。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正处在待引爆状态,也根本没法想象他们的一举一动此时都在吴小清和许言的眼里,许言兴奋的几乎一个劲的在嘴里喊:“好几百人,那个牧师就在*面前,他死定了!”
“士兵们!真正的神不屑用这些把戏来愚弄凡人!”众人的聚拢让巴特意识到这是一个天然的宣讲机会,他要乘机加强一下小阳城的精神文明建设,揭开敌人的神秘面纱,鼓起所有人应对敌人的勇气。
当着所有人的面,主教在这个洞穴里浇了一盆水,然后忍着嗓子的嘶哑,高声道:“所谓的天雷,就是敌人的把戏!”
“当看到敌人们接近城墙,只需要从高处泼下水来,这些东西就会完全失效!”
“真正的神祗直指人心,神真正的力量是每个信徒的虔诚,所有人的团结,对神无私的奉献!”
“仅仅依靠一些把戏也许能攻破一两座城堡!但它们绝对赢不了这场战争!”
“因为世间只有小阳神才是至高的正义,是唯一的真神!”
“真正的神如同眼前我们的城墙,而我们是组成它的每一块砖,当我们被牢牢砌在一起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打垮我们!小阳神必胜!”
主教大人高高挥舞起了拳头,他慷慨激昂的发言,身先士卒的态度,让在座每一位士兵都从心底感觉到了钦佩和感动!巴特主教果然是一位真正的圣者,面对魔鬼的讹诈,他用无双的智慧第一时间洞悉了敌人的阴谋,又以惊人的勇气驱散了所有人心底的恐惧。
“小阳神必胜!”牧师们很快开始引导士兵们跟随着节奏,让这欢呼更加的清晰,也更富有感染力。
“小阳神必胜!”周围的士兵们很快开始有节奏的喊了起来,不少人脸上都兴奋的开始有些潮红,看的远处的吴小清都为他们担心——这些傻子为什么还赖在那里不走!
搜救队迟迟没有下起爆的命令,就是因为此战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攻破城池,获得胜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了战争本身,战争的胜负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需要做的,仅仅是用恐惧最大限度的逼迫守军投降,让城里这三万人成为俘虏——从而增加整个行动的获救人数。
巴特主教的这个行动绝对是在意料之外的,他们本以为这些土著不会敢于接近爆破点,但没想到他们不但靠近了,而且自作聪明的以为用火烤了一下,用水浇了一下,然后就笃定地以为*失效了!
于是,在做完这些愚蠢的活动之后,他们还不知死活的围着这整整1.5公斤的*开始进行演讲,而且这演讲显然有了效果,正在吸引更多的士兵朝着爆破点聚拢。
主教的演讲正在变得危险,它所鼓舞起来的士气很可能影响他们原本的计划。如果放弃这次引爆机会,那以后就算爆破成功,这位主教也可以凭借这次成功建立起来的威信跟他们抗争。而他们显然是没这个时间,甚至也没这个能力,跟整个城市三万多人慢慢消耗本来就已经很紧缺的时间。
“吴小清,”搜救队的字幕在吴小清的眼镜中出现,“引爆。”
吴小清整个人愣住了,他知道自己这手在遥控器上按下去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战场上用手枪杀死同样准备杀死他的敌人,这……敌人甚至毫无准备甚至毫不知情,几乎等于是屠杀。
吴小清下意识联想起,在同意搜救队对他们的要求之前,他和沈长文说的那些话。现在,他的担心应验了,而且远比担心的更可怕,他不是逼着敌人投河,而是直接开闸,把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活活溺死。
“吴小清,”搜救队察觉到了吴小清的犹豫,他说,“让这个主教继续叫唤下去,只会招来更多看热闹的士兵和平民。”
“大哥……”吴小清张了张嘴,握住*的手指弯了又曲,曲了又弯,但怎么也没法完成这个轻松的动作:“大哥……我,我……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对生命保持敬畏,并不可耻。”搜救队的声音再次传来:“另外,操控这么简单的电子设备,还不至于对我造成什么负担。”
下一刻,*上的按钮还是纹丝不动,表面的显示屏却忽然直接亮起了确定起爆的指示灯。
88 我们的身体,就是城墙的一部分
当巴特主教聚集起数百名士兵进行即兴演讲时,雅克男爵正惊疑不定地带着自己最精锐的部队,躲进了城市中心最安全的位置。
雅克男爵和巴特主教显然是两类人。
