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父亲
下午，苍凛城忽降大雪。不多时，地面便落了厚厚一层。玄鲤知泛月怕寒，便拒绝他去送。哪知泛月却倔得要命，硬是顶着风雪出城相送。
“鲤鱼，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听到没有？！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多加小心！”泛月重要的话说三遍，紧攥着玄鲤肩头嘱咐个没完没了。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玄鲤灵活一跃，站上龙马车。
“鲤鱼，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呐！”泛月一个劲地吸溜鼻涕，冻得浑身颤抖。
玄鲤用力点头:“放心。快回去吧。幽冥天寒，你耐不住的。”说罢，他便推门进到车里。
“鲤鱼，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泛月等你回来把酒言欢！”泛月狂拍车窗。
玄鲤拉开车窗，问道:“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你捎给大将军吗？”
泛月怔了怔，侧过脸，冷漠道:“没有！”
玄鲤道:“他可是你爹。你难道就不惦念他的安危吗？”
泛月苦涩一笑:“我父洛持可是天下无敌。只有他杀别人的份，别人岂能伤他分毫！”
玄鲤叹了口气，很是无可奈何。他伸手拍拍泛月肩膀，道:“我会替你向镇国大将军问安的。你快回去吧。”
泛月眸子一颤，声音颤抖着:“不……用。”
尽管他怪责父亲洛持滥杀无辜，可说到底洛持是他的生身父亲，他还是挂念他啊。
这些玄鲤都看在眼里，他劝道:“泛月我懂。快回吧！”
泛月把下唇咬得发白，蹙眉“嗯”了声。
玄鲤攥紧他的肩头，又松开，钻回到车里，大声招呼道:“走！”
“是！”众部下齐声回应。玄鲤的车辇随之启动。
“鲤鱼！”泛月猛抬起头。
玄鲤温和一笑:“等我回来，不醉不归！”
泛月含泪用力点头:“嗯。一路顺风！”
未听到玄鲤的回复，只闻龙马长腔嘶鸣一声，车辇急速驶离了。一大队人马紧随其后。
泛月红着眼眶追出，怎奈龙马行驶神速，眨眼间便消失眼前，只留满地的车轱辘印、马蹄印。大雪飘飘，将其慢慢覆盖。前方的一片苍茫。
“洛持已在距孤雪城二十里处的望北谷地驻扎了。”疏璃指着地图，神色严峻。
沐言直盯着望北谷地，笑道:“望北谷地，地势北高南低，即可阻挡严寒，又可时刻监视孤雪城军情，的确是个驻扎的好去处！”
疏璃认同点头，指着地图补充道:“望北谷地通洮西。洛持驻扎于此，阻断了兆麟关，便切断了达勐王支援。”
“达勐？”沐言冷笑一声。
“殿下？”疏璃疑惑瞧向他。
沐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达勐若真心想支援，怎会眼睁睁看着洛持占领望北谷地，而无动于衷啊！”
疏璃闻言顿悟，惊道:“是啊！这达勐王支援的口号比谁喊得都响亮，却未见他真正采取行动啊。”
“达勐意在坐山观虎斗。他觊觎幽冥之主的位置已久，巴不得洛持攻破孤雪城杀了乾晟呢！又怎会出兵来援啊！”
沐言的语气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既然达勐王不可依靠。而今能营救陛下于水火的，便只有殿下您了。求您给个解围的法子？疏璃也好营救陛下！”疏璃退后一步，俯首在地。
沐言直盯着疏璃，脸色阴沉无比，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也想要乾晟死！”
疏璃闻言一惊，猛抬起头:“殿下……”
她瞳孔剧烈晃动着，实难相信沐言竟能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沐言不敢看疏璃的眼睛，他慌张背过身去，嗓音颤抖着说:“你走吧！”
疏璃凝望着他，动也不动。
沐言觉察到疏璃未离，他不由得愈发慌张。他猛回过头瞪着疏璃，大吼:“我说走，你听不到吗！”
疏璃却朝他重重叩首:“殿下，陛下乃是您的生身父亲，父子血浓于水。求您给个解救的法子？”
“父亲？！”
沐言的眼泪顺势滑落。“父亲”这个词于他真的好陌生啊。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是那个将他救回幽冥的黑衣男人吗？还是那个他病重要死，深夜里蒙脸给他送药的黑衣男人呢？还是偶尔路过他门前，探头探脑却不敢近前的可疑黑衣男人呢？他迷茫了，哭得一塌糊涂。
“殿下。”疏璃闻声抬起头。
“我沐言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沐言大哭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是个孤儿。我是孤儿。”他捶着胸膛，一遍遍强调着。
疏璃瞬间泪目，她上前抱住了他。
“疏璃。别离开我好吗？”沐言缩在她怀里，就像个无助脆弱的孩子。
“嗯嗯。”疏璃温柔拭净他脸上泪水。
沐言闻言停止哭泣，紧紧反抱住她。
第40章 苍凛
“你看这里！”沐言手指地图的一处。
疏璃循着沐言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苍凛城。那里是幽冥帝国最荒凉落后的地域。是被幽冥帝国早已遗忘的地域。
“殿下，卑职不懂您何意。”疏璃看着沐言，小脸写满了费解。
“我要你收回这里！”沐言敲敲地图上的苍凛城池。
“为何？”疏璃凝眉，愈发费解，“苍凛城距离孤雪城太过遥远，而且十分荒凉落后。就算我族收回，洛持也不会在意的。”
沐言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苍凛城池，边思索边说:“据我所知，乾晟一直都在找寻洛持后方，然而却一直未有成果。按说洛持长久征战幽冥，他的后方必然强大。如此显眼的所在，怎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呢？”
疏璃眸子一颤:“殿下的意思是，这苍凛城便是洛持的后方？！”
“我只是猜想的，并不敢确定。”沐言端起下巴，神情凝重。
疏璃盯着地图，幡然醒悟，分析道:“洛持久经沙场，老谋深算。必然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后方暴露。苍凛城乃是幽冥的‘遗忘之地’，又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点。他若将后方建于此，谁也不会想到的！”
沐言来回踱步，道:“若真如我所想。洛持将后方建立于此，我族出其不意收回的话，洛持必受重创。”他停步疏璃面前，紧盯着她，漆黑的双眸中烈焰熊熊，铿锵地接着说:“我想赌一把！”
疏璃嫣然一笑，道:“卑职愿陪殿下赌到底！”
闻言，沐言眼中的火焰顿熄灭，填满了满当当的热泪:“你就这么相信我？！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失败，你的性命便会难保啊！”
疏璃望着沐言，眼神坚定不移:“若是连这份胆量都没有，我疏璃便不配做您的属下！”
“我随你一同前往！”沐言情不自禁揽她入怀。
疏璃任由他抱着，柔声道:“此行凶险异常，殿下还是留在帝越的好！”
“阿璃，我能这样称呼你吗？”沐言凝注着疏璃，泪光朦胧。
疏璃望着他，美眸雾气蒙蒙，用力点头:“嗯嗯！”
“阿璃，我喜欢你！誓要与你同在！”沐言紧紧抱住她。
“我也喜欢你！”疏璃也紧紧抱住了他。
十一抱着一大堆书开心归来，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姐……”
房内二人仿佛听到声响，双双看向门口。十一慌张躲了起来。
二人奔出门去，却见乱七八糟落了一地书。沐言拾起一本，对疏璃道:“这是我让十一去取的！”
“他就在这。我可以感觉到。”疏璃直盯着茂密竹林后的一抹黑，一脸愧疚自责。
“十一。”沐言看着那抹黑，同样愧疚自责。
十一痛苦攥紧胸襟，抬头仰望着天穹，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
规整森严的龙戟军营，疏璃协同沐言归来。
金秋双剑、腹蛇响尾本在修整军队，忽而看到如此状况，邪恶的想法油然而生。四人对视阴险一笑，挥手出剑闪身上前，不由分说便对疏璃二人一通乱劈乱砍。这是他们这辈子从没有过的默契。
“殿下小心！”
疏璃反应迅捷将沐言护在身后，仅一剑便破解了这万变的招数。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浮虚鬼剑！”四人翻身落地，看了眼疏璃手中寒光凛冽的传世宝剑，转而盯着疏璃一脸惊恐，“丫头片子，你和鬼道长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璃你……”沐言攥紧疏璃的手，凝注着她，俊脸布满了忧虑。
