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叶夫根尼的报酬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三昧真人便闭上的眼睛。
作为升天境的第一高手,第一强派的门主,说出这种几乎等于直接投降的话来,三昧真人感觉自己的内脏就像被剑刺中一般的绞痛。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等于乾阳门近千年积攒下来的威望,就此毁于一旦。三昧真人能够想象,当自己出现在九大派对面,对着他们说出这些要求,甚至劝说他们接受这些条件的时候,自己会遭受多么巨大的羞辱。
更可怕的是,当这些人在谈完之后回去各门派,再把自己的言行分别说出去……
然而,这是又一场豪赌。
之前的赌,是他和言修之间的一次豪赌,他觉得言修根本不成气候,九大派胜券在握——他心安理得的压上的乾阳门的一切,等着对手最终恐惧和害怕。
但那一次,他输的很惨,对手的底牌一张接着一张,当着他的脸翻了出来,他的修为,乾阳门的资源,九大派的声势……
赌局的最后,是自己成为了俘虏,乾阳门整个门派几乎丧尽,只有白锋带去验灵岛的几百人活下来,乾阳岛化作灰烬,整个升天境的灵气开始枯竭。
而这一次,是他和九大派之间的赌。
他用一世的名声,赌九大派此役必败。
“说到底,这个三昧真人,还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搜救队简单的对叶夫根尼说了一下他的决策思路,“所谓的升天境,其实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些飞人们识时务的本事还是有的。只是,他们骨子里还是有着不少的傲慢——就像他。”
搜救队轻轻笑了一下,不得不说搜集队对语言的掌握水平要超过了绝大部分正常人类。他这一笑,叶夫根尼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还有被我们利用的价值?如果乾阳门大部分实力还在的话,也许可以靠着投降来换取一些资本——可是现在……失去了军队的将军,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参谋和摆设罢了。”
“所以,我们要拒绝他?”
“连回答都不用给他,”搜救队道,“拒绝只会刺激他的自尊心,对我们接下来的管理造成麻烦,不回答,让他自己瞎琢磨去吧。教授,我们现在来谈谈,你儿子的问题吧。”
……
两个小时后,美国。
“你好,叶夫根尼教授,听说你去了中国,现在应该是在晚上吧。”
“你好,克拉克医生。”儿子的主治医生是个女的,年纪大概是四十多。叶夫根尼跟她只见过三次面,但却已经花出去了两万多美元。以至于现在看到她的时候,他还会下意识看一下时间——这位医生的收费可是按分钟来计算的。也难怪这些医生这么喜欢问候和闲聊——光是说这些废话,就能赚他几十美元了。
所以叶夫根尼这次更直接了一些:“达夫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稳定,”医生说,“现在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参与社交活动了。这是他的一个星期里的大概活动,登山,骑马……”
“我不是问的这些,医生,”叶夫根尼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了,“当初你们让我儿子入院的时候,承诺的可不是这些。”
“我还记得你当时对我说的话,医生,”叶夫根尼身体前倾:“你说,两个月以后,就算是把*放在达夫的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它们扔进垃圾箱。我想知道的是这一点,医生,达夫现在能做到你承诺的了吗?”
“毒瘾的心理戒断根据病人生活环境的不同,戒断效果存在着很大的偏差,”医生脸上的热情变成了专业,对他解释道,“我很早就提到过这一点,如果我们的生活每天都是登山、骑马、酒吧、劳斯莱斯、高尔夫……那毒品的瘾的确不算难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种生活方式产生的快感几乎可以弥补毒品的缺憾……”
“……这也是我们目前采用的,这种疗法的主要理论基础。”说完乐观的部分,医生脸上适时切换成遗憾的表情:“但如果出院之后,你还指望你的儿子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上下班,娶妻生子……短期内肯定是无法做到的。两年,三年,也许可以做到……患者需要一个漫长的心理适应过程。”
叶夫根尼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话说出来。他不可能说出任何站得住脚的反驳——如果他回去找出儿子的治疗合同,再请一个专业的医疗律师,肯定可以在那一本厚厚的合同中,拼凑出这位医生现在说的这些话来。
叶夫根尼习惯性的把酒在面前挤出一个小团,然后一口吞了下去。几乎就是在同时,视频信号暂时中断了——他这才意识到,这做法已经有极大的泄密风险了。等信号重新连接正常之后,叶夫根尼对着对方说:“让我儿子出院吧,就现在,交接的人已经到了你们医院门口。”
“出院?”医生皱了一下眉头,“这等于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都浪费了!他回到大街上,用不了5分钟就能找到毒品!”
“我不会给他5分钟的,”叶夫根尼道,“他出了医院,直接去中国。”
“你疯了吗?”医生尖叫起来,“在中国,吸毒是会被判死刑的!”
“那是贩毒死刑,和吸毒无关,”叶夫根尼恼怒地挥了一下手,随即又无力地和声调一道垂了下来,“办手续吧。”
……
达夫醒了。
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为自己还没醒。
这肯定是梦。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因为周围完全没有任何的陈列和设施,看起来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墙壁是那种六七十年代常见的粗糙装修,有些地方还因为陈旧,暴露出了红砖墙皮。仔细看的话,达夫还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墙壁上,找到了一块东方牌的苏联手表。他记得这块表,是他的爷爷留给他的父亲,后来又作为自己的十岁生日礼物送给他的,达夫的童年就是伴着这表的滴答声度过的。
现在这表就在自己的面前,发出清晰的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瞪大眼镜,不可思议的看着这手表,确认表中间那颗红色五角星缺了一小块之后,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
达夫试探着伸出手来,轻轻的在自己脑袋上按了一下,感觉很清晰,掐了一下,还有点疼。
但有个细节被他捕捉到了,在他做着两个动作的时候,眼前这个世界的画面出现了稍稍的波动——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钟表上的时间,秒针一直在跳着走——并不是规律的跳动,而是随即的在表盘上任意的角度上跳动。仔细看去,发现那些时间也是。
这场景让达夫有些慌乱,他曾经经历过许多次,吸毒之后产生的轻微幻觉——但这一次是最严重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父亲。
但不是那个印象中秃头胖脸,经常红着一张饮酒过度的脸,说话喷着伏特加味道的酒鬼。他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的年轻,穿着达夫小时候记忆中,父亲只有度假才会穿的西服,脸上没有皱纹和老年斑,有的只是满满的朝气。
这位年轻的父亲从视野中很远的地方一点一点朝着达夫跑了过来,可以看得出他正在对自己喊着什么,但自己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更让达夫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在年轻的父亲头顶上,直接出现了文字。
“抱歉,你的语言信息还太少,暂时不支持语言信息的录入。你看字幕就好,但你可以对我说话,我能听得到。”
达夫看着父亲不断张着嘴巴,然后从他头顶上,长长的俄文夹杂着英文不断的冒出来……仅从这些文字的语气和内容上来看,他不怀疑眼前这真的是他的父亲,但……但这太魔幻现实主义了。
“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哪?”
“达夫,冷静下来,是我带你过来的,只是为了治疗你的毒瘾。”
“我们是在中国?”达夫印象中他最终降落的地点是中国的上海,去父亲公司的一路上,他看到街道边都是方块字的路牌和广告。这时候,让达夫感觉到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就在他刚刚想到上海的街景时,眼前圣彼得堡老家的图案逐渐褪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那些喧闹的城市和画面……
达夫似乎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所处的空间不是完全的真实,这是自己的意识世界——或者说,他受到自己意识的影响。
他尝试着去想象父亲现在的模样,想找回一些心理上的熟悉和安慰,但产生变化的只有背景——从圣彼得堡的老家,到旧金山的新家,从父母的屋子,到自己那个破烂的单身公寓……随着他心理上的紧张,这些画面切换的频率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不成形的一团,不断扭曲的色块。
“放轻松,达夫,这没什么可怕的,”扭曲的色块中,唯一不变的只有父亲叶夫根尼的形象,如同一座雕塑一般伫立在他面前,“达夫,开始想象你吸毒的场景——这对你的治疗至关重要。”
197 人生另一次机会
叶夫根尼只是从搜救队这里,大概了解过这种疗法的原理。
首先,这种治疗办法不属于地球——在地球上,达夫之前呆的那座戒毒研究所,就已经是全球最前沿的戒毒研究机构了。
但即使是全球最前沿的疗法,在成功率上依然不能保证长期有效。
医院的宣传资料上,一直只强调两年内的戒断率——这个数字的确还算好看。
那么接下来可想而知的是,超过两年之后,就很难说了。
在这方面,叶夫根尼曾经咨询过这方面的专家,他知道,以地球目前的技术水平,解决的毒瘾的问题,特别是硬性毒品,要做到完全戒断,几乎还是不可能的。大部分戒毒结构所追求的,不过也就是能做到短期内的生理成瘾戒断。像达夫之前呆过的戒毒研究所,在这方面尝试的更深入一些,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两年,或者三年时间的不复吸。
但就这一点来说,毒瘾的治愈率,比不少恶性癌症还要更低一些。
几乎可以定义为绝症。
在美国,叶夫根尼看到过无数毒瘾患者家庭最后无可奈何的走向悲剧。这跟癌症不同,癌症患者就算是再绝望,在整个社会层面上,他们是能够得到支持,最不济,也是能得到理解和安慰的,但毒瘾不同,不管是什么国家,对于毒瘾患者的印象,从来就只有一个态度——厌恶。
发自心底的厌恶。
这种厌恶当然有着充分的依据。
一般来说,毒瘾的最大成因是患者自身,不计后果追逐快感的结果,是自己对自己身体的不尊重导致的。
事实上,除了毒瘾意外,对于其他性质的成瘾病症,人们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用搜救队的话来说,是全地球范围内的文化,都不会崇尚无法完成自我控制的人格和文化。
地球人总是认为人格在某种程度上,是自我综合完善的产物,但事实和这种认为之间,往往存在着巨大的诧异。
对于这种自我完善最终失败的个例,大部分时间里,地区的文化都是倾向于矮化甚至无视他们的存在。
事实上,早在毒瘾之前,让人类社会就对各种各样奇异的东西和行为上过瘾——杀人,女人,饮食,饮酒,迷信活动……对搜救队来说,这些行为其实和毒瘾之间,不存在什么绝对的界限。
在地球人看来,因为毒瘾而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行为,在搜救队严重,这跟因为饥饿被逼着吃人甚至吃土,在行为意义上是类似的。
但对地球人就远远不是这么简单了。
达夫是在大学毕业后第三年染上的毒瘾,在这之前,达夫还有这相对正常的人生。
——达夫继承了叶夫根尼在工程上的天赋,大学毕业后,在机械公司干着一份设计师的工作,谈了一个女朋友与甚至准备买房生孩子。但在一次参加同事的生日派对后,他平静的人生被打破了。
这中间的故事和其他所有的毒瘾家庭一样。
毒瘾发作,工作丢掉,失去收入来源,需要更多的毒品来面对生活的空虚。找不到工作,女朋友离开,存款逐渐耗尽——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犯罪边缘。
达夫唯一比其他人更幸运的一点是,他有叶夫根尼这样的一个父亲。
起其他的家长不同,叶夫根尼从一开始,就非常精准的知道毒瘾的可怕。
这倒不是他曾经经历过什么现实的例子,而是从他咨询的一个医生那里,听过的一个形象比喻中,深切体会到的。
那个医生在听说叶夫根尼自己有过酗酒的历史后,对他说:“毒品比起酒精,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快乐100倍甚至更多,却还不会醉。”
叶夫根尼自己,就是一个深度的酒精成瘾者。按照医生的说法,他这种例子,已经可以算作酒精终身成瘾者了。
成瘾,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在许多局外人的眼中,酒饮,烟瘾——似乎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东西,只是生活的某种调剂。在需要的时候,不妨稍微摄入一些,然后只要情况不允许——或者威胁到了健康,或者威胁到了经济……总之,每一个未成瘾的人在成瘾之前,总是相信这些东西是受到自己控制的,他们可以选择摄入,也随时可以选择停止。
但叶夫根尼却知道,这种对待成瘾的观点,从一开始就错了。
在漫长而空虚的生活里,人,从来不是一个稳定的个体,既然生物的特性决定人要追逐快感,而这种追逐又没有任何的规则限制——这就好像数学中的无理数,那最后走向混乱,几乎是唯一的结局。在实数中有理数相比起无理数永远是少数,同样,在人类范畴里,能够在各种境遇下,依然对自身控制程度很高的人,也永远是小部分。
人生太短,而生命的可能性又太多——必然有一部分的人的命运会被抛到谷底。
叶夫根尼曾经以为自己在酗酒状态时,就已经是人生失败的典型了,但是没想到,比起自己的儿子,自己竟然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达夫染上毒瘾之后,叶夫根尼几乎是花光了全部的积蓄来为他尝试各种治疗方案——如果不是因为缺钱,他也根本不可能万里迢迢,从美国来到中国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根本也没有这个胆子,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势力,开始投入到核弹引爆*的重新设计工作上来。
从这一点上来说,叶夫根尼和达夫又都是幸运的,命运给了他们人生另一次机会——绝大部分地球人遇不到的机会。
具体的技术细节,叶夫根尼是不清楚的——这涉及到大脑科学——还是外星人的大脑科学。就搜救队的保密原则来说,这些信息都是严格禁止像他们传播的。但其中基本的原理,叶夫根尼大概了解过。
已经有相当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对于空间站里,管理者所属的文明来说,对他们这种碳基生物的大脑结构进行数据层面的操作,是完全可行的。
这种操作就像人操作电脑一样,加入信息,修改信息,甚至删除信息。在加入信息这一条里,就像叶夫根尼和达夫现在感受到的场景一般——可以给他们建立单独的意识世界。
因为达夫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是搜救队的成员,所以对于他的进入,搜救队采取了最严格的保密操作。从进入空间站,进行相关的手术刀离开,全过程当中达夫都属于“准催眠”状态。
这里的催眠不是指地球传统意义上的催眠,而是特指他的大脑信息失去自主权这种特殊情况——对于地球人来说,这种情况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可以类比成做梦——但梦的内容和长度,都不受自身的控制。
治疗的关键过程,其实跟言修他们这些曾经生活在空间站里的飞人,遇到过的情况是很类似的。既然言修他们可以用这种技术完全删除大脑里,关于空间站和科技的所有信息,那同样,这项技术也可以用在达夫身上,用于删除他大脑里,所有关于毒品的信息。这种信息并不单纯指和毒品相关的经验,还包括与之相关的快感体验以及心理状态。在这个基础上,甚至还可以在他大脑中植入完全相反的虚假体验——把吸毒本身和恶心、厌恶、不适这样的感受联系在一起,让原本在快感层面,正反馈的行为,变为负反馈。
接受手术的不仅有达夫一个人,按照搜救队的计划,其实整个手术的参与者一共有四个。
第一个是达夫,治疗他的毒瘾。
第二个是叶夫根尼,治疗他的酒瘾。
第三个是王有全,虽然情况不严重,但王有全在听说了这种技术之后,主动要求自己来接受赌瘾的治疗。
最后一个自然是许言,其实在搜救队看来,许言才是四个人当中,病情最严重的一个。只是许言的病,在其他人眼中并不能称之为病,是主流价值观隐隐默认的一种状态——他对钱,对成功上瘾。
治疗过程消耗的时间并不长,从客观上来说,只有短短的20分钟。
但在主观上,叶夫根尼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个陌生的意识世界中,过了整整一个月。
醒来的时候,达夫已经被送回地球了。吴小清刚刚送他上了回美国的飞机。
叶夫根尼本来想跟达夫说几句话,确认一下这次手术的治疗效果。但很快又想起搜救队曾经提醒他的——只有置身于毒品环境里,才能看出治疗效果。
很快,叶夫根尼便又想到了自己,随即便想到了伏特加。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搜救队用他的机器身体,直接就在边上拿起了一个塑料袋,放在了叶夫根尼的面前。
那正是叶夫根尼装酒的袋子,手术前最后一次喝的,只喝下去三分之一。
叶夫根尼几乎是习惯性地拿起了这个袋子,然后凭着记忆中的习惯动作,把这酒在空中挤出一个完美的液体球状。他伸出脖子去,轻轻把这团球状吸入嘴里,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通过舌头传达到了全身。
下一刻,叶夫根尼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已经重复过千百次的愉悦。
他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头——叶夫根尼敏锐的感觉到,似乎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不是酒的问题,酒味道一点没变,这一点他非常的清楚,他的记忆还清楚的记得关于酒味的每一个细节,他甚至能品出这是哪一年生产的批次。问题出在他的身体——他放慢了动作,细细的品了第二次。
这一次这种感觉出现更清晰了,叶夫根尼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在有生之年,他的身体竟然会产生这种荒谬的错觉——这正宗的伏特加流过喉咙之后,竟然让叶夫根尼恶心得想吐。
198 记忆对过去积累的演绎,谓之人格
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里,摆着一张牌桌。
荷官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说话时面无表情:“王先生说话。”
王有全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旁边漂亮的服务员立刻把他的雪茄递了过来。
王有全微微含了一口,把烟雾含在嘴里两秒钟,然后从鼻腔里喷出去。缭绕的雾气遮住了他的牌,以及密密麻麻,如小山一般的筹码,他随手拿出一把来,甩到对方面前:“五十万。”
荷官的脸转向了牌桌的另一边:“许先生……”
“搜救队,从今天开始,不要叫我许先生,叫我言哥,”许言拿下金丝边点缀的水晶眼镜,用丝绸手帕轻轻擦拭了两下,又戴了上去,淡淡的光芒从眼镜片中反射出去,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锐利的目光,“我跟,再加一百万。”
荷官开始发牌,转牌是方块A。许言静静的看雪茄那长长的烟灰,等着断落下来,许言则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一下接着一下,力度不大,但却分外清晰。
作为围观群众代表,吴小清发言:“在刚刚过去的12个小时里,赌神王有全,和首富许言之间,累计的赌博金额已经超过了3个亿……”
“我们做过平均统计,牌桌上每发下一张牌,就会产生接近两百万的赌注……”
“真是一场世纪豪赌。到目前为止,赌神王有全依然保持着全胜的战绩……”
王有全冷哼一声:“和我赌,是你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
许言却满不在乎:“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赌王,你赌博是工作。我赌博,不过是消遣。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你是服务人员,懂吗?三个亿又怎么样?老子每天赚的钱都比这多十倍!”
