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暖房奇遇(水墨烟旎和氏璧+)
不是说江府没有园艺师傅么,这个人又是谁?
文笙和王十三互望一眼,两人相携走近过去。
老者年纪在个六旬上下,穿着灰布粗衫,花白的须发,面色黝黑,一双手掌骨节粗大,上面不光沾有泥土,还有很多皴裂的口子,一看就是常做农活。
他神情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一株绿色植物。
这植物花不像花,草不像草,茎杆很长,叶子细细如针芒,茎杆最上面顶着一个碗状的实心球,打眼一看,像个大头怪。
老者拿起剪刀,将蜷曲在一起的根由中剪开,又提着茎杆细细地修剪一番,拿过一个花盆,把手里的半株植物小心放进去,往盆里填土。
这么旁若无人地忙了一刻多钟,想是茎杆上的球太沉了,老者不敢轻易松手,一只手填完土浇好了水,剩下固定的活儿就有些不方便,他好像这才突然注意到旁边多了两个大活人,抬眼看了看王十三,道:“来,小伙子,帮我扶一把。”
老者操着不知哪里口音,若不是他这动作意思很明显,听起来实在费劲。
“啊?好。”
自打进了这个春意浓浓的暖房,文笙东看西看,兴致盎然,王十三也觉着心情不错。
刚才那小厮探头看一眼,连进都不肯进来,叫眼前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老人家独自在这里忙活,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王十三心下不平,撸了撸袖子,蹲下身扎了个马步,伸手去帮忙。
“小心点呀,年轻人,你手劲儿大,它可经不住你一掐。”老者提醒道。
王十三小心翼翼扶着茎杆,道:“老先生,你是这暖房里的园丁?”
老者口音虽重。听人说话到没问题,摇了摇头,一边熟练地插木条绑绳子,一边道:“我是府里的客人。”
客人?那就是门客喽。
哎呀。这真是看人下菜碟,比比刚才那姓胡的,年纪都差不多,就因为不会装模作样,在江府里的待遇就天上地下。
王十三心中更是不忿。道:“我们也是客人,昨天刚住进来,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个会武艺的,那就是有才学,怎么弄得跟个下人似的?”
那老者笑笑:“老头子才学也很一般,不过是马马乎乎将字认全,能胡乱写几笔罢了,和他们不敢相提并论,寄人篱下不容易啊,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省得遭人嫌弃。”
王十三无话好说,憋出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那老者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手上身上的泥土,站起身道:“好了,多谢两位,我请你们喝一杯。”
文笙守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连忙道:“不敢叨扰长者。”
她看这老者谈吐气度,确实不像是个仆佣下人,若说是府里的门客。比比胡老先生,这老者身上隐隐透着的淡泊,又叫她觉着说不出的古怪。
王十三却指了地上另一株:“这还有一棵,一起种了呗?”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扔这里吧。不用管它,等回头再来收拾。”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二人往石桌旁走:“坐一会儿,我看小姑娘气色不好啊,别累着。”
文笙心里一动,他叫自己“小姑娘”。
文笙的年纪。在寻常人看来已经老大不小了,此番扮作陆不逊的媳妇,在大伙看来再正常不过,若说还未嫁人,那才叫奇怪。
这老者到底是像他叫王十三“小伙子”那样无心一叫,还是看出什么来,目光如此犀利?
她回头看了看地上那半株植物,根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了,相比另半株被小心翼翼移栽到盆里,境遇迥然不同。
她好奇问道:“为什么不管它,丢它在这里时间长了不会枯死么?”
老者笑了一笑:“这花我也是第一次种,伺候快两个月了,花苞里一直不结籽,所以才想如此试一试,这些花花草草都是有灵性的,越到绝境,越能激发出潜力来。其实人亦是如此。”
文笙觉着他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三人围着石桌坐下,老者也不管手上脏兮兮,拿起桌子正中的酒壶,在壶底摸了摸,满意地道:“江大人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暖房,又舒服,又安静。大冷的天,坐在这里,看外边飘雪,喝点儿温热的小酒,没有闲杂人来打扰,人生于世,夫复何求?”
原来暖房此刻不但四面墙是热的,连这石桌石凳都是温的,桌子中心那一块温度尤其高,不用生火炉,就有温酒之效。
王十三张了张嘴,心道:“哇,同那姓胡的比起来,原来真正的高人在这里。”
文笙也觉这老者很投脾气,见他提壶过来斟酒,没有推拒,双手执杯恭恭敬敬领受了,笑道:“老先生,我们两个冒昧闯进来,只盼着没有打扰到您。”
老者眨了眨眼:“你们不是江大人的客人么,江审言家的大门可是很难进的,自然不算闲杂人。”
王十三笑了,高人怎么了,只要不是像胡老先生那么眼高于顶的,他便可以套套话,看看江审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把自己和文笙弄进府里却又避而不见是搞什么鬼。
他搔了搔脑袋:“江大人的门很难进么,没觉着啊。”跟着就将昨天傍晚府尹吴丰怎么被神秘人刺成重伤,江审言到场,看中了他媳妇的画,请他们来做客的前后经过说了说。
“老先生,你和江大人很熟吧?医令燕白的续命丹药,说是千金难求,他就那么随手给了我们。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不甚在意地道:“续命丹药么,那东西也没啥了不起,别听他们瞎传,既然给你们了,你们收着就是。”
他举起杯子,与两人轻轻一碰:“难得有缘坐在这里,来,陪老头子喝一杯。”
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人家都这么痛快了,文笙也手腕轻抬,将满满一杯酒喝了下去。
那酒一下肚,仿佛化为一股热流,一团火焰,自内向外烘得文笙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好不舒服。(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恼人的喷嚏(二合一)
文笙不由地脱口而出:“真……好酒。”
老者“呵呵”一笑。
王十三也觉着热,这热却与这段时间困扰他的燥热大不相同,难得的中正平和。
再看文笙苍白的脸上仿佛升起两朵红霞,连眼中都似突然有了神采,王十三顿觉面前的老者更加神秘莫测,非得抱紧了大腿好好拍马屁不可。
他笑嘻嘻道:“来,老人家,我陪你喝,来嘉通这么久了,我们两口子认识的人不是削尖了脑袋向上爬,就是费尽心思要将旁人都踩下去,像您这么投脾气的,这还是第一个,太难得了。”
说话间他拿起酒壶,给三人各斟了一杯。
老者没有拒绝,却目露揶揄,重复了一句:“两口子?”
文笙心里一时更加确定了,他先前叫自己的那声“小姑娘”绝非偶然。
只有王十三没想到这些,喝了点小酒,还沉浸在和文笙假扮夫妻的幸福中,笑道:“是啊,来,咱爷俩儿干了这杯。”
满满一壶酒,正好一人三杯,再分一轮就见底了。
“小朋友,你刚才说先前在陈康宁大人家里做门客?”
王十三伸手掏出腰牌来,“当”地一声丢在石桌上,木质的腰牌,一面雕着“陈府武四”,一面雕着他的名字“陆不逊”。
“我昨日在陈家闯了个祸,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处置我,索性趁这机会在江大人家里避避风头。”
他废了韩央的事瞒不过有心人,这老者虽不知是什么身份,看谈吐,绝不是个寻常门客。王十三干脆也不避讳,大咧咧把陈家头等门客不要脸偷袭他,他受伤之后反击,将人打得重伤的事添油加醋说了。
王十三长这么大,连颠倒黑白的事都没少干,何况打伤韩央他本身还占了理。
叫他吐沫横飞一讲,不知情的人还当他才是吃了大亏。被打成重伤的那一个。
老者由始至终含笑听着。听到关键的地方还微微颔首,似是对王十三反击之举颇为赞同。
直到王十三说完,老者才状似无意问道:“习武之人动手较量。总是难免打出真火气,每年到这前后,嘉通城里都要死伤不少门客,小朋友。那姓韩的偷袭你,刺伤你之后。你是不是觉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想着杀之而后快?”
“奶奶的,我一想到那小子耽误我大事,那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不过制住他之后想想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留了他一条狗命。”
他却不说韩央现在骨骼寸断,生不如死。
老者笑笑:“那伤完人之后呢。你是不是觉着心里很畅快,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个没啥好不承认的,王十三凭着一股血勇重创韩央,突然发现《明日真经》竟然随之突破了,那一刻不但是觉着柳暗花明,更生出一种顶天立地,天下间无人是他对手的睥睨之感,心情之畅快前所未有。
“你说的太对了。”
老者笑容一敛,目光中露出谨慎之色:“那现在呢,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总有一种**烦躁的感觉,想着再次体验那时候的快感?”
看老者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文笙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好像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王十三。
难道说这位老先生也认识十三的生父?
王十三有些迟疑,偷偷摸摸向文笙望过来。
文笙:“……”什么意思?叫人家说中了心虚呢,还是想叫她给提示一下答案?
喝了两杯酒之后,文笙但觉浑身暖洋洋的,很想回去眯上一觉。
不过帮十三解围还是要的,她刚想开口,王十三那里搔了搔脑袋,道:“还好吧,我更想和媳妇一起平平安安白头到老,这比那些打打杀杀的都重要。”
文笙轻易听得出来,这是他的真心话。
她心里甜甜的,脸红扑扑的,含笑望着他。
这两杯酒,后劲儿有点大!
王十三也这么觉着,若是那老头儿不在边上就好了。
偏那老者咳了一声,故意引起两人注意,道:“你能这么想就好,行了,再喝这最后一杯,刚好酒也没了,我看这小姑娘也困顿了,你们早早回去吧,我也好继续忙我的。”
他是问完了,文笙这里可还有一肚子疑惑呢。
她拿起酒,沉吟了一下,迂回问道:“老先生,您认识江大人很久了么?”
老者笑笑:“很久了,我想一想,差不多有二三十年了呢,一晃的工夫,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王十三喝干酒,放回酒杯的手半途一顿。
若非文笙身体这样,叫他凭空生出很多顾忌,他很想任性地问一句:“那你可认识陆鸿大?你没发现我跟他长得很像?”
可现在……王十三心中一动,小心翼翼问道:“那您可认识医圣燕白?”
“呵呵,也认识。”
王十三已经顾不得他是否在吹牛:“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到嘉通来,不为别的,您也看到了,我媳妇她身体不好,能不能麻烦您由中牵个线,请医圣燕大人帮她看一看。”
打有记忆以来,刨除为救李承运,在于泉对着沙昂装孙子的一段不算,王十三还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
折腾这么久,眼看年关将至,终于有了一丝希望,他只想牢牢抓住。
那老者却挪开了眼睛,不看王十三和文笙祈盼的表情,站起来,背转身去,淡淡地道:“所以你就特意守在吴府尹下衙的必经之路,将他刺成重伤,以便好引燕白出来,给她治病?你好大的胆子!”
暖房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
王十三吓了一大跳,把酒言欢聊得好好的。这老头子干嘛?说翻脸就翻脸,还是他本来就在套自己的话?
奶奶的,离着自己这么近,还真有不怕死的!
一时间杀人灭口、抓起来逼问以及死不认账三种念头在他心中电闪而过,杀人灭口在冒出来的时候就被排除了,剩下两种王十三有些犹豫。
怎么办?
文笙伸出手去,抓住了王十三的胳膊。
她用的力气不小。口里不徐不疾道:“老先生真会开玩笑。不逊在陈大人府上已经伤得不轻。若再敢向吴府尹出手,不怕被乱刃分尸么?”
身体好转了,她的思路也随之清晰起来。
在行刺这件事上。王十三唯一能置身事外的理由便是那刺客身手高强,刀枪不入,而王十三又确确实实在陈家当着众人的面受伤流了好多血。
不管经不经得起推敲,文笙都不能任王十三悍然出手。
她老有一种感觉。他们住到江审言的府中,虽然统共没见过多少人。有头有脸的到现在只有管家江禾、胡老先生和眼前的老者,但其实无时无刻不在人家的监视之下。
对方若是想动手,早便动了,哪用等到拿言语来试探。
王十三其实更倾向于以武力来解决。管这老者是好人坏人,先抓起来,再在江审言府上杀个七进七出。不怕姓江的不露面服软。
不过文笙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也就不再坚持己见。放松了身体,嘲道:“还当今天认识了个忘年交呢,搞了半天原来是自作多情,媳妇,咱们走!”
他拉着文笙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那老者头也未回,似是对二人所说的话无动于衷,但也没有出声阻止。
文笙走到门口,回头问道:“得前辈赐以美酒,还没有问一下您的名讳,不知是否方便相告。”
那老者已经往那一垄垄小绿苗走去,闻言足下一顿,回道:“药苗应自采,琴调对谁弹。”
文笙默了默,不管老者背后没长眼睛看不到,深鞠一躬:“叨扰前辈了。”
两人自暖房里出来,带路的小厮早已不知去向。
里外温差之大,简直如两个天地,王十三见文笙一遇冷风有些瑟缩,连忙揽住她,问道:“你同那老头儿说啥呢,他什么意思?”
文笙低头向手心里哈了口气,两手互搓取暖,道:“他用我题在画上的两句诗回答,自比隐士,不叫咱们问他姓名。”
王十三脸上恍然,心中暗道:“奶奶的,拽什么文,这不是欺负老子么?”
他在里面喝了三杯酒,换在平时也仅是稍微解个渴,这时候却觉着身上热乎乎的,有点想要冒汗。
再看文笙在旁冻得跟小鸡仔似的,刚暖过来的脸色又有些发青,三两下脱了外袍,道:“来,你穿上。”
文笙摇头:“不用了,快些走吧,这会儿回去,我说不定还能睡一会儿。”
“困了?想快这不简单么,瞧我的!”
他瞥眼见后园里四下无人,拿自己的外袍自后面将文笙猛地裹住,打横抱起来,笑道:“跑喽!”
反正没人看到,他直接跳过了围墙,穿房越脊,片刻工夫就回到了东院。
“嘿嘿嘿。”他把人直接抱进房里,关上门,隔绝了外头的寒风。
文笙整个脑袋都被蒙了起来,冷到是不冷了,就是有些透不过气。
所幸时间不长,她觉着王十三停下来,挣扎了一下,伸手将袍子撩开,看看果在屋里了,道:“还不将我放下来,傻笑什么呢?”
王十三“嘿嘿”坏笑:“你看,这可像不像山大王抢亲?”
说话间他抱着文笙走到床榻前,两臂向上一抬,作势要丢到床上去,左右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作出一副狰狞的表情,恶声恶气道:“小娘们儿,大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既然把你抢上山,你就是大爷的人了,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他演得投入,见文笙枕在他臂弯里,含笑静静望着他,脸颊犹带着酒意的红,目如秋水,只觉脑袋里“轰”地一响,脑海深处仿佛腾起一团火焰。
一时间,王十三除了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其它什么也见不到。
口干舌燥,本能敦促着他去汲取那汪清泉。
他呼吸粗重,凑唇过去,吻了吻文笙的眼睛。
手抖得厉害,王十三却控制不住。
他吻到的时候,文笙攸地闭上了眼睛,面颊火红,他这一吻便落到了对方长长的睫毛上。
双唇清晰地感觉到文笙的睫毛不住轻颤,如蝴蝶振翅。
心跳如擂鼓,仿佛在不住叫嚣:“亲到了,亲到了!”
时间太长,文笙忍不住要透气,结果不小心出来一声轻哼,落到王十三的耳朵里,其中的婉转旖旎简直要人命。
又来了,声音勾魂夺魄,知道他没有抵抗力,这不是故意勾引他么?
他双唇离开了文笙的眼睛,沿着她挺直的鼻梁向下走。
脸蛋儿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好想咬一口,这么美,不能厚此薄彼,也亲一亲。
他迷迷糊糊亲完,文笙稚嫩柔软红唇就在眼前,呼出的气息还隐隐带着酒香。
好想尝一尝!
王十三脑间突然闪过两个大字,亲嘴儿!哎呀,从小到大,每回听旁人说荤话,这码事可都少不了。
和这码事一比,前面那都是餐前开胃的小菜。
难得文笙喝了酒,嘿嘿,先尝尝甜头!
他慢慢凑过去,还未碰到,一直乖乖任他为所欲为的文笙突然睁开了眼,不光捂住了嘴,还皱眉将他推开。
王十三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可怜兮兮将文笙放到床榻上。
文笙二话不说坐起来找手帕,捂住了鼻子,连打好几个喷嚏。
王十三:“……”
奶奶的,要不要这么寸,好好的亲嘴儿这就黄了啊,可以后补不?
文笙收拾完,丢下帕子,抬头看了看王十三,突然翻身趴倒,捶床大笑。
笑得王十三气急败坏。
虽然憋得难受,却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没好气往里赶她:“去去,里面躺着睡你觉去。小娘们儿,你且等着。”
“哈哈哈。”
好半天两人都安静下来,王十三听她呼吸,明显还未睡着,讪讪地问:“喂,你刚才到底感觉怎么样?”