疏璃冷得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提剑直指四人，冷冷道:“让开！”
四人吓得一激灵，不久前的气势荡然无存，灰溜溜地躲到远处去了。
“殿下，我们走！”疏璃拉着沐言，便走进大帐。
大帐里，沐祁正半卧塌上，摩挲着宝剑，喝着闷酒。魅蛊妖姬、幽灵公主则在身旁伺候着。幽灵公主不经意回眸，正对上沐言冷冽的双眸。
“杂种！”她一惊，酒壶脱手落地，发出嘭的一声。
沐祁受惊，不慎割破了手掌。他登时勃然大怒，狠甩了幽灵公主一耳光，喝道:“该死的贱人！”
沐祁提脚还想狠踹，这时魅蛊妖姬拦在他身前，小心翼翼指了指他身后。
“什么？！”沐祁大怒着猛回过头，与沐言来了个四目相对。他有些不敢相信，用力揉着眼睛:“杂种怎么在这里？！我在做梦吧！”
沐言倾身上前，和他面对面，不卑不亢道:“你没有做梦。我是沐言！”
第41章 忍辱负重
“杂种！”
沐祁酒醒回过神。
沐言瞪着沐祁，眼神冷冽。
沐祁不悦蹙眉，恶狠狠地问:“谁许你进来的？！”沐祁说着瞧向沐言身后。
疏璃垂眉拱手抱拳，回道:“回殿下是卑职！”
“呵呵。原来是美人啊！”沐祁冷笑一声，随即走向疏璃，攥紧她的肩头，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疏璃施一礼，道:“卑职答应殿下，再也不能与二殿下有干系。”
沐祁捏起疏璃的下巴，咬牙一字一顿:“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疏璃态度卑恭，答道:“卑职携二殿下前来是给您出谋划策的。”
“好个出谋划策！”沐祁暴怒着狠甩了疏璃一耳光。
疏璃当即嘴唇破裂，汩汩冒血，白皙细嫩的小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尤其显眼。
“阿璃！”沐言见状便要上前。
疏璃却摇摇头，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沐祁何时需要这个杂种出谋划策了！该死的贱人！”沐祁挥剑直刺。
疏璃不躲不闪，沐祁这凶狠的一剑，直刺入她胸口。疏璃疼痛，闷哼一声，却依旧持礼而立。
“你……”沐祁一惊，抽回利剑。
大量的鲜血顺势从疏璃的伤口喷涌而出，大滴大滴落到地上。疏璃轻咳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阿璃！”沐言顾不得一切，奔上前去抱住了她。
“美人。你若不与这杂种同流合污，我又怎会忍心伤你。”利刃脱手而落，沐祁蹙眉盯着疏璃，表情疼惜不已。
沐言怨恨瞪着沐祁，声嘶力竭:“你误会她了！杂种是来给你为奴的！”
“为奴？！”沐祁双眸一颤。
沐言大声道:“没错。杂种是来给大殿下您做奴隶的！”
沐祁冷哼一声，斜睨着沐言:“你不是一直都不肯屈服于我的嘛！什么时候想起主动登门恳请为奴了？！”他瞥了眼疏璃，转而看着沐言，冷笑着接着道:“你不是对我的人心存什么歪心思吧？！”
“奴才不敢！”
沐言不得已松开疏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沐祁重叩首。
沐祁看着俯首在地的沐言，得意洋溢了一脸。
“杂种沐言，请求永生永世为大殿下的奴隶！”沐言再叩首。
沐祁扯住沐言头发，居高临下道:“你若是能从我垮下钻过，我沐祁便允你做我的奴隶！”
沐言蹙眉望着他，放在地上的双手猛然攥紧。如此侮辱，简直是挑战他做人的底线。
“怎么？！你不肯吗？！”沐祁一瞪眼，踹了他脸一脚，“看来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啊！”
沐言抹了把嘴角的血，回过头仰望着沐祁，大声道:“奴才谨遵殿下旨意！”
“殿下。”疏璃抚着伤口，含泪朝沐言不停摇头。
沐祁怒踢疏璃一脚，不耐烦对沐言大吼:“快点！”
“是！”沐言恨得咬牙切齿，将拳攥得咯咯作响。
“快点！”沐祁分开双腿，一遍遍催促着。
沐言咬着牙，忍辱负重爬了过去。
“杂种就是杂种。永远都是那么低贱。”沐祁狂妄地哈哈大笑。
沐言躬身跪地，十指紧抠地面。
沐祁，今日你强加给我的侮辱。
我沐言日后必将加倍奉还！
雄壮威武的龙戟军，奔波在去苍凛的路上。
“阿璃，你别强撑了。快到车里来吧。”沐言透过车窗，哽咽着一遍遍唤着。
疏璃直视着前方，平静道:“殿下，天寒地冻。您请速速回车里去吧。”
“阿璃，你的伤口又淌血了。我求你快进来吧！”沐言凝注着疏璃锁骨间那渐红的绷带，心疼得泪光朦胧。
“殿下，行军争分夺秒。恕卑职不能！”疏璃朝他行以一礼，便骑着逐日神驹奔到前面去了。
“阿璃！”沐言探出头朝着前方大喊。
而疏璃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他眼前。
“别喊了！快回车里去吧！”身侧忽传来十一熟悉的嗓音。
沐言寻声而去，却见十一一身龙戟将士装束，骑着幻影神驹跟在他车辇旁。沐言直盯着他，瞪大了眼睛:“十一！”
十一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姐既已跟沐祁立下军令状，若不加紧行军，遗失了战机，可是要被处死的！”
沐言垂眸，道:“这些我自然知晓。可她有伤在身，如此奔波，我担心她会受不了。”
十一眉头拧紧，叹了口气:“不久还将有一场恶战，姐她还要负伤顶阵。若不是你太没用了，姐她岂会这般被动！”他转过头瞪着沐言，一脸怨气。
“我……”沐言愧疚耷拉着头，无可争辩。
“希望你的猜想是对的！”十一降速退到了后面。
沐言闻言心脏一紧，遥望着前方忽隐忽现的青衣，眸中雾气弥漫。
第42章 偷袭
苍凛城最深处，肮脏不堪、乌烟瘴气的幽冥难区。自苍凛城陷，无家可归的孤儿，无人照顾的老人，以及伤残的幽冥将士，便被赶到了此处。是自称高贵的神族人绝不会踏足的地方。一硕大的白色救济棚却不知何时，竟屹然矗立在了那里。来此求医问药，领取粮食的幽冥人络绎不绝。
“泛月哥哥，大米没了！”谷谷扯着嗓子大喊。
“来了来了！”
泛月亲身上阵，忙得不亦乐乎。他背起三大袋大米奔了出去，大声问道:“到谁了？！”
“泛月哥哥，这个小姑娘！”谷谷指指前面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儿。
泛月盯着女孩儿，皱紧了眉头:“你？！”
“嗯。”小女孩儿怯怯点点头。
泛月打量打量大米，又瞧瞧女孩，摇了摇头。
女孩儿顿急得哭了出来，哆哆嗦嗦地说:“好哥哥，求求您。我弟弟妹妹就快要饿死了。”
谷谷感同身受红了眼眶，扯着泛月衣服，哽咽着恳求:“泛月哥哥，帮帮她吧！”
泛月摸摸谷谷头，旋即伸手擦净女孩儿脸上泪珠:“小美人，快别哭。哥哥没说不给你啊！”
“哥哥？！”女孩儿眨眨大眼睛。
泛月温和一笑:“哥哥是看你太小了，舍不得让你背这么重的大米啊！”
“泛月哥哥，我可以！”谷谷高高举起手。
泛月疼爱摸摸谷谷头，道:“哥哥也舍不得让你背啊！”
“好哥哥，别看我这么小，我背得动的！”女孩儿将背板展示给泛月。
泛月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体，鼻尖酸涩:“傻丫头，哥哥帮你吧！”说罢，他径自驼起了那三大袋大米，走到女孩儿跟前。
女孩儿蹙眉摇摇头:“哥哥，这些吃的太多了。不用这么多的。”她望着泛月眼神是那么的单纯。
泛月摸着她的头，泪光潋滟:“乖孩子，这些一点都不多。”
“是吗？”女孩儿咬住下唇。
“嗯嗯！相信哥哥。”泛月暖笑着点头。
女孩儿信以为真，随之点点头。
“走！带哥哥去你家吧！”
“好！”
女孩儿冲泛月甜甜一笑，起身走在前面。
“真是造孽啊！”
泛月背着大米，红着眼眶追了过去。
夜深人静，泛月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看看身侧的谷谷，这孩子累了一天，早已睡熟了。他给谷谷掩了掩被子，披了件衣服，便翻身下床。
“天真阴啊！”
泛月坐在窗前，吹着冷风，喝着冷酒。忆起这数日来遇见的形形色色的冥人，他的心脏不由得愈发刺痛。父亲洛持罪孽深重，他能偿还的却是微乎其微。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这么的无能。泛月望着天空，控制不住地流泪。
苍凛城北门，以其凶险难攻的万丈悬壁闻名。此时，悬壁底却无声无息汇集着黑压压的龙戟将士。为了不被敌人发现，所有的行动都是摸黑进行的。
疏璃之所以选择最难攻的北门，原因主要有二。第一，便于隐藏影踪。第二，则是守卫松懈。看来护城将军应该十分“看中”这个北门，故而安排的守卫较其他三门少了一成。
“将军，将士们准备就绪了。”
部下瑜璟匆匆归来，拱手抱拳汇报。
“将军，是否行动？”银欢与瑜璟并排而立，行礼请示。
“此时恰临巡逻卫换班，正是最涣散的时候。”疏璃望着渐渐被乌云吞噬的弯月，黑曜的双眸愈发乌黑，“机不可失！出动！”
“是！”银欢、瑜璟得令引兵窜出。
疏璃倾身将要飞出，身后却忽传来沐言低沉的嗓音:“阿璃。”