巴特主教的工作就是蛊惑人心,所以他对敌人的蛊惑也具备着相当的免疫力。尤其是在长期的宗教竞争,斗争,乃至战争工作中,巴特主教也积累了相当程度的,面对神秘事物的经验和应对方略。
比如所谓的天雷,比如那些扩音喇叭……和神接触的越久,巴特就越清楚,所有的神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只要人们真正相信,神的力量就存在,只要不信,那就不存在——魔鬼也是同样如此,它们不过是失败的神的另一种称呼。
所以巴特主教派人去巡查城墙,去了解敌人真正的把戏。
而雅克男爵显然就不具备这样的见识和觉悟,他只是一个领主,他没有巴特主教的那种求知欲和好奇心,他并不关心这些天雷是如何施放的,他只知道敌人用这种方法攻破了他的两座城堡,一座木头,一座石头。
而雅克男爵相当清楚:自己显然并不具备修建一座比石头更坚固的城堡的能力。
雅克并不像巴特那样,怀疑这种新式武器的有效性,在确定双岔河堡被攻破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既然城墙无法防守,那就索性让给敌人,他要带着全城的人在城内节节抵抗,让敌人意识到,如果他们希望夺取小阳城,就要踏过全城的尸体和鲜血——小阳城是属于他的财产!
即使把整座城市全部付之一炬,雅克男爵也绝对不会把它拱手让人!
任何人!
甚至是神!
在雅克男爵看来,只有具备这样的决心,才能真正阻止住敌人的野心——战争无非是为了城市和人口,如果最终的结果仅仅是两败俱伤,那么不管是神还是人,都会仔细斟酌战争继续下去的必要性。
在雅克男爵看来,这种决心才是最重要的,真正影响战争胜负,甚至决定战争本身是否会发生的重大因素。
至于天雷如何产生,又如何消灭,雅克清楚自己并不擅长这个,手下也没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才,所以他完全放弃了在这个方面和敌人斗智斗勇。既然巴特愿意去搞,那就随他的便,如果能成功最好,如果失败了,起码也算给自己提了一个醒。
巴特主教在城墙上找到“天雷”的消息,其实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雅克的耳朵里。
男爵当时的第一个念头,也是马上过去看看热闹。——如果能够掌握这种天雷的使用方法,那在以后的圣战中,说不定还能靠这种办法来攻破更多的城池。
但是,雅克男爵刚刚走出家门,准备上马出发的时候,却看到刚刚被自己册封的两名骑士,也就是那三兄弟当中的两个,正在等着自己,两人告诉男爵,说他们大哥已经被牧师召去城墙那边,大哥走的时候让他们过来,让他们务必拦住领主,不要靠近!千万不要靠近!绝对不要靠近!——他们都亲眼见过伊利斯人在晚上爆破双岔河堡的情形,他们也都清楚的知道,伊利斯人不需要点火,也不需要人靠近,就能把远方的天雷引爆。
但是这些解释显然不能被巴特主教和他们的牧师所接受,因为老大自己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如果伊利斯人只是在“天雷”边上用了一支小蜡烛做延时引爆呢?这种小把戏很容易做到。而且在月夜,远方一支小小蜡烛的光亮也很容易被忽视。
老大无法抗拒来自主教的命令,却没有办法消去自己心底的担心——所以他让他的兄弟们回来向领主报告这个消息。
就在雅克男爵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相信这两个字都不认识的新骑士时,城墙处已经传来了众人们的呼喊声,他们有节奏的发出一阵阵的声浪,那声音比刚才伊利斯人劝降的巨大声响还要令人震撼和激动,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喊着小阳教必胜!这喊声让雅克男爵不免有些情绪——那些都是他的士兵和子民,但是显然,他们此刻只记得他们是小阳神的信徒。
隐约的不快打消了雅克男爵去看热闹的想法,贸然的前往,只会引起尴尬。雅克派出一名传令官,让他事后去告诉巴特主教,他晚上要请主教吃饭。
巴特主教的演讲和欢呼声越来越大,很快弄得城里都有不少市民开始骚动。显然这位主教的意思很明显,要尽快扩大这件事情的影响力,最大限度地树立起他在小阳城的威望。
就在雅克男爵心中开始犹豫,是不是再派一名传令兵,现在就终止这位主教大人的出格行动时,他听到自己的坐骑在门口的马厩中发出一阵嘶鸣,就在他准备站起来去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男爵感觉到脚下传来了隐隐的震动。
男爵几乎下意识以为是地震,然后他就听到了巨大的声响!这声音和三位哨兵在报告时描述的天雷声响一模一样——比真正的雷声音更大,更沉重。