伊利斯国王在场下发言:“许先生说的话真有一股王者之风。”
从赌桌上面飞过去一个人影,人看不到,只留下了声音:“些许阿堵物不过过眼烟云,但只要能赢,便是一块钱,也是舒服的。”
王有全抬起头,抱拳示意:“谢谢道兄支持!改日乾阳门再会。”
裁判冷冷的抬起一只手臂,发下和牌,是一张方块K:“王先生说话。”
王有全轻轻竖起两根手指,嘴里说出:“两亿,既然你钱多,那就给你玩点刺激的。”
“言哥说话。”
许言满意的点点头:“这荷官我喜欢,给他打赏!”
许言边上几个船西服的壮汉每个人手上拎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放在荷官的身后,然后在众人面前打开——密密麻麻的都是钱,红色的是人民币,绿色的是美元,恍的现场一片惊呼。
……
吴小清看了一下自己的台词:“强哥,强哥,还有我呢……”
他耐着性子念完了,还带着敬业的情绪,哪怕心中有一万个念头想要吐槽,但却强行忍住了。然后又忍不住看搜救队——既然他答应参加手术来看个新鲜,那就要按照规定办事。别说他了,就是搜集队也在忠实的扮演者属于他的角色——他的冷脸还绽放出笑容,满脸堆笑的奉承许言呢:“强哥出手就是不一般!大气!”
“废话真多,开牌吧!”王有全站起身来,满脸涨的通红,他把手里的拍狠狠的摔在了桌面上——就像是扇许言的脸一般——同花顺!
许言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把牌扔进了垃圾箱:“不就是几百万么,跟没见过钱似的,送你了。”
赢的霸气,输的潇洒……这要是真排成电影,肯定比吴小清那个营救原始人好看。
可惜了。
这么好的剧本,注定只能在这虚幻的世界里过一把瘾。
这一幕大概已经结束了,吴小清知道规矩,立刻走出了这些具备实体风景的区域,来到周围一些模糊的地带。这些地带给人的感觉就像九天幻境中的场景一样,到处都是随时出现的景物,没有重力……
相似是很正常的,因为九天幻境本身,就是在图像化人的意识世界。而这里,恰恰又是真正的意识世界。
和九天幻境比起来,这里的“画面”给人的印象更加深刻,在看到画面的同事,也几乎能够感觉到意识主人所具备的所有情感。比如吴小清刚刚飞过的一块画面,是王有全老婆生孩子那天——吴小清只是路过这幅画面而已,却真切的感觉到了这种紧张和激动的情绪。
画面的中心这时候产生了裂变,从一个中心变成了两个——这代表两个接受手术者的意识暂时中断的交互。
属于王有全的那个画面依然是赌博,只是对象从豪华的大赌场变成了乡村常见的黑赌场,赌博的内容也从德州扑克变回了炸金花。西装革履大哥打扮的王有全,也恢复了正常的装扮模样。他手里拿着几张十块钱的纸币,看着那些赌徒一次又一次的赌出结果,又急切又犹豫。
这些画面如果是第一次来看,来参与,会有不少的新鲜感。但是看多了之后,其实就跟看电视,电影之类的节目一样,很快也能形成审美惯性。
这些画面看起来很像是真实世界的记忆记录,一开始的时候,吴小清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这里呆了几个小时以后,他就知道不是如此。这些画面的本质是意识主人的记忆——是带有视角,甚至想象的。
比如刚才吴小清参演的那些片段,明显是属于王有全和许言俩人YY片段的内容——因为意识空间在空间站里只有一个,所以俩人的思维内容在这里交汇了。
从表面上看,在那个片段里,俩人赌了一天一夜,但是实际上,吴小清和搜救队不过参与了十分钟。
在意识空间中,时间流本身不是均匀的,在重要的片段处,往往会呈现慢动作效应,在没有信息量的大量重复内容上,又会下意识的快进。
而这里的主观时间,和真正的客观时间又存在一个差异——吴小清已经进来了一整天了,但在客观上,整个“手术”开始才不过10分钟。
按搜救队的解释,现在这个阶段,主要还是信息搜集阶段——不断复现他么脑中的记忆,然后从中提取相关的数据。比如王有全,此次手术的关键内容是和赌博有关,那所有检索的记忆便全跟赌博沾边。这里记忆不仅包括王有全亲身经历的赌博场景,更多的还有对王有全形成深刻印象的文艺作品——在很多时候,其实后者才是真正的主因。
所谓的治疗,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播放和重新演绎这些片段。
形象一点来说,就像是对着原始的记忆素材,朝着某个方向不断的调整,做细节上的修改——就像对记忆做PS一样。
“人的记忆形成人格,现在做出的事情,往往是对过去积累的某种演绎。”这是搜救队的原话,现在的吴小清,已经有些能够理解了。
几个小时以后,在王有全的记忆中,赌博的画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
吴小清进去感受过一次,虽然整个记忆的内容没有什么区别,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画面中,王有全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
许言那边也是一样,虽然也都是一次次的发财场景,要么是彩票中奖,要么是投资人一拍大腿要给他项目投几千万……甚至还有YY吴小清和搜救队专门让他去拯救一个,居住在黄金星球上的外星人。但在意识空间中,能够清晰的感觉出来,许言对于发财的情绪感受相应的降低了。
如果说,一般的电视电影,后期特效的制作都是要把情节往离奇、情绪化方面引导的话,那这里对记忆的操作,就是截然相反。因为是戒瘾类的操作,本质上,就是把一种人原来很感兴趣的东西,变得不感兴趣,从情绪化变得理智。通常来说,就是记忆画面整体会变得更晦暗。
但也有相反的操作类型,比如把一些负反馈的场景做的更让人印象深刻,比如王有全关于输牌的场景。在原有的画面中,输牌时最模糊的画面细节,也就是赢牌时最重要的画面细节——自己和对方的底牌,是模糊的。在一些记忆中甚至干脆就是一片空白——人的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回忆起这些画面。
但在修改过后的记忆中,原本空白的牌上有了图案和数字,甚至还有专门的打光。输牌的时候,当对手翻开底牌,王有全这边整个灯光都被调暗了——而对手那边则是一片光明,脸上的表情夸张的就跟照哈哈镜一样。
在客观上,手术进行了大约四个小时。但在三个人的主观时间中,这个过程差不多持续了整整三天左右。吴小清还好,他不需要接受手术,大部分年时间,他只是一个外来者的身份来看热闹。但对于许言和王有全来说,这个体验绝对算不上好受。
这就像睡觉时,经历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梦——做梦本身就非常消耗脑力,更不用说,做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这些梦一开始都很美,但是做到后来,无一不是他们最恐惧的噩梦。
199 兴趣偏移手术
就比如许言吧,他最后苏醒前的梦境,就是他潜意识中,最害怕的场景——吴小清和搜救队都被国家抓了起来,然后还没收了他的全部非法所得,许言在地球活不下去,跟着搜救队逃到了飞人世界,结果这里又在打仗,他来没几天,就被飞剑一剑抹了脖子……当然,这一切恶果的根源,是他拿着公司账上的钱去投资,最后导致公司破产……
吴小清曾经看过盗梦空间,那电影里有一个概念他记得很清楚,就是在人原有的意识世界中,加入一个不存在的概念,最后影响人的思维和决策。
本质上,这种“戒瘾”的手术,其实就是这个操作。
俩人苏醒后,吴小清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们做测试,试一下手术的结果。
其实之前,最早接受手术的叶夫根尼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尝试喝了20多种酒……但没有一种酒能喝得下去。用叶夫根尼的话来说,就好像一个喝惯了冰镇可口可乐的人,突然喝到完全走气的,还是加热过的可乐。
味道似乎还是那个味道,但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手术带来的副作用还是很明显的,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会出现兴趣偏移。
简单的来说,就搜救队总结出来的,对人类的认知,有一点是确定的——如果要让叶夫根尼,以及许言、王有全他们,在手术后能够继续正常工作,除了通过手术戒断他们的原有的“瘾”之外,还有人为给他们制造一些其他的“瘾”。
归根到底,人,或者说,更广义一点,在地球上,凡是长了大脑的动物,本质上的行为模式,都是受快感支配的。
只是在动物中,这种快感的来源比较单一,也就是在发情期的时候,性刺激能够产生一些——这种快感是相当珍贵的,其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动物能够不顾一切把基因传递下去。
但是到了人类这里,快感系统因为文明和技术,开始变得异常复杂。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整个系统如何复杂,有些基本要素是不变的——生活本身需要正常的快感平衡。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快感系统在一开始都是比较理想的。
快感的来源很多,童年时吃到一个新东西,看一个新电视,学到一个新知识……这些都可以作为快感来源。
随着时间的成长,整个快感系统就根经济系统一样,不可避免走向单一和效率化——因为人需要支付出越来越多的负面快感,用于学习,工作,背负社会和家庭责任,而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保证正常的快感平衡,他们的在快感获取这一点上,很快也就变得异常效率起来。
抽烟,喝酒,赌博……不是这些行为本身多么具备魔力,而是在很多人的生活模式中,这些行为的获取效率往往是最高的,仅此而已。事实上,如果给这些人换一个环境,比如参军,换工作之类,这些人的习惯是很容易改变的。
不过,生活中换一个环境的成本和风险,随着年龄的升高,也是在同时与日俱增的。
像吴小清这个年纪,如果正常出去打工,这个月进工厂,下个月去送外卖,再过两天去学厨师……这都无所谓。
年轻的身体本身就自带大量的快感收入——这种收入是隐性的,即使有时候工作不怎么样,支出很大——靠着不低的快感收入,生活似乎也并不那么难受。
但要是再过几年,到了许言这个年纪,就开始有危机感了。
一方面,就是快感系统本身开始固化——人的喜好、行为习惯,都开始固定下来,生活开始变得漫长,让人难以忍受。许言在做传销之前,就在各种工厂里干过,也就刚进去一两个月有一些新鲜感,干多了之后,就一个感觉,空虚。
以许言的文化水平,他能找到的大部分的普通工作,都极度枯燥和无聊。
不是在监控室里监盘,天天聊天打屁,就是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说套话。这些工作一般属于轻松,但又挣钱不多的。
不甘心想多挣,那就上工地,下流水线,工地上夏天,晒一天下来,脸上的肉就像是上了烧烤架的肉,滋滋的冒着油。下流水线身体是舒服了,但脑子实在受不住——长时间单一的劳动,虽然强度很低,但在快感层面还不如比较复杂的工地干活,长期干下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就不对头了。
年纪再大,到了王有全这一步,有了老婆孩子,那就更累了。孩子干什么都要花钱,老婆又要工作又要赚钱,压力比他还大。表现在生活中,回到家,俩人无论说什么,最终话题最后都要归到钱上。
生命的整个过程,就像从一片自然的大草原上,逐步进入平原,进入公路,最后被火车的轨道,那短短一两米的距离限制住了。这个过程人走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但路边的风景却是越来越单调。当然,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火车最后一切顺利,按点到达景点。
但现实中,绝大部分的情况是,大量的人犹豫着、懵懂着进入公路,在接连走了几年之后,总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于是不断的换路。最后就像鬼打墙一样,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打转转,一直到自己体力耗尽,再也走不动为止。
等到了叶夫根尼这个阶段,别说走了,只要是还能喘气,就非常心满意足了。至于风景——看了一辈子风景的人,对风景本身已经丝毫没有期待了。
这个手术一方面是相当于在某些危险的路段上,设上警示标志之后,又在理想的道路两旁多种一些花草,人为制造一些美景——让人走起来不是那么难以煎熬。
这些花草和美景,道路的选择,是可以根据人的实际需要选择的。
这种再次选择,在搜救队看来,可以暂时命名为兴趣偏移,或者叫兴趣更正。
但是在参与手术的人们看来,这种感觉……
“就像重生。”
叶夫根尼对着电脑,一边看着C语言入门,一边回答。
手术才完成不到30个小时,叶夫根尼发现,他真的做到了。他曾经想要投入精力学习编程,大概有十年左右的时间。编程在某种程度上,就是21世纪最大的工程学,信息工程。但生活的纷乱和惰性,最终还是让他的尝试失败了。很多个夜晚,他宁可在家里对着电视机喝酒,也不想“浪费生命”来学习。
但是在手术之后,不到24小时里,他坐到了之前十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在手术后的两到三个小时里,会有一段时间的思维迟钝期。这主要是因为大脑刚刚经过剧烈的“活动”。这段时间里,人几乎对外界的刺激不会有多少反应。
许言和王有全现在就在这个状态当中,许言还好一点,毕竟他原来性格都是比较活跃的,还知道跟吴小清开开玩笑:“你说我们大脑被外星人开发过后,能不能拿诺贝尔奖啊。”
“这跟智商又没关系。”
“不一定啊,”许言说,“我以后要是热爱学习了,那还不是几年的事。”
这个事情其实之前搜救队就已经跟许言说过了,这个手术能够帮助他的,不过是适当的提高一下他对学习本身的兴趣——但鉴于他目前的知识基础,以及学习能力来看,如果真要在某项领域学有所成,怎么也得十年左右的时间。
但许言显然不在乎这个时间,按他的话来说:“我还年轻,十年算什么。”
王有全看起来脸色比较差一些,只是闭着眼睛在一边养神。吴小清拿着扑克牌来逗他的时候,他也基本没给什么回应。
差不多过了大半个小时,王有全的情况稍微好了一些,他自己主动叫过吴小清,要试着跟他打两把牌。
两个人打的是最简单的跑的快,一副牌发三份,然后选两份出来打。为了达到测试的目的,吴小清和王有全约好,一张牌20块钱。
在打扑克牌这个领域,王有全的牌龄加起来比吴小清的年龄还大。他当然全无还手之力——第一场就输了9张牌,180块钱。
吴小清在给王有全转钱的时候,注意到王有全的脸色开始有些异样了。
这种表情他在之前的叶夫根尼脸上看到过,但这一次,显然王有全的反应还要更剧烈一些。
不,是剧烈的多,吴小清还没反应过来,王有全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然后狠狠的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个巴掌。打完之后他才开始有些清醒过来:“钱别转了……我现在浑身难受。”
“怎么了?”