文笙忍着笑,答非所问:“那酒喝下去浑身发热,我好久没觉着这么舒服了,就是拜月果浆也比不上。”
王十三无精打采地“唔”了一声。
文笙没得着期待中的回应,不免有些失望,隔了一阵,难敌酒意,沉沉睡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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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鲜花和牛粪(小乔和氏璧+)
文笙睡着了。
王十三探头过去看了看她,不死心地在那微微嘟着的两瓣唇上盯了半天,最终还是认命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坐起来穿好外袍,找鞋子下地。
适才暖房里的老者那般古怪,文笙又说他的酒喝下去感觉特别舒服,王十三就准备悄悄杀个回马枪,独自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摸去看看。
不过这会儿天已近午,王十三想走又怕江府的下人来送中饭,发现他不在房里,索性出门,主动去找东院的小厮。
他陆某人的妻子身体不好,刚刚睡下,这一觉不知什么时候能醒,他要陪着,中午这会儿不准有人打扰。
午饭也免了,去拿几样点心来预备着就可以。
隔不多时,小厮用食盒送了几碟糕点过来。
王十三收下,等小厮走了,去把隔壁的童白霜叫过来。
他不放心留熟睡的文笙独自一人在屋子里。
都安排好了,王十三悄悄离开东院,避开一众下人和门客们,往江家的后院摸去。
那老头不知会不会还留在暖房里,说不定到别的地方吃饭去了。
王十三这般想着,一接近后院,便感觉到有些异常。
相比他上午来时,后院有人把守了,多了不少岗哨。
幸好王十三身法高明,往日里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才能顺利接近暖房。
冬天的后园特别萧条,仅有的几处亭台楼阁一目了然,空荡荡不像有人到访的样子,那就是暖房里又来旁人了?
暖房的门紧闭,王十三想想之前他推门而入时那门发出很大的声响,打消了直接开门溜进去的念头,小心翼翼绕到了暖房后面。
周围的墙很厚实,是中空特制的,王十三找了个角落,像只大壁虎一样爬上去。
正在这时。远处小径上结伴走来两个小厮,一人提着食盒,一人抱了坛酒。
咦,那老者看来中午在这里吃饭。看样子除他之外还有别人。
王十三深感这一趟来对了,趁暖房门打开“吱扭”声响的一瞬间,他在顶棚上开了个洞,悄无声息钻了进去。
钻洞的位置,是王十三特意挑选的。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入口下面就是几排花架子,架子上爬满了藤蔓,这种叫不上名字来的植物叶子有巴掌大小,间或结着些紫色的小花,单只那些密密麻麻的叶子,就够遮住他这么个大活人的了。
他轻轻落到几排花架子中间,地上的土刚浇过水,还是湿的,王十三踩在一个花盆上,蹲了下来。
那个神秘的老头儿果然还在暖房里。除了他,石桌旁边还坐了两个人。
王十三伸头窥探,巧的是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位是之前那位眼高于顶,特别能教训人的胡老先生,另一位更是出乎王十三预料,竟是不知何时回府的江审言。
奶奶的,杀父仇人啊。
正好听听这三人凑在一起都聊什么。
桌上摆满了杯碟碗筷,酒温着,菜刚拿出来。还冒着热气,一时暖房里到处飘着饭菜的香味。
适才送酒菜的两个小厮已经退了出去,狄氏兄弟搬了两张石凳,坐在暖房一进门的地方。百无聊赖警戒着。
王十三能感觉出来这两人不好对付,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他俩发现。
“大人这一上午可还顺利?问出那几人的口供没有?”
最先开口的是胡老先生,听他此时对江审言说话,哪还有半分上午的倨傲之态。
王十三心里暗骂一声。转念想到:“问口供?原来他们三个在说公事,姓江的现在不是管着钱食么,怎么还抓人办案子?”
就听江审言道:“那几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惯匪,目无朝廷律法,手上人命不知几许,要叫他们老实认罪吐露实情,怕是得好好费上一番工夫。”
王十三暗骂:“呸呸呸,说得义正辞严,其实还不是一肚子坏水,连自己的好朋友都毫不犹豫出卖,没义气的人最可恨了,衣冠禽兽,斯文败类。鸟官!”
“鸟官”这个词,最初还是文笙给他写信,教他识字练字的时候在《千字文》里提到的。
虽然文笙后来又特意向他解释过了,“鸟官”指的是上古五帝中的少昊氏,因为他以鸟为图腾,手下文武百官都用凤鸟、青鸟之类命名,所以后人才对他有了这么个称呼。
不过王十三本来就是个充满了恶趣味的人,上古五帝什么的离他太遥远了,打那以后,“鸟官”这个词就在他心里正式取代了狗官,成了他和文笙共同知晓的小秘密。
被他在心里骂了一通的江审言丝毫不觉着耳朵发热,继续道:“不过放长线盯他们这几年也不是全无收获,这不就把人找着,带到嘉通来了么?”
胡老先生笑了一声,给江审言提壶斟酒:“大人请用。还是小心些,这时候突然把人抓起来,别引起庄少尹的注意。”
他两人说话,那老农模样的神秘老者也不参合,就在边上只管吃吃喝喝,小酒喝得自得其乐。
王十三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阵警觉:“他们所说抓起来的那几个惯匪是谁?为什么抓了他们就会引起那庄少尹的注意,奶奶的,不会是宣同方他们四个吧?”
他和文笙、童白霜三人自从进了江府,就和外边断绝了消息,若他们四个竟被江审言悄悄抓住,严刑逼问……
王十三越想越有可能,心里暗暗发毛。
什么“把人找着,带到嘉通来”,难道说的竟是自己?
就听江审言笑对另外二人道:“说说你们吧,这一上午感觉如何?”
胡老先生先道:“还不错,小姑娘人很聪明,难得的是不骄不躁,到这时候还能听进去我那一番逆耳之言,算是少有的豁达,唯一不好的就是身体弱些。呵呵,他俩若是真做了夫妻,老头子只能说,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江审言和那老者闻言一齐大笑。
王十三:“……”
老头儿你他娘的说谁呢,谁是鲜花,谁又是牛粪?(未完待续。)
ps: 赶空儿我就写点。能更多少更多少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晴天霹雳 (二合一)
其实王十三私心里也常常觉着,论条件,他除了有个棒棒的身体,不管哪方面都有些配不上文笙。
但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文笙都不嫌弃他了,哪容你个八杆子打不到的老东西背地里胡乱置喙?
这股火气腾地冒上来,到是冲淡了不少惊疑。
原来他和文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这几个老东西在背地里密谋,一个又一个牵着自己的鼻子走,还试图研究,奶奶的,这算不算是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上?
这是看十三爷好欺负么,信不信杀你全家?
江审言笑完,感慨了一句:“品行过得去就好,身体弱不是大毛病……”
王十三这会儿和姓江的已经不光是杀父之仇了,横竖看不顺眼,暗骂:“滚你奶奶,冠冕堂皇,都过不去年了还不是大毛病,你自己试试!”
可一旁那神秘老者竟然煞有其事地附和:“确实,气血虽虚,她本人求生的意志却很强,顶多费一番手脚,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王十三想说“吹牛”,可经过今天上午短短接触,他又觉着这老者确实有些门道。
虽然老者统共没说几句话,最后还拆穿了他刺杀吴丰的真相,两下不欢而散,但现在细一回想,却仿佛句句都另有所指。
王十三忍不住冒出一丝奢望来:“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老头儿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听着江审言叹道:“我敢说不是大毛病,也是仗着有燕兄在。你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你妈的心,我媳妇,干你屁事!等等,燕兄……燕白、白,这个浑不讲究、一身是土的老头子竟然便是燕白!”王十三吃惊地张大了嘴,心神激荡之下险些弄出声响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想到,叫他遍寻不着。不惜铤而走险也要一见的医圣燕白竟然打扮得像个寻常乡下老农,藏在江审言家里养花种草。
听他们这言下之意,难道说根本不必自己威逼利诱,燕白已经打算给文笙治病了?
王十三半信半疑。
江审言不是他的杀父仇人么?
难道是宣同方等人骗了他。当年根本不是江审言出卖的他父亲?
亦或是姓江的打《明日真经》的主意,准备拿给文笙治病来迷惑自己?
王十三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好奇,文笙没在身边,他没人商量。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蹲在那里偷听。
那个疑似燕白的老头道:“她自己想活,我才能医好,像令堂那样,原本没有什么大毛病,却每天唉声叹气郁郁寡欢,我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世间的病症有千百样,心病才是最难治的。”
王十三听到他这番话,越发认定此人必定是燕白,只有堂堂医圣才敢说这样的大话。
人家明明说是江府的客人,是自己将他那话给曲解了。
大约是因为燕白提到了江审言的老娘。叫他默然半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怅然道:“算了,她又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这么难伺候,叫你那二徒弟慢慢给她医着就是。燕兄,你且说说,在你看来,那孩子怎样?”
王十三瞪圆了眼睛。
孩子?江审言不是没有儿女么?
燕白手捻胡须:“做事喜欢随心所欲,没有规矩,也不大懂得敬畏。你把他贸然领回来,只怕……嗯,是个不小的麻烦。”
王十三心里打鼓,暗忖:“他们正在说的。难道是老子?”
姓胡的老者旁边添油加醋:“我看也是,野性难驯,不好好掰一掰,只怕过上几年,和他爹一模一样。”
一番话打破了王十三最后的疑虑,奶奶的。都扯出他爹了还能有错?
王十三身手很好,这身手不但包括同人过招生死相搏,也包括藏匿和轻身的功夫。
若是换个地方,哪怕缩骨扎马,他半天坚持下来都不待吆喝累的。
可现在他怕叫狄氏兄弟注意到,硬是把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小团,踮着脚尖站在花盆口上,保持着这么一个动作,时间一长,神仙也吃不消。
不过他现在可顾不上再想它法了,硬是提着一口气咬牙坚持。
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又能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几个老家伙肚子里存货太多,这会儿喝了点儿酒,憋不住了吧。
吐出来,快点,十三爷等着呢。
虽然燕白和那姓胡的老者对他不乏贬低之词,王十三却并没有生气,因为人家说的本来就是实情,他在意的是,这几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关注。这整件事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江审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我找了多少年才找着他,怎么能不领回来看看。和他爹一模一样?”
姓胡的老者给他斟了杯酒:“你也别太难过。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十年了,他跟着陆鸿大的那些旧部混在一起,能长出什么好来,眼下不过是打伤个人,刺了吴丰一刀,比他爹当初干的那些事还差得远呢。”
江审言神色微变。
燕白瞪了那姓胡的一眼:“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姓胡的老者“哈哈”大笑:“我逗逗审言,这么多年他老是喜怒不形于色,何时见他这么患得患失。”
江审言长叹一声,对燕白道:“燕兄,既然那姑娘品行不差,就劳你妙手回春给她治了吧,省得那小子不知又闯出什么祸来。”
王十三听到这里蓦地一喜,只要燕白肯出手,那就必定医得好文笙。
咦咦咦,没想到这位江审言江大人还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好人来着。
简直要惊呆了好不好?
就听燕白道:“好说,审言你也不必过于忧虑,就我上午试探那小子的情况看,他还是多少有所顾忌的,没到滥杀无辜的程度。你想想,能为他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当街行刺……”
说到这里。大约是觉着当街行刺朝廷命官实在不能算是什么优点,燕白自己也卡殼了。
江审言冷冷一笑:“又焉知他不是仗着那邪功有恃无恐?”
听着这指摘的口气,王十三对他刚刚涌起的那点好感顿时化为了乌有。
奶奶的,这么说老子。你算哪根葱?老子还没找你报杀父之仇呢。
燕白不愧是叫王十三想抱大腿的神人,道:“这我要帮他说两句公道话,对《明日真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肩膀上有伤,是昨天上午在陈家受的。那时候他还没有真正练成那门邪功,而行刺吴府尹的计划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江审言哼道:“恃强行凶,以武犯禁,到成了他的优点了,刺杀朝廷命官,按律当斩,若不是……哼!”
王十三听着都快急死了,若不是什么,你到是说出来啊,奶奶的。秘密到了嘴边,你又咽回去了,吞吞吐吐,姓江的你是不是男人?
姓胡的老者接过话去,同燕白道:“别听他的,他就是嘴硬,你没见他昨天晚上回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燕白摆了下手:“要我说这都是小事,现在麻烦的是他那个《明日真经》,这门功夫一旦练上了想中途罢手只怕很难,眼下他刚是伤人见血、食髓知味的阶段。怎么办你要早拿主意。”
王十三叫他们说得心里发慌。
《明日真经》他练得顺遂,练成之后刀枪不入又太过厉害,他之前也隐隐有所预感,觉着总浑身燥热怕不是好事。现在听江审言和燕白直斥其为邪功,忍不住暗自忐忑:“燕白这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会越来越狂躁,老想着杀人……我这会儿停下来,再不练它也不行么?”
江审言手指轻轻敲击石桌,沉吟道:“你是说。叫他早早散功?”
王十三身子不禁一抖,叫一个武林高手散功,还不如要了他的命,辛辛苦苦练就的一身功力,一朝化为乌有,想想都觉着可悲。
而且他的内功来得没有半点投机取巧,二十年苦练寒暑,就因为自己拿它练了半月的《明日真经》,就要散去么,这太不公平了。
王十三攥紧了拳头,不敢再弄出半点儿声响,他一定要竖着耳朵听听燕白会怎么回答。
听听这三人打算怎么对付自己,也好事先有所防备,免得着了他们的道。
燕白和姓胡的老者不吭声,他们只负责提建议,真正拿主意的还是江审言。
江审言沉吟良久,突然迸出一句:“他今年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练得成那门邪功?你们说,他是不是知道要练《明日真经》必须得是童子之身?当年那几条漏网之鱼同他说的?不,不可能……这是陆家当年最大的秘密了,陆氏兄弟严防死守,生怕叫人知晓。”
这么一顿饭的工夫,王十三连接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都有些麻木了。
他觉着自己听到这码事还能镇定自若地蹲在这里,实在太他娘的厉害了,连自己都得佩服一下。
一时间他心底涌起了无数的疑问,最后别的都可以忽略,只剩下一件事,这童子之身不会是得限制他一辈子吧?
好在那边的三人没叫他胡乱猜测太久,姓胡的老者笑道:“说不定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了,要不那几个还不自己练起来。这也好办,我看他对那小姑娘言听计从,连说句话都要先看看对方脸色,不如索性遂了他的心意,等我找机会给二人做个媒,等那姑娘治好了病,就在你府上给他们完婚得了,洞房花烛夜,他一散功,你不就放心了吗?”
完了,完了。
王十三只觉前路一片灰暗,只盼着燕白能赶紧开口驳斥,说即使成亲也没事,可燕白在旁边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作声。
他和文笙怎么办?
一旦成亲,他就武功尽废,更加一无是处,可不成亲这么耗着,文笙也老大不小的了,岂不是耽误人家?再一个,这么朝夕相对,本以为忍一时,谁想这会儿告诉他要忍一世,他哪抗得住啊。
这他娘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王十三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了无生趣地蹲在一只花盆上怔怔出神,接下来那三人又聊了些什么,他就都没有往耳朵里进。
不知过了多久,石桌那边凳子响。
王十三蓦地一醒,就听江审言吩咐道:“行了,叫人都收拾了吧。”
王十三意识到这是三人吃完饭,也商量完事了。
狄氏兄弟开门叫了小厮进来收拾残羹剩炙,王十三心灰意冷,也没有趁着这阵子混乱悄悄溜走,依旧在那里蹲着,颇有“随便你们,发现就发现吧”的意思。
不过包括狄氏兄弟在内,所有人都没往这边看。
江审言道:“就这样吧,接下来还要拜托二位,你们歇着,我去看看我娘。”
燕白没有吭声,姓胡的老者却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做,回去也是闭门高卧,老夫人当着我这个外人,总不好意思再冲你发脾气。”
江审言黯然摇了摇头:“不用了,随她吧,她心里不爽快,发作出来总比憋着强。”
姓胡的老者不忍:“你都给她当多少年出气筒了。”
江审言一走,狄氏兄弟、姓胡的老者呼啦啦都跟着走了,剩下燕白和两个小厮,暧房里顿时冷清下来。
王十三如梦方醒,勉强收拾起破碎成渣的一颗心,趁着燕白还没发现他,悄悄循原路钻了出来。
一路上自怜自艾,他都不知怎么找回的东院。
贼老天,这可怎么办?