也更有力量。
雅克几乎是奔跑着冲出门去,快速冲向了钟楼的顶端。
两分钟之后,站在钟楼,男爵阁下清楚地看到,北门的城门处已经扬起了巨大的烟尘,这烟尘似乎完全笼罩住了城门和箭楼——但是很快,男爵阁下就意识到是自己看错了,不是笼罩,而是城门和箭楼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它们变成了堆在地上的一大堆石头碎块。
城门!变成了!碎块!
然后雅克就听到了惨叫声,无数的惨叫声,仿佛那里瞬间就成了地狱,而他的士兵们,此刻都成了在地狱中遭受折磨的可怜灵魂。
“救救我们!”
“天哪!我的手!我的手!”
“魔鬼的天雷……伊利斯人是真正的魔鬼!”
“不!救救我……”
“快来堵住缺口,防止伊利斯人冲过来!”
“伊利斯人要打过来了!”
……
雅克的第一个念头和他的军官们想的一样——赶紧集合部队!伊利斯人要乘机攻城了!
他对着钟楼下的执勤官大声叫喊:“汉斯,敲钟!快敲钟!”
钟声很快召集起了附近的预备队,雅克男爵第一时间又向周围所有的城墙都派去了哨兵,等这些哨兵都回来回报,确定伊利斯人没有攻城之后,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那些因为爆炸而受伤的人惨叫声弱了很多,不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救治,而是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惨叫的力气,或者干脆已经永远失去了惨叫的能力。
一支胆子最大的部队已经去了爆炸点确认,伊利斯人并没有攻城——真是万幸,雅克不敢想象,如果潮水般的伊利斯人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冲进城内,被天雷震慑住的军队恐怕不会有任何勇气来进行抵挡。
至于巴特主教,和那些聒噪的牧师们——现场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严格地说,只能找到一大堆尸体。此刻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都成了碎块,就像一道大杂烩中的肉馅,和被摧毁的城墙石块完全混合成了令人恶心的一团。
巴特主教今天虽然犯了无数的错误,但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也做到了: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城墙的一部分。
凡是在现场看热闹的士兵们几乎都死了,他们当中许多人身上还穿着不错的铠甲——但是那些能够挡住刀枪和弓弩的铠甲显然无法挡住天雷。
根据军官带回来的语无伦次的报告,那些人身上的铠甲都已经被爆炸产生的石块彻底砸烂,整个人的身体都和盔甲彻底混合成一体,几乎无法分辨。
现场还有更多的人,一时没有死去,他们都被埋在城墙的废墟之下,有些人还能呼救和叫喊——但外面的人完全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施救,因为谁也不清楚,现场是不是还会出现第二次天雷。
那些人几乎就是活活在废墟下被折磨而死的,在他们被活埋之前的几分钟,这些人还众志成城的跟着巴特主教发誓,要为这场战争献出自己的一切——但是他们恐怕谁也想不到,自己被奉献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惨。
在爆炸出现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就有靠近城墙居住的,好几十个居民,乘着军队还没有封住口子,走出城去向着伊利斯人投降了。
在军队到达的时候,还有上百人正在试图带着行李逃离——显然,在这场爆炸之后,他们都不再有任何抵抗的信心。刚刚被巴特聚集起来的意志被这道天雷完全的打碎了,别说是那些居民,就连许多士兵,也开始有了小心思——许多士兵甚至已经在相互打听,学习,或是互相确定那些伊利斯人劝降时要求的标准投降动作了。
“必须立刻封闭那个口子!”男爵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在那一带设立监控地带,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城墙!告诉士兵们,伊利斯人的天雷只能使用一次!施放天雷需要消耗巨大的法力!快去!”