疏璃不忍回头，轻声道:“殿下，您请安心待在此地！”
“阿璃！”
沐言凝视着疏璃背影眼眶通红，想奔上前。
十一将他强势拉回，对疏璃道:“姐你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好他的！”
疏璃会意点点头，便挥剑飞出了。转眼之间，她便埋没进了滚滚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沐言望着那暗藏着无数杀机的黑暗，无语凝噎。
“有人偷袭！”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随之便是混乱的厮杀之声。
泛月持酒盏的手一抖，酒水喷洒而出。他循声而望，只见城内火光冲天，耀眼异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是死亡的味道。
这时，一浑身是血的将士推门而入，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少主快走！”话音未落，他便倒在了血泊中。
谷谷被惊醒，一眼瞧见那浑身是血的人。他顿吓得缩进被子里大哭:“杀人了！”
泛月窜到谷谷身前，慌慌张张给他披了件衣服，便抱起他奔到了外面。
第43章 幽冥有佳人
“可恶！你们究竟是如何潜入的？！”
甘敬咬牙勉强接住了疏璃的利剑。他已与疏璃战了数十场，每一场他都战得很勉强。这小姑娘外表看似柔柔弱弱，没想到竟如此高深莫测，逼得他不得不拼劲全力应对。
疏璃微微一笑:“将军这就说得不对了。这苍凛城本就是我族土地，何来的潜入啊？！”她蹙眉一压，用讥讽的语气接着道:“若说潜入，应该是你们品德高尚的神族才对吧！不，原谅在下说错了话。应该是侵入！”
甘敬顿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强势迸发神力夺剑刺出:“我杀了你，狡黠的冥人！”
疏璃轻笑着倾身后退:“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甘敬不由得愈发恼愠，猛发力刺出一剑:“我杀你！”
他这一剑极其极端，对手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
“是吗？”疏璃一笑，笑容轻蔑满满。下一秒，她竟迎剑而上。这一招尤其大胆，就是将胸口送给对手刺的。
甘敬见状大喜，胜利十拿九稳。他一转剑锋，攻势更加凌厉，想一招令疏璃毙命。
疏璃等的就是此时，她一笑迅捷一转身。手中的利刃以光速直刺入甘敬的胸口，随之光速抽出。她收回剑，剑上光洁的不沾一丝血。
甘敬看着鲜血从伤口大量涌出，却并未感到一丝疼痛，足见动剑者剑速之快。
疏璃回过身，垂眉朝他深深一揖。
“浮虚鬼剑果然名不虚传！死在你手中，我甘敬心服口服！”甘敬说着便吐了一大口鲜血，抚着伤口倒在地上。
疏璃红着眼眶，再深深一揖。
“你不必心存愧疚。”甘敬用尽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便阖上眼睛无了声息。
疏璃垂着头慢慢转过身去，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无息滑落。
水晶之泪为谁而落？
是那逝者还是那生者？
城里到处都是互相拼杀的将士，尸横遍地，赤血淋漓，宛如地狱般恐怖瘆人。泛月抱着谷谷左闪右躲着那些夺命的兵器，拼尽全力奔跑。
“哥哥，我怕！”谷谷缩在他怀里，吓得一个劲地哭。
“没事的没事的。哥哥保护你，别怕。”泛月故作冷静哄着谷谷，双腿却忍不住一阵阵的发软。
“哥哥～”
“别怕！”
泛月咬紧牙关，一路猛冲。不知冲出多远，他倏地停住了。他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着，急得满头大汗:“城门？城门在哪边来着？！”他太过惊慌，以至于都寻不得城门所在了。
“去死！”
身后忽袭来一股劲风，杀意凛冽。
泛月猛回过头，武器的寒光顿晃得他睁不开眼。一浑身是血的幽冥将士，朝他恨意满满挥出了一刀。
“哥哥！”
谷谷吓得闭上眼睛，攥紧泛月衣襟。
泛月却僵在那里，吓得动也不能动。他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近的刀锋，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忽从前方窜出一条凌厉青绸，将幽冥将士的尖刀紧紧捆绑，任凭那将士怎么用力也不能挣脱。
泛月冷汗岑岑，慢慢抬起头，只见宫墙之上一抹澄澈的青衣傲然而立。青衣的身形修长曼妙，如仙鹤一般高贵典雅。她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长发随风舞动，更填了几分神秘美感。
“你难道没看到他怀里还抱着孩子吗？”青衣蓦然发声。声音婉转动听、摄人心魄，比那黄莺的歌唱还要美上几分。
泛月听得心头一动，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不能分辨敌我，论罪当诛！”
青衣翩翩而来，轻盈降落在泛月面前，留给泛月一抹动人的背影。
“属下不是故意的。求将军大人饶命啊！”那将士慌张俯首在地。
“这次就饶过你。若有下次，杀无赦！”青衣好听的嗓音忽变得严厉霸道，震慑力十足。
泛月听得又是心头一颤。
“是是！”那将士重重叩首，旋即躬身而退。
“把那孩子放开，我饶你不死！”
青衣慢慢转过身，冷冽的眸子直盯着泛月。
泛月却看青衣的脸庞看得出了神。真是幽冥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她的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顾盼留媚，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美得不可方物。真乃极品尤物。
“把那孩子放开，我饶你不死！”
青衣动人心弦的嗓音再次响起，只不过却多了几分不耐烦。
“啊？！”
泛月沉沦青衣的倾世容颜，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把那孩子放开！”
青衣耐心耗尽，直飞出青绸紧缚住泛月喉咙。
泛月察觉脖子疼痛，才回过神来。他扯着喉间的青绸，大声道:“美女，咱们有话慢慢说，别动粗行吗？”
第44章 蛇蝎美人
“放了那孩子！”
疏璃一蹙眉，缚着泛月喉咙的青绸猛地缩紧。
泛月立马被勒得脸色发青，剧烈咳嗽起来。他承受不住，抱着谷谷跪倒在地。
谷谷吓坏了，大哭着帮泛月扯绸缎:“泛月哥哥，泛月哥哥，……”
泛月遍地打滚，咳得厉害。
“坏人，我跟你拼了！”
谷谷气极败坏，如野牛般朝疏璃撞去。
疏璃吃了一惊，收回了青绸，却未躲闪。
谷谷重重撞在疏璃身上，疏璃顿被撞得一趔趄，往后连退了几步。她立在那里，看看谷谷，又看看泛月，神情惊愕。
“勒死我了。”泛月瘫在地上，抚着胸口呼了一大口气，“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泛月哥哥，你快走！”谷谷冲上前，紧紧抱住疏璃。
“傻小子！”泛月挣扎着站起。
“泛月哥哥，你快走啊！”谷谷扯着嗓子朝泛月大喊，旋即更加大力的抱住疏璃，用凶狠的小眼神瞪着她，“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泛月哥哥的！”
这时，恰逢盘龙的一队残兵杀将过来。为首的一眼看见泛月，便携众将前来紧急护佑:“保护少主！”
泛月闻言身子剧烈一抖。
“少主？！”
疏璃颇为深意的看着泛月，直看得泛月遍体生寒。
“少主您没受伤吧？”为首的仔细检查着泛月的身体，仿若疏璃根本不在身旁。
“少主？！”疏璃锐利的目光自下而上将泛月打量了个遍，直盯着泛月的眼睛一笑，“莫非我今日还有意外之喜？！”
泛月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疏璃美眸中烈焰熊熊燃烧着:“久闻洛持大将军家的羽墨剑心天下无敌，不知少主大人您能否赏脸与在下切磋切磋？！”
“低贱的冥人，你有甚资格与我家少主切磋！”为首的一声大喝，协同众将士护在泛月身前。
“少主大人您若是肯赏脸，在下便考虑放过您的属下。”疏璃巧笑嫣然走上前。谷谷却不知为何竟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泛月鼓起所有的勇气，哆哆嗦嗦地总算说得:“我……不打女人。”
“哦？！”疏璃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本少主……不欺负女人。尤其是你这种……柔柔弱弱的女人。”泛月颌首冠冕堂皇说着，双腿却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
“那这样说来。少主大人倒是正人君子了。”疏璃迷人笑着，缓缓走近。