王十三在门口徘徊良久,心乱如麻,竟有点不敢去见文笙。
童白霜自屋子里探头出来,见是他松了口气,道:“陆少爷人都回来了怎么不进屋?一直没人来过,放心吧。我回去了。”
她扭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逊,你回来了?”里头传来文笙的声音。
王十三深吸一口气,进了门。
文笙看样子刚醒不久,坐在被窝里,脸上犹带着红晕。
整个人气色看上去确实好了很多。
她见王十三神情古怪地进屋来,当他还想着睡前那回事,冲他嘻嘻一笑:“你过来呀,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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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筝没想到还能这么玩的。
她一古代小姑娘竟然要去混末世、星际……
这种种诡异的脑洞到底是谁开的啊,她不过是想要救她爹爹而已!
还有啊,怎么每个世界都能遇到瑞王殿下。
娄筝:我说,殿下,您也太惨了吧,为什么每次都是男配!
已经很肥了,喜欢快穿的书友留意下。么么哒。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多么痛的领悟(水墨烟旎和氏璧+)
文笙坐在被窝里,衣着单薄,被子盖到腰际。
她眉眼如画,长发及腰,笑语盈盈,脸上还带着红晕。
王十三看着这一幕,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么好的个小妖精,从今而后他就只能过过眼瘾了。
奶奶的,这和把一顿丰盛的大餐摆到一个饿了三天的人面前,告诉他许看不许吃有什么区别?
文笙话说完了,见王十三竟然未挪窝,不禁有些诧异,白玉般的手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说。”
王十三闭了闭眼,自暴自弃般得迈步上前,脱了鞋子上榻,扯过被子就要往自己身上盖。
文笙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鼻子嗅了嗅,闻到自王十三身上传来淡淡的花香,凑近过去,又用力闻了闻。
王十三见她整个人都贴过来,登时就毛了,嘟囔道:“干嘛呢这是,改属狗了?”
不等文笙说话,他连外袍也不脱,拉着被子就躺下了,被子向上一蒙,连脑袋都没有露在外头。
文笙:“……”
王十三蒙着被子自怜自艾了一阵,突然觉着不对劲儿,被子外边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文笙呢?生气了,还是不舒服?
他腾地掀开了被子,顾不得呼吸新鲜空气,先看身边的文笙。
果然文笙歪靠在床头,似乎从刚才自己说了她一句开始,她就没有再挪窝,刚睡起时红润好看的脸色不见了,微微颦着眉,透着一股虚弱。
王十三登时就心疼起来。
文笙的病还没有好呢,燕白说是能治,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把握。
自己可真是受了打击,脑子坏掉了,竟然分不清楚轻重缓急来。
他是真的喜欢文笙,一心一意想叫她快活,又不单单为了那码事。现在最该做的,是趁热打铁,带她去找燕白把病治好。
他的胳膊早先于念头过去搂住了她,王十三急道:“不舒服怎么也不吭一声?还是觉着冷?”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的手去握文笙的手,文笙却答非所问:“十三,你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我睡着之前那回事么,给你!”说话间。笑嘻嘻凑了过去,红唇在他脸颊上“吧嗒”一吻。
王十三全无防备,偷袭成功!
可文笙却发现,王十三于那一刹那间呆了一呆,目光中不但有迷茫,还有隐隐地慌乱。
古怪古怪。
这小子之前有多热衷这回事她会不知道?
没有顺水推舟,进而得寸进尺,明显是心里藏着事。
刚才她睡了个好觉,醒来发现王十三不见了,守在屋子里的人变成了童白霜。
童白霜虽然说不清楚王十三去了哪里。但他这时候肯定不会离开江府,能去的地方有限,再加上身上有花粉味,文笙已经猜到他定是觉着那老者神神秘秘,趁她睡着,悄悄回去看一眼。
那么他在暖房里看到了什么?
十三这人其实并不复杂,但他的这份简单只有亲近到令他完全不设防的人才会看到。
这是他与杨兰逸最大的区别。
文笙眼珠转了转,决定暂时不去逼问他。
总要叫他透口气。
王十三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心猿意马,摸了摸她的手,觉着不是特别得凉。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午饭吃了么?”
文笙甜甜地道:“没有。我等你一起。”
王十三简直肝都颤了,顾文笙你好样的,老子现在需要清心寡欲了。你就不停地勾引我,早干嘛去了。
不对,早也不行。
你就看着折腾老子吧,早晚死在你手上!
原本以为精尽人亡只是夸张的说法,现在才知道,它竟然是真的。
王十三由自己想到了他爹陆鸿大。他是他爹的儿子,这点错不了,要按适才燕白和江审言的说法,一旦成亲圆房,对他就相当于散功。任陆鸿大武艺再高名气再大,只要他练的是这《明日真经》就不可能例外。
这也就解释了他爹为什么会在成亲的时候突然金盆洗手。
并且婚后带着他娘隐藏行踪,生怕被人找着。
他二叔接管了水寨,一辈子没有成家。也是,陆家两兄弟若都没了自保能力,只会死得更快。
后来他二人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亲近的人出卖,这一切江审言都知悉内情,有机会非要叫他都说出来。
文笙就看着王十三好好的又发起呆来,挣开他,披了件厚衣裳从被窝里爬起来,下了床榻,去桌子上拿了一小碟点心。
糯米做的如意糕,在碟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大冷的天,文笙不想再出去洗手,就手托着碟子,凑过去轻露贝齿,咬起一小块。
清凉爽口的糕,裹着豆沙馅儿,带着芝麻的香。
文笙睡觉起来觉着饿了,接连吃了两块,将碟子端到王十三面前。
王十三回过神来,伸手去抓,文笙将他的脏手打开,嗔了他一眼,带着示范的意味又去咬住一块。
王十三傻傻望着她,悲哀地想:“她这不是在勾引我么,若是没这回破事,我就伸嘴去接过来了,顺便亲亲她,她的小嘴一定比糕还甜。”
“……还看我,还看我,要不豁上了,先亲了再说?反正亲一下又不会散功。唉,不行啊,等亲完了可怎么办?贼老天,真坑死老子了。”
文笙就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悲愤之色,伸手把碟子接过去,然后张大嘴,一仰脖子,把那半碟黏黏的如意糕一块块倒进嘴里,闭嘴狠嚼。
文笙:“……”
这要没问题就出鬼了。
她回去桌前,也不管茶水早凉了,给王十三倒了一杯,凉凉地道:“慢点吃,喝点水送送吧,别噎着。”
王十三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哽得直伸脖子,过来接了,一饮而尽,觉着不解喝,直接拿着茶壶来,口对口好一通鲸饮,心下悲痛欲绝:“奶奶的,从今以后老子就只能跟这茶壶亲个嘴儿了。”
他定了定神,同文笙道:“饿了吧,你先吃点东西,吃好了咱们再去暖房找那老头儿,我刚才去偷听他们说话,原来那老头儿就是燕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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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钟天政的下落 (二合一)
文笙闻言怔了一怔,燕白?
虽然这与他们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有所出入,但想想她和王十三的消息来源不是宣同方几个,便是医令府的下人,再不就是大街上的贩夫走卒,以讹传讹也在所难免。
她早猜到王十三独自又去了一趟暖房,发现了什么。
那老者是燕白,然后呢?
若单止这一点,他肯定会欣喜若狂,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就仿佛挨了迎头一棒。
但十三只说到燕白就打住了,嘴巴还挺严。文笙嗔了他一眼,坐下来慢条斯理吃了些点心,直到将肚子填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系上棉斗篷:“走吧。”
走在路上,王十三亦步亦趋,看着虽然挺积极,却不再有早先时候将她由后园一直抱回来那个旁若无人的劲头儿。
文笙心中疑惑,却不点破,问道:“十三,你听谁说那位老先生便是燕白?你看他在江家自在随意,简直就像是主人一般,定然同江审言交情深厚,如今还不知道那江审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若是燕白,咱们又如何能请得动?”
王十三面现犹豫之色,停了停,将中午偷听到那三人说话的内容给文笙学了学,只是隐去了最后《明日真经》的一段。
“所以你就放心吧,你不找他,他还要找你呢。他巴不得赶紧给你治好了,了却这门心思。一会儿肯定不会难为咱们。”
奇怪,这也是好事呀,那十三又为什么心事重重?
难道是不高兴那几人背后说他坏话,不不,他心眼也没有那么小。
文笙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这事先放到一旁,和十三进了后园,来到暖房。
燕白没走,正站在花丛中间,仰着头。看管家江禾指挥着两个小厮修顶棚。
看到文笙和王十三相携而来,他似笑非笑:“奇怪了,上午你们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吃了个午饭。这里就多出来一个大洞,幸亏发现得早,不然一晚上不知要冻死多少珍稀草药。”
王十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中午来偷听留了尾巴,这会儿东窗事发了。
不过他心里还不忿着呢。暗忖:“我都没怪你们几个老家伙背地里诋毁算计我,一门心思想害我散功,你还有脸找我叨叨?”
所以他脸上看不出半点羞愧之色,左顾右盼:“我当都是些韭菜大葱,敢情还有珍稀草药呢?不知哪些是,您给指一指,我俩也好开开眼。”
说到底王十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对方是燕白,手里握着文笙的小命。他再是腹诽,也不敢信口开河惹燕白不高兴,只好顺着对方的话风将话题往远了引。
燕白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好看了些:“想认识认识?你去拿个竹筐过来。”
王十三早见一旁墙角摞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竹筐,全都是由青绿色的竹篾细细编成,上头连个针眼大小的窟窿都没有。
他过去随手拿了一个,走回来。
燕白吩咐道:“小姑娘别累着,一旁歇息去。”
文笙依言去石桌旁坐着休息,这暖房统共有多大,燕白和王十三不管干什么,除非像之前王十三那样有意藏起来,都不会离开她的视线。
燕白冲王十三轻轻颔首:“你跟我来。”
两人从韭菜旁的那垄幼苗前经过。燕白弯腰下去,小心翼翼以指尖掐了一小片叶子下来。
“平津草,它的药用价值告诉你你也听不懂,我就不白费唇舌了。这么一小片叶子,再加上十七种辅药,就能制成一颗你所说的那续命药丸了。”
王十三暗自咋舌,好家伙,这一垄平津草,得有上百株吧。这能炼出多少颗药丸来,怪不得燕白之前说那东西没啥了不起。
他乖乖递了竹筐过去,燕白把摘下来的平津草放进筐里,继续往前走。
“这是紫卿,之前潜进来那小贼就是藏在这架子底下,幸好没有笨手笨脚将这几株紫卿碰折了,我想你肯定没发现,这叶子底下还藏着紫卿果,哈哈……”
王十三:“……”
他说什么了,这老头儿就认定了是他做的,自己是该断然否认呢,还是闷声发大财?
这么一犹豫的工夫,燕白已自那巴掌大的叶子底下摘下一颗珍珠大小的果实,放到了竹筐里。
“这是含烟花……”
“这是金灯草……”
王十三迷迷瞪瞪跟着燕白在暖房里转了一圈,竹筐里已经多了二十余种草药。这可真应了那句诗:药苗应自采。
而燕白摘取的部分有叶、有花、有茎、有果,样样数数,不一而足。
最关键的,这些药材的名字对他而言全都很陌生,别说之前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
他记性很好,燕白这一路念叨的话他全都记下了。
这些草药,听着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可这么厉害的燕白,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却解决不了他的大难题。
唉!王十三捧着那个竹筐,心中的沮丧可想而知。
可燕白却没有就此放过王十三,他回到石桌旁坐下来,施施然道:“好了,你现在去,照我刚才做的,将这二十七种草药各取一百份,小心些,这些花草很娇贵,同一株上不能采摘两次,你若是不小心踩折弄断哪一株,别怪我老头子见死不救,赶你们出去。”
王十三一呆。
将近三千次的弯腰采摘,这可是个十分麻烦的工夫活。
文笙开口道:“前辈……”
燕白将她打断:“好了,别管他,咱们来说说你的伤。”
二人一听这话顿时都明白过来,燕白这是要开始给文笙治伤了。
王十三思及自己从来没有在燕白面前说过文笙是受伤,结果燕白连脉都不用摸,便看出来文笙的真正病因,不禁大感佩服。
若是能治好文笙,不要说叫他弯腰两千七百下,就是两万七,他眉头也不带皱一皱的。
王十三一时充满了干劲儿。把自己的那点苦恼抛到脑后,老老实实按照燕白的吩咐摘草药去了。
这边燕白细问文笙病症。
文笙不知道怎么同他说,因为若要说明白了,就必定会暴露自己是乐师的事实。
南崇虽然重文。擅长乐器的人不少,奇怪的是为世人所知的乐师少之又少,而且水平也不怎么高。
暴露自己是乐师,还是大梁来的乐师,学的是神秘的《希声谱》。这对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而言的文笙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叫她信口开河,欺骗为他治病的大夫,她还真编不出来。
所以文笙只能正襟危坐,同燕白道:“燕老勿怪,请恕晚辈有难言之隐,无法以实情相告。”
燕白只是好奇一个人怎么受伤,会像文笙这样,几乎将所有的生机一下子抽干。
文笙不肯说,他也不相逼。皱眉捻须,沉吟道:“这到是怪了,最近总是遇到奇事,你是如此,还有一位病人,外表也没有任何的伤口,身体里却已是一团败絮,经脉错乱断裂,尤以上半身内伤严重……”
文笙心中一凛,燕白所说这人。十有**是钟天政!
钟天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江来了。
他到了嘉通,那么云鹭呢?
文笙心念电转,背脊隐隐生汗,急道:“敢问燕老那人现在何处?”
燕白老神在在地抬了抬眼皮。并未回答。
文笙顿时恍然:燕白这番话可不是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做为一个大夫,还是医圣级别的天下第一人,能叫他感兴趣的,肯定是与治病救人有关。
他发现自己和钟天政的伤情有莫大关联,却搞不懂这伤是怎么来的。好奇心起,故意要引自己着急,主动向他坦白。
文笙稍事沉吟,换了个方式问燕白:“那人得燕老救治过之后,可痊愈了?”
燕白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文笙,目光中闪过狡黠之色,傲然道:“他那伤与你也不过半斤八两,连你我都救得活,何况是他?虽然还未痊愈,可也好的差不多了。”
文笙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不能慌。她且死不了呢,虽然叫钟天政占了先机,早得到医治,但自己在暗处,未必就制不住他。
何况,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个人了,她还有十三。
现在唯一叫她担心的便是云鹭的安危。
云鹭在江北便开始盯着钟天政的车驾,准备伺机出手。当时他们都觉着,钟天政重伤之下无法行动,说不定连神智都不清,正是除掉他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为钟天政驾车的林经不管武功,还是江湖经验,都不应该是云鹭的对手。
为了给钟天政添麻烦,王十三过江的时候还在南崇军面前揭开了他杀死梁禧叔父梁兴业的真相。
可千算万算,钟天政还是来了,在他们前头顺利治好了伤,这是不是意味着,情况有变,云鹭凶多吉少?
文笙越想越是忧心,面对着欣然给钟天政治好了命,态度暧昧不明的医圣燕白,更加不敢交底,坐在那里呆呆出神。
钟天政现在何处?
他能过得了江,找到燕白,仅凭他自己的势力绝无可能,必定有人在帮他。
只要揪出这个人,也就找到了钟天政。
燕白不说,她可以试探,但试探这种事,机会其实只有一次,试的多了,说不定反对燕白欺骗。
结合她最近探听到的消息,平安侯世子突然生病,会不会和钟天政勾结的那人便是平安侯?
这时候,王十三身上蹭得又是泥又是土,小心翼翼抱着那竹筐过来,竹筐里是他摘采的大量草药。
弯这两千多次腰是小事,关键还需精挑细选,可把他折腾得够呛。
燕白示意他将竹筐放到一旁,再去搬过一个石头做的捣药罐来,吩咐他把每样药材都拣选出来,各捣一千下。
“就这点儿东西,你定下每样的份量,我两下就捣个稀烂,哪用一千下?”
王十三蹲在那里仰头看燕白,他严重怀疑这老头子是在故意整他。
“谁让你用内力了?你就用普通人的力道,一样一样地捣,一千下不准多也不准少,等都捣出来再说份量的事。哼哼,这点耐心都没有,你还想不想治好她了?”
王十三没办法只得挽起袖子,先把竹筐里的平津草都挑出来,扔到捣药罐里,抓起药杵,“砰砰”捣得山响。
“轻点,懂不懂什么叫普通人的力道?”燕白呵斥。
王十三忍气吞声。
燕白闭目听了一阵,终似满意了,不再吭声。
文笙仿佛才回过神来,道:“燕老,听说近来宫里皇后娘娘和贵妃**都欠安,您怎么还有暇在江大人家里做客呢?”