王有全不能说是因为体内莫名其妙出现的,强烈的内疚感——这也正是手术前他强烈要求加上的。他只是推说身体有些不舒服。
等到20分钟后,王有全终于从这种强烈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吴小清的扑克牌夺过来,然后第一时间塞进了垃圾桶。
200 经济危机仙侠版
验灵岛,言修。
爆炸已经过去了整整10天。
对于升天境的所有修者们来说,这是所有人一千多年的修仙生涯中,最漫长,也是最黑暗的10天。
对于验灵岛,尤其如此。
围攻验灵岛的九大派大军,在核爆炸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散去了,在感知到整个升天境的灵气荡然无存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有心思,围着这一个破岛,以及岛上的无数噬魂阵再浪费哪怕一丁点儿灵气。
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好像在农业时代,如果遇到了天灾,今年的粮食注定全部绝收——那所有人第一个念头,肯定是回家看看,家里的存粮还有多少。
现在,整个升天境的灵气,都绝收了。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所有人都在检查灵气的储备,上到家大业大的九大派,下到验灵岛里,许多连飞剑都用不起的最底层的,刚重生的修者。
储备多的暂时还没有大的影响,但是储备少的……
“飞剑换灵石!”
“噬魂阵换灵石,100个换1个!”
“卖身换灵石。”
卖身这个字眼,在升天境中,是一个全新的词汇,但是在地球上,却是一个常见词。在空间站和吴先生他们在一起,讨论核弹爆炸之后残局问题时,言修曾经听他们提到过“卖身”这个词,当然,这个词和眼前招牌上的意思,并不完全吻合,但言修一看到这块牌子,就立刻联想到了。
出于好奇,言修过去问了对方,这个词的意思,他希望这只是自己的一个误会。
这个店铺的店面看起来很小,不过就是一块招牌,门口摆放的商品也基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多数不过是一些噬魂阵——在核爆炸之后,验灵岛没有了战争威胁,而且噬魂阵本身也需要无线供电来使用,现在整个无线供电的系统都崩溃了,这东西自然也就成了废物。除此之外,其他店铺里常见的法器,飞剑,这个店里一概没有。
但是走进去之后,言修才发现,这个店铺里,最重要的商品,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人。
他的希望没有实现,这不是什么误会,牌子上所标注的意思,就是他理解的意思。
这家店的店面虽然小,但是在沿着一条狭窄通道过去一段距离之后,言修陡然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空旷地带。
言修恍然回忆起来,他之前似乎来过这里——那次是他和吴小清过来做灵石冲能的业务,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地方,也是很多的人,这些人把自己的身体作为灵气的储存器,把他们吸收到的灵气注入到灵石之中。
完成这份工作,他们得到的报酬仅仅有输入灵气的一部分,有些还是一小部分——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买不起灵石。
在看到言修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了过来,其中有几个脸色最差的,直接就从人群中走到了言修的面前:“上仙,施舍一点灵气吧,我们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言修注意到,这几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非常的差——脸色煞白,身体消瘦,皮肤干燥晦暗——这种脸色是以前的升天境是从来见不到的。
对于修者来说,每个人的体型和体态大致都是相似的,有些修者会因为某些修炼或者战术的需要,故意锻炼的强壮一些,但也就如此了。上限也许很高,但是下限——修者不需要饮食,也许修炼得不是很滋润,但身体状态绝对都是极佳状态。
但是眼前的这几个人,显然,他们的生命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
“他们怎么了?”言修立刻从背上的背囊里拿出了几块灵石,这些还都是之前存下来的。
周围的人看到灵石,一个个眼睛里几乎都冒出了光来,言修刚把灵石递过去,这几块灵石就被无数只手接住了。然后每一块灵石上,都开始伸过来无数只手——因为伸过来的手太多,许多人不可能像正常使用一般,用手掌来接受灵气,他们多半是用几根,或者一根手指,有些不过就是个手指头,轻轻地搭在灵石上。
乍一看去,这些人仿佛都是从灵石上生长出来的植物一般。
细细一数,每一块灵石周围,竟然都有二十多只手在接收。在这二十多个人后面,还有更多的手企图穿插过来——但灵石周围的空间已经被全部挤满了,这些人在后面徒然的着急,却也是没有一点办法。
即使够到的人,吸收灵石的过程也完全算不上轻松。因为竞争者实在过多,这些人的手指和灵石之间的接触是时断时续的,这种状态下补充灵石,效率会打一个很大的折扣。这就好像一个饿极了的人通过细细的咖啡吸管喝粥,管子本来已经够细了,需要用很大的气力才能喝到一点,而这吸管插的也不是很稳,喝起来也是时断时续。
言修等了十几分钟,等这第一批来的人吸的差不多了,被后来者挤下来之后,才听他们开始说起他们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就是灵气不足。
核爆炸之后,九大派离开,验灵岛上,原来刚刚热起来的,基于噬魂阵的经济系统,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崩盘了。
比起战斗,另一个更紧迫的问题,几乎是突然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没有灵气,他们怎么活下去。
搜救队曾经对言修的身体做过这方面的测试,就是计算一个普通的飞人,在非战斗状态下,要维持基本的生理功能,每天需要消耗的电量。
最终测试出来的结果,差不多是半度电。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飞人们的生理成本相当之低。
这个成本即使是在地球上,也是非常容易接受的,普通的空调夏天温度打低点,一两个钟头,也要消耗这么多电量。
放在原来的飞人文明中,这个生存的需要量那就更是忽略不计了。即使是在灵气最贫乏的区域,比如九天门那种地方,一个飞人一天正常的灵气吸收量,也在几度电以上,要是在原有的乾阳门,一天就能攒下来几十度电。
也就是说,原来的升天境,飞人们一天的收入,可以维持自己一个半月之用。
也正因为维持生存本身对飞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几乎所有人都把这种灵气收入当做是某种低保——反正再怎么差,都会有的。
在平时,每个修者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把体内的灵气在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通常这个量是在总储量的一半到三分之一作用,然后一口气通过各种形式,修炼也好,注入灵石也好,总之都会选择全部消耗完毕。
修炼是为了提高体内的总储量以及优化灵气使用效率,可以算的上是增加灵石的GDP,而注入灵石,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储蓄。
这些投资和储蓄的结果,最后当然是在战斗中全部消耗掉了。
战斗失败,资源全都干净,战斗成功的把这个过程积蓄下去。就像经济学里,最后不可避免的形成大资本家和无产阶级一样,升天境里,也最终形成了九大派,和这些连飞剑都买不起的人。
前者自然不必说,核爆炸之后,就等同于经济危机,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收紧所有的现金流,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在这场灾难中受损。而后者……
不管是在自然界还是文明世界,也不管是什么灾难——就搜救队见过的所有文明状态中,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弱者永远最先倒下。
言修眼前的这些人,毫无疑问便是弱者的典型了。
“像你们这样的,整个验灵岛上还有多少人?”
“多少人?那都算不清了,”人群中靠言修最近的几个人纷纷道,“最少也有上万人。昨天还死了好几个呢……是活活渴死的。”
“是饿死的。”边上有人纠正。
“我就觉得是渴死的,”说话那人道,“死的时候,嘴上的皮全是破的……不是说成仙之后,人就不会死了吗?”
“到现在你还信这种鬼话……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也都是饿死的下场。”
这话引起了现场所有人的一片哀鸣,所有人的目光再度看向言修,看向他背上的背囊。
言修这时候注意到,因为这么多人的高速吸收,他拿出来的这几块灵石发出的光芒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在这弱下来的光后面,还有大批的人没有得到灵石的人,他们都急切的一个个把手伸过来,似乎这样就可以举例灵石更近一些。
言修几乎是下意识想拿出化虚石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化虚石是他的身份,在升天境,人们不太关心人的容貌——因为每个人都会重生,容貌都是会变化的。
大家对身份的记忆都是依靠法器、飞剑以及功法。这次过来,言修是换了剑来的,玄铁盾也没有带在身边,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用一块布蒙住了脸。就是因为害怕自己被认出来。
要知道,对于眼前的这些人来说,自己才是导致他们落得如此下场的元凶。
201 许言和经济学概论
如果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顾一切过来跟自己拼命,他言修这次就真是白来了。
“诸位何至于此,”看着那些争抢灵石的人,言修出言安慰道,“还请各位道兄稍安勿躁,小道不才,在来着验灵岛之前,依然发现一个供应灵石之所在。”
现场的嘈杂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看着言修。言修提高音量,继续说了下去:“从验灵岛往东下方七百里,昔日九大派禁地。现在已为一新门派所据,他们的掌门托我前来,便是申言,要在这整个升天境里收招弟子。”
“禁地?”人群中有人担心了起来,“怕不是进去之后……又跟之前那些人一样,了无生息地消失了吧。”
“便是消失又如何,”在最先接触到灵石的人当中,大概是因为身体的能量暂时得到了补充,主动站出来为言修说话,高声反驳道,“呆在验灵岛,还不是等死。与其在这里饥渴而死,还不如去那禁地搏一搏。只是,就怕这新门派现在说是要招收弟子,等我们去了,见我们人多,又要有别的什么条件。”
“是啊,是啊,”消息比较灵通的几个人也插话,“我都听说了,九大派现在都在裁撤弟子,凡是原先在门中修为不够好的,都被打发出门了。”
“还有,这么多的人……连九大派现在都不敢收人,这新门派何来如此多的灵气。”
“就怕是个骗局,前两天刚出现个传道门,说是招徒,进门却又要求测试灵气——等应试者把残存的一些灵气冲进灵石后,他们又翻脸不认。真真是可恶至极。”
言修赶紧辩解:“骗局那是绝对不会……不瞒大家,我就是刚从这门派出来,身上这些灵石,就是那门派的掌门所赐。门中现在的灵石已经堆积成山——供数万人之用应当是无虞。但诸位要是在此间再多想一两日,恐怕到时候这名额便没有了。”
“既然是禁地?九大派就不会拦截吗?”
“拦截?九大派现在连在各自山门周围巡视的人都没有了,怎么会派人看顾禁地……他们这是都在等着大家饿死呢。”
“便是饿死又怎地?到时候真饿的受不了,就一刀抹了脖子。几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到时候再饿怎么办?”
“那就再自杀……起码刚活过来那半个月是饱的。”
这个人提到的这种情况,其实就是搜救队推演的,关于整个升天境,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最可能发生的情况。
和地球上的饥荒不一样,在地球的自然界中,一个物种如果因为个体太多带来食物危机,那饥荒很快就能杀死大批的个体,完成筛选工作。
但是在升天境,因为整个飞人文明是次生文明,他们文明的基础,是在一个更发达的文明之上——即使遇到饥荒,个体的安全,还是由这个高等文明来承担。
如果把飞人比作手机,那承托飞人社群,整个空间站所属的文明,便是这手机的硬件制造商。现在,手机的使用遇到了一个问题——全世界范围内的停电。在失去电力支持之后,手机自然停止了工作,然后返厂——制造商会免费给客户无条件换一个新手机,里面当然自带充满了电的电池。
当然,因为缺电,要把整个手机都换掉,这在能源效率上,肯定是十分的不划算。随着电力中断的时间延长,这种重生机制,肯定也会面临更大的挑战——这些还关系到聚变炉本身残存的燃料能烧多久的问题,很容易导致整个任务的复杂化。
所以在这次任务中,救灾工作是首当其冲的重要一环。
不过这一环吴小清他们已经有过两次的经验,这一次已经是相当的熟悉了,相比起前两次,这次救灾的物资准备更加简单,原来要筹备各种食物、医疗用品,还要规划目的地区域的人员密度,就前两次救灾的经验来看,排泄物的处理恐怕会是最大的问题。更不用说食物还要加工,人员还要保暖……
但是这一次,虽然他们采购的救灾物资更贵了,平均一个“地球造灵石”,就要好几百块,第一批就定了几万个。但对吴小清这些执行者来说,要做的事情变得简单了。因为是电力文明,所有这些物资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公司搬运到充电地点,等冲完之后再搬回来。
因为保密的需要,这个搬运工作只能由搜救队成员来完成。
最适合执行的竟然是许言以及王有全——沈长文不合适,别说地球高校的日常工作,就搜救团队的工作中,他都还有无数必要的活儿要忙,根本抽不出身来做司机。而吴小清的驾照还需要去考——他刚成年够考证资格。所以暂时,这份工作就只有许言和王有全来负责。
……
充电的地方是以电影公司剧组的名义找的一块场地,就放在宁州附近的一片林子里。
这周围住的人不多,也就是几个小村子,保密性很好。找了电力公司的关系,专门拉过去一条线,也搭了简易的厂房。
公司又临时招聘了三四个电工和十几个搬运工人,现在那边已经开始满负荷运作起来了。许言和王有全一个在“剧组”里看场子,另一个要么在路上运货,要么来空间站这边等货,帮一点小忙。
现在坐镇在剧组的,就是刚刚开车过来,轮班的许言。宁州的天气热的厉害,这里厂房是用薄铁皮搭起来的,为了防火没有隔热泡沫,所以尽管这里开足了空调,在这烈日下温度依然高的厉害。
“都忙起来,快点卸啊,都给充上再休息……”许言一下车就迅速指挥起来,“这里谁负责的,说过多少次了,一切按规章制度来,所有的线路要整齐,不能出现交错的情况,你看看这里……都打结了。”
被叫到的工人立刻过来认错:“不好意思许总……刚才那批活太赶了……正好吃饭,就给乱了……我立刻理……”
“还有这谁的饮料?还冰镇的……就放在这地上?看看这边上的水……你们再看看这里的电线……谁的饮料?你的?给你两个选择,是按规定罚钱还是扣奖金?”