“废……话。”泛月慌张后退。
众将士赶紧将泛月护在身后。为首的大义凛然喊道:“少主快走！这里交给我们！”说罢，他们便大呼小叫着朝疏璃扑了过去。
泛月咬牙攥紧双拳，便转过身朝前面急速跑去。他拼命跑拼命跑，将自己的潜能全部激发。他可不能被这个蛇蝎美人逮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跑着跑着，忽而看到前方的城墙之上竟立着一个人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了人影的真面目，那就是刚才的那个蛇蝎美人啊。他顿吓得腿软跌坐在地，望着疏璃一个劲地抖:“蛇蝎……美人。”
疏璃居高临下睥睨着泛月，讥诮笑道:“少主大人，您的腿速果然不一般啊！”
“当……然。”泛月吞了口口水，连滚带爬起来，拖着两条软趴趴的腿努力往前跑。
“跑得还真是快呢！”疏璃一笑，轻身一跃追出。
泛月直跑出城，深一脚浅一脚的奔在沙漠中。他边跑边回头看，不见青衣身影，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看来我是甩掉她了。”
“甩掉谁了？！”婉转动听的女声从前面传来。
泛月喘着粗气，应答道:“当然是甩掉那个蛇蝎美人了！”
忽而觉得哪里不对，他回过头望向前面，只见青衣抱剑正立在他前面不远处，正在挥手向他致意:“嗨！少主大人！”
“我滴娘呀！”
泛月赶紧来了个急刹车，慌慌张张绕过疏璃，接着往前面狂奔。
“少主大人，前方有流沙漩涡！”疏璃在身后大喊。
“流沙漩涡也没你可怕啊！”泛月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狂奔，忽而想到哪里不对，他猛睁开眼睛，“什么！流沙漩涡！”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脚下一沉，紧接着他便陷进了流沙里。
“我靠！不是吧！”泛月拼命挣扎着，却越陷越深。他急得冒汗，出于求生的本能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少主大人，我都告诉过您了，前面有流沙漩涡。您说您怎么就不听呢！”疏璃腾在泛月上空，连连叹息摇头。
“美人快救我！”
泛月扑腾着，撕心裂肺的大喊。
第45章 蛇蝎美人也害羞？
“少主大人您称谓在下什么？！”
疏璃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降落在泛月身前。流沙涌动翻滚，她却不受丝毫影响，巍然不动。
“美人美人！”
泛月大半个身子都陷入了流沙之中，他扯着嗓子朝疏璃大喊，嗓子都喊哑了。
疏璃蛾眉蹙起:“您貌似少说了‘蛇蝎’二字吧。”
“额～”泛月俊脸一僵。
疏璃眯眼一笑，俯身贴近:“您是称谓在下‘蛇蝎美人’的。在下没有说错吧？”
“没……有。”泛月慌张摇头，“我一直称谓你……‘美人’啊。是你……听错了吧。”泛月心虚地不敢看疏璃眼睛。
“或许吧！”疏璃直起身子，拱手抱拳朝泛月施以一礼，“少主大人您乃名门之后，神力高强，在下不能及。在下相信您能自己上来的。”疏璃说罢，轻盈一跃飞出了流沙漩涡。
“喂！美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泛月狂挣扎，却越陷越深，流沙直埋到他肩头。
疏璃颌首，提醒道:“少主大人，您若是再动一下，您的整个人便被流沙彻底掩埋了。”
“蛇蝎美人，你果然是蛇蝎美人啊！”泛月气急败坏，骂骂咧咧，“长得那么漂亮，心却如此黑。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疏璃不怒不恼，异常庄重地朝泛月行了个礼:“少主大人，您一路走好！”
“你个毒妇！”
“心狠手辣！”
“告诉你，本少主可是知道很多军事情报的。”
“你不救我，等着后悔吧！”
“悔得你肠子都青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被掩埋进了流沙里，无了声息。
“知道很多军事情报，这个倒挺有意思的。”疏璃一笑飞出青绸，一下便破了流沙漩涡。
“咳咳咳～”
泛月抚着胸口跪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吐出了不少黑乎乎的泥沙。埋进流沙里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差点没憋死他。
疏璃慵懒撩起眼皮，不耐烦地问:“少主大人您还没恢复好吗？”
“没！”泛月掏出鼻孔里的泥沙，怒瞪着她没好气。
“那在下帮帮您吧！”疏璃作势要出手。
“不用！”泛月吓得往后一跌。
疏璃忍俊不禁，道:“少主大人您实在太慢了。在下可等了您好久了。”
“谁让你非等到我掩埋进沙子里才出手的？！”泛月横眉一瞪眼，“告诉你本少主爱干净。不收拾干净，本少主是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
“少主大人这里又冷又黑，您一直待在此地也不是办法啊。”疏璃飞出青绸，紧紧捆绑住泛月的腰，强拉他上前跟自己面对面，“这样，您随在下回苍凛城，在下给你烧热乎乎的洗澡水，好好泡个澡岂不是更好。”
两人近在咫尺，近到泛月可以清晰嗅到疏璃清新可人的体香。泛月凝注着疏璃一脸痴醉像，傻呵呵笑道:“你好香啊！”
疏璃小脸倏地红透，不由分说便甩了泛月一耳光。
“你干嘛打我！”泛月捂脸看着疏璃，神情错愕。
“谁……让你……无礼了。”疏璃娇羞低着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泛月觉着疏璃娇羞的模样可爱至甚，竟情不自禁伸出手捏捏她脸颊，大笑道:“原来蛇蝎美人也会害羞啊！”
“休得无礼！”疏璃扬手又甩了泛月一耳光。
“我嘞个去！”泛月俊秀的两颊各自印上了一个显眼的红巴掌印。他捂着两颊，泪汪汪的，可怜巴巴地说:“你干嘛又打我！”
“你再这般无礼，我便杀了你！”
疏璃强装着冷戾，扼住泛月喉咙。她紧盯着泛月的眼睛，手却一直在颤。在泛月面前，她所有的伪装全都荡然无存了。
泛月轻易便移出喉咙，摸着她的小脸调笑道:“看你模样应该是爱上本少主了吧！要不然怎么不舍得动手啊？”
“你找死！”疏璃涨红了脸，挥起拳头。
泛月伸手攥住她的拳头，笑嘻嘻地接着道:“爱就爱，你直说了便罢。何必如此费尽心机吸引本少主注意呢！”
疏璃何曾被人如此调戏过，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无赖！”
泛月捏起疏璃下巴，细细端详着她的面庞:“啧啧。瞧你这姿色倒也不错，给本少主做个侧室还是可以凑合的。”
“你给我去死！”
疏璃猛飞出一脚。
“啊！”
泛月惨叫着飞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他捂着胸口，疼得遍地打滚。
疏璃厌恶瞪了他一眼，用没有感情的语气说道:“起来！”
泛月瘫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息:“我被你打残了，起不来！”
第46章 阿璃归来
“你若不起，我便杀了你！”
疏璃冷酷无情，竟然挥手出剑。
那宝剑杀意腾腾，凛冽的寒光闪得泛月心脏一紧:“不是吧。”
疏璃美眸一瞪:“你起还是不起？！”
她的语气强势而凌人，根本不给人留置疑的余地。
泛月吓得一激灵，一通点头:“起！我起！”
“那就快点！”疏璃提剑直指。
泛月听话从地上窜起。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敏捷。
“走！”疏璃一扯青绸。
泛月低着头，乖乖地走到前面。
“快点！”疏璃从后面狠踢他屁股一脚。
“知道啦知道啦。我快走！”泛月捂着屁股，怒瞪着疏璃没好气。
“信不信现在就要你封喉啊！”疏璃剑横泛月喉间，小脸怒意更浓。
泛月冷哼一声侧过脸，冷嘲热讽道:“信！你个毒妇心狠手辣，什么做不出来啊！”
“你！”疏璃拿剑的手一抖。
泛月斜睨着她，神情鄙夷。
“你给我走！”疏璃气红了眼，声嘶力竭。
泛月颌首，冷冷地说:“你若想要本少主走，就把这柄破剑拿开！”
疏璃怒收回剑，狠踹了他屁股一脚:“给我快点！”
“知道了！”
泛月揉揉屁股，瞪了疏璃一眼，慢吞吞地走在前面。
“快点！”疏璃跟在身后，边走边踹。
“我知道了！你别踹我了！”
“再多嘴！”
“心狠手辣的毒妇。踹得本少主的屁股都要开花了。”
泛月揉着屁股，不满地小声嘀咕。
“你嘟囔什么呢？”疏璃霸气一声吼，泛月抖三抖。
“我忙着走路，哪里顾得上说话！”
“快点！”
疏璃朝着他的屁股又狠踹了一脚。
“知道啦！！！”泛月毫不示弱，扯着嗓子大喊。
“……”
苍凛城中，龙戟将士东奔西走，忙着收拾战场。沐言、十一一前一后缓缓走入城里。城里尸横遍地，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沐言的瞳孔被染得赤红，头更是一阵阵的晕眩。他的身体不受控地往后倾去。幸亏十一及时从背后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十一仿佛看惯了这种情形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沐言冷汗岑岑，摇了摇头:“我……没事。”