燕白捻须微微而笑:“休要听信市井流言,她们两位都好得很,就算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一剂药下去便可痊愈,只是身份贵重,这头疼脑热的消息传出来,老百姓便会忍不住瞎想。”
他这么不咸不淡解释两句,便闭上了嘴,显然不打算同文笙多说宫里的事。
王十三一边捣着药,心下默默计数,一边抬头瞧向燕白,又冲文笙笑了笑。
他刚才专心采摘,还当那两人一直在闲聊。
文笙两眼紧盯着燕白,不徐不疾道:“燕老刚才说的那个病人,可是在大将军府见到的,林大将军自江北带人回来,请您出手医治?”
燕白蓦地睁开眼睛,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没。
文笙黯淡多日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
燕白到底是位大夫,不是官场上的老狐狸。看这反应不会错了,与钟天政勾结的人正是林世南。
若没有林世南援手,钟天政不可能顺利渡过飞云江,不是因为林世南在南崇的身份和地位,燕白也不可能问也不问,就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治了伤。
前段时间林世南突然抛下江北的战局返回嘉通,竟是为了此事。
确定了这一点,却有更多的疑团涌上文笙心头。
钟天政是什么时候和林世南勾结到了一起?
林世南做这件事,皇帝梁禧知道么,他是怎么想的?
有没有可能,他二人谈不上什么勾结,而是钟天政落到了南崇军手里,做了林世南的俘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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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高高的扇子,墨莎和子苏的香囊,还有些别的打赏,月票什么的等我在公众章节开个单章。这里怕审核,不敢贴了,么么哒,谢谢大家。
第三百九十一章 敢和老子抢鸡窝!(晚照清空和氏璧+)
文笙的这些疑惑,从燕白这里无疑得不到答案。
为了自保,她甚至不敢告诉燕白,林大将军府里的那位病人,是非常危险的人物——鬼公子。
接下来三人各怀心思,都变得沉默起来。
王十三足足捣了半个下午,才按燕白的要求,把二十七种药材捣成了五颜六色的二十七滩烂泥。
燕白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特意在折腾他,老头儿斜眼打量了一下王十三的“成果”,赶人道:“行了,你俩走吧,等我把药做好了,会叫江禾给你们送过去。”
两人灰溜溜出了暖房。
忙了一下午,空手而归,还叫王十三夹着尾巴蹲在那里捣了好半天的药。
王十三暗自发狠,若是燕白敢耍他,答应的药不兑现,或是治不好文笙,他一定要叫那老头子后悔到这世上来。
钟天政和林世南搅在了一起,这无疑是个极坏的消息。
同这相比,云鹭的安危更叫文笙和王十三挂心。
两人回到住处,商量了不一会儿,天便黑了。
下人送了丰盛的晚饭来,王十三想着文笙一天下来只吃了几块点心,劝她放宽心,多用些。
一切都有他呢。
等吃过饭,收拾完,王十三又把童白霜叫过来,同文笙说,他要出去转转。
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文笙只与他四目一对,就无端想起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样的句子来。
王十三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与其呆在屋子里胡思乱想,不如趁夜里去林世南的将军府转一转。
若真发现钟天政,趁他还没好利索,一刀结果了这个祸害!
两人都没有挑明,文笙送他出门,站在门口,王十三道:“你别出来了,外边冷。”
文笙点了点头。
王十三又道:“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文笙伸开双臂,主动投入他怀中,揽住了他脖子,在他耳畔低声笑道:“这样就不冷了。注意安全。不行就先回来,等我好了,亲自对付他。”
王十三藉着黑暗亲昵地在她面颊上啄了啄,悄声道:“安全得很,你忘了我现在刀枪不入?”
文笙笑了:“就是知道这个。才敢放你去冒险,”她松开了王十三的脖颈,“早去早回。”
王十三心中喟叹,终于忍不住在她粉嫩的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吻快如蜻蜓点水,却叫两人都心头巨震。
王十三后退两步,天太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文笙只见他冲自己摆了下手,那意思是叫自己赶紧回屋去,跟着便隐入黑暗之中。
文笙还是在门口站了一阵。直到童白霜不放心,出来观望,才和她一起回屋里去。
南崇的形势比她想的要复杂,而她认识的人里头,没有人比钟天政更善于玩弄阴谋权术,乱中取胜,他若是被林世南囚禁了还好,最怕林世南倚重他,由得他兴风作浪。
若是能弄明白江审言和十三的父亲到底怎么回事,他对十三怀着什么心思就好了。
再等等。等她的伤好点了再说。
且说王十三,悄悄出了东院,临走还偷了一个真正的吻,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不能散功。《明日真经》再不好,有这身功夫,他就可以不受人欺,保护文笙,像现在这样,去为她解决掉一切麻烦。
若是武功尽废。且不说他配不配得上文笙,文笙又会不会嫌弃她,再有这等事怎么办?
成亲生了他的陆鸿大最终家破人亡,那就是前车之鉴,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躲在妻子身后,靠女人保护?
但他又不甘心就此和文笙划清限界,叫别的男的捡这等大便宜。
奶奶的,天王老子来也不行,他还就占着鸡窝不下蛋了。爱咋咋地吧。
尤其是那个姓钟的!
从前在白州军前,王十三就看那小白脸不顺眼了,不管谁一接近文笙,那姓钟的不是笑里藏刀就是阴阳怪气,后来听说还想扣着文笙抢亲,这个臭不要脸的。
在大梁的时候,王十三还没这么有气,哪怕钟天政箭射文笙,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可文笙也没叫对方讨了好去。
说起这事,王十三还能嘻嘻哈哈地嘲笑文笙识人不明,和姓钟的做了这么久的同窗,竟然没发现那便是鬼公子。
可现在,一听钟天政还没死,他便觉着一股戾气涌上心头。
妈的,敢趁他下不出蛋来,惦记着抢他的鸡窝,真当十三爷是死人啊!
小子,我不乱刀砍死你,难解心头之恨!
王十三被这股火顶着简直怒发冲冠,伏低了身子穿房跃脊,如一道鬼影子,悄无声息就出了江府。
冷风一吹,他才想起身上衣裳还没换,脸也没蒙。
这些都还好说,不熟悉将军府周围的情况就有些麻烦。
这工夫时间还早,王十三决定先去宣同方几个住的地方转一转。
为了方便监视江审言,他们的住处离江府很近,王十三去过好些次,熟门熟路,直接跳墙进去。
宅院里果然静悄悄得一个人都不见,满院子的狼藉,一看就是出事了。
几间屋子房门大开,屋里东西凌乱,柜子翻倒在地,衣裳扬得到处都是,王十三点灯照了照,不由地“啧啧”两声,应该没错了,是江审言命人做的,不知是他手下的兵丁还是门客,出手还挺粗暴。
可怜宣同方几个自以为在嘉通藏得挺深,还想打江审言的主意,哪知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未逃过对方的眼睛。就不知道他们交待了多少,是不是不但出卖了自己和文笙,还把“玉盘云水”的消息也一块儿卖了?
王十三一边儿胡思乱想,一边儿找了件夜行衣穿上,看看宣同方这住处没剩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提刀自屋里出来,飞身上墙,辨认一下方向,直奔将军府而去。
夜阑人静,大街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关紧了大门,居高一望,连亮灯的人家都不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晚天上没有阴云,月光明亮。
王十三上房抄近路,轻如狸猫,直奔林世南的府邸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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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夜探林府
林世南住在严正胡同。
不管先帝还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梁禧,都对他格外厚待。
虽然林世南大部分时间在外头带兵打仗,家里的人口也不多,但为示倚重恩宠,梁禧仍将这座引得很多王公贵族垂涎的风水宝宅御赐给了他。
宅院很大,足足占据了半个严正胡同。
三正胡同这一带住的不是朝廷高官,便是公侯勋贵,夜里附近的戒防也格外得严,加上刚发生了吴府尹当街被刺那事,各府门客都当了心。
林世南是带兵的将领,他一回来,麾下的亲兵们更是把整个将军府护卫得像铁桶一样。
而王十三今天夜里,偏要在这铁桶上钻出一个窟窿来。
夜幕沉沉,星光黯淡,半轮银白色的上弦月高挂天空。
月光下,远近的假山院墙、亭台楼阁就像洒上了一片银辉,影影绰绰地一眼能望出去数里。
王十三来了一阵了,他没有贸然闯入,正居高临下研究着将军府的布局。
一层层院落,内里勾连交错,看得他头疼,由高处看,林世南的府邸就像是一个盘踞于地面上的巨大怪物。
为避免站到月影里,他特意挑了座将军府西边的高楼。
将军府往西最近的就是这常信侯府,王十三现在脚下踩着的正是常信侯家的飞月楼,楼高四层,他在四层更往上——站在房脊上。
将军府外围上空,一只飞鸟疾掠而过,刚刚接近高高的围墙,便垂直坠落。
由始至终,不管是那鸟雀还是箭簇。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王十三面无表情望着这一幕,掏出了准备好的黑巾,将手里的钢刀往腋下一夹,低头蒙上了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边。
深更半夜的,任谁一见他这打扮,都会立刻将他和行刺吴丰的刺客联系到一起。
王十三脚尖在房脊上一点。身体向前蹿出。贴着外墙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落到阴暗的角落里。
大约是觉着离将军府这样近,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跑来捣乱。常信侯府夜里的守卫很是稀松平常。
王十三进来出去地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他提着刀很快就接近了将军府的外围。
府外高举灯笼火把驻防以及往来巡逻的兵士并不多,王十三在高处所见,前门外胡同里巡逻的士兵是三队。后门环境稍复杂,多了一队。
每队二十人。加上把守胡同口和负责前后门盘查的兵士,总共不足二百人。
估计林世南自己也觉着,他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在皇帝和诸位王公大臣的眼皮底下。将自己家门口弄得跟军营似的,有点儿太招摇。
真正的杀招是在外墙后面。
两丈高的外墙,普通人根本无法翻越。墙内是大片光秃秃的空地,没有栽树。也没有盖任何建筑。
足有一箭之地开外才是一排环形的房子。
适才因为天黑瞧不清楚,但王十三大约能猜到这一圈房子的用途。
这就相当于打仗时候堡垒外圈搭起来的箭楼。
房子里埋伏着大量的弓箭手,一旦有外敌翻墙而入,这么无遮无掩的,立刻就会被当值的士兵发现,下场想必就会像刚才那只倒霉的鸟一样,被一箭射杀。
王十三一弄明白这里头的玄机,就打消了从南北两条街悄悄潜入的想法。
他虽然不惧区区几枝箭簇,却总不能打草惊蛇,还没见到钟天政的人影儿就搅得阖府大乱。
这么一来,就只剩了一条路可走。
林世南的西邻姓吴,也是个做官的,吴大人出身吴氏旁支,论辈份太师吴德水还要管他叫一声堂叔。
此人官拜正四品军器监,早就为林世南收为自己人,平时两家往来密切,林世南的夫人吴氏正是他的亲侄女。
王十三不知道这些,他只见两家挨靠在一起,后园竟然还有一小段合墙。
墙西种着花树,墙东将军府这边依稀是个池塘。
池塘边堆着假山,砌了亭子,虽然估计后园里也可能有暗哨,好歹有这么多树木山石遮挡,值得冒险一试。
两丈高的围墙也挡不住王十三,他悄然爬上,探头望了望。
月光青蒙蒙的,照着水面有些异常,原来这大冷的天,池塘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王十三见状心下一喜,暗忖:“真是天助我也。”
这层冰不过刚刚凝结,连个阿猫阿狗都站不住,但王十三已是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将至水面之时,他疾提一口气,内力运转,脚触及那层薄冰的同时,身体已平平向前滑了出去。
这完全是个巧劲儿,最难的是他化去向下力道的一瞬,用的力气稍大或是时机稍微慢点就会踩碎薄冰,发出轻响。
这静夜里一点儿动静就会传出老远,谁知会不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月光下黑影一晃,快到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池塘里倒影攸地出现又消失,王十三已经顺利滑过了数丈冰面,落到池塘旁的假山上,不顾石头坑洼不平硌得慌,立刻向下伏倒。
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叶响,再没有旁的声音。
王十三等了一会儿,不闻有人来袭,确定自己这是安全潜进来了。
出园时遇上了一队巡逻的队伍,王十三赶紧躲了起来,等他们走远才现身。
这会儿不过刚二更天,这个院子也不知是谁住着,这么早就熄了灯。
王十三决定不去管它,往适才高处所见有灯光的地方摸去。
将军府里大而空旷,林世南真是暴殄天物,外头看这么好的宅子,谁知前面几重院落,亭台楼阁竟是很多都空着,到是建了演武场、靶场、跑马场,弄得跟个军营似的。
王十三转了半天,遇上好几次明岗暗哨,幸而都眼疾手快地避开了。
他越来越焦灼:“奶奶的,皇宫大内也没这么多巡逻的,林世南摆明是因为收留了姓钟的心里有鬼,他会把姓钟的安置在什么地方?不会是放在后院了吧,那小白脸最擅长勾引大姑娘小媳妇,他到不怕引狼入室。”
不行,得抓个人问问。
要知悉内情,怎么也得是个亲兵队长之类。
或者打草惊蛇,叫他们带自己去找钟天政。
等再遇上暗哨,他就毫不客气凑近了一掌将人劈昏,拖到僻静的地方,也不管天冷,三下五除二把对方外袍脱了,割破他手指,借着月光,手把手在衣裳上写了一行血字:“转告林大将军,他通敌卖国的证据我取走了!”
不知是天太冷还是怎的,就这么不到二十个字,愣是把那兵卒十指全都弄得伤痕累累才勉强写完。
王十三随手在他要**上一戳,闪身藏了起来。
片刻之后那暗哨迷迷瞪瞪醒来,猛见自己衣裳被扒,还写了血书,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但林世南带兵确实有一套,这人清醒之后,毫不迟疑就把外袍抱在了怀里,左顾右盼,没找着袭击他的人,不敢擅自声张,撒腿往前院就跑。
跑去哪里,自然是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报告去了。
王十三悄悄跟在后面,就见那暗哨进了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过了不大一会儿,自里面“呼啦啦”涌出来近百亲兵,跟在暗哨身后,往他刚刚遇袭的地方去了。
在那之后,又有一人手里卷了一团衣物,步履匆匆自里头出来,直奔后院而去。
王十三早料到亲兵队长得到消息之后,不管信不信,都会立刻拿着“血书”去见林世南。
只没想到此人胆子这么大,孤身一人,连个手下都不带。
正好方便自己动手。
待那亲兵队长走到僻静处,王十三听着周围再没有其他人,自藏身之处猛地扑了上去。
他动,那亲兵队长也在动,两人之间的距离接近到丈许,王十三竟然扑了个空,亲兵队长转过头来,狞笑道:“就知道你还没有走,跟我去见将军!”
怪不得如此托大,此人不但是个练家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就适才这一瞬间脚下的功夫,比起“折桂钩”戴向来也不遑多让。
好在不知是不是因为血书,对方心有顾忌,没有大声吆喝。
王十三不容他再说,一刀挥出。
那亲兵队长同时亮出兵刃,两人战到了一处。
两条人影乍合即分,战斗刚打响便结束,王十三一刀斩在亲兵队长肩上,这一下力大刀沉,几乎将他整个肩膀卸了下来。
而因为王十三不避不让,亲兵队长的刀其实是抢先一步刺中了他的前胸,只是王十三半点儿伤也没有受。
若非如此,那亲兵队长也不会轻易中招,连一个回合都没走上。
这一下他着实伤得不轻,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踉跄后退,张嘴欲呼,王十三已经将身压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想死你就大声叫!”
亲兵队长被他以蛮力制住,又疼又恨,神色扭曲。
想死大声叫?他想啊,他不怕死,只想着通知将军一声,可嘴被堵着还叫个屁。
他拼命挣扎,甚至想以牙齿去咬王十三。
王十三洋洋得意,有《明日真经》护体,不怕崩着牙你就咬。
不过与此同时,他还要出言威胁对方:“老实点儿,不然老子恼起来,废了你这身功夫。”(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分享快乐(小乔和氏璧+)
将心比心,王十三觉着废人武功这一招肯定好用。
他怕对方流血而死,放松了对那亲兵队长的遏制,拽过那件写了血书的衣裳,在他受伤的肩膀上胡乱缠了缠,另一只手却倒转了钢刀,拿刀柄在他丹田的位置猛地一戳!
除了《明日真经》这等极个别的特例,天下间的内功心法大都是将内力积蓄在丹田,丹田一旦碎裂,那武功也真就废了大半。
亲兵队长脸色微变。
王十三一直紧盯着他呢,见状暗喜,心道:“有门。我就说嘛,像老子这么想得开的人都不愿散功,何况这些兔崽子们。”
他再接再厉威胁对方:“我也不杀你,废了你之后再挑断手筋脚筋,割了舌头,刺瞎你这对招子……”说话间手指头作势冲着对方双目插下。
那亲兵队长下意识闭紧了眼睛,王十三手指戳到他眼皮上,逐渐加重了力道。
这会儿他到是能喊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王十三的话吓住,脸上神情扭曲,没有大声唤人来,而是嘶声道:“你动手吧,我是不会背叛我家将军的。”
王十三紧贴着他,柔声道:“没叫你背叛你家将军,你只要悄悄告诉我,林将军自江北带回来的那个人现在何处,你说了,我就放你走。”
“当真?”亲兵队长显然不怎么相信。
王十三低声笑道:“比真金还真。”
“你不怕我骗了你,再去向将军报信?”
