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去老杨家做客（下）
从深秋季节突然转换到明媚的春天，叶小伟半分的不适应也没有。灿烂而温暖的阳光从车窗照在他的右半脸上，叶小伟稍翘着嘴角微微眯着眼打量着路边的景色。道路两旁生命力旺盛的野草蓬勃的生长着，绿色的草丛中夹杂着或红或黄或蓝的不知名野花，偶尔还有辛勤的蜜蜂不时在花芯中飞起落下。原本狭窄坑洼的土路已经被扩宽铺上了一层碎石子，总算没有原来那么颠簸了，碎石路面上留下的深深痕迹表明了这段时间有不少载重车辆从这里经过，原本是荒郊野外的土地上此时已经有不少建筑开始动工，叶小伟细细的打量猛然发现那些施工人员都是身穿土黄军装的战士。
一旁驾驶着吉普车的老杨眼角瞟了叶小伟看向的地方一眼，手里平稳把着方向盘开口介绍。这条路经过的方圆百里是很荒凉的，基本都是一些种不出多少庄稼的荒地。现在为了掩护零号基地的存在，首长们从周边部队调了五个团过来分散驻扎在附近，用的是军垦开荒的名义。当然他们平日里也要真正的开垦这些荒地，粮食这东西不怕多嘛。各部队在开垦荒地的同时依然会有一支精干的力量保持战备，而且上级还以农业运输为名为这些部队配置了足够的运输车辆，一旦有事就可以迅速应变。
听着老杨的介绍，叶小伟心想这些部队驻防的布置如果是为了应对敌人正面进攻，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不说现在的首都郊区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多成建制的敌对武装，单说零号基地本身的警备力量就已经有一个加强团的规模了，配备各类后世带来的先进武器完全可以当一个师来用。在叶小伟看来，零号基地最需要防范的是敌人的潜入渗透和盟友老大哥的窥视。不过调动一批部队驻扎过来进行军垦开荒这还真是一个很不错的掩护办法，一滴水如何保证不被人找到？那就是融入大海。这条路的周边基本都是军垦农场，那么零号基地也就不那么起眼了。
春日里的阳光远比叶小伟来时深秋的阳光温暖，叶小伟懒洋洋的靠着椅背眯着眼睛和老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他告诉老杨后世的灯红酒绿，老杨则向他讲述自己妻贤子孝。就这么闲聊着似乎车子也不那么颠簸了，一小时的路程也没那么漫长，很快吉普车便在胡同口停了下来。通讯员张小山牵着老杨家小虎子早就站在这里翘首以待了，见到父亲下车小虎子大声喊道：“爸爸，爸爸。”挣脱张小山的手一个飞扑冲向了老杨，老杨赶忙蹲下身来伸出双手抱住儿子，然后站起身把他高高举起转了一个圈：“好儿子，这几天在家里乖不乖？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老杨一边转着圈开口发问，一边用脸上的胡渣子在自己儿子的小脸蛋上蹭着，胡渣子太痒了，小虎子一边躲避着父亲的恶作剧一边发出一串串开心的笑声。叶小伟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父子俩其乐融融，张小山冲着叶小伟立正激动的敬了个礼，叶小伟无视自己身着便装的事实，很正式的回礼。对于张小山这位被安排给自己的通讯员，叶小伟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歉疚的，无论上级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把张小山安排在自己身边，他都一直独自一人坚守在自己长期不来的小院子里与寂寞相伴，默默的把自己和上级安排的工作好好的完成。虽然打交道的时间很短，但是叶小伟还是看出张小山是个单纯的人，对于单纯的人小叶同志一向都是非常喜爱的。
回过礼后叶小伟招呼着通讯员一起从吉普车后座上搬东西，这边的动静把老杨从见到儿子的喜悦中惊醒，轻轻放下小虎子他拉着儿子的手指着叶小伟道：“乖儿子，叫叔叔，你叔叔可是给你带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呢。”小虎子半边身体躲在父亲的身后，露出大半张小脸嘴里咬着左手的食指，黑溜溜的大眼睛顺着父亲的手看向叶小伟，有些怯怯的轻声开口：“叔叔好。”虎子的小模样一下子就激起了叶小伟心中的恋爱，赶忙从后座的塑料袋里翻出早已准备好的玩具拿在手里，带着笑意转身蹲下把手里拿着的绒毛玩具狗冲着小虎晃动着：“小虎真乖，来，叔叔送你一个小狗。”小虎子看着叶小伟手里的绒毛狗，眼睛发亮紧紧的盯着，老杨见状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松开了拉着小虎的手，得到父亲暗示鼓励的小虎走到叶小伟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玩具，紧紧的抱在怀里兴奋的冲叶小伟道：“谢谢叔叔。”
老杨带着一脸的笑容打发儿子回家报信，转身和叶小伟张小山一起搬运吉普后座上的大包小包。搬着东西的三人刚走到老杨家门口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小虎开心的声音：“妈妈你看，叔叔送的小狗呢。汪汪！”听到儿子学狗叫，老杨半转着脸庞有些尴尬，一个劲的自言自语：“这熊孩子。”小叶同志带着笑意摇着头：“我小时候也差不多，现在是新中国了，孩子们都会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叶小伟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对于和平年代出生成长的他来说，每个孩子的童年都应该是无忧无虑健康快乐的。他很难想象大半个世纪前的中国人有一个什么样的童年，最多也就是从自家老爸口里偶尔听到一句两句，比如说什么吃的玩的穿的都不怎么样，比小叶童年差远了等等。
走进院子便看到小虎站在堂屋门口，兴奋的冲自己母亲展示着手里刚刚获得的新玩具，常静芳则一脸溺爱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听着他说话。见到丈夫和隔壁的张小山以及另外一个年轻人进门，她赶忙走了过来。不等她开口说话，老杨便抢先道：“东西多，你赶紧把门帘子拉起来。”三人进到堂屋便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都摆放到茶几边，等东西都放好常静芳在一旁伸手递过来两条毛巾，老杨接过来便拉着一脸茫然的叶小伟又走了出去。老杨带着笑给小叶同志介绍了起来，现在这年月的首都尘土太多，这毛巾是干的，不是给他们用来洗脸，而是用来拍打身上的尘土。