十一“切”了声，松开了手。
“谢谢。”沐言勉强站稳，旋即四处张望寻找那抹他最惦念的青。然而眼见之处，皆是赤红一片，并无那抹青的影踪。他不由得心急如焚，拖着两条软趴趴的腿不顾一切地往前奔:“阿璃！”
“喂！”十一神情紧张，紧跟着追了过去。
瑜璟、银欢领着众将士正在清理军用物资。二人见沐言来到，立马跑过来，一齐拱手抱拳行礼:“禀殿下，我龙戟军已成功拿下了苍凛城！”
“辛苦你们了。”沐言敷衍点了点头，随即望向二人身后，只顾寻着那抹青。但疏璃并未如他所想，出现在那里。他的大脑瞬间空白:“阿璃！”
瑜璟、银欢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沐言。银欢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可是在寻疏璃将军？”
“对！你们有没有看到她？！”
沐言敛回目光，直盯着她二人情绪激动。
二人蹙眉对视一眼。瑜璟拱手抱拳，道:“回殿下，卑职二人并未看见疏璃将军！”
银欢随之摇摇头:“自从入城后，我二人便与疏璃将军分散行动，直到现在确未见到疏璃将军身影。”
瑜璟神色凝重，猜测道:“疏璃将军莫非是受伤……？”
“受伤？！”
沐言闻言心脏狂跳不止，他拨开二人朝苍凛更深处奔去。他的阿璃万万不能有事。
“姐！”十一随之。
瑜璟、银欢见状不好，赶紧组织众将士寻找。
沐言疯找一通，也未见疏璃影踪。他的理智彻底丧失，整个人都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十指紧抠着地面，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阿璃，我的阿璃！”
十一流泪瘫坐在一旁，还存有一丝理智:“混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没听过吗！既寻不得我姐的尸身，那就证明她还活着！”
沐言闻言清醒了几分，他泪流满面看向十一，铿锵有力地说:“若是阿璃受伤，我二人需快些寻得她才是！”
说罢，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嗯！”十一紧跟着站起。
二人刚要行动，这时忽闻银欢一声大喊:“殿下！”
二人循声而望。
银欢奔到二人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禀殿下，疏璃将军回来了！”
“阿璃回来了？！”沐言无神的眼睛绽放光芒。
“嗯！疏璃将军回来了！”
银欢开心笑着，使劲点头。
第47章 似曾相识
“阿璃。”沐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太好了。”
十一忍着眼泪，哽咽道:“我就知道！我姐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嘛！”
“那她现在何处？！”沐言扯着银欢，情绪激动万分。
未等银欢作答，便闻一声美妙的少女嗓音自远处传来，嗓音熟悉至甚:“小言！”
沐言猛抬起头，只见疏璃用青绸扯着一神族男子缓缓而来。
“阿璃！”
沐言不顾一切冲身过去，紧紧抱住了她，流着泪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疏璃不厌其烦应着。
十一看着幸福相拥的二人，低着头默默离开了。
泛月则是一脸厌弃地移开了目光:“恶心！”
“有没有受伤？！”沐言从上到下仔细检查着疏璃的身体。除了胸口那处沐祁所伤，疏璃的身体并无他伤。而裹着伤口的白色绷带不知何时早已变得殷红，无处可去的血液透过疏璃的胸襟源源不断涌出来，形成一块硕大的花状褐色血斑。
疏璃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巧笑嫣然:“小言，我没事。你尽管放心好了。”
沐言直盯着她胸前的那块血斑，眼眶通红:“阿璃，你的伤口撕裂了，需要重新包扎。”
疏璃掩住那块血斑，强硬笑道:“小言，我真没事！”
沐言紧握住疏璃的手，命令道:“银欢，这里交给你。疏璃将军伤口撕裂，我需带她去做紧急包扎。”
“疏璃……将军？！”
泛月回过头看着疏璃，眨眨大眼睛。“疏璃”这名字好生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银欢抱拳朝沐言行以一礼，便走到泛月身边，“跟我走吧！”
泛月却紧盯着疏璃，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口中一遍遍念着“疏璃”。时光倒流回他的孩提时代，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女孩儿身影自他脑海最深处忽现。
“喂，神族佬！”银欢一把揪住泛月衣领。
泛月蹙眉凝注着疏璃，眼睛眨也不眨，大声道:“喂，毒妇！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休得无礼！”银欢横眉怒目，厉声大喝。
“他是？”沐言直盯着泛月，秀眉不悦地蹙起。
疏璃平静道:“他是洛持之子。”
“洛持之子？！”
沐言瞳孔收缩，有些不信。洛持乃是一名骁将，为何他的儿子看起来却是一副软瓜像，懒懒散散的，甚至还有几分不正经。
泛月就当其他人根本不存在，直朝疏璃走过来。
银欢想上前阻止，却被泛月一把远远推开。
泛月径直来到疏璃面前，直盯着疏璃的眼睛，神情无比认真，问道:“毒妇，你是不是曾经来过镇国大将军府？”
沐言挡在疏璃身前，冷着脸问道:“你便是洛持之子？！泛月？！”
他自上而下查验着泛月，不错过丝毫细节。
泛月看都不看他，伸手扯开他直冲疏璃，没好气道:“毒妇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到底有没有去过镇国大将军府？！”
疏璃蛾眉微皱，似乎有些许印象。但记忆却恍恍惚惚的，模模糊糊的，她能忆起的只是零星的碎片。是……那个曾经帮助过她的肥胖男童吗？！叫什么来着？！胖子还是胖堆儿？她记不清了！锥心疼痛滚滚袭来，痛得疏璃忍不住咳嗽起来。
“带他走！”
沐言气急败坏一把推开泛月。
“是！”
银欢强扯回泛月，拉扯着他朝外面走。
“你到底有没有去过那里？！”
泛月不情愿地后退，直盯着疏璃，满目急切。
疏璃不看他还好，越看越咳得厉害。她捂着伤口，咳得弯下了腰。
“阿璃，我们这就去治疗！再忍一下！”沐言打横抱起她，慌慌张张往苍凛首府跑。
“喂，小伙！你知不知道你们疏璃将军是哪里人啊？！”
泛月扒着牢门，朝一离自己八百丈远的幽冥将士大嚷。自泛月进到牢里，冷寂的牢房便变得热闹了。他一会儿跟这个将士谈谈心，一会儿又跟那个将士咨询咨询疏璃的情况。将士们被他烦到崩溃，几次举刀想要杀他，却又不得已放了下来。故而，将士们都站得离他远远的，正所谓耳不闻心不烦。
无人理会，在泛月这里什么都不算。他还可另寻他物，他跟墙壁说话，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啊。
泛月问墙壁道:“喂！幽冥牢房的墙壁，你知道你们疏璃将军是哪里人吗？！”
墙壁高冷立在那里，没有回应。
泛月却像听到了一样，捏着下巴“奥”个不停。
墙壁述说完毕，又板着脸立在那里。
泛月一拍大腿:“原来她是你们这的人啊！”
第48章 绝不轻饶
军医轻轻推门，从里房走了出来。
“阿璃，她情况如何？！”
沐言扯住军医衣服，心急如焚。
十一紧跟着问道:“我姐她怎样了？！”
军医拱拱手，回道:“殿下，您不用担心。疏璃将军已经没事了。”
“真的？！”沐言皱眉望向房里。隔着屏风，他看到疏璃半卧塌上，也正往他这里看。
“阿璃！”沐言直盯着疏璃，冲身进去。十一、军医紧随其后。
“小言。”疏璃瞧他进来，便要起身行礼。
“你有伤在身，别乱动！”
沐言立即制止她，将她按在塌上。
疏璃轻咳一声，拱手抱拳道:“那阿璃便失礼了。”
沐言坐在塌边，嗔怪道:“跟我何来这么多的礼节！”
疏璃一笑:“该有的，必须有！”
沐言凝注着她一脸心疼，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命你躺下！”
“阿璃遵旨！”
疏璃再施一礼，随即乖乖躺下。
沐言回过头，朝军医招呼道:“请您为疏璃将军诊治！”
军医垂眉，道:“殿下，臣下已为疏璃将军诊治完毕了。疏璃将军的伤口已然处理，不再淌血了。”
沐言厉声质问:“那她为何看起来还是疼痛？！”
军医刚要张口，十一却将他推到前面:“让你诊治你就快诊治，少废话！”
“这……”军医看看十一，看看沐言，又看看疏璃，满面为难。
“你倒是快点啊！”十一不由分说又一推。
军医往前去去，却又退了回来，跪地对沐言道:“殿下，臣下已为疏璃将军处理好了伤口，疏璃将军只需服药静养即可。如若再乱动的话，臣下怕疏璃将军的伤口会恶化啊！”