“呵呵,你有胆子,大可试试。”王十三尝到《明日真经》的甜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是不愿往大里折腾。不然将林世南这座府邸搅得人仰马翻也并非难事。
“那你把手拿开,我和你说。”
王十三拿开了按在他眼珠子上的手,二人此时避在刚进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月光照不到,不过王十三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必定目光闪烁。
妈的,天底下哪有像自己这么傻了吧唧好说话的匪徒。
“好汉你由这里往北走,穿过两重院子。就能看到东北角有个侧门。出门往东是片小竹林,竹林边上有个重兵把守的阁楼,那人……就在楼里面。”
王十三听完。却没有立刻放开他:“你见过那人?”
“……见过。”
“那你说说,那小子长什么样?”
王十三的口音旁人或许听不出来,这亲兵队长一听就知道是江北那边儿过来的,大梁人!
若是明知无幸。他身为林世南的心腹,自然悍不畏死。不管受怎样的折磨也要强硬到底,但王十三刚才说的话太恶毒了,要他忍不住想戏耍一下对方,若能引得贼人自投罗网。哪怕同归于尽也值了。
“是个年轻的公子,病得很重,起不来身。全靠旁人服侍。其它的我就……”他吞吞吐吐,自牙缝一点一点向外挤。
哪知王十三声音一变。将他打断:“胡说,什么年轻公子?分明是个三四十岁的老爷们儿。奶奶的,你敢骗老子!”
那亲兵队长呆了一呆:“什么?”
王十三抬起刀来按在他脖颈上,特意没掌握好分寸,刀锋割破了皮肉,鲜血登时冒出来。
他恶狠狠低声喝道:“王八蛋,不说实话!你是不是觉着老子不敢真宰了你?”
亲兵队长脖颈流血到没觉着怎么疼,他肩膀的伤很重,受伤这半天,王十三根本就没容他止血包扎,这会儿浑身都是黏糊糊的血,若非习武之人底子好,早就撑不住了。即使如此,失血太多,他也觉着身上发冷,一阵阵晕眩。
明明说的是实话,贼人为什么偏说不对?
而此时的王十三却仿佛有着十足的耐心,给他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那亲兵队长觉着自己都快不行了,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你问的那人是不是瘦长脸,中等身材,穿蓝色长袍,操大梁北方口音,使刀的……”他还想再细加描述,无奈实在是力不从心。
但这些已经足够了,王十三一听什么穿蓝袍、使刀的,就意识到此人果然见过云鹭。
“不错,就是他。快说,你们怎么处置他的,他在哪里?”
亲兵队长觉着自己简直蠢透了,肯定是被胁持自己的这个笨贼给传染的,早知道他来找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自己和他说那么多干嘛,还扯出了将军的贵客。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他痛苦地扯了扯嘴角,硬撑着道:“那人身手不错,我们本想除掉他,可将军说留着说不定还有用,要我们捉活的,于是费了一番手脚将其生擒,……也关押在刚才我说的那地方。”
虽然亲兵队长闪烁其词,但王十三却听明白了,钟天政和云鹭都落在了林世南手里,不过一个是座上客,林世南还悄悄请了燕白给他治病,一个却是阶下囚。
不管怎样,还活着就好。
云鹭和钟天政是不是都在亲兵队长所说的那地方?
有可能,但也很有可能是陷阱在等着他。
王十三没有像亲兵队长想的那样,丢下或者继续胁持着他,向他所说的那片竹林赶去,而是老神在在守在一旁:“行了,咱刚才就说好了,你告诉我他的下落,我放你走,现在我说话算数,你走吧。”
“……好冷,我快不行了。”
他腿都软了,不要说走,爬都爬不动。
“冷啊?那怎么办?你又不是我媳妇,大爷我没义务帮你暖着。”王十三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亲兵队长光哆嗦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恶贼在耍着自己玩,到这时候了,他还不走,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去了……
王十三见状摇了摇头,啧啧两声,站起身来。
这个冬天,天气其实很是反常,总是火热火热的,哪怕南崇这边常常阴云密布不见太阳,但北风呼啸也热,大雪纷飞也热。
可惜,这种热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得到。
旁人感觉不到怎么办,没关系,那就让他来帮个小忙吧,文笙不总是说,快乐需要分享么?
于是王十三就在将军府里换了个地方,开始放火。(未完待续)
ps:谢谢小乔,老是这么破费,啵~~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崇律》(二合一)
将军府很快浓烟滚滚,乱作了一团。
王十三随手解决了两个撞上他的士兵,直扑亲兵队长适才所说的小竹林。
地方不难找,正如王十三预料,将军府里守卫最严的大约就是这个院落。
风带过来烟尘和刺鼻的焦糊味,隔墙传来家丁们奔走救火的声音,这个院子里却是半点儿声响都没有,更没有守卫跑出去帮忙。
小楼只有两层,院子里灯笼火把亮如白昼,照见楼上以及房顶影影绰绰全是人,就连那竹林都不是摆设,里面偶有人影闪现,想也知道,肯定布满了机关陷阱。
王十三不禁好奇,这看着像个军事重地,若不是住着钟天政和云鹭,林世南又会把什么放在里面?
总之值得他冒险一探!
忙到这会儿,月亮已过中天,王十三不再多等,自高墙墙头飞身跃下,直奔小楼。
就听着二楼上一声唿哨,负责警戒的人已经发现了他。
弓弦声响成了一片,黑压压的箭簇随之飞来,全都对准了他一个人,密集到叫人头皮发麻。
王十三的《明日真经》刚刚练成了“御甲”,不敢托大,身体疾坠避过大半,着地一滚,又甩落了一些,右手挥刀,左手在半空顺势一抓,抓住了两枝飞箭,甩手向着小楼上掷去。
箭上附着他的内力,去势之强比起来时一点也不逊色。
对方似是早料到一通箭雨奈何不了他,尖锐的哨声又是接连三响,有人沉声道:“放!”
弓弦响过,这一次楼上射来的都是连珠箭,这也到罢了,一旁竹林里竹叶沙沙作响,竹枝大幅摇晃,王十三听着动静不对,抽暇扫了一眼。
由竹林中凌空飞来了数十枝长矛!
月光下,黑黝黝的矛尖泛着钢铁的寒光。怪不得破风时带着尖啸,王十三心中一寒,顿时想起宣同方等人描述他二叔当日是怎么死的。
这东西虽然远不及攻城弩穿透力强,可他的《明日真经》只能算刚刚入门。修炼的程度比起二叔陆鸿成来一样相差很远。
他只得后退避其锋芒。
此时小楼上突然有笛声响起,夹杂在尖啸中异常清晰,无形音浪飘忽而至,直取王十三!
听说《明日真经》练到高深的境界可以抵御乐师的攻击,王十三不知真假。这曲调在他听来实在太过熟悉,他知道一时半刻他还能抵御得住,时间一长,这笛声便会影响到他,令他眼前幻象连连。
这吹笛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十三的老相识元恺!
他既然在,钟天政在这里基本也就没什么疑问了。
王十三后退闪避间,那些长矛已经先后飞至,“夺”“夺”连声,齐根没入地下。
如此强横的力道。王十三觉着林世南不大可能悄悄埋伏了这么多高手不叫他们露面,应当是竹林里面设了机括之类的机关。
他施展浑身解数,躲开长矛,那些连珠弩箭实在是避不开了,团身一滚,直将他后背射成了刺猬,有的箭簇直接脱落,有的就那样挂在了衣裳上。
虽然狼狈,可他毕竟神功护体,没有受伤。拍拍屁股站起来,这一进一退间,不但没有接近小楼,反而比起始离得更远了。
到这时候。王十三也萌生了退意。
虽然姓钟的小子没有露面,应该是病得不轻,并且云鹭很可能也落在了他们手里,但前面这座小楼不但有重兵把守,还有钟天政的手下在里边。
现在出手的只有一个元恺,没出手的还不知有多少人。
何况这深更半夜的。将军府又是起火又是万箭齐发,府里当兵的已经从后面包抄过来了,府外又不知道会惊动多少路人马。
他也是**凡胎,真被困住了很难脱身。
不如先回去,等准备周全了,换个时间再来。
王十三虽然喜欢硬碰硬,却从来不做拿鸡蛋碰石头的事。稍一权衡,他便不再硬闯,带着一屁股的箭簇调头就往府外冲去。
暗处指挥那人没想到他中了这么多箭竟浑然无事,一时未及阻止。
何况以王十三的身手,纵有不怕死的过来拦截,也不是他一合之敌,再加上《明日真经》赐予他一身钢筋铁骨,更是如虎添翼。
片刻之后,王十三已经杀出了将军府。
这一次他是从正门走的,退到严正胡同,迎面正遇上赶来支援的大队官兵,由几个不认识的将领带队。
火把映照下,王十三脸上的黑布和他屁股上的箭簇一样醒目。
为首的将领刚吆喝了一声“放箭”,王十三已经飞身而起,一跃上了旁边的高墙。
他在高墙上连蹦带跳很快不见了影儿,只留了一地的箭,既有这帮官兵射空的,也有他自将军府里带出来的。
王十三甩脱了追兵,没敢直接回江审言家,而是悄悄地又摸去了宣同方他们那里。
进门之后取下蒙脸黑巾,脱了夜行衣,他没想到此行会这么麻烦,去的时候将自己的衣裳穿在里面,此时一样被箭射得破破烂烂,全是窟窿。
这个样子回江家肯定是不行,王十三在柜子里挑挑拣拣,最终找了件玄色织锦缎夹袍,也不知是谁的,他穿还有点不合身,胡乱套在了外边。
王十三将几件破衣裳撕吧撕吧毁尸灭迹,这才出来关上了门,赶回江府。
摸进东院的时候王十三还在想,出门之前他叫童白霜去陪着文笙,他不回来,那老娘们儿肯定不敢擅自回屋,这会儿两人肯定已经睡下了。
这会儿要是叫她起来,回自己屋睡,童白霜顶多心里骂娘,嘴上不敢说什么,就怕吵醒了文笙。
算了,还是上老娘们儿屋里眯一觉吧。
王十三自院墙上跳下来,脚刚一落地,心中突起警兆。
这院子挺深,这会儿月亮跑到西边去了,月光照不进来。
在他身前。黑乎乎的,突然冒出来两个人。
王十三身形后撤,和对方拉开距离,就听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道:“陆少爷。江大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一说话,王十三立刻就听出来了,竟是狄氏兄弟!
咦,这兄弟两个不是传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江审言左右么。这是怎么了?
王十三忍不住想他要一晚上不回来,这哥俩会不会就在这院子里蹲到天亮。
江审言半夜找他做什么?
十有**是听说了林世南的将军府出事,怀疑是他做的,叫狄氏兄弟抓贼抓赃来了。
宣同方四人落到了姓江的手里,不管交不交待,自己都无所遁形。
他是陆鸿大的儿子,学了《明日真经》,吴丰是他刺杀的,这些事情姓江的不都已经知道了么,闯个将军府又有什么好说?
王十三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这大半夜的,江大人有什么事啊。”掩手打了个哈欠,就要往童白霜那屋走,“不管什么事都天亮再说吧,我又不是他的那个谁,不能指望着我招之即来啊。”
他嘴里堵着那哥俩,耳朵却竖了起来,听文笙住的那间屋里两道轻浅呼吸,应是文笙和童白霜睡得正熟,这才放了心。
狄氏兄弟不为所动。断了左臂的那个道:“走吧,大人等你很久了,什么事等你过去自然就清楚了,顾姑娘身体不好。我们一直没敢惊动她,你也不想吵醒她对吧?”
奶奶的,敢威胁老子!
算了,还是去吧。
王十三灰溜溜跟着狄氏兄弟去见江审言。
都下半夜了,江审言竟然在书房里看书。
不过看他穿着便服没系腰带,头发也是简单结了个发髻。王十三恶意猜度他大约已经睡下了,因为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又从热被窝里爬了出来。
不知当时他身边睡着谁?他老婆也姓吴,和林世南可是连襟来着。
吴家的女婿想是不好当,这把年纪了没孩子,也不敢娶个小老婆。不过说不定他才是有毛病的那一个。
江审言见狄氏兄弟领着王十三进来,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到一旁。
他可想不到就这片刻的工夫,王十三已经开始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了:啧啧,还和燕白是好友呢,也不知道找人家给治治。
江审言沉着脸,上下打量王十三。
王十三虽是已经换过衣裳,哪想到会中途被江审言截来,毫无防备,浑身都是破绽。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大喇喇坐下,任对方由头打量到脚。
江审言冷笑:“换衣裳也不知道换件合适的。深更半夜,不在府里呆 着,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去了?”
十三爷杀人放火都没少干,不过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好大的脸!
王十三撇了撇嘴,随口道:“回江大人,在下夜里睡不着,您府里也没有什么娱乐,出去随便走走!”
“哦?走去了哪里?”
“都说嘉通繁华,确实比我们乡下强,不说别的,光青楼妓馆的门脸儿都要大好多。”
“这么说你逛去了青楼,还顺便将衣裳换了?”
王十三正要接茬,突然瞧见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醒悟:“奶奶的,差点儿忘了,姓江的知道我练功那个啥。”
“哈哈,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在下去逛青楼,看到有人推牌九,好久没玩手痒痒,索性留下来玩了几把,一时忘了时辰,回来得晚了,有劳大人挂念。”
狄氏兄弟一进来便站到了江审言身后,听这话嘴角不由地抽了抽:逛青楼推牌九,你继续编。
江审言脸色不怎么好,一看就是耐着性子在听王十三说话,等他说完,问道:“你去的那家青楼,叫什么名字?”
王十三搔了搔脑袋:“太兴奋,忘了。”
“在哪条街上,什么位置,布局如何?一起打牌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十三一条也答不出,抵赖道:“嘉通到底是都城,天子脚下,真大啊,忒容易迷路了,这一条条街道,一间间大房子,看着都一个样。”
江审言闻言脸色铁青,抬起手掌来想往桌子上拍,生生忍住了,不咸不淡道:“那位顾姑娘文才出众,诗、画、字皆有可观之处,她那个年纪,十分难得。”
王十三终于听到了一句顺耳的话,心道:“那是!你还没听到她弹琴唱歌呢。”
两人在深山里避雨,文笙曼声而歌,当时王十三既担心文笙的伤,又怕雨下起来没完耽误事,现在再回想,却都是异常美好的回忆。
江审言大半夜不睡,自然不是为了夸文笙,他还有下文。
“你同她在一起,近朱者赤,总该认识字吧?”
奶奶的,这是什么鄙夷的口气,老子当然认识。
江审言不等他回答,将桌子上的那本书拿起来,丢到他面前:“认识的话,就给我好好读一读。”
王十三知道对方不会闲着没事消遣自己,将那本书册拿在手里,对着灯光一看,江审言丢给他的竟是本《大崇律》。
说实在话,王十三在大梁长到这么大,对《大梁律》都不甚了了,更何况是这南崇的律法。
他就从江审言之前折了角的地方翻开一看,不禁有些心虚,好多生僻字,若不是当日文笙好心教过他,这会儿在江审言面前可真就丢人了。
《大崇律》关于宵禁有规定,晚暮鼓,早晨钟,一更三点到天明这段时间,除朝廷的官差,任何人不得出行。
后面还有,官府禁止私自从事青楼赌坊武馆等七八种行当,必须先到衙门报备,得到批准,办齐各种手续才能开业,不允许挂羊头卖狗肉,一旦被查,不但东家,所有参与的人都要面临重罚和牢狱之灾。
王十三看得头疼,又想不通江审言这到底什么意思。
江审言见他看完,凉凉地道:“这一本是刑律,我看你很需要,送你了,拿回去慢慢看。”
王十三点头:“确实,不然犯了宵禁都还不知道,幸好没被逮着。多谢大人了。”将那本刑律收起,看江审言还有什么话说。
江审言见他没再不识好歹,脸色好看了些,道:“我叫人去了趟陈家,想帮你们把门客都辞了,那几个都办妥了,只有你,陈家没有同意,想升你做一等门客,你意下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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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尾巴( 爱风爱雨爱彩虹和氏璧+)
在陈家做一等门客?