“那如果伊利斯人放第二次天雷怎么办?”
“那你就改口说只能放两次!”男爵怒吼道,“说什么无关紧要,关键是我们现在必须要说点什么!”
军官很快下去执行命令去了,但他执行的效果显然并不是很好,这场爆炸的余波很快就在小阳城中掀起了波澜。
男爵大人不得不陆续派出了更多的军官和部队,用于城内的秩序维持。而这些动作显然也引起了居民们巨大的不适应——所有这些军事行动都是需要开支一些“合理军饷”的,而男爵肯定是不会支付的,最后只能是居民们来承担了。
不过好在,士兵们的贪婪暂时还是压倒了恐惧,夜逐渐深了之后,城内的躁动被平息了,男爵也开始派出了他的几个儿子,开始约束士兵们太过于过分的举动。
就在男爵以为,今天的挑战总算已经结束,伊利斯人的阴谋已经破产的时候,在西门方向,再次传来了一声同样的巨响——然后又是同样的尖叫和骚乱。
正如那名该死的,乌鸦嘴的军官最开始所担心的那样:
伊利斯人放了第二次天雷。
89 神始终注视着这里
前三次爆破的时候,雅克男爵的应对思路是清晰的,他派出亲信带着部队,来到爆破口进行封堵,一方面要防备伊利斯人可能利用缺口进攻,另一方面,是阻止城内的士兵和普通市民发生骚扰。
被巨大的爆炸声响不断惊扰的小阳城,此刻就像是一锅滚油般沸腾起来。
大部分人已经把这不同寻常的声响,和白天伊利斯人的劝降联系在了一起。按照这个时代对战争的常规理解,一座城市失去了城墙的庇护,就好像一位骑士没有了盔甲。许多人开始本能的朝着城墙和那些爆破过的缺口方向逃跑,但是很快他们就遇到了男爵维持军纪的部队。
“所有人一律回家!擅自出门一律绞死!”
大部分人都乖乖的躲了回去,他们在陌生的屋子里挤成一团,惊恐万状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街道上回响着军队走动巡查的脚步声,还有士兵们的催促和叫嚷,偶尔还能听到普通人的求饶和惨叫。男爵果断的举措成功地维持住了秩序,整个小阳城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情况似乎得到了扭转,伊利斯人也并未如之前两次攻城那般,在施放天雷后就带队进攻——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兵力远远不如小阳城。
然而,等到后半夜,伊利斯人的天雷施放到第五次的时候,这种被强力控制下的平静,渐渐出现了裂痕。
城里的居民们敏锐的发现,街道上的士兵密度变得稀疏了,更多的爆破口稀释了男爵本来还算充裕的兵力。
因为是黑夜,男爵没办法预计伊利斯人会从哪个口子冲进来,为了以防万一,每个口子他都要投入足够阻挡进攻的部队。
城外的伊利斯人足足有一千五百多人,城内到城墙的路程需要走十分钟,算上来回,那就是二十分钟——男爵也许不是准确地计算到这个时间,但是模糊的战术思维还是存在的。防守缺口的部队必须能在缺口处坚持二十分钟以上,那每只部队的数量就必须达到数百人,考虑到士气,以及伊利斯人的天雷,还需要加倍,也就是说,每个口子男爵都需要准备近一千人的兵力,以及一群可靠的军官来进行防守。
在口子数量还算少的时候,城内六千多人的部队是完全能够应付的,还能留出充足的余力来进行城内秩序的管控。但是当口子数量增加到五个的时候,男爵就发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现实——如果继续维持这种策略,等伊利斯人再爆破两次,他就完全没有兵力可用了。
男爵不得不把城内维持宵禁的部队不断抽调出来组成预备队,用来应对可能出现的第六,第七次天雷。
原本就惊疑不定的居民们在这些部队离开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天赐的良机。
分散在各个屋子里的小家庭很快开始聚拢,几家彼此认识的居民往往就会结合成一个更大的团体。