被指到的工人心中稍微一盘算,立刻有了选择:“罚钱,罚钱……”笑话,这一天下来奖金能拿500多,但罚钱就罚100块……这笔账当然很好算。
“我再强调一遍,”许言指着门口的安全用电的警示牌,告诫工人们,“我们这里是电力密集区,而且还全是低压电。你们不懂,问问你们周围这些专业搞电的——别以为低压比高压安全。错了,最容易出问题的都是在低压。俗话说啊,高压出事都是故事,低压出事,都是事故……”
跟工人们很快谈完安全问题,出来之后,还有电子厂的质检部需要许言签字。
许言现在的正式职位,还只是青蓝咨询的一个司机,但这个司机现在干的活,对方一个大电子厂的部长,都要陪着小心在边上说话——几百万,以后可能上千万的单子,关键是高利润的单子,要是在他手上做砸了,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产品的质量上没什么问题,其实你也没必要亲自跑,传真过来一份就好了。”许言以前天天想着掌握上某种权力,但现在真的拿在手中了,他这种官瘾却已经被阉割了——完全感觉不到快感,反而只有满脑袋的麻烦。
这就好像一个人做了太监之后,反而有美女过来倒贴一般。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厂出货的速度还是不能稳定下来,昨天2500,今天就变成了5400,你让我这里怎么安排工作……你看看他们,”言修指着厂房里正在忙碌的工人们说,“忙的时候我这里还要招临时工,闲的时候他们都在打牌……你们厂是根据你们自己员工的需要做生产计划……但也要考虑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
“主要是这单子我们怕做不长……”
“合同都跟你们签了,说了三万件就是三万……你们定这么高违约金的时候,我们吴总可是一句话都没驳,现在拿这个来说事了。”
“体谅体谅……那是厂领导的顾虑……他们是对贵公司还不了解,不敢贸然招人。要是工人们都招来了,你们这单子又撤了……对公司来说就很麻烦。”
“但你们现在这样,搞得我们很麻烦。我们吴总说了,给你们最多三天时间,不行的话,我们就撤单。”
“别……许总……许总……我这就回去打电话,领导们肯定会重视你们的意见。”撤单是不可能的,要这单在他手上撤了,那整个厂领导都要换一茬。现在实体这么难做,像青蓝这种冤大头的公司,真的不好找了。
把紧急需要处理的工作暂时解决掉之后,许言从冰柜里捞出一根冰棍,一边啃着,一边坐在一张办公桌上,开始看起了书。
其他的工人们光是看着这许总看的书名,一个个都觉得这肯定是个高人——经济学概论。不过和另一个王总比起来,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王总看的书他们连名字都不能理解——叫什么模拟电子电路,据说是造计算机用的。
这个青蓝咨询,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就连司机都达到了这种水准……平时管理又人性,给钱也痛快,看来在这家公司长待还是有前途的。
202 搜救队威慑力
九大派,不,现在应该叫八大派了,掌门人们又聚在一剑门,开始了会议。
白锋没有被邀请参加。
这几乎是一种明示了——现在的乾阳门,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乾阳门了,一个400弟子出头的门派,是不够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的。
但说实话,就算他们邀请了,白锋也未必会去。
之前的几次会,白锋已经作为乾阳门的代表去参加过了,每次会议的主题都是一致的——九大派之间互相订立攻守同盟,包括组建一支共同应急的部队,把储存的物资,特别是灵石资源拿出来,给这支部队专门使用。
和之前三昧真人主导的,由白锋指挥三千人大军类似,只是这次他们的指挥官换成了一剑门的不倒道人。
这支联军的规模更大,灵石也更多,几乎九大派三分之一的灵石储备,都被放到了这支联军中来。
这种模式曾经是师兄追求的效果,当然,最终最大的希望,就是把九大派合并为一,最终成为一个门派,彻底完成对升天境修仙高端业务的垄断。——包括飞剑和法器的物资提供,以及灵石的定价权。
三昧真人曾今估计过,如果顺利的话,一百年内就可以完成这样的整合,如果不顺利——五十年就可以了。
这里的顺利与否,显然是指升天境内的局势。
外界对九大派的压力越大,九大派内部就越能促进这样的联合。反之,这种联合的动力就小了很多。
但师兄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乾阳门消失之后,这样的联合只用了半个月。——充分说明了搜救队给九大门派的压力之山大。
不仅是九大派的联合,就连许多原本游走徘徊在九大派周边,中等实力的门派,现在也都主动派使者过来接洽——纷纷表示他们愿意接受九大派的领导。
一场风暴已经隐隐就要开始,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种氛围,所有人都在这虚无缥缈的天地之间,寻求某种切实的庇护。
白锋在一剑门的会客室里等了有两个时辰,不倒道人还没有出来。随他而来的几个弟子已经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了,过来好几次询问他这次并派的事情:“掌门,如果他们不答应联盟,那我们就答应并派吧,实在是不能拖了。”
白锋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等着。”
建议的弟子深深地看了白锋已经,转身想要离开,可又有些不甘心,又压低声音小声提示道:“掌门,我们的灵石,只够两月所用!两月之后,乾阳门这最后400人,便要油尽灯枯了。”
白锋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等这名弟子离开后,又在脑中下意识的计算着数字。
灾难之后,白锋在第一时间就统计过灵石的资源,他知道这名弟子说的肯定是夸张的话,两个月用完灵气,这肯定不至于。
别说是乾阳门在其他地方的存储,就是他们当初联军里带出来的灵石资源,拿出来怎么也能够这400人用上一年半载——这还不是省着用,而是不断进行小规模战斗的消耗时间。
如果跟那些验灵岛的底层修者那样,连飞剑都不舍得用,天天呆在洞穴里死等的话,用个二三十年都不成问题。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这些有灵石的可以等,但那些没有灵石的,已经等不了了。
升天境的最外层,那些边缘的小门派,已经开始出现了大量的被围攻门派的行为。
和九大派一样,这些外围边缘的小门派,在知道灵气来源被切断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始驱逐门徒。
去掉那些资质不好的,留下门派的精华,用所有的灵石来保障这些精华的存续,以便度过这次灾难——在灾后取得更好的发展态势。
升天境里没人懂经济学,但每个人都严格地按照经济学理念开始办事——因为内在的道理是一致的,一个组织要是不这么做,它就会先一步死亡。活下来的都是这种策略的执行者。
这些小门派本身的积蓄并不高,原本吸收灵气的效率也就很低,底层的弟子占比相当的大——所以在这种政策执行之后,几乎立刻就在这些小门派周围形成了一大群的无灵石阶级。
他们的情况比验灵岛的那些飞剑都没有的人好一些,但也就好那么一点。体内的灵气如果省着用,龟在山洞里,对付个两三个月问题也不是很大。
但这等待不是没有代价的,因为等的时间越长,他们的战斗能力也就越差。等到两个月以后,如果升天境的境遇没有改善,剩下的那点电量,别说去战斗了,要快点飞都是一件难事。
而升天境的境遇还有改善的希望吗?
也许一开始几天,大家靠着以前的生活惯性,觉得问题应该不会很大。但是仅仅是几天以后,当越来越多,和他们一样的人也加入到这些团队的时候,这种希望便不可避免的开始破灭了。
这种希望感幻灭的最大的一个表面征兆,便是他们无处可呆了。
从地形分布上来说,升天境是一个岛屿型的文明,和地球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一个稳定的重力场,在空间中,四处散布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岛屿。
因为“人多地少”,这些岛屿在此前漫长的历史中,自然都已经拥有了主人,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当然都是以门派的形式划分下来。
强的门派获得更多更好的资源——主要是电磁场强度更高的区域,而弱的门派,自然只能朝着外面迁徙。
和地球上,每个王朝末期都会产生大量的土地兼并不同,在升天境里,强的门派并不追求地盘的大小,因为地盘在飞行的世界里毫无意义。
类比地球的话,升天境的每一个小岛,应该更像是一艘战舰。
对于战舰来说,数量的意义很小,更重要的是质量。
一艘钢铁的战舰可以打赢一百艘木头船,而一艘现代航母可以完全无损地,把二战时期一个国家的海军主力全部歼灭。
比如实力最强的九大派,全部掌握的地盘,也就是九个岛,但这九个岛就像是这个星球上的九艘航母——其他门派的大小船只全部加起来,也不是这九大派的对手。
也真因为如此,所以升天境内的“阶级矛盾”一直并没有朝者更深的方向演化。普通的飞人再差,总还有个地方可以呆。比如言修之前呆的九天岛那种地方。和九大派之间实力相差固然悬殊,但自己的生存还是没有问题。
但是现在,一颗核弹,把1400多年来,升天境培养起来的生态模式彻底打破了。
电力来源被切断,等于从核爆炸之后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门派,都要靠原有的储备存活。往常大家最注重的修炼,现在已经成了浪费。这颗核弹只在短短的几天内,就把整个升天境逼入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这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面目。
水平较差的弟子们是毫无意义的,他们的积蓄很少,通常都是重生之后,活了不到50年的“新人”,灵石的积蓄少,可以提供的战斗力也自然不高,对灵石的利用效率也就非常的低。
同样都是一把飞剑,一个人,一个高手可以用一把剑迅速解决数百人,往往只因为他的速度和反应,比这些人快了一点点。也就是说,同样的战斗力,一个高手等于一百个新人。
在实际的战斗中,这个比率往往更高,更悬殊。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门派如果要想用有限的灵气,在发挥出最大限度的战斗力,最合理的分配方式,就是把这些灵气集中起来,供少数一些人来使用。过多的底层修者此时非但不能提供战斗支持,反而他们的存在本身也会成为累赘——飞人活着本身,也是需要消耗灵气的。
就像经济危机必然出现失业潮,粮荒必然出现大批的逃荒者,而“灵气危机”自然的,就催生出了一大批围绕着岛屿的“无门派人员”。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离开门派之后,还会在一些中立的荒岛呆着,企图靠自己不多的一点积蓄,能支持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但等他们到达这些荒岛之后就发现,根本没有他们呆的地方了。
整个升天境里,超过百分之90的人都成为了难民。而能给这些人容身的地方,不到百分之一。这些容身的“岛屿”很多都不算是岛了,就是随便几个石块,或者几个空间站的金属房屋构成的漂移点。
理论上来说,似乎飞人哪怕就生活正在完全的空气中,只要暂时还有电力,似乎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实际上,问题很大。
这个问题的核心,便在于,如果只是没有灵气,生活在岛上,那生活似乎还可以继续。除了不能再补充灵气之外,其实一切和之前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同。但现在,他们没有了容身之所。
白锋亲眼看到过九大派附近的一座岛,就在三天前,一座原本仅仅能容纳上百个人的小洞府——其实就是一堆石头被泥浆砌在一起,竟然塞了上千人进去。
203 自杀式袭击仙侠版
那场景,白锋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可怕。
从外面看,已经完全看不到所谓的“岛”了,能够看到的,反而像是完全由人组成的,比原有的岛足足大上两号的新岛。
在原来的世界中,修者从来没有在意过空间问题。缺少地方,很简单,随便找个大岛,用飞剑切下一大块石头来,这便是一座现成的洞府。要是几个人要挤一挤,那也简单,飞剑在里面多弄几下,掏出一个空间来。
岛在升天境虽然相比起空间来很少,但却从来没缺少过,也没人觉得会缺少。
但是在这次灾难中,大家发现,原本不起眼的一点落脚的地方,竟然变得如此稀罕。
首先,岛本身最大的作用,可以在无重力环境中,减少必要的能量消耗。这一点不难理解,哪怕他们是仙人,不需要吃喝,但日常的活动空间还是需要的。完全在空中飘着看起来很潇洒,可实际上对体力和精力的消耗都非常大。
如果一直保持匀速飞行还好,一旦停止下来,就会不可避免因为空气的波动产生局部的小晃动——身体就需要自然去平衡这种晃动。没有大质量物体作为依托,任何小的动作都必须用纯粹的电力来调整——就像太空中,卫星调整姿态一般。
这种细微的调整本身就会消耗比正常生存更大的能量。
更严重的问题,是在这种生活状态下,人的生存,完全没有尊严可言。
这不是地球,在地球上,住不起房子的人,最多最后去大街上流浪。那些流浪者随便找个桥洞,或者在路边弄个纸板箱,完成正常的生理功能是没有问题的。可以走路,可以睡觉……当然,在文化层面上,他们会被认为很惨,但在生理层面,其实跟居住在高楼大厦里的人没有多少区别,无非就是外面的条件更恶劣一点,没有头上遮风挡雨这几片瓦罢了。
但是在升天境,真正的穷人们,除了自己,他们什么都没有。
地球上有个编出来的故事,说有一种鸟在渡海的时候,嘴里叼着一根树枝,等飞累了之后,就把这树枝放在海洋上,站在上面歇歇脚,然后再飞。
对于飞人们来说,升天境内,大大小小的,不起眼的岛屿,便是海洋中大小不一的岛屿和树枝。平时这些东西存在的时候,鸟儿并没有感觉这些东西对自己的迁徙有什么具体作用——因为大部分旅程还是靠自己两条翅膀飞的,
但是,当这根树枝被抽掉之后,灾难性的后果就开始出现了。
本来就缺乏能量,没有依托的住所又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一边是几千人,数万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像洪水中的蚂蚁团一样抱团取暖,另一边,是大量的门派因为驱逐出弟子,而被闲置了下来。那些岛屿现在到处成了空地,仅存的一些高手在岛上四处巡视,保护门派里积累起来的灵石。
暴力冲突是这种状况的必然产物。
刚开始受到围攻的,是处在升天境最外围的几个小门派,围攻的具体情况白锋没有亲眼看到,他只是听派出去的弟子回来报告,说其实并不是很成功——在乾阳门的高手眼中,甚至是完全失败的。
几千号人,去攻打一个只有8个人把守的小门派,最终死了一千多人——最后所有人几乎是顶着飞剑的火力,硬生生冲进这个门派的存储区,抢到灵石之后,才翻盘获胜的。
从伤亡比率来看,简直惨不忍睹。
但对于那些“无石阶级”来说,却是巨大的胜利。
原因很简单,他们失去的,仅仅是一千多个累赘,但是得到的,却是这个小门派数百块的灵石。
这个团队的行为几乎立刻在全升天境各处都得到了效仿,短短几天之内,上百个大小门派都遭遇了不测,但那些守住自己门派,活下来的,也一个个都惶恐不安。
小门派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主动像大门派投诚,这个过程就像市场情况很不好的时候,小企业被大企业并购一样——随之而来的肯定就是更多的裁员。
大门派对留下来的弟子资质要求更高,在这个过程中,灵石进一步朝着大门派集中,而失去门派依托的无石阶级,却开始越来越多。
到这个时候,矛盾已经不是之前,无石阶级因为缺少栖息地,引起的战争了。
通过一系列的抢劫,无石阶级也开始出现了类似门派的组织,但跟门派不同,这种组织似乎完全没有强制力。一个传统的门派,一般来说,掌门说什么,整个门派就要去执行什么。但这种新型的组织让白锋费解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掌门——但他们行动的速度,却比有掌门的九大派都还要迅速果断。
仅仅两天,这些势力便从最外围开始渗透到中层,在这一带的门派,规模都是有些势力的了,大的大概都有三五百人,就算是小的,也都是小而精干的类型,一个门派出来十几二十几个高手,根本不足为奇。
别看这只是这十几二十个高手,这些人就算是来到九大派,也完全够得到上大部分门派的弟子筛选标准。只不过,来九大派的生活不如他们在小门派惬意罢了。
以乾阳门现在的实力状态,其实跟这些门派的规模也大致符合。那个时候,乾阳门还是九大派的一员,白锋还担着一个名义上的联军指挥的职务——当然,他手下就只剩下乾阳门的四百人了。九大派还拨给了他一些灵石,让他去中层考察一下战场情况。
九大派已经开始注意这些势力了。如果他们继续往核心区发展,那九大派势必要组建联军出来镇压了。
其实,那些中层的门派,已经开始组建起小规模的军事联盟了。
但因为这些门派长期以来的闭塞,并没有九大派之前,三昧真人这种枭雄铺底,所以他们的军事联盟组建的很不是一回事,乾阳门在组建九大派联军过程中遇到的问题,这些大小联盟基本上一个不拉的都遇到了。盟友光要灵石不出力,到了战场就虚报消耗,战事危机就消极避战……
白锋来的时候,恰好有机会,见到一只联军和敌人接触。
那开战时的场景……简直让白锋头皮发麻。
升天境的个人战斗模式像是空战,双方跟蝴蝶一样来回穿梭,互相追赶,打的热闹,看的精彩。而门派战斗,在很大程度上更像是海战。
海战最大的特点,就是对速度、距离的精确把握。
联军方面显然在水平上要高出很多,战斗在准备阶段时,八十多个人就已经用飞剑完成了战场清理——反抗军在战前,就朝着目标所在的门派“投掷”过来大量的垃圾,主要是各种石块和砂石。这些垃圾没别的作用,就两点,第一是遮蔽战场信息——叛军的主力通常都会隐藏在这些石块和砂石后面,第二,就是讲整个战场的地形变得复杂。
论实力,反抗军显然是不如联军的,虽然他们抢到了一些灵石,但那也不过是一些小门派的积蓄,和这些中等门派,还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特点——白锋显然无法把这一点说成是优势,是人多。
战场的视野被清理出来以后,白锋便看到了整个反抗军的全貌。
那是一片乌云,一片完全遮住了半边天空的乌云。
升天境没有乌云,也没有鸟群,所以白锋无法形容,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的震撼感。但他真实的从眼前这景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哪怕之前他从来不认为人多就能获得胜利。
但是在开战前的那短短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看着那片黑压压,阴沉沉的乌云,他对自己的这种观点是持动摇态度的。
如果用海战来做比喻,那联军就像是一座航空母舰,舰载机会在发现敌人之后的第一时间展开攻击。
但他们这次进攻的对象,连最低级的救生船都算不上,几乎就是海面上,一整片的舢板!无穷无尽的舢板!最关键的是,这些舢板还自带干扰雷达!