门客说起来好听,是各府聘请的名士高人,一等门客更是为家主倚重,待为上宾,极有脸面。
但其实还是伺候人的活儿。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越为家主信重,事情越多,只看狄氏兄弟便知道了,须臾不离江审言左右,哪里有半点空余的时间留给自己。
当然陈康宁不会因为“陆不逊”武艺高强就盲目信任,叫他贴身侍侯,他见都未见过王十三,更不知道他的底细,王十三重伤了韩央,陈家这么短的时间就决定换他做一等门客替代韩央,多少显得有些薄凉。
也不知家主陈康宁怎么想的。
不过不管那边出于何种考虑,王十三都不会答应。
之前在陈家落脚,是想多条门路结识那些当官的,以便给文笙治病,现在燕白就在眼前,他吃饱了撑得才会去管什么吴家陈家。
我管他们都去死!
虽然王十三心中早有答案,江审言这越俎代庖的态度却叫他十分不舒服。
奶奶的,这就是个事儿爹,什么都要管,当不当门客那是老子的事,谁用你狗拿耗子,这且不说,我同意了么,你招呼也不打就替我决定了,是不是管完这个就该管老子结婚生孩子了?
不过燕白是江审言找来的,给文笙看病还指着他,眼下不能得罪,王十三只好皮笑肉不笑道:“劳大人费心了,去不去陈家,等我媳妇的病治好了,我同她商议了再定。”
听见没,我和我媳妇商议,不用你多管闲事。
江审言一哂:“那到不用,我已经替你回绝了。”
王十三:“……”
那你还问屁,逗老子玩呢?
他脸色不好看,江审言却恍若未觉。转过脸去吩咐狄氏兄弟中左臂完好的那个:“秋衡,我这里有你哥哥一个就够了,你一会儿搬去东院,跟在他身边。随时提醒他别仗着练过几招便以武犯禁,触犯朝廷律法。直到他将《大崇律》九卷十三册全都背下记熟了你再回来。”
得江审言吩咐的狄秋衡躬身领命:“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王十三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姓狄的武功不弱,又一门心思为江审言卖命。有这么个人跟着自己,他以后就别想再偷偷摸摸背着江审言做点什么事了。
这样不行啊,姓江的仗着和燕白是好友,就好像捏住了他的七寸,步步紧逼,他处处落在下风,完全不是对手。
王十三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拿着那本《大崇律》自书房里出来,屁股后面跟了个狄秋衡。
狄秋衡年近四旬,正是武林中人身体状态处在最巅峰的时候。步履轻盈,加上做惯了江审言的影子,若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么个大活人的存在。
王十三觉着他还不如走路动静大些呢。
想想自己不但不能再去林世南的将军府捣乱了,连和文笙说句亲热的话,占点小便宜,都有可能被偷听了去,不由异常恶心。
奶奶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行,得想办法反击。
那天在暖房里看江审言、燕白他们商量事。狄氏兄弟守着门,江审言什么事都不瞒着二人,这姓狄的肯定知道不少秘密。
王十三脚下顿了顿:“狄兄啊,我这个人比较笨。又没读过什么书,别说叫我背全套的《大崇律》了,就这一本都要好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
狄秋衡在后头道:“陆少爷无需客气。”
王十三竖着耳朵等了等,不闻对方再接腔,敢情人家就这一句话。早说完了。
“……那你也别叫我少爷了,不知狄兄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兄长。”
一把年纪了,没有老婆孩子,就一个哥哥也跟着江审言,怪不得可以一天里十二个时辰盯他的梢。
王十三攥了攥拳头,压抑着心头的暴躁,柔声道:“久仰狄兄大名,一会儿你在东院住下来,咱们切磋一下。”
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的,等我揍你个半死,看你还怎么盯梢!
狄秋衡回道:“切磋的话,需得大人点头。”
奶奶的,你家大人管天管地,是不是连你一天吃几顿饭,拉几回屎都得操心?
王十三气极而笑:“江大人在朝里是不是没差事做,闲得慌?”
“快年底了,大人忙得很。”
“是吗,我看他还有闲心管我当不当门客,管你和不和人动手。操心忒多!”
“大人不容易,方方面面的事都需得他来衡量定夺,只能牺牲休息的时间,陆少爷若是有心体谅,就少给大人招惹麻烦。”说起江审言,狄秋衡话明显多了起来。
王十三仿佛未听出来他话中的不满,嘻嘻一笑:“那是不是忙得连敦伦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才没孩子?”
“……你!”此言一出,狄秋衡果然色变。
王十三转过身,笑眯眯等他动怒,好大打出手,谁知对方憋了半天,竟然慢慢漏了气:“陆少爷,请慎言!”
王十三盯着他,别提多么失望,悻悻道:“叫你家大人名讳做什么?”
没激出火,还把人得罪死了。
王十三想起文笙给他讲的那个《黔之驴》,无奈他是老虎,姓狄的却不是驴子。
算了,天都亮了,文笙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醒了,还是看看她有没有法子吧。
王十三歇了逗弄狄秋衡的心思,带着这个尾巴一起回了东院。
果不其然,文笙和童白霜都已经起来了。
听到动静,童白霜迎出来看看,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那意思是“你可是回来了”,只是看王十三身后还跟着一个,她什么也没说,径自回自己屋了。
王十三快步进屋,狄秋衡倚在了门口。
王十三一夜未归,文笙自然很是担心,猛见他回来,后头跟着江审言的心腹,不由大是诧异。
王十三不方便同她说将军府的事,先说昨夜回来江审言找了他。
文笙一听就明白了,接过那本《大崇律》来,翻开看了看,笑道:“这一套是九卷十三册么,不要紧,我替你背就是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有事,加更晚了。
推荐总小悟大大的《锦谋》,很肥了,喜欢古言的可以去看看。
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关乎尊严口风必紧 (二合一)
“你背?”
文笙理所当然点了点头。
“那不行,背书得用脑,又**思又耗神。”王十三一口拒绝,说完恶狠狠瞪了狄秋衡一眼。
文笙笑了:“我又没说现在就背,等燕老先生帮我治一治的。背书不算什么,其实有很多窍门,比不上你们习武,需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扎扎实实,一点儿不能投机取巧。”
她说说笑笑,对门口杵了个男人毫不在意,竟比王十三还要自在。
当着外人,给文笙这样夸,王十三不由有些脸红:“嘿嘿,想学点儿本事哪能不出力呢,再说我喜欢,也没觉着多辛苦。那位江大人有意刁难我,你好了弹弹琴画画画,这书扔一边就行了,不用管它。”
文笙瞥了眼狄秋衡,见他听到王十三这话,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她柔声同王十三道:“我喜欢看书啊,就像你喜欢习武一样,不能背它,我先大致看看,了解一下内容也是好的。”
王十三很难理解有人会喜欢看这么枯燥的东西,又不是小说话本,不过这人是文笙的话,想想也真有可能。
文笙只要有空闲,向来是手不释卷的。
“那你看,可千万别累着。”和文笙在一起,他总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说话,想讨她高兴。
文笙望着他甜甜一笑,将书摊在桌子上,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看。
王十三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瞪视着狄秋衡,心道:“这什么人啊,就不能识相点儿,是不是等老子晚上搂着媳妇睡觉你也要在边上守着?”
江审言只吩咐他看着自己别闯祸,可没叫他这么恶心人,多半是因为自己刚才把他得罪狠了,才这么不留余地。
看文笙现在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不知道等自己告诉她,不光那姓钟的已经和林世南勾结到一起。云鹭也落到对方手里的时候,她会多么忧心……
文笙此时抬头道:“背书的诀窍,就是先弄明白它说的是什么。律法用词尤为严谨,每一个字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王十三一听背书就头大。装模作样点了点头。
文笙见他那浑浑噩噩的样子,莞尔一笑,指了这页当中的一行:“这一本刑律细细读来,能看出许多东西,比如这一条。谋危社稷,你还记得梁律中关于谋反是怎么说的?”
狄秋衡是土生土长的南崇人,虽然常年跟在江审言身旁耳濡目染,眼界非常,但对于敌国的律法却是无从得知,也从来没有关注过,他本如王十三所想,就是来看笑话的,突听文笙如此一问,忍不住露出了好奇之色。
要说别的。王十三还真不一定知道,关于谋反这条,当初在江北,王光济和张寄北不知在大家耳边提过多少次,所以文笙问起,他张口就来:“凌迟处死,全家连坐嘛。”
文笙点了点头:“祖父、父、伯叔父、子、孙年十六连坐,处以绞刑。再来看这《大崇律》,谋危社稷者,处以斩刑。连坐处绞的只有父亲和儿子。大梁立国早,梁律至今已有四百余年,而南崇起至于南渊王,《大崇律》与梁律原本一脉相承。在谋反上规定如此之轻,呵呵,若我估计不错,这本《大崇律》怕是经过修改定律,颁布的时间不长。”
狄秋衡神色微动,文笙抬头冲他笑笑。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王十三没有完全明白,疑道:“这说明了什么,难道是有人想造反?”
文笙摇了摇头,低头翻过一页:“那到不是,律法都是朝廷颁布的,会如此,只说明了君权旁落,或者说,有权制订律法的人有意弱化皇帝在百姓心目中的至尊地位。”
她点到为止,往下接着看,王十三则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音:“唔!”
还能有谁,吴家呗,太师吴德水。
一部《大崇律》彰显了他的不臣之心。
就不知道与吴德水沾亲带故的林世南、江审言在这里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文笙看书,看到哪条心有所感,就和王十三聊上几句,渐渐的,狄秋衡有些呆不住了,这和他,甚至和江大人的预计有些不大一样。
就在这时,外边有人来了。
来的是管家江禾,他按医令燕白的吩咐来给文笙送药。
药分两种,拿不同的瓶子装着,早晚用法不同。
江禾叮嘱完,文笙道了谢将人送走,回来开封看看,两种药丸不管颜色大小都不相同,到是不会搞混。
王十三颠颠地去拿水,看着文笙将早晨的这次服了,坐在一旁,盯着文笙看她有什么变化。
文笙将药收起来,见状忍不住笑了:“走吧,咱们去谢谢燕老。”
二人去了暖房,扑了个空,燕白不在。
文笙和王十三索性携手在苗圃花树之间转了转,快到中午才返回住处。
这一次狄秋衡对于是不是要进屋就有些犹豫。
文笙主动同他道:“狄先生,我同不逊有几句话想私下里说,不知阁下能不能行个方便?”
狄秋衡自诩也是心如磐石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文笙那温和又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目光,竟不由地有些慌乱。
他在门外站住,想想又向后退了几步,文笙冲他感激一笑,他还没等回个什么,王十三已经“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文笙特意避开狄秋衡,也是想听听王十三昨晚探看将军府的情况。
王十三一边说,一边觑着文笙的脸色,生怕她因为云鹭的事着急上火。
“听那亲兵队长的意思,云鹭还活着,只是失手被他们擒住,关了起来。林世南在南崇势大,想从他府里往外救人有些麻烦,你别急,先把身体调理好,救人和杀那姓钟的咱们慢慢想办法。”
文笙比他所想要冷静得多:“云大哥被擒住了?”
王十三道:“想是他没料到林世南会帮着钟天政吧。”
“是啊,林世南为什么不就势捡了这个大便宜,将钟天政控制起来。反到和他联手了?”文笙也想不通,不过她到不担心云鹭落在钟天政手上会有个什么好歹。
“知道了,钟天政那个人我了解,既然抓住了云大哥。便不会轻易害他性命。等我想个稳妥的法子。”
当初他连凤嵩川都还关了那么长时间,直到榨干净最后一点用处,才一箭射杀,何况是云鹭。
他应该清楚云鹭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文笙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云鹭在钟天政手里向来只有吃亏的份。从来没有得罪过他,这才放下心来。
她哪知道,无心一句“钟天政那个人我了解”,听在王十三耳朵里就像针扎一样,可将他难受坏了。
你了解那个小白脸干什么?快来了解了解老子吧。
老子现在憋了一肚子委屈都走投无路了都。
王十三在文笙面前少有沉着脸的时候。
所以文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偏头看看,沉着脸的王十三酒窝虽然不见了,却依旧没有什么威严,看着像个赌气的半大小子,不由“哧”地一声笑了。
王十三那里还泛着酸呢,闻声端坐着目不斜视。
文笙心里好笑。探身凑过去,在他右侧脸颊“吧唧”亲了一下。
软软的,香香的,不知是不是错觉,伊人好像还拿舌尖在他脸上轻轻舔舐了一下,王十三的脸登时就红了。
文笙忍不住笑得更响了。
王十三怒道:“笑屁!”
掂量着我不能收拾你,你个小娘们儿得寸进尺了是吧?
文笙乐得肩膀一颤一颤地,道:“十三啊,你最近好像虚火很旺,动不动就红脸。要不咱下次也找燕老瞧瞧吧?”
王十三心中一紧,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发现了什么。
再想想不能吧,自己若不是凑巧听到了那一番话,也不可能知道《明日真经》的秘密。
可是总瞒着。瞒到何时是个头?
王十三心中矛盾,犹豫再三,吞吞吐吐道:“……要是燕白也没有办法呢?”
文笙一怔,登时敛了笑容。
“十三,你怎么了?”
“不,不。没事。”王十三一看文笙的反应自己也慌了,奶奶的,这事怎么启齿,完全没到摊开来讲的时候嘛,原本他就想,等文笙病好利索了,也许,可能……
他心里乱得很,嘴巴已自行道:“看把你吓的,哈哈,我就开个玩笑。”
文笙不信,停了停,突然问他:“是不是《明日真经》有什么不妥?你前几天还老说热。”
王十三强笑道:“早好了,《明日真经》会有什么不妥,我爹我叔叔不都练得好好的,我们陆家人不是吹,就是有习武的天赋。”
按说撒谎是他的强项,可对着文笙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王十三心里却“扑通”“扑通”的,若不是关乎他男人的尊严,真想着实话实说,交待了完事。
他不禁暗暗叫苦:“姑奶奶,你可别问了,再问我这汗都要下来了。”突然间福至心灵,道:“你要是不信,回头我叫燕白当着你的面帮我把把脉,看他怎么说。”
那几个老家伙还惦记着叫他散功呢,王十三不信燕白会冒冒失失把他的秘密说出来。
文笙这才点头放过他:“好。”
王十三松了口气,赶紧岔开话题:“燕白可说了,只要病人自己还想活命,他都能治。还说什么世间的病有千百样,心病才是最难治的。哎,你说江老夫人有什么心病,竟然不想活了?”
文笙却没有回应他,愣愣发了一会儿呆,道:“十三,我有个预感,照今天这样子,我的伤怕是要治很长时间,燕老大约不想很快治好我。”
“奶奶的,为什么?”王十三脱口问道。
文笙道:“我刚才就想和你分析分析眼下的形势,被你乱吃醋打断了。”
王十三张了张嘴,却觉没什么好辩的,悻悻道:“不但吃醋,老子还想宰了他。”
文笙笑了,见他从回来一直老老实实坐着,心里又觉痒痒,想逗一逗他,便伸手去戳他腋窝。
王十三往旁边歪着身子缩成一团:“去去去,别动手动脚的。”
文笙笑得几乎歪倒。
王十三伸胳膊将她搂在了怀里。
“说吧,这次不打断你。”
文笙靠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觉着无比安心,道:“钟天政……嘿嘿嘿!”手指头戳了戳王十三。
王十三瞪眼:“你个小娘们儿是不是欠收拾?”
“……哈哈。”文笙讨了个饶,继续道,“在南崇,他有林世南相助,你我势单力孤,不是他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王十三不服气。
文笙笑笑,没有理他:“所以咱们也必须找个帮手。南崇朝廷看着君臣相得,一团和气,内里也是矛盾多多。现在麻烦的是,咱们搞不清楚林世南到底意欲何为。他本就是军权独揽,这么多年,南崇和大梁这边怎么打,几时打几乎都是他一人说了算,若是想和钟天政联手,大可敞开了讲,估计不管吴德水还是天祐帝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他们都没和林世南打过交道,若说文笙都想不明白,王十三更加摸不着头绪。
他沉吟道:“要不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去陈家看看。陈家不是皇帝的小老婆家么,这大小老婆一吃醋,肯定打得翻天覆地,你说陈康宁那么急着找打手,是不是想做点什么?”
文笙听他说到“大小老婆”,似笑非笑:“小老婆打得过大老婆?十三,当务之急我觉着不是这个,是我们住的这地方,江审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觉着他对你我态度异常古怪么?”