这些人一边从屋子里找出木棍和菜刀,用来防备任何可能侵犯他们的人——不管是男爵的士兵还是伊利斯人,另一方面大家也开始在小范围内互相传递消息,确认现在小阳城的情况。
之前大家只是听到了巨响,很多生活在城中心的绝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城墙到底损坏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伊利斯人到底有没有打进来,甚至连有没有打都不知道。
而且,这些其实也都不是居民们关心的内容,绝大多数人只是关心他们的丈夫、儿子、父亲或者兄弟被男爵征派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他们都听到了关于天雷的传言,关于巴特主教被当场炸死,以及数百人同时陪葬,尸骨无存的恐怖描述。
当这些居民们开始暗中派人去找自己已经被征集入伍后的亲人时,男爵的军队就像一个泥沙塑成的巨人陷入了沼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
这个时代的士兵,很难具备在一片黑暗之中,看着被天雷劈开的恐怖缺口,随时准备和能制造天雷的恐怖敌人展开肉搏的勇气。金币也许可以让这种勇气稍微产生一段时间,但也仅仅是一小段时间,只要战友或者上司不经意间,说了几句有关天雷的描述,这些勇气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
老二和老三跟着队伍赶到城墙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十个人沿着城墙上的缝隙跑出了城外。在军官命令他们封闭了爆破点之后,面前这几百个居民似乎还不愿意放弃这近在咫尺的逃跑几乎,纷纷上来哀求他们:“看在神的份上,让我们出去吧。”
“放过我们,给条路吧!”
“小阳城已经是死地了!”
“伊利斯人的天雷会把整座城市都变成废墟。”
“列队,拔剑!”带队的军官果断地高声下了命令,刀剑出鞘的声音立刻让已经拥挤上来,和士兵们发生推搡的居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你们出去也会被伊利斯人俘虏!整座城市都被他们包围了!”形势稍加缓解,军官也立刻换上缓和许多的口气,对着众人劝说道,“待在城里,我们还能和敌人决一死战,走出去,你们只会成为伊利斯人的俘虏!你们想必都听说过伊利斯疯王的名号!”
“也许伊利斯国王的确是一个疯子,也许他们信仰的神是真正的魔鬼,”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妈,高声对着军官嘶吼,“但我们现在宁愿相信疯子和魔鬼,也不想听你们这些虔诚的勇士说半个字!我信仰的神的主教怂恿我的儿子去听他演讲,结果却被天雷炸死!我们效忠的领主拉走了我的丈夫和儿子,然后还对我们漫天撒谎——我问你们!伊利斯人的天雷到底能施放几次!”
“绝对不超过六次!”军官硬着头皮回答。
“哈哈,真是可笑!”面前的人群顿时喧哗了起来,“现在已经是第七次了大人!第七次天雷!就是你们现在站的地方。”
因为紧张的情绪和频繁的调度,再加上这一路上在黑暗中乘乱抢劫,许多军官和士兵对天雷次数的记忆都不是很准确。
其实不用说军官,就连普通的居民之间,关于天雷次数现在也是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说法,彼此对不上号是很正常的——男爵的刚开始预定的解释逻辑在面对这种混乱时,表现自然是异常的糟糕。
刚开始两次,三次,判断出现了错误,大家还能够接受,但是等第七次爆炸出现之后,大家都意识到这些士兵们嘴里所谓的“施法次数预测”根本就是在信口胡扯。
这时候,在老二边上的一位士兵,突然认出了人群中的一位长者,他不确定的走出队列,惊讶的问道:“爷爷!是你吗爷爷?我是萨林!”