前锋的飞剑刚刚冲入阵中,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人群中一些人非但没有让开,反而主动的迎着这些飞剑飞过来!然后,控制这些飞剑的人就发现他们打开了噬魂阵!
验灵岛一战之后,九大派的人都知道,噬魂阵的灵气来源,和修者一样,都是来源于灵脉。灵脉断绝,他们固然得不到灵气的补充,但值得安慰的是,他们最忌惮的噬魂阵,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效果。
但白锋怎么也想不到,仅仅隔了这几天的时间,却又在这原理九大派数千里之遥的战场上,再次看到了噬魂阵的阴影!
而且,这一次噬魂阵的使用,比之前白锋看到的,更加让他害怕!
之前言修突破包围时,所使用的方法,是把噬魂阵当做一次性的武器,扔出来形成威慑对手的屏蔽网。
但是这一次,反抗军是用人来控制噬魂阵——这几乎就是以命搏命,完全拼死的战斗方式。
升天境的语言很简陋,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打法——但是在地球上,这种战斗方式都有着耳熟能详的名称——自杀式袭击。
204 最恶心的敌人
好在联军在这之前,也是做过相应的反噬魂阵训练的——现在在整个升天境,大家都知道了噬魂阵的可怕,在这之前,也有不少门派搜集了噬魂阵,用作门派的特殊武器。
噬魂阵的好处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针对这种法器的特点,不少门派都提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应用以及针对方法。
这些方法归根结底,就只有一条,保持速度,随时随地保持速度。
尽管飞人们还不清楚这种噬魂阵的原理,但根据一些基本的实验,他们还是很容易得出感官上的结论——一旦陷入噬魂阵的作用范围内,常规意义上的动力就全部丧失掉了,此时最可靠的动力,就只有身体上的四肢。
如果尽快一点的话,立刻开始游泳,而噬魂阵本身保持静止状态的话,大概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就可以从噬魂阵的作用中心离开。
当然,在战斗中,往往是不存在三分钟时间的。180每秒,足够敌人冲进来把一个人杀几十次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被噬魂阵作用的时候,身体本身就带有一定的速度。
但保持速度这个习惯并不容易养成,这就好像让一个开惯了自动挡的人,在开车的时候时时刻刻准备切换档位一般——这往往意味着飞行效率的下降,最关键的是,在战斗中,战斗动作的变形。
在战斗中,通常来说,从进攻状态转换成防守状态,最有效率的一连串战术动作,当然是先直接加速,接近敌人,在大概到达自己控制飞剑的最优距离时,停下来,减速到0,或者和敌人保持相对静止——然后静下心来操控飞剑。等敌人追过来之后,再开始加速往回撤。
这种战术没什么花哨的,就是依靠修为上的优势碾压。
更高的修为,意味着联军方面的作战人员拥有者更远的飞剑控制距离,更高的进攻速度,以及更快的加速度。
在正常的战斗中,反抗军面临这样的对手,很快就会陷入追追不上,打打不着,一味落后挨打的局面。
在以前门派之间的战斗中,强势的门派往往只依靠十几个人,便可以在指定的一片区域形成一道飞剑组成的火力网,敌人在进入这区域之后,十几把飞剑就会像绞肉机的刀片一样飞快的旋转起来,把胆敢进入的任何敌人绞成碎片。
但因为这些自杀性袭击者,和噬魂阵的出现,让这种正常的作战节奏开始变得复杂。
现在,因为噬魂阵的存在,反抗军阵地的最前方出现了一些无灵区,控制的飞剑一旦进入这些区域,就会暂时失去联系——也许几秒钟,或者十几秒之后能够再次取得联系,也许就此被敌人俘获。在这段时间里,敌人依然以一个相对不慢的速度朝着联军的阵地方向运动。原本整齐划一的进攻和撤退节奏,因为无灵区分布的不同,作战人员的相应也自然出现了差别,这就让战线出现了前后的出入。
噬魂阵的存在就像在绞肉机里放入了几块石头——让原本肆无忌惮的刀片开始需要躲闪起来。
战线出现了凌乱和扭曲之后,反抗军就会在战线的某个薄弱点——通常都是某个,或者某几个修为最低的人负责的区域,集中投入兵力,一瞬间,三百人,五百人,甚至上千人,会突然朝着该区域冲过来。
因为灵石有限,反抗军的“冲锋”速度其实比联军的整体运动速度要慢不少——在这种更像海战的战斗模式中,反抗军的人就像是划着舢板去靠近一只正常的舰队。
这样的冲锋很快就会遭到对方火力的集中打击,十几把飞剑几乎立刻就朝着这个区域过来——但却不得不很快又离开——因为反抗军的这些突击队往往携带者大量的噬魂阵。
反抗军显然相当清楚这种战斗中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获胜的唯一希望便是噬魂阵。
对于反抗军来说,噬魂阵不仅仅是冲锋陷阵时,为他们抵挡伤害的盾牌,也是逼近敌人之后,让敌人缴械投降的手铐。
除了这盾牌和手铐,反抗军几乎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战斗力。
战争的状态开始变得有节奏感起来,联军撤退到一定距离后稳定下来,然后朝着两翼——不,应该说是上下左右四翼包抄,而反抗军除了在正面挺进之外,其他的方向只能被迫收缩,把所有人都藏到噬魂阵后面去。战争的形态从海战,变成了传统意义上的陆战,反抗军的角色变成了步兵盾牌镇,而联军则成了骑兵。
战争逐渐进入白热化,联军很快就完成了对反抗军的包围,而反抗军的阵型也在被包围的状态下,坚定不移的朝着目标的岛屿前进。遮天蔽日的乌云此刻浓缩成被噬魂阵包裹的,一片由人组成的小岛。
战争进行到这一步,双方才猛地看明白,在这种新式的战争体系下,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但已经晚了。
联军是明显拥有者战略主动权的,假如他们在这支反抗军出发的时候,就上去缠住对方——也许对方根本就到不了这座岛。因为反抗军不可能一直开着噬魂阵走这么长的路程——就像步兵不可能一直扛着盾牌,在骑兵的监视下长途行军一样。但现在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敌人已经接近了一个门派所属的岛屿——而他们并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撤离门派中的物资。
一直以来,升天境里的战争形态,从来就是海战式的思路——所有人都相信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一个点上,在决战中取得胜利,是门派大战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所以这次联军阻击战选择的区域,就是在一座物资储备丰富的岛上。处于随时支援战争的考虑,岛中存放了大量的灵石——但是现在,这些灵石还没有得到使用的机会,就要落入对手的控制之中了。
就在反抗军的第一批人落到岛上的一瞬间,已经完成了包围的联军终于被迫发起了进攻。
结局是注定的,骑兵被阵型严密、数量绝对优势的步兵逼着打决战,骑兵的速度优势完全无法得到发挥,剩下的战斗,就是白锋曾经在验灵大赛中,最后看过的那场荒唐比赛的扩大版——没有飞剑,没有法器,没有灵气,双方拿着武器在小岛上展开的殊死的肉搏战。
在这场战争中,高深的修为,巨大的灵石储备……都成了笑话,反抗军许多人甚至都没有合适的近战兵器,很多人手里不过就拿着木棒,甚至赤手空拳上阵——但在无重力环境下,有武器和赤手空拳的战斗力,并不悬殊。
……
从前线回来之后,白锋就清醒的意识到,反抗军不断朝着核心区的进攻趋势是很难被真正遏制。
这种以噬魂阵为主要战斗方式的进攻,普通的,以小岛为核心的门派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几万人一拥而上,不管你多少高手,只要不能离开岛,就不可避免要被噬魂阵吞噬,成为废人。
要防住这样的进攻模式,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组建一支大规模的联军,主动出击——在敌人离开家门口的时候就缠住对方,逼着对方打消耗。
反抗军的人员太多,如果被逼着不断使用噬魂阵来保全,等他们抢来的灵石消耗完毕之后,就完全成为了鱼鳖,任人宰割。
一如当初他们围攻验灵岛的模式。
很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严重性的,不仅仅是白锋。
九大派的其他门派,都有派人去了解过情况,在回来以后,不倒道人还主动来跟白锋谈过一次——他想的比白锋更深远一些。
不倒道人首先肯定了白锋的战术思路,但紧接着,他又提出这种战术最大的一个难点——如何分兵。
九大派,现在一共有8个岛需要防守,理论上拥有的兵力超过两三万,平摊到每一个岛上都有三四千人。这三四千人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单从这个数字来看,几乎没有啥值得担心的。因为到目前为止,反抗军的规模也不过数万人而已——几千人的高手团队去迎战一支数万人的垃圾队伍,只要采用白锋的战略,就像他们之前攻打验灵岛一样,几乎是一边倒的,毫无悬念的战争。
但不倒道人考虑的不是具体的战争问题,作为内定的,这支九大派联军的下一任指挥官,他肩负的责任不仅仅是打赢某一场战斗,而是要打赢整个战争。
如果按照摊大饼的模式分兵,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还可以,每一个门派都可以单独看守住一支反抗军,加以歼灭。
如果真是那样,那联军也没有必要组建了,只要把整个战术交代下去,让个个门派分别去执行就好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反抗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太恶心了。
而且,别说敌人永远不会真正死亡这件最恶心的事,就是九大派附近500里之内的——这已经是升天境相当核心的区域了,目前就已经有三支反抗军存在。
205 装甲预警机
没人知道这些反抗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消息说这些人是从验灵岛逃荒去了禁地,然后又从禁地跑出来了——他们还带出来了大量的噬魂阵。
因为时间太紧,九大派都没有时间去验证这些漫天乱飘的小道消息。在联军没有成立,战略没有定下来之前,九大派和其他门派一样,都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法,那就是只呆在岛上,外面哪也不去。
这三支反抗军在两天之内,就连续击破了十几个大门派——其中最大的一个规模超过千人,放在以前,是九大派都有些忌惮的存在了。
但现在,他们都糊里糊涂的死于噬魂阵的冲击。而这三支反抗军在一连成功之后,非但没有像九大派想象的,都整个在一起,反而开始分散了——他们分成了二十多股,每一股多的有两千多人,少的也有三四百人,然后这每一股又都朝着下一个目标继续进攻。
这个时候,那些处于危险中的门派都开始慌不择路,几乎每个门派都在疯狂的朝着周围每一个其他门派发出信使,请求增援!