江审言的古怪之处实在太多了,就不说他特意叫两人来他家里,为文笙治病提供方便,帮王十三遮掩,派亲信跟着怕他闯祸,单单狄秋衡的态度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做为江审言的亲信,他横竖看王十三不顺眼,却始终维持着面上的尊重。
这些,王十三自然有所察觉。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面对江审言的时候,忍不住就想气他,看他脸上变色,暴跳如雷,可内心深处,王十三却又隐隐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爆竹声响(二合一)
一晃到了腊月二十几,年根儿底下。
果如文笙所料,这半个来月经过燕白的医治,她的身体有了些起色,可距离彻底好转,能拿得起琴来弹响《希声谱》,还不知要养多久。
按说眼看要过年了,朝廷官员们早在腊月十八就封了印,这会儿正是亲友同僚间相互走动,往上司长辈家里送年礼的时候,除了拜早年、收送正月里各种酒宴聚会的请帖,不应该有多忙。
可江审言却依旧每日里早出晚归,很少在府里露面。
哪怕在家,他不主动找王十三,王十三被狄秋衡看得死死的,对他的行踪也是一无所知。
就连燕白也很少在后园暖房里出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十三会觉着无聊吗?
当然不。
就是江审言不派狄秋衡盯着他,王十三也不打算最近再去将军府折腾。
那天晚上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到现在余波还未平息,嘉通城里那些当差的满大街转悠,草木皆兵。
而钟天政既然是鬼公子,惯使阴谋诡计,说不定早设了毒辣的陷阱等他再去。
每天早上起来,王十三先在东院打打拳活动一下筋骨,吃过早饭,再陪文笙说说话,看一会儿书,等到巳时,他就带着狄秋衡出门了。
江审言可没有禁止他出门逛街。
这一逛,有时候逛到申时,有时候逛到酉时,端看他的心情。
没几天,王十三就把嘉通的大街小巷都逛遍了,狄秋衡也出身江湖,如何不知道这位爷踩点儿呢。
逛熟了之后,王十三再出门就带着文笙,陪她中午晚上到嘉通有名的酒楼用饭,专挑名气大的招牌菜点,觉着好还要带点一份捎回去给童白霜。酒足饭饱也不结账,专等狄秋衡会钞。
起初狄秋衡不想就范,可架不住他不掏银子,王十三拍桌子瞪眼就要吃霸王餐。按江审言的吩咐,王十三若是为非作歹,触犯律法,他需得阻止。
更何况,王十三带文笙来的都是高档酒楼。他兄弟二人平时跟着江审言没少出入,王十三豁得出去,他可不能给大人丢脸。
狄秋衡还指望着文笙管一管那小子,文笙劝是劝了,王十三振振有词:“咱俩手头原没有几个钱,我好好的头等门客叫江大人给辞了,他不管着咱们吃喝谁管?赚钱养家是老爷们儿的事,你只管跟着就行,多别嘴啊。”
文笙只好歉意地冲狄秋衡笑了笑。
狄秋衡带着怨气去将账结了,越想越为自家大人不值。
你个姓陆的住在我们大人家里。吃的用的哪点亏待了你,若不是大人,你纵是倾家荡产跪着哭求燕医令,他都不带理你的,结果你个混蛋还不知感恩,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怀着好大委屈,却不知文笙和王十三背着他相互使了个眼色。
这都忍了?果然不对劲儿。
吃完了饭,一行人去逛街。
腊月二十几,街上好多卖年货的。
卖糕点的,卖炒货的。卖生猪鸡鸭的,卖春联年画的……街道两旁全是摊贩,店铺也都在门前搭起了货架子,大街上人流如织。真是比赶集都要热闹。
狄秋衡见势不妙紧紧跟上,生怕王十三趁他不注意,往哪里一钻,就此不见了踪影。
王十三正中下怀,他还等着狄秋衡继续掏腰包呢。
于是短短半天,狄秋衡跟在王十三和文笙的屁股后面逛了书坊、银楼、古琴铺子。要么掏银子,要么赊账,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出来。
等王十三还要携着文笙的手,再去逛嘉通最出名的成衣铺子瑞仙坊时,狄秋衡终于受不住了,抢到前面挡住路,低声哀求文笙:“顾姑娘,你劝劝陆少爷吧,大人家的银子也不是发大水冲来的。再说这样子太招摇,陆少爷身上还有案子,万一叫有心人盯上就不好了。”
不等文笙说话,王十三在旁翻了个白眼:“招摇个屁,谁过年还不穿件新衣裳?”
狄秋衡苦着脸:“其实大人已经交待过,叫夫人给你们准备过年的新衣裳了。”
文笙这些日子和王十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狄秋衡求到她,她便笑了笑,道:“算了,又不出门做客,买什么衣裳。”
王十三顿时化为绕指柔,颠颠地跟在文笙身后,悄声道:“穿给我看嘛。”
狄秋衡看着那两人眉来眼去一番,终于打消了去瑞仙坊的念头,还未等松上一口气,王十三转过脸来对他道:“天不早了,今儿咱们再逛最后一家,缺什么明天接着买。”
狄秋衡看看,可不是嘛,天都快黑了。
王十三逛的最后一家是个烟花铺子,这个到是用不了多少钱。
虽然除夕夜府里也放烟花爆竹,但江审言没有儿女,也没有叔伯兄弟同住,江府人丁不旺,每到过年,自然觉出冷清来。
王十三要买这些东西给府里增添些热闹气氛,狄秋衡也不拦着,由着他向老板东问西问,挑了满满一大箱子,最后由铺子里的小伙计帮他送到三泰街顺福里。
狄秋衡觉着王十三真是年轻能闹腾,这一大箱子,够他们两个放到正月十五了。
从烟花铺子里出来,王十三到是说话算数,不再接着逛了,他又要带文笙去吃晚饭。
狄秋衡归心似箭,总觉着这样下去要出点儿什么事,跟在后头商量两人能不能买了拿回江府吃去。
说话间三人来到酒楼外边, 王十三刚想迈步上台阶,突听着身后不远处有人叫他:“陆不逊?”
王十三一回头,喊他之人借着酒楼门口的灯笼看清了他的脸,笑道:“离远看着有些像,果然是你!”
距离他们一行数丈远,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落了地,同他打招呼的人跟在轿前开路。
天黑乎乎的,王十三只觉对方有些眼熟,不客气地问:“你哪位?”
这话一问,那人顿时有些尴尬。
其实这时候王十三已经注意到轿子上的“陈”字标记了,敢情是陈家的人。不用问了,招呼他的这位定然是陈家的门客。
他不熟悉对方,对方却因为他当众废了韩央而印象深刻。
果然那人自己介绍道:“在下姓谭,单名一个芝字。是陈大人府上的二等门客。陆兄弟那日大发神威。一鸣惊人,我们大家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你,说可惜之前与陆兄弟疏于往来,有这样一位大高手在,竟没能好好讨教。呵呵。”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王十三还想打陈家的主意。
他便将手里提着的首饰盒子往狄秋衡怀里一塞,亲亲热热迎了过去:“哈哈,谭兄!天太黑,一时没认出来。”
谭芝颇觉受宠若惊。
王十三抓着他的手,拍拍他的肩,瞧瞧后头的轿子,小声问:“你这是陪着家里哪一位?”
手劲儿挺大,谭芝咬牙忍了,亦小声道:“是大公子。大公子今晚在这里宴请几位朋友。陆兄弟,你那事可得好好谢谢大公子。韩央伤得很重,他的师承,你知道的,哪怕陈大人也得给几分面子,若非大公子帮你美言,你可就要有麻烦了。”
王十三面露憨笑,感激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想的,一时失了手。”
谭芝不由地咧了咧嘴,韩央被打倒在地,腕骨都折了。毫无还手之力,王十三还足足殴打了他有一刻多钟,打得他骨头寸断,到最后像滩烂泥一样。这叫失手?
不过那天王十三仰天长啸,玩命一样的凶狠吓住了他,此时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哪敢拆穿对方。
此时轿帘一挑,从里面下来个三十出头的锦衣公子。
王十三没见过陈康宁的大儿子,就见他与那天到场的陈二公子长得很像。只是比陈二看着沉稳温和。
他显然已经知道王十三是何许人,目光在那边的文笙和狄秋衡身上一扫,笑问:“我听江大人派过来的人说,你这些日子一直他府上,还习惯么?”
王十三本来见他出来,身子微躬,刚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闻言搔了搔脑袋,笑道:“还好吧,江大人很好客,叫狄大哥陪我们出来逛街,买买年货。哈哈,真是太客气了,不管买什么,他都抢着掏钱。”
狄秋衡:“……”
本来陈大、谭芝等人注意力除在王十三身上,便是被文笙惊艳。文笙到底治了半个月,气色瞧着不像原来那么差,又是在灯下,打眼一看,真是人美如玉。
这样的一个美娇娘,听说还是个才女,竟便宜了眼前这浑小子,不免叫陈大和手下的人觉着很是不忿。
可随着王十三这话一出口,他们才意识到台阶底下那个快被乱七八糟东西埋了的汉子,竟是狄氏兄弟中的一人。
江审言竟对这夫妻二人如此重视。
陈大怔了一怔,才笑道:“江大人说,你要辞了我们家的门客。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着你,当面挽留一下。若是我们家慢待贤才,致使珠玉蒙尘,那也到罢了,可我听谭芝他们说,是你深藏不露,这可不能怪我们啊,呵呵。”
他神态亲热开着玩笑,见王十三很是配合地不好意思笑了,方语带郑重道:“我跟父亲说了,陈家不能放走贤士,我们这次以头等门客虚席以待,你再考虑考虑?”
王十三点头如捣蒜:“大公子如此给面子,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狄秋衡急了:“陆贤弟!”
王十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私下相处叫“少爷”,当着外人叫“贤弟”,这里头必定有事!
王十三对上陈大诧异的眼神,对他笑了笑:“我在江大人府上还有些事,暂时脱不开身,大公子若是不嫌弃,等过了年,我去拜见您,咱们再商议。”
对他这个答复,陈大很满意,谭芝觉着自己很有面子,狄秋衡想了想也能接受,回去向大人禀报,交给他处理就是了。
如此皆大欢喜,两下里依依惜别,王十三和文笙回去江府,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第二天,后院的管事婆子果然奉了江审言夫人吴氏之命,带了衣裳铺子的人来给王十三、文笙以及童白霜量尺寸。
那婆子同他们解释,时间太仓促,过年的衣裳只能拿铺子里的成衣将就,不过夫人吩咐了,贵客们来年的春裳从现在就开始准备。
文笙连忙称谢。
也不知江审言怎么想的,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不过这总是人家的一片好意。
临近年关,府里的门客们也都放了假,回家的回家,访友的访友,连那胡老先生都不见了人影。
偌大的江府,顿时显得更加冷清。
王十三和文笙又接连出去了两天,买回来一堆东西。
闲逛的时候,他们到是听到了一个消息。
久违的,来自于飞云江北,大梁那边的消息。
纪南棠率军在白州、临诏边境大破东夷列登联军,半月间两战两捷,联军损失逾十万人,剩余兵力无力控制整个白州,向东部沿海收缩。
纪家军从敌人手里抢回了半个白州。
伴随着这消息的,还有各种传闻。
有人说,梁国原来的江北大营统帅朱子良再次变卦,抛弃杨昊俭,倒向了奉京。
嘉通距离大梁太远了,即使是文笙,也无法断定这些流言是真是假。
江审言一直在忙,是不是在忙这些变故。
这个年,注定要过得牵肠挂肚。
王十三却不管这些,这天晚上,天刚擦黑,他拉了文笙打屋子里出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放花给你看。”
他里里外外忙了一阵,将之前从烟花铺子里搬回来的烟花爆竹全都堆到院子中间,示意文笙堵上耳朵,然后晃亮了火折。
狄秋衡开始未当一回事,等他反映过来,已经晚了。
黑暗中火光乍现,王十三飞蹿出去,一把抱起文笙,飞身上了房顶。
一开始院子里还能听出来“噼里啪啦”爆竹声连声一片,烟花不停飞上天,到后来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东院上空腾起一股浓烟,静夜里这声音足足传出数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二合一)
一时间地动山摇,近处的院墙房舍都跟着颤了颤,呛人的硝烟久久未散。
狄秋衡还好些,好歹有了心理准备,受害最深的是隔壁的童白霜。
可怜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来收拾了要睡,突听着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门窗“嗡嗡”震颤,半天不停,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拿了铃鼓慌里慌张开门出来,登时就被院子里的浓烟迷了眼睛,呛得连声咳嗽。
她连连挥手,驱赶开眼前的烟尘,就见高处房顶上并排坐了两个人。
王十三一只手揽着文笙的腰,另一只手比比划划,正在说话。
童白霜:“……”
搞什么啊。
这会儿院子里爆竹都炸完了,不时还有烟花带着或高或低的啸声飞向夜空。
王十三的大嗓门清清楚楚飘下来:“媳妇,过瘾了没?哈哈,不过瘾咱明天再接着放。都说钱扔水里能听个响儿,这银子花得值,这个响,砰!整条街都能听见!”
童白霜这才晓得,敢情是人家小两口夜里闲着没事,玩呢。
她转脸瞧见狄秋衡灰头土脸站在院子里,四周烟雾袅袅,还飞着火星。
两人面面相觑,童白霜干笑一声,退回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今天才是腊月二十七,离着除夕还有好几天,还没到放鞭炮的时候呢,这会儿刚刚入更,附近整条街道都很安静,猛然这么一声巨响,不要说江府上下一齐惊动,连左邻右舍都出来探看究竟。
不大会儿工夫,狄秋衡就打发走了好几波。
东院的小厮,西院留下来过年的几位门客,以江禾为首的管事们,还有后头夫人吴氏派过来了解情况的婆子……
这些都还好说,谁都知道他狄秋衡是江大人的头号亲信。大人不在,他的话就代表了大人的意思,就连夫人派过来的婆子一看到他在,也是问也不问。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调头回去。
可也有他打发不了的。
狄秋衡看着府里刚刚恢复平静,黑着脸刚要叫管事的派人将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纸屑垃圾打扫干净,就见由院门口“呼啦啦”进来了五六个人。
这一队都是后院的丫鬟婆子,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管事嬷嬷。身材高大,长相富态,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箍在脑后,紧紧抿着嘴唇,看上去颇有几分威严。
狄秋衡一见来的都是江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领头这位管事嬷嬷更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不禁大为头疼。
“这不是狄先生吗,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老太太难受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刚刚喝了药躺下。就给你‘轰隆’一声吓醒了,老婆子奉命来看看出了什么事,不知道的,还当是有大批的贼人攻进府里来,准备杀人放火,不让咱们好好过年了呢。”
狄秋衡面上尴尬,赶紧迎上前去,想将那管事嬷嬷挡在院门口。
“实属意外,实属意外,还请嬷嬷回禀老夫人。是有位客人不小心丢了个火,将府里准备了除夕夜放的烟花爆竹一下子全都引爆了,并不是有意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惊扰老夫人。”
若是家主江审言在场,这位管事嬷嬷还会给狄秋衡几分面子。但眼下江审言不在,狄秋衡在外头再厉害,江湖上名声再大,还敢和她动手不成?
别说他了,就是江大人,平时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所以管事嬷嬷根本没将狄秋衡看在眼里。伸手将他推开,打量着犹在冒着烟的东院,皱眉道:“哪个下人管着烟花爆竹,这院子里头管事的呢?狄先生,别怪我不相信你,不查问明白了,老太太一听就是在哄她。大伙好不容易才劝得她歇了搬回乡下住的心思。”
狄秋衡心里将闯祸的王十三骂个半死,赔着笑小声道:“其实是客人自己买回来的烟花,嬷嬷你也看了,没出什么大事,还请帮着圆成圆成,和老夫人说点高兴的事,这大过年的,你也不想叫大人为难是不是?”
管事嬷嬷听他抬出江审言来,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嘟囔道:“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们这些人夹在中间本来就难做,你还要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添麻烦。”
她正抱怨着,“不三不四的人”由天而降。
王十三眼看再没有烟花往天上飞了,在房顶上黑咕隆咚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揽着文笙的腰一跃而下,小心扶她站稳,松开胳膊,得意洋洋地招呼狄秋衡和管事嬷嬷:“怎么样?响不响亮?过不过瘾?”
给他大喇喇地连问三声,狄秋衡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转过头来就要和这惹事精好好说道说道。
可就在他侧身让开之际,那管事嬷嬷已借着边上丫鬟手里的灯笼看到了王十三的脸。
她以手掩住了嘴,两眼死死盯着王十三,脸上是明晃晃的不可置信和惊恐欲绝,不由自主往后退去,口里语无伦次:“……姑爷?我的个天,你怎么在这里?你,你没死,还是索命来了?”