“是我,是我。”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我不是说过,让你们都留在家里,等我回去吗?妈妈和弟弟呢?他们没和你一起?”
“你走之后,你弟弟也被征入了军队,听说去了南门,你妈妈……她……”
军官敏锐地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他摆摆手,一小队士兵立刻冲出来,把那名士兵拖回了阵列,打断了老人的说话。
人群大哗。
“后退!”军官厉声呵斥,同时对已经登上城墙的弓箭手们喊道:“弓箭手!准备!”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只数三个数!”
“三!”
军官刚刚喊出第一个数字,老二就清楚的看到在他身后,有两个人正在从队伍的后排往前走。
这两名士兵老二有些印象,在来的这一路上,他们抢的钱是最多的,身上的金币多到走路甚至能听到声音。
这两名士兵一边走,一边把剑鞘里的剑拔出来。
这么明显的动作,当然不止老二一个人看见,几乎所有两人经过的士兵都看见了,但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出言阻止——哪怕两人正走向的那名军官据说是男爵的亲舅舅。
“二!”
军官抬起一只手,就在众人被他的态度吓到,准备后退的时候,军官的胸前突然出现了两把带血的剑。
他吃惊的扭过脖子,看到了这两名杀死他的陌生士兵,他们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剑,再次从军官的盔甲缝隙捅入。等军官彻底瘫软之后,他们高举手中之剑,对眼前所有人喊道:“小阳城没救了,大家都出城逃命去吧!”
随后事情就完全失去了控制,老二老三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人群走出了城墙,来到城外的黑暗天地。
他们按照记忆中,大概的城外地形摸索着移动,仅仅走了几分钟,就看到黑色的夜幕中,突然射出了几道明亮的光柱,然后是伊利斯人的高声呼喝:“放下你们的武器,举起你们的手!”
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大部分人都安静的照做了,等着伊利斯人一个个把他们用绳子捆住,押送到更远方的黑暗中去。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还是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又高声喊:“逃命吧!他们抓不住我们!”
但这次却没有人再跟随他们,那两个人才跑出去几步,就被骑兵轻松的追赶上,一棍子敲晕给带了回来。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搜罗到的全部金币,也都被伊利斯人扒了个干净,老二清楚的听到,那些伊利斯人一边数这些金币的时候,还一边在嘲笑他们:“太天真了,被神使盯上了还想逃跑?”
老二这才想起,曾经在双岔河城下,他们看到的那位神使,和他戴的那具神秘神眼。
曾经那位神使跟他们的对视。
从头到尾,神都在注视这他们的一举一动。
90 天雷的目标
“战斗很顺利,现在俘虏数量已经超过一万,不过我们这里粮食不够了。”
“没事,粮食我们很快就会送到,小阳城还有多少粮食,你们有没有问过俘虏?”
“有很多,但你最好别打它的主意,恐怕我们拿不到了。”
“哦,为什么?”
“这位男爵在粮仓里都放了燃料,现在他在城里准备放火……如果我们攻城的话,他恐怕真的会烧城。”
“烧城?”沈长文听得呆住了:“那可是他的领地,你没有劝降告诉他,投降城市还是归他吗?”
“我说了,但没用,”吴小清道,“他根本不相信我,他三个儿子都死了。”
“三个?”沈长文只记得双岔河的指挥官是他的一个儿子,“其他两个怎么死的?”
“昨天晚上城里有了暴乱,他两个儿子都在乱军中死了,男爵整个人都要发疯了。沈教授,还有件事,搜救队让我告诉你,再有十四个小时会下雨。”
“下雨?多大?”
“暴雨,下一两天。”
“TMD!”吴小清听到沈长文在无线电那头骂了一句。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沈教授,你刚才说什么?”