特别是九大派,一天之内,就光是白锋暂时呆的一剑门,就来了超过100名信使——他们都来自其他不同的门派。
除了九大派以外,其他的门派也都开始商量组建联军的事情,所有门派开始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是针对他们所有门派的——没有人可以从中幸免。
但他们对对手并没有白锋这样的了解,不少门派对噬魂阵的了解,还仅仅限于前一段时间,验灵岛的比赛。
对于前方那么多门派的失陷,他们只是下意识认为是对方人多——哪怕人多在升天境从来就不是一个正面的理由。对于这些门派仓促之间组建的联军能有什么作用,白锋和不倒道人都感觉到悲观,因为这些门派的思路还是一样,都只是想借助联合的力量,最大程度的集中兵力……
但在这场战争中,兵力的过度集中,反而是最危险的征兆。这就好像当机枪第一次在战场上大规模应用的时候,过去的军事思维还总是习惯性想用更多的兵力冲开机枪的火力。
噬魂阵的威力,对于飞人来说,甚至要远远超过机枪,特别是这次反抗军携带的这一批——这批噬魂阵显然跟以前他们见过的不一样,白锋曾经在战场上见过。
以前的噬魂阵是不需要灵气的,只要按下开关,自己就会发挥作用,但范围并不算大,也就方圆一里左右。
这个距离对飞人来说,不过是数秒钟的飞行,即使误入其中,也很容易逃脱。
如果胆子够大,还可以用飞剑强行瞄准进攻——几百米的距离,飞剑只要提高到足够的速度,哪怕进入噬魂阵之后无法再调整方向,依靠提前的预判,也很容易击中对方。
而且,早先的噬魂阵强度并不高,所用的材质跟升天境其他法器都不相同,似乎极为脆弱——别说被高速的飞剑击中,就是被石头什么稍微磕碰一下,功能都有可能受到损坏。
但是这一批噬魂阵,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
这一批新的*,在过去的基础上加了许多特别的改造,其中最重要的亮点,便是强度和范围。
在原来的战术设计中,这种*是作为消耗品来使用的,目的就像*一样,放在特定的地方引爆,或者作为一次性的东西来投掷——反正最终目的是影响到对方,然后将其束缚。
但在验灵岛之战之后,叶夫根尼便根据这种*在战场上的表现,重新作出了优化设计。
在强度上,由原来的塑料外壳,变更成沉重坚固的复合材料。
原来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号的手机,但新产品的模样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汽车上用的电瓶。
其实,飞人世界无重力的特征,注定飞人们对重量这种因素是很不敏感的。
原来的*质量在1.2公斤左右,新的*质量直接提高到了10公斤——除了内部必要的电子线路,整个*几乎都被厚厚的防弹纤维给塞满了。
这些材料在地球上主要用于防弹衣的制作,为了提高强度,在防弹纤维中还塞了许多的防爆陶瓷片——进一步提高了整个*的防切割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本身的电磁传播需要,沈长文估计连坦克上的复合装甲片都准备搞来塞进去。
在得到这样的加强之后,整个*在防弹标准上,已经完全超过了防弹车辆的IV级标准——几乎可以在正面抗住任何形式的步枪子弹,甚至*碎片。
虽然飞剑的速度在实际战斗中,可能远远超过步枪,但飞剑在击中*的时候,接触面积也要大的多。这两者相互抵消,飞剑对*的伤害,已经比不上地球的步枪子弹。
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使用飞剑来强行进攻现在的*,那飞剑就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
以前那种塑料的*,可能飞剑一下子就能打的粉碎,之后靠着剩余的惯性速度还能再次脱离——但如果是这种新一代的“装甲*”,那飞剑击中后唯一的结果,就是丧失速度,成为一片废铁。
除了强度更高的防护之外,*内部还放置了一定量的电池。
和“地球造灵石”相比,*内电池的成本倒是非常低。——它们的作用不在乎能存多少电,只需要在战场上保持*工作的连续性。
在战场环境中,*以及携带*,为*提供能源的主人,往往会因为攻击而暂时失去联系。
有了电池,就大大保证了干扰信号的持续释放——即使使用者被飞剑攻击致死,半个小时之内,在他边上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继续把电往*里面注入,继续维持下去。
在战斗中,每一个这样的*,都会是一个关键的作战节点——就跟近代战争的机枪火力点一样。只不过*的“火力”是以电子信号的形式存在。
在这两个改动之外,*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优化,就是作用范围——可以说,在这个体系下,几乎所有的设计余量,都被用在了扩大*的影响范围上。
原来不过500米直径的干扰范围,在超量设计下,能够确保完全屏蔽的区域,已经超过了2公里,也就是说,单从有效干扰空间来看,已经达到了原先的64倍,在2公里到3公里的范围内,被干扰的单位也会出现信号连接变差,可操控性下降的明显特征。
这个巨大的进步,把*这种武器,从原来的*级别,直接变成了一门炮——一门能够统治战场的大炮。
这样的大炮目前已经运进了升天境2000多门,还有3000门左右正在空间站中,给许多新到的难民学习并列装。
就在九大门派在开会,商量如何应付这些叛军的时候,他们不会想到,他们未来将会在战场上面对什么样的力量。
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搜救队的计划,永远按照最坏的预计来准备。
这是*的第二次优化,如果这一次不能取得决定性的成功,那他很可能会采用叶夫根尼设计出来的,第三种*方案。
这个方案把俄国人设计武器的思路发挥到了极致——叶夫根尼计划,以坦克,不,是以战列舰的防护标准,辅助火箭推进剂为动力,设计出一款可以在空中飞行的“装甲预警机”。
这种预警机主要的设备将会采用一台重型柴油发电机为动力,驱动一组特别的全向雷达——雷达的平均功率将超过100KW,峰值功率超过800KW!
这样一台预警机,屏蔽范围可以超过300公里,在特别需要加强功率的情况下,屏幕区域可以激增至600公里以上!
在这个距离上,即使是如三昧真人这样的绝世高手,也无法用激光武器完成这样超远距离的摧毁。
这样一台预警机在配合辅助部队,将会是升天境所有门派的噩梦。
搜救队自己,甚至还有第四套方案,建立在叶夫根尼第三套方案失败的基础上。
预警机看起来非常强大,但弱点还是存在的,那就是能源供应——作战需要消耗大量的推进剂,要在保障地球的保密前提下,完成这样的补给,是很难做到的。
但搜救队的第四套方案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唯一的缺点,就是残忍了一些,考虑到队员们的接受程度,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用的。
方案的细节很简单——就是第三套方案的再升级。
制作一座固定式的屏蔽信号塔——*的功率更大,可以保障2000至4000公里的干扰区。这个范围对于整个升天境来说,不算很大——但,足够把九大派全部笼罩在内。
对于飞人们来说,这座信号塔突然开始工作的瞬间——将会比*更让他们恐惧!
只是,从目前的战局进展来看,这第三套和第四套方案,很可能都用不上了。
九大派的开会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九大派的联军正式开始组建,正如言修和搜集队预判的那样,不倒道人是指挥官。
另一方面,九大派和三昧真人想到了一块——他们派出了信使,直接朝着空间站过来了——他们想要谈判。
206 排队机缘,叫号修仙
距离上次回禁地,不过才七八天左右的时间,可禁地里的模样,已经让言修完全认不出来了。
原来禁地里,是被划分成一个一个单独的房间的,但是现在,几乎就跟外面许多门派的洞府一样,被整合成了巨大的空间。
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横七竖八的线条就跟蜘蛛网一样,拉的到处都是,无数的修者就在这些蜘蛛网之间,闭着眼睛,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块和灵石差不多的东西——似乎都是在吸收灵气。
言修打算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的时候,一路收到周围道友的很多提醒:“当心别碰到线。”
“别碰到我插头。”
“别把电线弄打结了。”
“这里插座满了,去别的地方吧。”
“道兄,这里还有空位……”
“你这人懂不懂规矩,没领插头不准来充电室的……你是不是冲过了现在故意来蹭?”
言修不是很了解这些人说话的意思,但他看得出来,似乎这里已经形成了某种规矩——关于吸收灵气,也就是“充电”的规矩。
这里的电线,言修是知道的——是吴先生他们那个世界里,用来输送灵气的线。但是其他的,他就不是很懂了。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言修来到曾经吴小清他们呆的主控室,但吴小清并不在,相比起之前的广阔大厅,这里的人流更加密集——但有一点很不一样,这里的人都在空中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在升天境里,除了整个门派的“行军”过程,会刻意排成某种形状,很少见到修者们在空中保持整齐的某种形状。
原因很简单,飞行过程的姿态微调是很麻烦的,运动状态还好,可以在运动中做出稍微的调整,但是在静止状态,这样的调整不仅浪费灵气,而且很没有意义——在地球上,因为人们的行动界面是二维的,很容易在某些人员密集的区域形成拥堵,出现排队制度很正常。但是在飞行世界中,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但现在,搜救队打破了这种不可能。
吴小清就在主控室,为了方便工作,主控室现在做了稍稍的改动,原有的自动打开的大门,从里面锁了起来,却在墙上开了一个小窗。
墙体小窗的边上有一个喇叭,里面不断传来搜救队的声音,里面是以升天境的语言,所说的数字——每喊道一个,都会有一个人沿着队伍走到窗口面前,然后把身上的一个小牌子拿下来,放到窗口里去——然后再拿着一个长的电线出来了。
拿到电线的人习惯性的比了一下长度,还问里面的吴小清:“这位上仙,太短了一些,能不能换一根长一点的。”
“下一位。”吴小清一脸的不耐烦,挥手。
言修看到吴小清,便径直要朝着那小窗飞过去,却不想身后有几人却拉住了他:“这位道兄,还是不要插队为好,要想早些得到这插头,吸取灵气,还是暂且去那门口领号。”
“领号?”
“对,”其中一人耐心的指着这房间门口的走廊处,一个写着“领号处”,“就去那边,只要用手指在上面按下,便有一个牌子落下,跟着上面的数字,过来排队就是了。”
说着,这位飞人下意识地看了看被改造的大厅方向:“你现在去的话,还能排前一点,大概两千多名,不过排上一两日的功夫,要是再晚,拖延下去,恐怕十天半月也未必等得到号,到时候怕是要因为缺灵倒毙在这里了。”
言修轻轻的摇了摇头:“多谢道兄提醒,我去寻吴先生,却是另有要事。”
主控室并不大,算上走廊和外面的排队空间,也不过不到百米只遥。
但这百米的距离要过去,可真不比刚才电线密布的充电室要简单。
排队的人大多一脸的颓丧之色,言修是从前线战区回来的,他见多了这种脸色——大部分都是因为灵气缺乏导致的。按照吴先生的说法,修者们在体内灵气耗到一定程度之后,自身的生理功能就会开始受到限制——身体会自动开启低电量模式。
在这个模式下,修者的神识搜索范围被大大缩小,身体灵活性的反应变差,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滞。如果灵气继续消耗下去得不到补充,整个人就会因为缺乏电量,当场倒毙——还好,在升天境中,“倒毙”整个词的意思倒不是立刻死亡,而是类似于强制关机的设置。
在倒毙状态下,人完全失去意识,没有反应,呼吸心跳大大减缓,一切的生理活动都几乎停滞。
其实按地球人的说法,叫冬眠更合适。
但在升天境,一般来说,只要是倒毙的人,通常都很难再有机会醒过来——因为修者获得灵气,是要有主动意识去吸收的,倒毙状态下,主动意识消失了,也就意味着身体主动切断了唯一的能源进入通道。
对于大部分飞人来说,其实进入倒毙状态是最差的结果——因为倒毙不算真正的死亡,自然也不会重生。这样的状态最多可以持续上百年之久——而重生不过两三个月而已。
所以理智的人,都会在倒毙状态到来之前,主动自杀。
在外界,许多体内灵气不足,进入低电量模式的飞人们,都会开始主动寻求自杀的办法,或者强行参与战斗,以最后的一点灵气作最后一搏。
但在禁地里,言修一路上,看到好多排队的人,其实都已经处在低电量模式,队伍里甚至有几个明显已经是倒毙状态,但他们周围的人看起来完全不慌张,只是视若无睹的一点一点排队。
此外,对于那些失去意识的同伴,在队伍向前移动的时候,附近的人一会主动捎上他们一起。
这些人的态度让言修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来到窗口之后,言修轻轻的敲了一下窗户,吴小清在里面头也没抬:“这里不能插队,去后面排。”
“吴先生,是我啊,言修。”
吴小清这才抬起头来,反应了一两秒,才惊讶地笑了出来:“这么快回来了?”
然后吴小清一下子拉下小窗里面的木板,这个时候,喇叭里传来的公告:“窗口暂停,后面的人耐心等等。”
“又暂停……凡人就是麻烦……不是半个时辰之前吃过饭了么?”
“一个时辰前去过了厕所,也许又要去了。”
“凡人真是麻烦啊……吃饭喝水上厕所……还要睡觉。”
“住口,上仙行事,岂容汝辈妄自揣测!”
“大声点,不然上仙听不到,他可没神识!”
吴小清从房间里出来,显然听到了不少叫唤,不过他都习惯了,对着言修道:“你带着我飞吧,去健身区。”
健身区就在吴小清他们睡觉的地方附近,因为自带一个小型的模拟重力系统,他们几个地球人在空间站里生活的时候,每天都要来这里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上的肌肉——长期在无重力环境下生活,很容易导致骨骼和肌肉系统出现轻度缺钙和萎缩。
距离不算近,如果吴小清他们像往常那样,在墙壁上借力“跳”去过,大概得十几分钟。但如果是言修带着飞,不过一两分钟就能到。
这段旅程很快,一路上,言修都能看到,空间站里到处都是随处走动的修者。这里的人和在充电室的不太一样,看起来精神要好的多,不少人手里都拿着新版的噬魂阵——似乎是在熟悉这种法器的用法。
对于言修和吴小清的出现,他们都纷纷把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很快便有人从言修的飞剑中认出了他的身份——能够在无灵区中,驾驭飞剑飞行的,整个升天境也就是言修一个了。
吴小清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刚刚进入健身区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张床躺了下去——在无重力环境中,理论上来说,以任何的方式,站着和躺着似乎都没有本质的区别。但实际上不是的,尤其是要干一些活的时候——无重力环境中人会更容易疲劳。
吴小清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冰镇的可乐,给自己倒上,然后满满的喝下去一大口,同时打着嗝问言修:“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不是还没打完么?”