沐言、十一闻言幡然醒悟，双双暗暗责怪自己太不理智了。十一用力拍了下脑袋，看着疏璃一脸自责道:“我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疏璃疼爱地望着他，朝他摇摇头。
沐言则扶起那军医，道歉道:“实在对不起，是我犯浑了，竟然如此误会您的好意。”
“殿下言重了！这是臣下的份内之事！”军医拱拱手。
沐言温润一笑，道:“劳您多费心了！”
“那臣下便下去给疏璃将军煎药了。”
“嗯嗯！多谢！”
军医再行一礼，便躬身而退。
沐言回过身，坐在疏璃塌边，凝注着她脉脉含情，温柔道:“阿璃！”
十一见状垂下了头，转过身便要走。
“小十一！”疏璃支起身子。
十一闻之心头一颤，旋即加快速度往外走。
“小十一！”
疏璃一急，想翻身下塌。
“阿璃！”沐言赶紧制止她。
十一最终还是忍不住，停住脚步回过了头。
“十一，我的好弟弟，到姐姐这来！”疏璃朝他伸出手。
十一本不想过去，可身体却不受控制，他直走到疏璃面前。
“阿璃，那我先出去了。”
沐言看了眼十一，旋即站起身，关门走了出去。
“来，快坐下！”疏璃拍拍塌。
十一忸怩了下，还是挨着疏璃坐了下来。
“小十一，我……”
疏璃凝注着十一的侧脸，很多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十一抬眸凝视着疏璃，俊脸写满了真挚:“姐，你不用感到愧疚。只要你幸福，十一便幸福。”十一说着撩唇一笑。
而疏璃却从他的笑里看出了勉强。十一爱慕她的心，她又怎会不知。那可是从小爱慕到大啊。而她实难对他产生男女之情，故而一直当他做弟弟。想十一与她皆是父母双亡，相依为命一起长大，酸甜苦辣咸一起尝过，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二人虽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而今二人处境这般尴尬，则是疏璃最惧怕面对的事。她凝注着他，不知所措。
“姐，若是那小子以后敢欺负你，你便告知十一。十一去给你出气！”十一蹙眉，撸撸袖子。
“小傻瓜！”
疏璃瞬间泪目，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
“姐！”
十一轻柔反抱住她，泪如泉涌。
“好弟弟，对不起！”
“姐，我不许你这样说！”
“……”
二人抱在一起哭做一团。
十一抹着眼泪推门出来时，正与沐言来了个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愣。
十一慌忙擦干眼泪，关好门窜到沐言面前。他紧盯着他，却一言不发。
“我……怎么了吗？！”沐言咽了口唾沫。
十一紧攥住他衣领，将他狠狠抵到墙上，咬牙一字一顿道:“小子，你若是以后敢背叛我姐，我十一第一个不饶你！绝不轻饶！”
沐言被他的气势骇得浑身一颤。
第49章 收获颇丰
“小子，你听到没有？！若是你以后敢背叛我姐，我十一第一个不饶你！”
十一狠捶沐言胸口一拳，提高了嗓门。
沐言咳嗽着伸出手，做发誓状:“我发誓，绝不背叛疏璃！”
“记住你的话！”
十一将他一推，便潇洒如风地离开了。
沐言目送着十一离开，转而看向房内那抹青，俊脸上的神情坚定不移。
苍凛首府，聚客厅堂，汇集着沐言众人。银欢、瑜璟垂眉抱拳并排而立，正在向沐言认真汇报着战果。
瑜璟神情略显激动，禀道:“禀殿下，这里果然是洛持的后方没错。我龙戟军以损失六万七千余人为代价，共俘获了盘龙兵将三十万人有余，从苍凛地下城缴获了大批军用物资。”
银欢蹙眉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即展开一本厚厚的折子，接着禀道:“卑职二人已对缴获物资进行了详细审查，并连夜进行了整理编制，现请殿下审阅！”说罢，银欢毕恭毕敬地呈上折子给沐言。
“有劳二位将军了！”
沐言用双手接过折子，便低头认真审阅起来。他认真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神情极其专注。
“这洛持怕不是把整个家都搬来了吧！”十一瞄着折子里的数字，不禁瞪着大眼睛，惊叹不已。
疏璃疼爱看着十一，笑道:“若不是有如此强大的后方，洛持又怎能驰骋幽冥疆场如此之久呢！”
十一点头“哦”了声，感叹道:“这洛持是做足了准备来的，怪不得能百胜不怠呢！”
疏璃笑着点点头，转而看着沐言道:“这就叫不打没准备的仗！”
沐言确认信息无误后，便起身朝众人异常庄重地深深一揖:“辛苦众位了！”
“殿下您真是折煞臣等了。保家卫国本就是臣等的心之所在！”疏璃起身还之一礼。其他人紧随着。
沐言感激至极，搀扶起疏璃道:“多亏了诸位浴血奋战，方能有如此丰硕战果。”
疏璃摇头笑笑，望着沐言满目赞赏，说道:“殿下果然神机妙算。这下便可解孤雪城之围了。”
沐言不好意思笑道:“只不过是瞎猫撞到死耗子罢了。”他转而看着银欢、瑜璟，接着道:“你二人快去给大殿下回函，详细告知他这里的情况！”
“是！”二人再施一礼，引身而退。
“接下来，我们去会会那个洛持之子！”沐言攥紧疏璃肩头，目视着前方，神情冷峻，“泛月！”
疏璃不知为何听到这名字的瞬间，心脏竟会不由自主地狂跳不止。
“喂，幽冥牢房的墙壁。你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开伙吗？”
泛月浑身无力瘫在地上，饿得有气无力，饿得前心贴后背。自从进了幽冥的牢房，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这对于一个肚子是无底洞的超级大吃货来说，简直是不堪忍受。
墙壁立在那里只是冷冷地看着，不作任何回应。
泛月再也忍不了，连滚带爬起来，走到牢门那里朝着离自己八百丈远的幽冥将士大喊:“喂，小伙！能不能给我口水喝啊？！”
那将士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渴死你啊，该死的神族佬！”他说罢，冷哼一声侧过脸，接着站自己的岗。
泛月狂拍牢房门:“哎，不是！我可是你们疏璃将军的重犯，作用至关重要。要是被渴死了，你可怎么跟你们疏璃将军交差啊！”
那将士转转眼珠，觉得有理，便去桌上给他倒了一碗水送过来:“给你喝！”
泛月则是盯着那碗水，一脸嫌弃:“能不能换个大点的碗啊？！”
“嘿！”将士恼怒一瞪眼。
泛月斜睨着他，用鄙夷的口吻接着说:“我说你们幽冥人怎么这么抠啊！水多得是，又不花钱。你给我这么小一只碗，怎么能解渴啊。你给我换个大点的来！”
“嘿，你不喝拉倒！”
那将士气得把碗摔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水花飞溅。
“喂，你！”泛月的瞳孔在瞬间扩张到极致。
“我呸！”那将士往地上啐了口，便气呼呼地去站岗了。
“我的小水水。”泛月可怜巴巴撇着嘴，直盯着那滩水泪光莹莹，“我可怜的小水水啊！”泛月仰天大哭，悲怆欲绝:“我要告你们虐囚！”
“呦，泛月少主您这是怎么了？！”
前方忽传来好听的男子嗓音，透着几分冰冷，藏着几分不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泛月便知此人身份定然不凡。他抹抹眼泪，聚精会神看着声音的出处，严谨以待。
第50章 是真是假
不多时，一众人便现于泛月眼前。为首的是一长相颇为俊秀的少年，气度不凡，风度翩翩，气势恢宏。但却有些冷戾，浑身散发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泛月乃是盘龙圣国一等一的极品美男，见到此少年也不免心生赞叹。算是能有同他比拼的资格吧。若说并肩，那就算了。这个“冰块脸”哪里有他多情温柔。
少年的身后则是俘获他的“蛇蝎美人”疏璃。疏璃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有些苍白，估计是跟胸口那块血斑有关吧。不过，她依然是那么美丽动人，魅力不减反增。与疏璃并排走的是另一俊秀少年。与前一个不同，这少年清新单纯，眉眼尽显温柔。他的目光紧锁疏璃，全是关切，看来与疏璃很亲近。二人的身后则跟着一队人。
“冰块脸”停在泛月面前，颌首看着他，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不知我幽冥哪里招呼不周，惹得泛月少主如此痛哭流涕？！”他边说还边时不时地打量着泛月。
“你谁呀？！”泛月一颌首，毫不示弱。
“休得无礼！”
疏璃娇喝一声。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的好听，直听得泛月心醉神迷。他只看着疏璃一人，其他人都视若无睹。
沐言见此便将疏璃护在身后。他出于礼貌一笑:“泛月少主，在下是这幽冥的二皇子，沐言。”
泛月“切”了声，侧目而视，说道:“我可是听闻幽冥帝国只有一个皇子，沐祁。你说你是二皇子，为何我从未听过啊？！”