“CTMD!”沈长文狠狠的把这句国骂吐了出来,“这下有*烦了。”
在下雨这件事情上,搜救队专门对吴小清解释过。
在冷兵器时代,一支队伍的纪律维持,主要是依靠暴力。
军官们一般都会掌握一支亲信的精锐,用以监督整个部队正常执行命令。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士兵都是被暴力强迫拉入的队伍,他们没有固定的收入,没有尊严,在情况恶劣的时候,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保障。
即使是在沈长文和吴小清他们掌握下的部队,也只能说,只是勉强保证了温饱——这主要也是不断的胜利和缴获,把军队主体的军官和领主们都喂饱了的结果。
这样的军队在平时并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士兵们在长期习惯性的服从惯性下,对许多命令也能因为恐惧而执行。
但是当整个部队置身某种特别的环境,比如当敌人的恐惧压过军官,当天气变得恶劣,军官和领主们的暴力无法保证有效约束士兵的时候——下雨,尤其是暴雨,就是这样一种典型的情况,往往就会出现大批的逃兵。
冷兵器时代暴力的有效范围往往取决于两个因素:
战马的速度,以及弓箭的射程。
在晴天的环境中,一位士兵想要逃离军队的队列,军官只需要派出几名骑兵就可以轻易将他俘虏,或者干脆射出一支箭。但是在雨天,视野和行动能力都严重受到约束,面对面的看着人都未必能看清楚,更别说漫长的队列中,几个人悄悄离开了。
吴小清那边的情况还好。
他只有一千五百人,而且有现成的营寨,面对的简单相对简单。另外,因为深入敌境,即使下了大雨,士兵们也未必敢跑——跑出去被抓到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而且士兵们普遍有不少战争缴获,更舍不得扔下这些财富。
但沈长文这边就不一样了,十几万人的大军,根据许言说的,最近喝水都有了问题,还有不少的病患。再加上每天漫长的行军,队伍里已经开始陆续出现了不少微弱的抗议声,只是因为他们四个人准备的预案考虑的很全面,在出发的时候就开始宣传搞各种宣传,所以这些抗议暂时还只能算是一些牢骚——但谁也说不好,一旦下起了大雨,这些人会有什么打算。
远程会议结束之后,吴小清照例开始了巡逻。经过一夜的骚扰,整个俘虏营里现在已经塞满了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按照十几个人一组,用绳子一连串地串起来。
吴小清走进俘虏营的时候,只感觉到冲天的恶臭还有哭喊——俘虏们并没有和吴小清的手下们一样,被培养出便溺都要离开营地上厕所的习惯。所以俘虏营里就成了一个大粪坑。至于哭喊,这些人几乎都完全失去了他们所有的财富,以及人生自由,对他们来说,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以后的生活更是想都不敢去想的地狱。
按照预案,吴小清在俘虏中把所有的老人、女人以及小孩,都给抽了出来,仿照原有的营地制度,把这些人单独隔离,建立了类似的女营。
之后,搜救队告知剩下的所有青壮们——从现在开始,他们会被征调入伊利斯王国的远征大军。等主力来到之后,他们会吃到传说中的甜饼,得到一定的军饷。如果在战斗中获胜,神使会保障他们的缴获不会被战友和上司侵吞。
但是!如果他们再企图私自逃跑,一旦被抓到,不仅本人会被处死,他的家人也会立刻沦为奴隶!