“搜救队告诉我,他们已经掌握了战术,用不着我了,”言修道,“让我回来执行下一个任务。”
吴小清长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晚几天回来……这下又没好日子过了。”
言修轻轻一笑:“兵贵神速。”
“你连成语都会用了……”吴小清道,“你们神速当然简单了,带把飞剑……哎……你看看我这里,每天要处理几千号人……烦都烦死了。”
自从第一批难民们进入这空间站一来,吴小清简直就成了一名专职的柜员。因为许言和王有全都要负责地球上充电站的事情,这里的工作便全部压倒了他的头上。这个工作虽然简单,劳动强度不高,但胜在非常单一和重复——每天最多要发出去五六千个专用的充电插头。
“不能任由他们自己取用吗?”言修几乎是下意识就有了疑问。
在核弹爆炸之前,言修曾经参加过他们的会议,也自然了解当初制定救济政策时的种种措施——在最早的方案中,的确是全自动化的救济策略,当时想的也简单——既然只是要充电,那这里摆好插头,你们进来冲就是了。
但……
言修面前,吴小清苦笑一声:“当然不行。”
207 叛逆的少年期文明
别说是言修,当初制定这计划的时候,就连搜救队也认为,在充电环节不会遇到太多的问题,因为电力环节本身的许多问题,都可以通过事先的设置来完成自动化。
就拿之前在伊利斯王国发饼的例子来说吧,如果是普通的吃饭,为了保障发饼的效果,现场需要用士兵对所有被救者进行严格的监督,防止他们把饼夹带出现场。
但充电这回事,想来就不需要这么复杂了,因为可以给每个插线板设置开关时间——这就等于自动限制了每个插线板端口的充电量。
在搜救队原来的设计中,每个人在进入空间站之后,都会被分配到一个固定的位置,然后这个位置上固定一个充电端口——也就是一条电线,一边连着插座,另一边连着无线充电接口。飞人们可以把无线充电接口放在自己手掌心的位置,以他们以前吸收灵石中灵气的模样,从中吸收电力。
但仅仅第一批人进来之后半天时间,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方案就遭遇到了严峻的挑战——意外很简单,简单到让搜救队都开始吐槽自己的愚蠢。
因为一个飞人有两只手——也就是说,一个飞人至少可以用两根电线对自己进行充电。
两根电线是至少——最多的一个例子,吴小清见过一个飞人把周围几十根电线的无线电充电口贴满自己的全身,就跟医院的重症病人,全身插满了管子的造型差不多——然后吴小清和搜救队都知道了一个全新的,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下意识间形成的错误理解事实,那就是,飞人们并不只是靠手来吸收灵气。
在这之前,沈长文和叶夫根尼甚至还觉得,理论上来说一个飞人只能通过一个渠道来吸收电量。因为无线充电本身的原理,其实是电磁波的共振效应,飞人们在理论上只有一个无线电的接口,位置位于腹腔内部。如果充电的来源多于一个的话,那这两个电源之间,很可能形成互相干扰。
但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却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别说是两个电源,就算是20个,飞人也照样可以利用——他们体内的无线充电设施对空气中的电磁能量利用效率,已经完全超出地球技术的想象。
于是原来随便使用的插头和电线被全部回收回来,改成由吴小清亲自审核发放——每个人只能用一根电线进行充能。在离开空间站的时候,还需要把这跟电线还回来——20根电线攒一块,就能换一个*带走。
吴小清感觉现在的自己简直成了澡堂子的前台,来个人给个牌,再给双拖鞋,让对方进场。离开的时候,对方还拖鞋——他们再把对方的鞋还给人家。只是以*现在的市价和作用来看,不是送一双鞋的问题,简直就是20个人团购送一门机关枪带走……
这样枯燥的日子总算到了尽头……但这尽头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比起呆在空间站的无聊,这次出空间站,和言修出去一起执行的任务要比上一次去九天门危险得多。
按照搜救队规划,他们需要在整个升天境十几个点进行具体勘查,这些点有些正处于战争状态,有些刚刚经历过战争,成了完全的荒岛,还有的,也是最麻烦的地方——战争还没有逼近那些地方,他们正在全力准备提防。
准备工作搜救队都准备好了——他办事从来就是这么妥帖。
特别是搬到公司以后,在这个任务里,吴小清就基本没有再跟救援物资打过交道,所有的物资都是搜救队提前准备好,并在最合理的时间运过来的。
吴小清的装备就放在健身区的储物柜里,和之前一次出发时准备的物资相比,除了少了一个飞毯之外,最大的区别,就是多出了一把飞剑,和一块玄铁盾。
飞剑和言修的这把一样,都是特制的,可以通过手机操控,在非无灵区的范围内,也可以由言修来控制。当然,飞剑的能源还是需要言修来提供。
至于他们的工作内容……
叶夫根尼此时走进了房间,同时还打开了投影仪,开始详细说明。
这是一次小规模的闭门会议,因为本次任务的范畴并不在原有的救援任务当中,所以搜救队并没有通知沈长文,以及许言王有全来参加。
首先,叶夫根尼已经可以确定,目前整个升天境的战略态势,是完全对反抗军一方有利的。他们只需要以禁地为依托,不断从地球批量“进口”*,进行大规模投放,消耗九大派的战略储备,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九大派必然会面临崩溃的下场。
显然,九大派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一点,从他们还没开打,就派出使者过来,要求谈判就能看的出来。
但搜救队此刻还不想谈,吴小清跟那几个使者也做过初步接触,很明显,对方提出的条件完全不符合搜救队的预期。
搜救队当然希望和谈是以九大派交出至少三枚化虚石为基础——但这个条件在九大派看来,明显存在讹诈之嫌。
都不用说三枚化虚石本身的价格高低了,更关键的是在战事处在如此微妙的时刻,答应这样的条件,就好比两个真要准备开战的国家,其中一个先把自己最重要的武器装备送给对方一样。只要是智力稍微正常的人,都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九大派所谓的谈判,与其说是心虚,不如说是投机——企图不支付代价,让秩序回到以前的模样。这对于搜救队来说当然是不可能接受的。所以这次和谈基本是没戏了。
战争已经是必然,而且战争的结果,也不会有多少悬念。在反抗军这边,是几乎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以及资源,但是九大派那边,只能靠一圈存储的资源进行战斗。
别说他们现在拿*毫无办法,就算能够解决*,他们这边依靠着言修,和缴获的这块化虚石以及乾阳指……都可以说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军事已经不是搜救队现在关注的重点。
相比起战争,搜救队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也是关系到这个文明在得救之后,如何改造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以来,整个升天境关心,并想要解决的问题,但1400年的历史,升天境没有一个门派能够找到这个秘密。这个秘密现在对整个升天境的人来说,几乎是一种常识和默认的世界规则,但这规则具体是如何实现的,却完全没有人知晓。
对,搜救队这次要解决的,就是这些人的重生问题。
在搜救队的定义中,如果以文明的成熟度这个尺度,作为他们最近接触的,这三个文明的衡量标准,原始文明可以说是文明的婴幼儿,什么都不懂,只是靠本能在延续着;封建文明是文明的童年,童年的小孩会开始学着懂一些礼貌,也会开始学着打架——在成人看来都还是稚嫩可笑的;而飞人这个文明……
搜救队的形容是,叛逆的少年文明。
整个飞人文明的起源,之前搜救队都已经知道了,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一个成熟文明的成熟安排——被放在一个精致的笼子里生存。
因为这种情感上的叛逆,他们不顾一切地拿起刀,把自己和这个成熟文明之间的联系一刀切断。这个决定看起来是非常的有志气,但是在成人角度来看——毫无疑问是愚蠢的。
仅仅是拒绝学习对方的技术,拒绝接受对方安排的生活模式,并不能改变自身完全需要依靠对方才能生活的本质。
就像许多初中年龄的少年跟家里吵架,发起急来便要离家出走——带上自己过去攒的压岁钱,就企图去社会上自己活出一片天地了。
如果家里生活条件一般,压岁钱不够多,可能在外面最多折腾十天半个月,心气也就折腾的差不多了,但偏偏飞人文明这个文明非常的特殊——整个文明是靠被拆迁致富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压岁钱可以供他们随便挥霍。
在这样潇洒用钱的过程中,小孩子是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己还能用多久,未来会不会用光……
小孩子们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这钱花的开不开心而已。
就飞人文明之前的运行状态来说,大部分人显然觉得还是开心的——在天上飞来飞去,没事打打坐,有事打打架……这就像拿着压岁钱的小孩子冲进了游乐场,玩的不亦乐乎的场景一般。
至于这个游乐场是不是存在安全问题,有没有可能倒闭,他们玩的是不是太疯了……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些工作,还是需要大人来做。
对于飞人来说,搜救队,就是这样的大人。
现在,游乐场的电力已经被切断,接下来,就是要去查看一下,游乐场的安全措施到底做得如何——有鉴于接下来战争的烈度,可能将是规模空前的,对于重生系统到底能不能够支持这样的消耗,搜救团队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这也是进入到这个阶段后,救援工作最重要的,最关键的一环。
208 有些东西,越努力越难
“喂喂喂,能听到吗?我是吴小清,这个角度怎么样,还需要调整吗?”
“听到听到,这里是叶夫根尼,再往右10度左右……旋转半圈,可以了,固定吧。搜救队,喊一下言修,他又跑出去了。”
“没事,他发现了情况,吴小清你的动作再快点,10点钟方向的战斗有扩大化的倾向。”
吴小清急得一脑门子的汗,他冲击钻的钻头已经换过三次了,可钉子怎么都打不进去。
“这个点不行啊,能换个地方吗?这块是金属的!这外星人的钢板太TM硬了!边上石头不行吗?”
“不行……这里的岩层附着性很差,稍有震动就会脱落的……这样吧,你换热熔胶,把镜头沾在上面。”
吴小清拿起热熔胶枪,一边等加热,一边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自己背后的那一片空气。
就在吴小清刚才作业的时候,从那个方向已经来过三个人了,如果不是言修,吴小清有三条命都交代在这里了。现在言修不在,吴小清总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干活的时候背上不断的冒冷汗。
这种感觉是之前几次执行任务从来没有过的。
其实初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吴小清虽然被搜救队提醒过很多次关于任务的危险性,但那个时候并没有太大感觉。
因为那时候敌人都是完全陌生的,而且最初接触的时候,那些飞人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敌意,他们飞来飞去的生活模式还让人觉得挺诗情画意的——即使他们经常用飞剑打斗。但吴小清一直都是以看戏的心态来看待这一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整个任务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这中间无数次的视频资料,技术会议讨论,乃至于最后核爆炸,三昧真人,战争场面……吴小清已经从感性到理性,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深刻的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就拿刚才拿三个人的出现来说吧,因为对方出现的位置在自己身后,眼镜根本无法观察到。
从这些人出现在视野中到接近自己,不过是十几秒钟而已。这点时间对吴小清来说,还不够完完整整拧好一个螺丝的。
但这点时间就够别人要他的命了。
现在正是战争状态,就像距离吴小清最近的,那个正在发生战斗的门派来说,反抗军此时已经冲进了门派之中——这意味着这个门派基本上已经失守了。这个门派的守军基本都分散在门派周围,企图依靠自己修为的优势,杀对方几个落单的。遇到这种情况,吴小清这种目标是最容易遭殃的。
吴小清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到面前的融化胶条上,细心的把摄像头的支架粘住固定。
背后又有了动静,听声音显然又打起来了,有人发出惨叫,然后是飞剑的碰撞声。吴小清现在都能从这声音判断出两把剑碰撞之后的情形了……听声音还有段距离,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回头去看看。
“没事,干好你的事。”搜救队相当淡定,“一切数据都说明你很安全,只是被陌生环境干扰了你的危险判断系统。”
“他们在修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何况你还有可以随时呼叫紧急支援的预案……”搜救队的声音换了一个,代表他这次说的话是翻译叶夫格尼的,“可以了,清,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们这边调试一下数据。”
吴小清赶紧在岛的表面连滚带爬的进入小岛中心。
这个岛之前肯定是属于某个门派的,在入口处还能看到不少代表门派的字符,图案。许多文字眼镜都忠实的翻译了出来——天元派四大戒律……
门派内部还能看到常见的打坐资质,墙壁上甚至还用壁画刻着一些“武功秘籍”,这倒是让吴小清想起了经典的电视剧天龙八部。
只不过这些秘籍上都没有人物,画的都是剑——显然是剑法。因为飞剑不需要手持,所有的剑法图案里,就只有基本的角度和速度信息。
如果不是搜救队提醒,吴小清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物理书上的受力分析图呢,这秘籍上就都是小剑,然后是各种各样的箭头。
按照之前的经历,吴小清需要在这里等上好几个小时,主要是搜救队需要整个调试监控画面的传输信号。
这些镜头都是通过电磁波传送的,采用的传送办法是阶梯传送。
到目前为止,吴小清安装了四个点,把这四个点按顺序分成1234,那现在装的第四个点的信号,就要传送到第三个,再传到第二个,以此类推。
在这个不存在卫星的世界里,也只有依靠这种办法了——不然几千公里的范围,直接发送去空间站,这样大信息量的图像信号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吴小清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开始认真的看书。
《高一物理》的视频解说版。
是颜雁专门去申海市的一个重点高中录回来的——也是她当初的母校。
相比起之前,自己瞎琢磨的自学,现在的吴小清显然已经开始逐渐掌握了一些学习方法,加上还有视频里的老师指导——平时到了下班时间,吴小清都可以直接跟老师联系问问题的。
吴小清已经基本掌握了几条基本的物理定律,做做一些入门级的题目问题也不大了。这也让他倍觉振奋——经过一两个月的摸索,总算是入了门了。在这之前,他还参加过空间站的电路铺设工作,电学方面也基本打下了基础。起码他现在知道常规的电压是220V,频率是50HZ了。
这些知识点的掌握,对于其他普通的高中生来说,也许不过就是课本上的几个符号标志,考试时多拿分数而已。
但对于吴小清来说,却有着完全现实的意义——就像电学里的几个公式,吴小清现在天天用来计算:
一个飞人一天不动需要消耗多少电,这些电需要多久能充满。从看到一把飞剑到飞剑击中自己需要多久,自己需要如何反应才可以避免……
叶夫根尼就跟吴小清开过几次玩笑,说他现在开始学基础物理,应该算是工作培训。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吴小清的资质……实在是太差。
用颜雁的话来说,吴小清初中基本上等于没读。
学理科跟文科不一样。文科什么时候学起来都不晚,因为知识点都是记忆性的,前后之间没有明显关联。颜雁记得那时候理科班转文科的,哪怕是到了高三下学期,拼一两个月也就能跟上进度了。
但理科……就像是盖房子,地基没打好,直接在上面盖,免不了摇摇欲坠。
吴小清现在就是在这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中,艰难的一点一点往自己的知识之塔上一点一点的加东西。
他的认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叶夫根尼把他刚刚做的题目简单的批改完,告诉他:“算了,清,物理与你无缘,继续去拧螺丝吧……”
吴小清有点不甘心:“你就说嘛,错了几道?”
叶夫根尼笑:“5道。”
“那不是还对了五道么,”吴小清说,“进步很大啊。”
“5道是错误,剩下的五道,清,其中的一部分……你可能还没看懂题目。吴,你的数学基础太差了,还是先从初中数学开始学起吧。”
言修此时已经带着吴小清开始加速了,他们的飞剑在赶路时平均速度往往超过300码,吴小清一边戴防风头盔的时候,还一边说:“搜救队,我错哪了,发在眼镜上让我看看。”
他的题目批改画面很快就出现了,错误都是低级的,吴小清现在能够理解公式了,但他计算上全是问题。简单的二次方程不会解,简单的消项只消一边,两位数乘一位数会算错……
一个个错误看的吴小清特别委屈——公式都写对了,解题思路也对了,就是算错了。
“科学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叶夫格尼能体会吴小清的心情,“绝对正确,这是科学最大的魅力,也是最残忍的地方。你得习惯适应这种残忍。”
“是不是我太笨了。”在每次看到自己的成绩之后,吴小清总是忍不住这样怀疑自己。
“智商测试都给你做过十几次了,你还算聪明的。只是基础不够。”
“可我也就98,”说到智商测试,吴小清又耿耿于怀起来,“搜救队说,我们中国人平均值都有105呢!”
“我的测试结果比你更低,只有96,”叶夫根尼说,“但这不妨碍我照样能成为教授。”
“搜救队说你是工程型研究……对智商要求不高。”
“听你这么说,那你以后想去做理论研究?”
“那当然,”吴小清看着前面的言修,他们脚下的飞剑,身体周围呼呼刮过的大风,豪气万丈,“要么不学,要学肯定就要学最顶尖的!*因斯坦那样的大科学家。”
叶夫根尼的回答只有爽朗的笑。
搜救队倒是说了实话:“这很难。”
吴小清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泄去了大半:“我努力学几年还不行吗?”
“越努力越难,”搜集队说,“但这次任务结束后,会变简单的。”
209 仙侠战场
“变简单?”脑子被风吹着,吴小清的反应很迟钝,显然没有听出搜救队话中的意思,“大哥是你答应要教我了吗?”
之前吴小清总是缠着搜救队给他当“家教”,但搜救队总是拒绝。也许是大哥现在想通了?要是大哥亲自来教,那效果肯定是特别的好。
“不,”搜救队道,“前面是大片的无灵区,应该是战区……注意控制视野。”
控制视野是提醒吴小清要根据眼镜中的方向提示来转换方向。在无灵区的环境内,吴小清的这幅眼镜还是最有用的侦查工具。在神识被屏蔽的情况下,吴小清就成为了言修的眼镜,帮他先敌人一步锁定目标,决定战斗还是撤退。
听到战区两个字,吴小清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
接近战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空气的中的悬浮物开始多了起来,原本开阔的视野中,出现了大片的碎片带,这些碎片带就像公路上的减速带,让俩人不得不放慢速度。碎片的主要成分都是小石块和沙子的混合物——中间还有不少的尸体,以及干涸的血液。
看得出来,这里之前应该经历过一次非常严酷的战争,几乎所有的尸体都是不完整的。血渍还没有完全变黑,是深红色的,许多沙土都被染上了这种颜色。
许多漂浮物还带着一点点的速度,吴小清经过这些区域的时候,沙土打在身上,感觉就像是亲身置身于血色的沙尘暴。
吴小清以前是见过战场的,他对这种环境已经有了相当的免疫力。和之前的任务比起来,这个世界的战场看起来残酷,却很奇特地带着一些空灵的美感。
尸体的模样虽然千奇百怪,但周围却没有臭味——飞人们死亡时并不会屎尿横流,他们的尸体也不会腐败发臭。
倒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不存在细菌,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中,空气基本都是不流动的,细菌的流动性很差。不像在地球,因为重力场的存在,空气中的菌落可以随时覆盖每一个区域。
另外,这些飞人们体内除了自身的免疫系统,还有人为改造的另一套杀菌体系,极其有效地抑制了菌群的复制和腐蚀——具体的技术原理吴小清就不知道了,他的物理都没入门,更别说生物了。
战斗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是难得一见的,守军占到优势的一场战斗。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是最危险的——因为守军随时会出来把他们当做入侵者解决。
不过,分析战场的信息后,搜救队得出了可以继续任务的结论——守军虽然有获胜的极大可能,但他们也是惨胜,因为所有的灵石都被他们主动摧毁了。
在门派面临失守危险的时候,果断地采取焦土政策,摧毁所有的储存灵石——这是九大派联军制定下来的规则。
也就两天时间,这个规则就被其他的联军都学会并飞快地投入到实践当中。
“咔嚓!”