泛月的话看似无心，却杀人于无形。沐言冷冷盯着泛月，脸色控制不住地阴沉。
泛月见状大笑:“二皇子您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难道您是身体不适？”
沐言强压怒火，微笑着摇摇头:“劳泛月少主惦念了，本殿下身体很好！”
“是吗？！”泛月抿嘴一笑，伸手抓住沐言手腕，强拉他上前。泛月修长的手指灵巧探到沐言的心脉，神情严峻说道:“二皇子您寒毒深入骨髓，估计活不过三个月了。”
沐言俊脸一僵，暴怒甩开泛月的手:“你胡诌八扯！”
“好吧。就算我胡诌八扯吧。反正三个月后又不是我死，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泛月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模样事不关己。
“你！”沐言气得浑身发抖。
疏璃上前劝道:“殿下，他就是个无赖。您不要跟无赖一般见识。”
“疏璃妹妹。我是你的胖堆儿哥哥，才不是无赖！”泛月伸出手便要碰疏璃。
十一眼疾手快奔上前，一脚便将他踹飞了。
泛月远远飞出，狠狠撞在墙壁上，他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虐囚！你们虐囚！”
“胖堆儿？！”
疏璃则凝注着他，心里愈发混乱。
“把牢门打开！”
沐言呼吸急促，情绪有些激动。无论他怎样压制，都无法恢复平静。这泛月仿佛就有这样的能力，让一贯冷静的他不能冷静。
疏璃回过神，心思凝聚沐言。她柔声道:“殿下，这里交给卑职。您请先回去吧！”
“我说把门打开！”
沐言慢慢转过头，直盯着疏璃，眼神冰冷得可怕，仿若一个来自无情地狱的恶魔。
“殿下！”
疏璃惊得心头一颤，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含泪朝沐言行了个礼，便挥手打开了牢门。
沐言踉踉跄跄走进里面，来到泛月跟前。他睥着泛月，口吻彻骨的冷:“你说你知道很多军事情报？！”
泛月只顾揉着胸口，根本不搭理他。
沐言高昂着头，不紧不慢地说:“想洛持将军骁勇善战，英勇无畏。可泛月少主啊，原谅在下眼拙。我实在看不出您是洛持将军之子。”
泛月从他的话里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噌的从地上站起，瞪着沐言道:“怎么？！这是要动手的意思吗？！”
沐言嘴角勾起一完美的弧度，显得他的笑容愈发迷人:“泛月少主呐，您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好，我最后都会杀了你的！”
“你……”
泛月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气势瞬间荡然无存了。这沐言就仿若他的克星一般，深刻了解他的每一处痛处。泛月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可怕。
沐言一笑转过身，跟疏璃招呼道:“阿璃，我们走！”
疏璃抬眸看了眼泛月，便持礼侧过了身。
沐言朝泛月意味深长一笑，随即走在前。
疏璃蹙眉看着泛月，眼神暗藏着分外不忍。
泛月则凝注着她，露出了释然一笑，好像在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
疏璃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心事重重地跟着沐言离开了。
第51章 寒毒
入夜，苍凛城风大雪狂，奇寒刺骨。苍凛首府，沐言居住的上房内，暖炉烧得暖烘烘的，异常温暖。
疏璃端着药汤走过来，轻轻坐在沐言身侧。她舀起药汤吹了吹，确定不烫后，送到沐言嘴边，温柔道:“来，喝药！”
沐言看看碗里猩红的药血，转而看着疏璃满面歉疚:“阿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疏璃温暖笑道:“我懂。你不用跟我道歉。”她将药往前送送，像哄孩子一样，说道:“小言乖，快喝药！”
“可……”
沐言垂眸，蒲扇般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疏璃噘起樱桃小嘴装出生气的模样，“我生气了，就再也不会理你！我要和十一回死神沼泽！”
“不行！”沐言猛抬起头，扯住疏璃衣服，“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离开我！”
“你不好好喝药，我就走！”疏璃冷哼一声侧过脸，却故意将药血往前送送。
沐言一笑，乖乖喝下了汤匙中的药血。
“这才是乖孩子！”疏璃开心笑着，又给沐言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来！”
沐言喝着药血，顺手揽疏璃入怀:“阿璃，有你真好！”
“臭小子老实喝药！”疏璃美眸圆睁。
“是！”沐言不但不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我看你是想被教训！”疏璃低着头，羞得脸通红。
“疏璃将军，您请狠狠地教训我吧！”沐言吻着疏璃脸颊，笑得开心。
“你这臭小子，快来喝药啦！”疏璃任由他亲吻，却没忘记弄药给他喝。
“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喝一口。”沐言亲一口她，麻利喝下药。
“你啊你！”疏璃无奈摇摇头，凝注着他却是满目深情，“等到苍凛事了，我便给你去寻那炎魄神珠回来。到时候，你身上的寒毒便可解了。”
沐言停止亲吻，凝神注视着她:“那炎魄神珠受上古神兽炎龙护佑。去那里取珠的皆被炎龙化作了飞灰，天地之间荡然无存，可谓极端凶险。我宁愿我死，也不要你涉足如此凶险之地。”
疏璃凝视着他，神情毅然决然:“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取得那炎魄神珠。”说罢，她便将汤匙送到他嘴边。
沐言自知再劝也是无用。他低下头，默默喝下药血。药血的腥甜在口中蔓延，而他尝到的却是苦涩。
因为他只是个半冥人，久居幽冥之中奈不了幽冥土地的苦寒，故而身中寒毒。这些年来，父亲乾晟对他不管不顾，又加上大哥沐祁欺负，他的寒毒愈发严重。若不是及时遇到疏璃，喝上她的宿生药血，他估计早就死了。
而今他的寒毒已深入骨髓，非炎魄神珠不得解。可这炎魄神珠，却要他心爱的疏璃冒着生命危险去取，这实在是……
他好恨啊，好恨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懦弱无能。他咬牙攥紧了拳头。
幽深的苍凛大牢中，忽传来某男子一个接一个的惊天喷嚏声。
“阿嚏阿嚏～”
泛月浑身裹着稻草，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又打了几个大喷嚏，喷得牢房那栋墙都是鼻涕虫。
“墙壁兄，对不住啊！”泛月吸溜吸溜鼻涕，朝墙壁致以歉意一躬。
“泛月哥哥！”
“……”
熟悉的男孩儿嗓音自仅有的窗户那里而来，压低了嗓音一遍遍喊着。
“嗯？！谷谷？！”泛月寻声而去。
“泛月哥哥！”
谷谷的小脑袋瓜在窗外晃来晃去，努力朝他挥着手。
泛月瞄向那八百丈远的将士，见他正闭着眼睛前仰后合地打着瞌睡。他便拿开稻草，轻手轻脚朝窗户走去。他蹙眉看着谷谷，低声问道:“谷谷，你怎么来这里了？！”
“泛月哥哥，我们来救你了！”
谷谷的身体左摇右晃，就仿佛下面站着一摞人。
泛月踮起脚朝外面望去，只见谷谷脚下四名极品厨娘在咬牙支撑着，另外两个则躲在不远处的墙壁那里望风。
“泛月哥哥，给你锯子！”谷谷颤颤巍巍举起一晶亮的锯子。
“哦。”泛月愕然接过锯子。
“泛月哥哥，快锯掉木桩！”谷谷小脸蛋儿涨得通红。
泛月吞了口口水，将锯子小心翼翼贴在木桩底，屏息凝神刚要动手。
这时，只闻外面一声大喝:“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紧接着一大列全副武装的幽冥巡逻卫便奔了过来，将谷谷几人团团围住。
“巡逻卫！”
泛月吓得一激灵，锯子就势脱手，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嗯？！”那八百丈远的将士瞬间惊醒，睡眼朦胧地瞧向牢房里。
第52章 疏璃妹妹
沐言安稳睡下后，疏璃小心翼翼抽回手，给他掩了掩被子，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疏璃刚合上房门。这时，瑜璟神色匆匆而来，禀道:“禀将军，牢房那里抓到七名与泛月勾结的叛徒！”
“嘘～”疏璃蹙眉做噤声，眼色示意她跟她走。
瑜璟会意点头，不再言语。
疏璃起身走在前，瑜璟紧跟着。二人走出一段距离，疏璃便用严肃的语气问道:“你刚刚说抓到了和泛月勾结的叛徒？！”
瑜璟点头道:“没错。”说罢，她蹙眉看着疏璃，神情凝重。
疏璃美眸眯起，道:“竟有这等事！”
瑜璟垂眉拱拱手:“是的将军。叛徒共有七人，全是我幽冥族人没错。”她说罢微微抬眸，留意着疏璃的脸色。