王十三听得真切,带着一脸莫名其妙向她望去。
那管事嬷嬷给他瞪着,吓得脚下一绊,摔了一跌。
边上的小丫鬟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害怕起来,七手八脚去扶她。
管事嬷嬷着了魔一般望着王十三,迷迷瞪瞪爬起来,连身上的土也顾不得拍,连滚带爬地往后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望,好像王十三是个什么头上长了角的怪物。
丫鬟们跟着“呼啦啦”追去,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院子里就只剩下被狄秋衡叫过来准备打扫院子的几个小厮。
王十三还待问问狄秋衡,那婆子发什么疯。
哪知狄秋衡并不搭理他,板着脸,一副就要大祸临头的架势,吩咐将东院的院门立刻锁了,下人小厮打扫院子,不得交头接耳,扫完了原地待命,他则匆匆离开,看样子是追赶适才那管事嬷嬷去了。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主动丢下了王十三,不再像只跟屁虫一样死命粘着他。
王十三与文笙面面相觑。
他俩的本意就是死命折腾,看看江审言到底能容忍他们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王十三觉着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姑爷?她怎么会管自己叫姑爷?
这里又不是离水,文笙的娘家。
江审言也没有闺女。
还说死没死。索命什么的,那就是认错人了。
等等,刚才来的那婆子好像在内宅颇有地位,是伺候江老夫人的,自己这么个大活人。会说话会喘气,能把她吓成那样,她将自己当成了谁?
一个猜测冒了上来,叫王十三觉着实在是荒诞不经,他心里乱作一团,求助似得向文笙望去。
文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然后领着他进了屋。
房门关上,就好像和外头那个纷纭复杂的世界隔绝开。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文笙张开双臂,默默投到他怀中,两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天大地大,她会一直陪着他,叫彼此都不孤单。
风大雨大,她会与他一起去面对,做彼此最有力的支撑。
“陆不逊?”
“嗯?”十三回应她的动静不大,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文笙有些心疼,将面颊贴在他脖颈上蹭蹭。十三今天又偷懒没有刮胡子,下巴有些扎人:“别担心,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王十三“哦”了一声,他这会儿已经由那婆子透露出来的一鳞半爪推测出了好几个版本的身世。个个都是惨绝人寰的悲剧。
每一个版本里,自己都是伴着阴谋诡计来到的人世间,是那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小白菜。
相比起来,文笙行动上的安慰尚可,言语上的安慰就很没有说服力。
文笙看他依旧无精打采的。趴在他耳边接着道:“怕什么,就退一万步讲,你还有我呢,我会对你好的。”
王十三闻言身子一震,死死将文笙抱在了怀里。
他的手臂很用力,勒得文笙有些透不过气来。
那么个大个子,低着头,将脑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过了一阵,文笙觉着那侧肩膀上热乎乎的。
无需说更多的话,文笙静静环着他的腰,同他搂抱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王十三抬起头来,他不准文笙抬头去看他通红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等那姓江的来给我解释。”
文笙见他平复下来,道:“他不见得会主动找你。”
王十三想想一直以来江审言对自己的态度,以及他在背地里说的那些话,深觉文笙说的在理。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和江审言打过的交道虽然不多,但江审言明显看他不顺眼,拿他当贼防着,还逼着他背全套的《大崇律》,江审言要是他亲舅舅,奶奶的……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不过现在王十三心里满满当当住了一个人,不需更多的亲情来填补。
一旦放开了,他的脑袋立刻就活络起来,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同文笙道:“没事,不是还有位江老夫人吗,这要算起来,我该叫她外婆?也不知道我娘还活着没有,只怕够呛。老子纵横天下,罕逢对手,连你这么难缠的小娘们儿都拿下了,还会搞不定个老太太?”
文笙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满腔柔情登时丢在了脑后,嗔道:“胡说八道什么。”
王十三却仿佛突然在脑海中打开了一扇大门,越想越觉着有道理,心情大好:“还逼老子背《大崇律》,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文笙瞪了他一眼:“快别发痴了,天不早了,今晚看来不会有什么动静,快洗洗睡吧。”
王十三望着文笙欲言又止。
文笙已经站起身,准备出门去洗漱,见状站住,挑了下眉:“怎么了?”
王十三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文笙不再搭理他,留他一个人在屋里,径自出门去。
王十三见文笙出了门,往后一倒,横着躺在了床榻上。
他上半身横在文笙的被子上,枕着文笙的枕头,鼻端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真觉着像喝醉了一样。
停了停,他一抬脑袋,反手抓起文笙的枕头,压到了自己脸上。
就是这样的小眼神,黑白分明,哪怕怒目而视,也仿佛含着娇嗔,像小钩子一样的勾人。
最早是在老鹰岩吧,他就被她勾住了,后来在京里遇上,他还干了不少蠢事,差点被她活埋。现在想想,真是好贱哦。
不过贱得有格调,嘿嘿嘿。
等文笙洗漱完回来,就见王十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蹂躏着她的枕头……
虽然王十三做好了江审言或者江老夫人找他“谈心”的准备,可一转眼的工夫两天过去了,那两人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由叫他好生失望。
就好像大家都忘了那一晚由爆竹引起的闹剧,以及管事嬷嬷诡异地认错人。
狄秋衡也回来王十三身边,继续做他的跟屁虫。
王十三变得好说话起来,他在耐着性子等。
除夕这一晚,天祐帝梁禧在宫里大宴群臣,据说还安排了很多歌舞节目,江审言做为正二品的大臣必须要到场。
王十三就劝狄秋衡:“最近嘉通不太平,你还是跟着你家大人吧,万一有变,你那兄弟一条胳膊应付得过来么,你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狄秋衡听着都要闹心死了,暗忖:“还有脸说,嘉通不太平不都因为你吗?大过年的,你嘴巴能不能别这么毒?”
他还在犹豫,王十三已经道:“你看,你能管着我晚上不出门去逛青楼,还能挡着我去后院看老太太么?”
狄秋衡脸色大变。
王十三就跟没看到似的,继续道:“今天除夕,别说我没提前通知你们,你去和姓江的说一声,天黑之后,我要带着我媳妇,到老太太身边去守岁。”
狄秋衡仓皇而去。
王十三转回头来对着文笙笑:“给他们点时间准备。真是的,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认亲(二合一)
按照南崇朝的规矩,江审言除夕夜不能在家里过,要到宫中赴宴。
陪皇帝守岁,看宫廷傩舞,而后君臣饮酒作诗,唱和一番。
狄秋衡匆匆跑来向他禀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衣裳,收拾停当,准备要出发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很多文武大臣头疼应制作诗,提前找门客写好,临上轿还要拿出来背背怕闹笑话,江审言却完全不存在这些烦恼,他不敢说学富五车,临场发挥作个诗画个画却不在话下。
相比狄秋衡的忧心忡忡,江审言的反应可平静多了,看看还能挤出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返回桌旁,重新坐了下来。
这半个多月王十三觉着江审言是将他丢在一旁不管,其实不然。
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其中的恩怨纠葛若是编个话本儿,够说书人讲三天的,这段时间他不但关注着王十三的一言一行,也亲自审问过宣同方几个,更派了人到大梁那边打听王十三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除了大梁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其它的情况都不大乐观。
他这外甥虽然没说仗着武艺高强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横竖无法无天胡作非为是跑不了了,若不严加管束,用不多久,就又是一个匪首陆鸿大。
本性如此,加上陆家的《明日真经》会影响修炼者的心境,越到后来越变得焦躁嗜杀,江审言深感头疼。
后院的婆子认错人失态,江审言虽然将事情压了下来,但他本也没指望那小子毫无所觉。
这会儿爆发出来。江审言到有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的感觉。
他叫狄秋衡去把人领来。
狄秋衡愁道:“那位顾姑娘呢?”
大人您那位外甥浑不讲理,他如果硬要带着他那假媳妇来,属下根本拦不住啊。
江审言明白心腹未尽之意,郁郁地道:“你和顾姑娘说吧。她要是还想跟着来,你便与她说,江陆两家的事,等她真正成亲圆房之后再来参合。”
狄秋衡暗自啧啧。这么着可就撕破脸了。其实他看顾姑娘还真是不错,就大人外甥那德行实在配不上人家。
事实上没用狄秋衡为难,他去与王十三、文笙一说。文笙便主动回避,王十三跟着他来见江审言。
时间有限,江审言不准备兜圈子,叫王十三在他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不错,你的生母姓江,是我的胞妹。”
王十三见他神色坦然,并没有愧疚之意。忍不住插嘴:“那她人呢?现在哪里?”
“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若非如此,也不会任由你被人送走,流落异乡自生自灭了二十年。”
虽然早有预感。王十三仍然忍不住有些失望。
他猛地将身体向后靠,上身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那江大人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呢?”
陆氏兄弟死后,江审言突然展露头角,而后就平步青云,若说事情与他无关,王十三敢将自己的头拧下来。
江审言没有生气,微微一哂:“我还要去宫里,今天只能和你简单说两句,不错,若不是我建议围剿陆鸿成的将领使用攻城弩,又亲自带兵去陆鸿大藏身的地方抓他,他们两个大约不会死,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王十三身上透出一股煞气来,抬起手掌打算拍案而起,想想却又放下。
这段时间江审言的态度令他隐约猜到一些,所以这番话对他来讲不算突然,他打算叫江审言将话说完。
江审言瞥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沉声道:“江家原本也是南崇大户,祖上出过不少贤臣能吏,只是到你外曾祖父那一代才因子嗣单薄而家道中落。
“你外祖父去得早,我从小便奉母命好好读书,想着光耀门楣,造福一方百姓。后来得地方上的老大人引荐,投身到当时的太子少师大都督罗兴朝门下效力。
“罗将军因为陆氏兄弟聚集了大批水匪,控制了飞云江肆意烧杀掳掠,愁得夜里睡不着觉,他问我,可有办法为南崇除此一大害?我回答说:有。他问什么办法,我说请都督给我三四年的时间。”
江审言说到这里打住,望着王十三目光幽深,不再往下讲他当年是怎么结识的陆鸿大,又如何和他成了意气相投的好兄弟。
他不讲,王十三可以自行想像。
“所以你就利欲熏心,拿亲妹妹做了诱饵,害他散去了一身武功?”
狄秋衡在旁听不下去,喝道:“一派胡言!”
江审言没有辩驳,瞳孔微微收缩,眉目间露出迷茫痛苦之色,停了停,方道:“随你怎么想,我叫你来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由始至终与你外祖母无关,她怨我害了你娘,这二十年来缠绵病榻,对我一直没有好脸色。她一个妇道人家,年轻轻就守寡,拉扯着我和你娘长大成人不容易,你若有良心,就替你娘在她面前好好尽孝,休要将对我的怨气发泄到她身上。”
王十三冷笑:“这还用你说,大爷做事向来恩怨分明。”
江审言点了点头:“这就好。”
他站起身,吩咐狄秋衡:“今晚他要陪老太太守岁,秋衡你替我在旁边看着,你反正也不是外人,老太太若是不满,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为府里众人的安全着想。”
狄秋衡苦着脸应了,可以想见,这话一说,按老太太的脾气必定更怒,她二十出头就开始守寡,不泼辣受欺负,这一怒,说不定茶杯什么的就直接丢过来了。
江审言已经准备要走了,他看王十三听了自己那番话虽然阴着脸。却没有扑上来拼命,知道他是有所顾忌,特意敲打他:“燕医令说你外祖母乃是心病,你好好哄一哄她,叫她赶紧好起来,也不枉我求燕医令给那位顾姑娘治伤。”
王十三看着便宜舅舅扬长而去,心里气愤不已:“奶奶的。什么意思。威胁我?你个两面三刀的老白脸,你给我等着!”
江审言离开了客厅,没有即刻出府。而是往后院去,命人叫来夫人吴氏,细细叮嘱一番。
老太太那里得有人提前给通个声气,不然这冷不丁一个长得酷似死鬼陆鸿大的人冲进去叫姥姥。别将她吓出毛病来。
吴氏一一点头应允。
成亲快二十年夫妻两个没有孩子,虽然遗憾。可江审言身居二品高位,家里只有她这么个正妻,不要说妾室通房,连同僚一起去青楼妓馆应酬都尽量避免。所以吴氏也极力维护着这个家。
婆婆和丈夫矛盾虽深,但她小心伺候,婆婆大约是觉着冤有头债有主。犯不着迁怒旁人,待她也算不错。
这么多年下来。好歹比江审言在老太太前面能说上话。
江审言没儿子,此番突然蹦出个外甥来,她忍不住要多想,不过看丈夫的表情语气却又不像,那好歹都是以后的事,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吧。
说是守岁,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不可能真守到半夜。
江审言前脚一走,后院就开始传饭。
家里连个小辈都没有,平时还好,这时候就格外觉出冷清来。
饭还没上来,江老夫人盘腿坐在榻上,心里一酸,沉着脸闭目不语。
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前两天到过东院的那管事嬷嬷已经被借故叫出去两回了,一次是狄秋衡,一次是夫人吴氏,那嬷嬷见连夫人都开口了,两人口径一致,知道是大人那里开了禁。
同外孙相认,这对老太太而言可是件大喜事。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开头的几样菜上来凑近了伺候,欲言又止的,立刻就引起了江老夫人的注意。
“怎么了,有什么话还不敢说,莫不是那逆子使人在饭菜里下了毒?”
若是旁的官宦人家,太夫人吃饭的时候蹦出来这么一句,不知得有多少人吓出一头汗来跪地请罪,可江老夫人身边的人已经折腾了二十年,早疲沓了。
丫鬟婆子们垂着眼睛规规矩矩站着当没听见,吴氏深知怎么引得婆婆与她同仇敌忾,赔笑道:“瞧娘说的,他要下毒还不先毒媳妇?毒死了正好换个新人给他生儿子。”
江老夫人冷哼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他自己生不出来,若是不然,你当那畜生干不出这等事来?”
吴氏笑一笑,不再接声。
江老夫人伸出一条腿来,叫丫鬟帮着穿鞋,突见那管事嬷嬷冲她正使眼色,心知不对,等鞋穿好了,没用嬷嬷来扶,沉着脸道:“行了,你们都出去,柴寿家的,你留下来。”
吴氏乖乖带着丫鬟婆子们退下去,管事嬷嬷看看屋里只剩她和江老夫人两个,在床榻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老夫人,有个事奴婢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应该跟您说一说。”
江老夫人闭了闭眼:“说吧,那畜生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大前天晚上,您命奴婢去东院,查看一下是谁搞出来那么大的声响……”
江老夫人“嗯”了一声:“你不是说客人不小心点了爆竹,难道不是?”她睁开眼睛,眼神恹恹的,望了对方一眼。
“是,不过老夫人,”管事嬷嬷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奴婢无意中扫了一眼,那客人大约有二十来岁,长得与姑爷活像活像的,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江老夫人闻言身子巨震,一把抓住了管事嬷嬷的肩膀,难以想像她那鸡爪子一样瘦骨嶙峋的手竟有如此力道。
“当真?你怎么不早说?”
管事嬷嬷早想好了说辞,道:“奴婢一直没反应过来,怕惹老夫人伤心,没敢多嘴,这不刚才看大过年的,老夫人您身边儿冷清,心里难受,一下子想起这码事来。年纪也合适,您说会不会是……”
不用她说完,江老夫人已经扶着床榻自己站了起来,连声道:“肯定是,是思儿的孩子,我可怜的思儿……”
老太太眼泪下来了,顾不得擦,急着催促:“还等什么,快把他带来给我看看。那逆子藏着他什么居心,他害了我女儿女婿不够,是不是还要害我可怜的小外孙。”
她哭了一阵,才想起来需得找人,这会儿也顾不得头晕目眩浑身不舒服了,将吴氏叫进来,命她赶紧到前院去,将人好好请过来。
等吴氏听话而去,管事嬷嬷才在一旁细说那天所见,为哄老夫人高兴,还特意提到那客人还带了位年纪相当的女子。
老夫人忧心忡忡:“也不知道那孩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没爹没娘的孩子苦啊,什么样的女子能看上他?”
这时候“可怜的小外孙”已经等在了后院的垂花门外。
一边是文笙,一边则是负责盯着他的狄秋衡。
等待的工夫,王十三砸吧了一下嘴,还有点紧张。
虽然他此来是以征服老太太为目的,若说心里一点儿对亲人的渴望也没有,那自也不可能。
所以还是不伤和气为好。
王十三耐着性子在门外等了半天,才见里头迎接的人出来,与吴氏打了个照面,知道这是江审言的夫人,他的舅母,客气地点了点头。
吴氏有些尴尬,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狄秋衡自觉跟在了最后。
屋里江老夫人正翘首而待,人来的时间比她预计要快得多。
就听门帘一响,一条人影先于众人窜进来,“扑通”就推金山倒玉柱跪下了,将老太太吓了一大跳,向后一晃,坐在了床榻上。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大个子眼巴巴望着她,叫道:“姥姥!外婆!”
江老夫人张了张嘴,想应一声,想起可怜的闺女,只觉揪心之痛,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一时哪还作得了声,只得拿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快快起来。
王十三有些傻眼,心道:“哎呀妈诶,这就哭上了。我准备了好多苦情戏都还没开始呢。”(未完待续)
ps:4000字,买买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