纪律宣布之后,吴小清又命令士兵们发粮食,为了收买人心,今天所有的食品里都额外的掺了很多的糖,面包和糖都是甜的,就连喝的水里,也加了一些糖和盐。现在的天气很热,每个人都会大量的出汗,适当补充糖分和盐分,有利于保持他们的健康——接下来还有大量的劳动,需要靠这些俘虏来完成呢。
……
“雅克男爵以及雅克男爵的下属们,小阳城的全体市民们:”
“神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昨天一个晚上,已经有一万一千两百多人逃出了小阳城,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成为了我军的俘虏。”
“我知道,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你们的亲人和朋友,你们可以放心,以土地神的名义,他们的安全会受到我军的保障。但相比起他们,我更担心还在城内挣扎的你们。”
“雅克男爵已经因为失败而变得疯狂,他在这一战之中失去了他的三个儿子和很大一部分亲戚,这些亲人都作为他的军队指挥官,死于昨天晚上的暴乱中。他们并非死于天雷,也并非死于我军的刀剑,他们死于你们亲人和朋友的拳头、菜刀和木棍之下。”
“为什么你们的亲人要如此反抗他们领主的爪牙呢?因为你们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原本和你们并不相关!我军本来只是路过,前往南方避难。如果男爵和小阳主教希望和平的话,我们本可以拿出大把的金币和胡椒与你们贸易。但是他们并不希望贸易,因为他们更希望以神的名义对我军实施掠夺,男爵紧急修建了城堡,囤积了物资,征召了军队。为了让这些军队更效忠他本人,他默许军队掠夺这座城市——他自己的子民。”
“对于男爵老爷来说,你们就是他养的一堆家畜,在有必要,有需要宰杀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的时候,男爵老爷显然都会毫不留情。”
“昨天整整一个晚上,神在小阳城里降下了十一次天罚。每一次天罚过后,你们的男爵总是在告诉你们,这是最后一次。”
“他撒了整整十次谎,如果有需要,他还会继续持续下去。只要他一天还是这座城市的领主,他的谎言就会继续统治你们的生活,用这些谎言来夺走你们的父母兄弟,骗走你们的身家储蓄,最后要求你们所有人与他一起陪葬。”
“现在,和昨天一样,神再次给你们带来了机会,改变你们所有人,糟糕命运的机会。”
“今天下午,神会降下大雨,持续整整一个夜晚。暴雨中神会降下二十道天雷,为你们劈开每一道栅栏和封锁线。记住,远离每一面男爵的旗帜和徽章,它们都可能会是天雷的目标!”
今天的劝降信内容很长,那个神使在城外一直呆了整整一个上午,把这封信的内容重复说了十几遍。
中午的时候,雅克在城内巡逻,愤怒的发现整个这一路上,他家族的徽章和旗帜真的全都不见了,而他手下的骑士们却没有一个能说出到底是谁干的。
男爵大人愤怒地想要立刻安排制作一批新的,却被骑士们委婉的劝告——既然旗帜和徽章会带来危险,那又为什么要使用呢?也许敌人最后没有发现旗帜,就没有这该死的天雷了呢!
男爵大人气的几乎要发疯,但他的态度此时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昨天一个晚上,他的亲信们几乎都死于天雷和镇压暴乱的第一线,而与此相反,平时对雅克男爵的命令并不那么热衷的骑士和军官们,却都活的好好的,而且现在都升官了——在封建军队体制中,除了他们,雅克也不可能找到其他人来指挥那些该死的自由民士兵了。
整个小阳城现在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昨天一整晚的暴乱,不仅让雅克失去了上千人的部队和十几名指挥官,更让参与暴乱的市民们付出了数百倍于此的代价。
雅克男爵甚至在恐惧中下达了连坐屠杀令——凡是家人参与暴乱的,一律全部处决。就在上午,伊利斯人在城外劝降的时候,男爵的手下们还在城里进行大规模的绞刑和斩首。
鲜血制造的恐惧再次让濒临崩溃的小阳城秩序得到了恢复——起码是暂时的恢复。
但谁也不能保证,当大雨从天而降遮蔽一切之后,这些鲜血的味道还能持续多久。即使是对沈长文来说,这场大雨依然是一场艰巨的挑战,那对于城内本来就混乱而脆弱,同时又充满了仇恨的秩序来说,这场暴雨的能量,很可能带来摧毁性的后果。
中午的时候,天空累积的乌云,就已经预示着今天的天气肯定不会那么令人愉悦。
太阳还没有落山,整个天地就已经是一片漆黑。俘虏营里的厕所刚刚挖掘完成,吴小清正在让士兵们教会这些俘虏怎么分辨男女厕所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开始洒落了下来。
吴小清转过眼睛去看小阳城,在逐渐变得浓密的黑色雨幕中,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这座残破不堪的城市在这短暂的闪光后又慢慢消失。
吴小清戴上眼镜,被雨幕遮住的视野再度变得清晰,城内无数的红点开始像蚂蚁一样再度汇聚,无数的红点开始汇聚在一起,仿佛天上大雨汇成的河流,朝着城外的方向浩浩荡荡地流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