疏璃面不改色，平静道:“你随我过去看看吧。”
瑜璟见此不敢迟疑，赶紧侧身给疏璃让出一条路，恭敬施礼道:“将军请！”
疏璃谢过瑜璟，起身走在前。瑜璟紧随其后。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苍凛牢房。银欢正板着脸，严厉提审着那七名幽冥子民。典狱长貌似挨了训，正哭丧个脸，躬身立在银欢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泛月则被绑在刑柱上，声嘶力竭地争辩着。
疏璃很自然地将全部的目光投向泛月。
“不是，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聋啊？！”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
“你怎么就不理人呢！”泛月俊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挣扎着。
“该死的神族佬，你最好给我老实点！”银欢暴怒一拍桌子。
泛月毫不畏惧，大嚷大叫:“不，我就不！既然你们都是冥族人，为何还要互相为难呢！”
“你给我闭嘴！”银欢拍案而起。
泛月不仅不闭嘴，还越说越来劲了。
“我说你这小姑娘，脸长得那么好看，心怎么这么黑啊！”
“都是同胞，你在这里较个什么劲啊！”
“你看看他们。这般的弱小无辜，怎能承受得起你那‘叛徒’二字啊！”泛月看看谷谷七人，转而看着银欢，一脸的愤愤不平。
“你……”银欢攥紧了拳头。
泛月直盯着银欢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给本少主放了他们。本少主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此时此刻，他浑身爆发出强大的王者气息，盛气而凌人，霸道而强势，大义而凛然，犹如王者莅临。
银欢气焰全消，不由自主地仰望着他。
一旁观测的疏璃凝注着他，眼神愈发深邃，似是对这个泛月来了兴致。她蓦然说道:“泛月少主确定要承担一切罪责？！”
众人寻声而望。
“抱歉众位。我来晚了。”疏璃巧笑嫣然，走了出来。
众人见之皆垂眉躬身，卑恭让到两旁。
“疏璃妹妹。”泛月紧盯着疏璃不放，似已痴了。
疏璃领意点头，直来到泛月面前，一笑道:“片刻未见，泛月少主竟做了这么轰动的事？”
她的笑宛如初晨的暖阳，温和又清新，单纯又美好，就那样融化了泛月的心。泛月的眼里只有她一人。他痴醉沉迷，柔声唤她“疏璃妹妹”。
疏璃闻之心头一颤，不知为何每次听到泛月这样叫，她就会心神不定。
“疏璃妹妹，你真的忘记我了吗？”泛月凝注着她激动万分，拼命挣扎着，“我是胖堆儿哥哥。你还记得吗？！我是镇国大将军府里的胖堆儿哥哥啊！”
“胖堆儿……哥哥？！”
疏璃蛾眉蹙起，竟跟着念了出来。
泛月大笑着狂点头:“嗯嗯，没错！疏璃妹妹，我是你的胖堆儿哥哥啊！”
疏璃将记忆中那善良纯朴的胖堆儿哥哥与面前这个泛月少主努力拼合着，却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合适。她用力摇了摇头。
泛月见状急了，说道:“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胖堆儿！”
疏璃神情严峻，依然摇头。
“不是，你好好看看。我真的是胖堆儿。我以前是大水缸，现在是挺拔的松柏。我瘦了！”
泛月伸长脖子，俊脸贴近疏璃的脸。二人近在咫尺，彼此呼吸绕着呼吸，心跳伴着心跳，眸眼印着眸眼。
疏璃小脸通红，不知是被泛月灼热的呼吸烫的，还是太过害羞弄的。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泛月的眼，声音颤抖着道:“我……不记得了。”
“啊？！疏璃妹妹，你怎能忘记我啊？！”泛月瞳孔晃晃，表情失落难掩。
疏璃心虚地不敢回应他，她慌里慌张背过了身。
第53章 曾经的胖堆儿哥哥
“疏璃妹妹，你还记得小兔子吗？！”
泛月不死心地朝疏璃大喊，希望可唤回她的回忆。
疏璃闻言美眸一滞。凭此，她已百分之百确定了这个泛月便是曾经那个胖堆儿哥哥。然而世事难料，曾经的恩人却成了仇人。
“疏璃妹妹，你可还记得那时你寻不到你的爹娘，是我背着你去中央广场寻的他们呐！”
“后来，你被吓得发了高烧。是我背着你回镇国大将军府救治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泛月情绪激动，拼命挣扎着。
此时，疏璃的心里已是五味杂陈。她回过头凝注着他，美眸中涟漪朵朵。
“疏璃妹妹！”
泛月同样凝注着她，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泛月少主。您刚刚说，您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疏璃紧盯着他，口吻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泛月被问得一愣:“是！”
他的话音刚落，疏璃便唤道:“银欢！”
银欢依令来到疏璃面前，抱拳施礼:“将军有何吩咐？”
未等疏璃张口，泛月便大声说道:“疏璃妹妹，他们是无辜的。你放了他们。我愿意承担这一切的罪责！”
他凝视着疏璃，神情极其认真，曾经的不正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疏璃颌首，一字一顿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泛月凝注着疏璃的眼睛，一字一顿:“我非常确定！”
“我若要你死，你也毫无怨言么？！”
不知何时，泛月的喉间忽横了一柄寒光凛冽、杀意腾腾的利剑。疏璃持剑立于泛月身畔，留给他一个美好到无可挑剔的侧颜。
此剑一出，在场的人无不胆颤心惊的。而泛月并未这般，相反他是心跳加速。他沉沦疏璃完美的侧颜，根本无法自拔。他嗅着她清幽的发香，贴着她的耳畔柔声道:“没错。我毫无怨言。我愿意。”
疏璃转过头盯着泛月的眼睛，冷冷道:“泛月你给我听清楚，我说得可是‘死’！”
泛月毫不在意一笑:“疏璃妹妹，我听得很清楚。”他看看谷谷众人，转而凝注着疏璃，大义凛然地接着说:“我，泛月愿意死！”
“好！”
寒光乍现，闪得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你……”
疏璃吃了一惊，利剑脱手而落，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将军……”
众人睁开眼睛，寻声而去。
“你真的……不怕死？！”
疏璃蹙眉看着泛月，瞳孔剧烈晃动。冷艳如她，此刻面对着泛月却是按耐不住的动容。
泛月的脖上多了一道伤口，鲜血汩汩冒了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领，可他依旧笑得那么从容、那么明朗:“‘死’也不过是瞬间的痛罢了，我为何要怕！”
疏璃不知为何竟对他生出敬畏来。她凝望着他，利落收回了利剑:“那好。你还有何遗愿？！你说吧，我疏璃会尽量满足你。”
泛月看着谷谷众人，道:“你只要放了他们。我泛月任由你处置！”
“泛月少主！”
“泛月哥哥！”
“……”
谷谷众人闻言登时心急如焚。谷谷跪走上前，抱住疏璃大腿，苦苦哀求:“好姐姐，求求您放了泛月哥哥吧！他真的是好人！”
那六名厨娘俯首在地，紧跟着道:“求将军放了泛月少主，他是好人！”
其中一翠衣厨娘泪流满面，仰望着疏璃，道:“我们承蒙泛月少主关照，方能免于痛苦，换得安宁。求求您看在他待我族如此之好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谷谷望着疏璃，哭得一塌糊涂:“没错。泛月哥哥没来之前，我受尽了践踏折磨。是他拯救了我。好姐姐，泛月哥哥真的是好人。求您不要杀他！”
“求您不要杀他！”七人齐叩首。
按理说冥族人应该恨透了神族人，而听闻这些冥族人言语，却无不透露着对泛月的喜爱与感激。疏璃凝注着泛月，有些诧异。
“疏璃妹妹，能死在你手里。我泛月毫无怨言！你尽管动手吧！”
泛月气势磅礴，铁骨铮铮。
“银欢！”
疏璃倾城一笑，美得无与伦比。
或是笑里藏刀吧？！
那我也心甘情愿了！
泛月眼神迷离，随之一笑。
“在！”
疏璃紧盯着泛月，命令道:“把他们放了！”
银欢为难望着疏璃:“可是将军，若是这些叛徒……”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疏璃的口吻不容置疑。
银欢知趣不再多言，差狱卒给谷谷众人松绑。
“把他们安全送回家！”
“是！”
银欢施一礼，便率领着部下押送着谷谷众人往外走。
“好姐姐，求你不要杀泛月哥哥！”
“……”
谷谷边走边扯着嗓子喊。直到走出很远，他的声音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