吴小清惊讶的看到远方出现了闪电,一开始是一道,很快又接二连三的出现了更多。这些闪电在远方的小岛上空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蓝色的电光让吴小清想起曾经玩过的游戏红色警戒,其中闪电风暴的模样。
言修有些疑惑的担心:“那是无灵区……他们如何用的法器?”
“不是法器制造的闪电,”搜救队解释,“是守军在摧毁灵石。”
灵石就是电池,高度浓缩电量的电池。在电池的结构被摧毁时,其中的电能自然会以自然的形式释放出来。升天境里没有接地一说,因为小岛的体量太小,无法完成对巨大电力的释放。所以在灵石被摧毁时,自然会通过空气来释放能量——这就变成了干闪电。
闪电风暴还在继续,对于摧毁灵石时的场景,吴小清也是第一次看,这些干闪电动静又大,每次出现的时候,吴小清几乎浑身的毛孔都要竖起来。
随着闪电的持续,言修可以明显察觉到前方的*数量正在开始减少——这代表进攻方正在逐渐失去主动权。
言修带着吴小清,悄悄从岛的另一面开始登陆,并乘着闪电出现的时机,用飞剑迅速在岛上掏出了一个深深的洞穴出来。然后俩人就跟之前一样,一个负责固定摄像头作业,另一个负责安全保障。
岛的另一面,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没有更多的灵石爆炸产生的闪电了,倒是*一个接着一个被摧毁了。听言修在无线电里说的话,应该是控制*的人都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些守军在用锤子一下一下地拼命砸*,企图把这些东西彻底破坏。
但因为这些*都是新一带产品,主体是防弹纤维,内部夹杂一些碎瓷片——不管是强度还是韧性,都是不一般的高。所以砸起来非常的不容易。
那边一边在砸,吴小清这边一边在装,最后吴小清都把活干完了,等搜救队他们调试的时候,岛上的守军还没有砸完。
他们似乎放弃通过常规手段来破坏*了,直接就把这些*朝着岛外扔了出去,然后再用飞剑追上去破坏。
但这*的设计本身就是用来防飞剑的——这些飞剑打出去之后,很尴尬的再次失去控制。几十号活下来的高手没办法,只能继续追出去先拿飞剑……
战争的胜负就从这些细节便能看的出来。即使操作者都被杀光了,这种简单的*,他们依然没办法对付。
最后的结果简直有些搞笑——在仔细的钻研了这种“噬魂阵”的构造之后,岛上的守军对继续坚守下去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然后带着剩下的,没有来得及摧毁的灵石,全都逃走了……也就是说,哪怕反抗军全军覆没,联军方面依然主动放弃了阵地。
这倒是便宜吴小清他们了,在这些人离开后,吴小清自然可以安心的在岛上呆下来。今天他也干了一天了真有些困,于是就在岛中找了个地方,铺上睡袋睡觉。
……
为了一起配合好完成任务,叶夫根尼跟吴小清的作息基本上是一致的。
如果是刚来空间站的时候,以叶夫根尼的体质,肯定是熬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的——特别是在没有酒精的补充前提下。
但是现在,吴小清都开始困了,他依然觉得自己的精力还有些剩余。
“手术”对自己产生的正面影响,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帮助他戒了酒。
达夫的毒瘾和他的酒瘾一样,已经完全得到了治愈。这就意味着,搜救队承诺自己的条件,已经全部都完成。
叶夫根尼说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害怕,这种感觉就像当初,他亲眼看到吴小清在自己面前,“表演魔术”的场景一般。
单纯以不可思议的程度来形容的话,搜救队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能力毫无疑问是魔鬼级的。
传说中的魔鬼善于和人类做交易,他可以给人提出无法拒绝的条件,换取人类的灵魂。
搜救队的目标是不是他的灵魂,叶夫根尼不知道。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倒是从来不觉得人的灵魂——哪怕是他自己的灵魂,有什么特殊和珍贵之处。
要是灵魂都这么值钱,那这个世界上创造财富最简单的方法就应该是生小孩,而且全都不需要教育——这样就能保证灵魂的“纯洁”了。
但搜救队需要自己的知识,这一点是肯定的。不仅仅是现在,这次任务需要,很有可能,在接下去的时间里,依然需要。
这个结论不难猜,因为他们从夏威夷的海底拿回来两颗*,只爆炸了一颗。而到目前为止,叶夫根尼参加的所有会议都显示,搜救队近期显然没有使用另一颗*的计划。
这就意味着自己的知识还有继续被利用的价值。
搜救队并没有直接跟自己提具体的条件,当初他对自己提到,这里的管理员可以对人实施记忆消除的手术,“可能”能够治愈他儿子的毒瘾,以及他本人的酒瘾时,所说的条件是模糊的,叶夫根尼记得当时的原话是——可能对他采取特定的手段,用于确保关于这里的信息不会泄露。
搜救队一直以来,最关心的问题便是泄密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吴小清他们都可以回地球,却单单把他留在了空间站当中。
因为另外的三个人是搜救队考察过的可靠人选,而自己……起码到目前为止,还不是。
这个问题沈长文和叶夫根尼私下讨论过——为什么他们都是教授,会被区别对待。
吴小清、王有全、许言三个人被接受很容易理解,吴小清是搜救队第一个选中的成员,这自然不需要说,许言和王有全文化水平不高,社会地位低——说出来的话如果得不到验证,根本就不存在可信度,而且他们也没办法验证。
但而沈长文和叶夫根尼不一样,他们都是教授,回到地球之后,只要他们愿意,把自己的见闻认认真真,用严谨的科学语言复述下来,单凭他们之前的声望,也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沈长文是最早加入的,和搜救队之间打过的交道也多,双方已经有了默契和信任——虽然不知道搜救队从何得出的结论,但显然他认为沈长文是安全的。而叶夫根尼——显然还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
需要多久呢?叶夫根尼心里琢磨,像沈一样用半年的时间?也许更长?这个搜集队似乎更偏爱中国人?
就在叶夫根尼对着屏幕,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发呆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屏幕中的几个监控画面中,似乎出现了一些情况!
210 死而复生的秘密
叶夫根尼刚有了动作,耳机中,搜救队的声音也过来了:“你的注意力很敏锐,受过专门的训练?”
叶夫根尼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点头道:“凡是在苏联时代生活过的人,都有过这方面的素质。”
“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叶夫根尼看着屏幕,几乎下意识想要去操控,但很快便意识到这个操作接口并不在电脑面前——所有镜头控制都是由搜救队直接负责的。而且负责这个视域的摄像头在放大倍数上已经调到了最大——几乎不存在进一步调整的空间。
“看起来,像是某种……”叶夫根尼盯着画面中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动静,最后确认道,“昆虫?”
叶夫根尼把屏幕中的目标和一局尸体的眼睛比例大概做了一下对比,很快得到这种目标的具体数字:“只有苍蝇大小……天哪……这真是人造的?”
“这一点我们已经确定很久了,”搜救队说,“这个星球的生态很简单,连细菌的样本都很单一,昆虫……在吴小清之前的视野记录中是从来不存在的。”
搜救队把视频中的那个可疑目标用红色圆圈特别标志了出来,然后用软件处理,把整个背景全部虚化——由搜救队直接控制着电脑,这个操作进行的很快,叶夫根尼感觉就像是电影中的特写镜头一般。但从画面的清晰度来看,叶夫根尼知道,其实画面只是原有的画面而已——只不过其他部分的图像被去除了而已。
这个监控的画面安装地点是在一个小岛上,因为战事,现在几乎每个岛屿周围都有不少漂浮的死尸。
搜救队在指导吴小清安装摄像头的时候,方向大多数都是对准这些尸体,以及尸体和小岛之间的空地。
搜救队之前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样安装的原因,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和叶夫根尼他们商量过——叶夫根尼甚至一直到这之前,还不知道这些摄像头具体是准备拍摄什么东西。
他和吴小清只知道,这些工作应该和寻找升天境的重生机制有关。
那只像苍蝇一样的昆虫,此刻正停在一具尸体的表面,因为相距得比较远,镜头中的昆虫看起来稍微带着模糊,但还是能够看到那些许透明的翅膀,以及躯体边上的几条纤细的,几乎看不清的腿。具体几条无法数清楚,但有一点却是非常清晰的——这个昆虫正在尸体的表面进行动作。
“言修,言修在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安全吗?”
“暂时没有危险。”
“前往3号点的方向呢,有敌人吗?”
“我得去看看。”
“快点,把吴小清叫醒,带着他一起!记住,要快!”
吴小清睡的真香呢,突然就给叫醒了,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头上就给扣了头盔,然后就是头盔和身体上霹雳吧啦的响声——这个速度把吴小清吓了一跳:“怎么速度这么快?”
“吴小清,”搜集队的喊声,“注意调整视角,辅助观察。”
“大哥,出什么事了?有敌人?”
“不,是有发现。”
“什么发现?”吴小清精神一振!
吴小清同样也是对着任务的具体目标不清楚,但既然安装这么多的摄像头,肯定是要捕捉什么目标。
至于是什么目标,吴小清之前也就是在公司,参加会议的时候,听那个叫饶鑫的,写小说的说过两句——当时他并没有听出饶鑫的意思来,但是在接到任务之后,他感觉自己大概有点懂了。
饶鑫说的是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这个星期的正常生态是如何运转的。
很显然,这个星球看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干净——除了植物园的一些植物,唯一能够看到的生物,就是那些飞人。
虽然很多岛屿看起来是纯粹的自然风光,但要按实际的生物纯净度来计算,可能比地球上,许多实验室里的植物栽培还要干净。
飞人们死亡之后,有相当一部分尸体,在长时间里没有观察到有尸体腐败现象,许多尸体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甚至因为水分的自然挥发而成了干尸。
但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即使是干尸,在经过一段特殊的时间后,也会突然开始变得腐败——最后尸体被完全分解,连基本的骨骼都没法留存。
对现有尸体的一些解剖研究显示,这些尸体身上几乎找不到人体常见的细菌,即使把尸体部分放在有菌环境下培养,细菌似乎也很难把这些尸体组织当做营养来分解。
因为他们团队里没有生物学的相关人才,又因为保密的限制,没办法把标本送到地球去研究,所以具体的原理还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飞人的组织内肯定有天然的抗菌成分。
但那些完全腐败,连骨骼都不剩下的例子,似乎又说明,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这些尸体会呈现出另外一种面貌。这两个状态之间是如何进行转换的——这一点他们完全不清楚。
第二个问题,那便是这颗星球上最大的秘密——这么多人的重生,是如何进行的?
升天境的女性不具备怀孕生育的能力,这已经是确认了的,而所有人都有重生的记忆——诡异的是,却没有一个人记得自己是如何又出现。
吴小清再笨,在看到这些摄像头的主要对准区域,都是已经发生过战斗的战场,或者即将发生战斗的战场时,就不难猜出这些摄像头的主要监控目标。
对于饶鑫的两个问题,在回忆上,饶鑫自己也有几种猜测,对于第一个问题,猜测的核心,是决定尸体腐败的因素来自身体内,还是身体外。
从种种证据显示,饶鑫更多还是倾向于身体外的。至于第二个问题,在地球上,只要是个唯物主义者,应该都不会怀疑这些人的重生肯定是受到某种因素的支配这个事实——没人相信人会在腐烂之后,突然默默的给自己克隆出一个新的身体,在一个另外的地方突然冒出来。就算是神话故事,死而复生也要有个投胎的过程。
在安装摄像头的时候,吴小清更多的认为,这些摄像头肯定是用来解决第二个问题的——看看到底会是什么样一个东西,带着全新的人体出现。
也许是一个飞碟,突然就闪出一道光柱,从里面放出一个人来。也许是一个传送门,也许是某个岛突然裂开,出现一道机关门?也许这些都不是,创造这颗星球的文明还有其他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方式。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能勾引起吴小清足够的好奇心。
“都不是,”搜救队否决了吴小清的这些猜测,“我们发现了一只苍蝇。”
“苍蝇?”
“严格来说,是一只苍蝇大小的飞行器。”搜救队此时才把视频传输了过来。
传过来的是没有经过处理之前的原始画面,上面也没有提示,乍一看整张画面,吴小清几乎看不清楚这画面中到底有什么不对。似乎就是空气中,漂浮的几具尸体而已。
这些尸体在空中以一场缓慢的速度发生着些许的位移,配合背景中的沙粒和干涸的血渍,构图和场景看起来竟然有些唯美,就像科幻片中,一场星际战争之后,留下的战争残骸。
直到搜救队在视频中,圈出目标的区域,吴小清刚才注意到目标。
正如搜救队所说的,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只苍蝇,比苍蝇更修长一些。
没人知道这苍蝇是从哪里出现的——这么小的目标,也不太可能逆向追查。这只小小的苍蝇在尸体的皮肤表面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就飞走,落到下一具尸体上。它看似漫不经心的,在所有尸体上都短暂的停留了几秒钟,最终就离开了监控区域。
“3号点的尸体数量很多,按这个速度,它起码要停留十几分钟,你们应该来得及赶过去。”
视频里面,监控画面和尸体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这也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本以为放在十几米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不管是什么东西靠近尸体,都能拍的很清楚。可最终没想到却只有苍蝇大小。要想真正把这么小的目标拍清楚,摄像机的角度起码要在一米以内。
5分钟以后,吴小清来到了3号点。
言修放慢了速度,带着吴小清在岛上一个视角最宽阔,障碍最少的地方停了下来。同时吴小清开始根据搜集队的指示,对悬浮的尸体堆进行详细的扫描。
这副眼镜不愧是外星人的产品,2分钟以后,便成功的在尸体堆中,找到了这只已经完全隐藏起来的苍蝇——它正躲在一具尸体微微张开的口腔内。如果没有这副眼镜,在这数百具尸体和各种各样的悬浮物之间,要让他们找到这么小的一只昆虫,简直比海底捞针还要困难。
但现在,不过是扫过去几秒钟的时间。
言修来到目标的尸体面前,他的肉眼已经看到那具尸体张开的嘴了。他暗中稍稍调整了姿势,在准备好之后,突然一个加速,然后整个手掌便完全堵住了那人的口腔。但这苍蝇的速度似乎比他更快,就在他有动作的一瞬间,便已经从嘴里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