整理好身上的卫生，两人又回到堂屋里坐下。常静芳已经麻利的倒好了三倍茶摆放在茶几上，老杨给两人相互做了介绍，常静芳虽然早就从丈夫口里得知隔壁的那位邻居年轻有为，可这会真正见面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惊讶。她知道隔壁院子住的是主席秘书，本以为丈夫口中年轻有为的叶秘书起码也得三十多岁吧，可哪想到现在一见，眼前这人充其量也就二十多岁，真是太年轻了。想到这里中国传统中年妇女的天性开始爆棚：“小叶你这么年轻，我听我家老杨说还没有结婚。有对象没有？嫂子单位里有好几个挺不错的姑娘，年轻漂亮政治面貌也不错，要不要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看来拉红线做媒婆这种事六十多年前就已经是常态了啊。常静芳的话迅速的打消了小叶同志原本还有的一点拘谨，后世的张燕同志都还没搞定呢，他连忙拒绝杨夫人的好意：“嫂子别介，我现在还是以工作为重，没时间谈对象呢。”说完便拉过放在地上的一个袋子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们两家做了一个多月邻居了，一直都没有时间上门拜访。今天正好有空，杨大哥也轮班休息。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嫂子喜不喜欢呢。”一边说话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不比后世送礼收礼大家都装不屑一顾，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淳朴实在的。
袋子里的东西老杨在基地的时候便已经见识过了，此时他充当起解说员给妻子讲解起来，也就是一些腊鱼腊肉香肠之类的土产，然后还有几件给小虎的新衣服以及铁桶装的奶粉，最好还有一套厨房里用的不锈钢刀具和磨刀器。除了给小虎的新衣服，所有的东西都有三份，除了老杨家还有自己家和张岚家用的。至于那些水果和奶糖则三家各分一点，大部分都会用于拜访其他同住胡同里的邻居。
常静芳本来还有点担心中午饭准备的不够丰盛，此时叶小伟送来的特产派上了用场，在她看来小叶和丈夫的关系很不错是自己同志，自己同志就不需要讲客气了。手脚麻利的把桌面上的东西清理好，提起一挂腊肉一条腊鱼便往厨房走去，这两样还能为中午饭填上两道硬菜呢。常静芳前脚刚走，张小山便起身表示自己把东西都带回去安排一下，老杨交代他办完事就过来一起吃饭。
欢天喜地的张小山提着装满特产的袋子离去，叶小伟转头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从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老杨一支，然后自己给自己点燃一支，娴熟的吐出一个烟圈他抬头看着老杨慎重的说道：“杨处长，你能不能安排一下，给张小山找个学校学习学习知识。”老杨想了一下回答说：“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不过他是你的通讯员，如果安排他去学习了，那你这里的工作怎么办？另行安排一个通讯员？”叶小伟不由失笑：“不用再安排人了，我看张小山很不错的。何况我这里哪有什么工作让他干啊，白天基本都没什么事情，我要过来也一般都是晚上。我看让他去读一读书误不了事。”
老杨朝门外瞟了一眼，眼睛不由缩了一下，叶小伟正在抽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老杨微微点着头：“读书识字确实是好事，不过小叶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想法？”对于老杨的问题叶小伟毫不犹豫的回答：“确实有一点，不过我需要首先纠正你的说法，读书可以识字，但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识字，而是为了学习知识。”说到这里叶小伟抽了一口烟，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对国家来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对个人来说，知识改变命运。这两点是相辅相成的，要实现国家建设中各行业的现代化，就离不开大量拥有各类知识储备的人才。这些人才从何而来？只能是通过不断的学习才能培养出来。作为个体，学习掌握大量的知识，便能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和生活资源。”
说到这里叶小伟来了兴致：“学习知识不一定非要从娃娃抓起，其实我们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广泛的开办各类学习班，这种学习班在农村利用农闲举办，在工厂和部队可以办夜校。当农民脱盲后，可以进一步学习简单的农业知识，从而提高农业产量，工人进一步学习可以熟练操作各种机器，大大提高工业生产的效率。而军队在将来更是需要大批有知识的指战员，炮兵需要学习数学、弹道计算之类的知识提高作战能力，通讯兵和雷达兵需要学习电子方面的知识才能好好使用电子设备，车辆驾驶员需要学习机械构造知识保障车辆运行，飞行员更不用说了，这些技术兵种都需要战士们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往后的战争将是高科技战争，而一支没有文化的军队注定是会被淘汰的。”
说完叶小伟便端起茶杯开始喝茶，一口茶水刚下肚，门口便带着掌声传来一声赞赏：“说得好。”叶小伟吓了一跳差点被口里的茶水呛到，转头望门口一看，身形高大的罗部长面带笑容拍着手掌一马当先的走了进来，身后却是苦笑着的管正思。叶小伟赶忙放下茶杯站起身迎了上去，罗部长握着他的手感触的说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知识改变命运，没有文化的军队注定会被淘汰。说得好啊。”他转头看了看老杨点了点头，打着哈哈对叶小伟说：“你别怪老杨同志没有提醒你，是我示意他不要打断你的讲话，不然还听不到小叶你这番论调呢。难怪主席总是说兼听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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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觉悟
罗部长的到来并不是偶然，老杨作为一个政治过硬立场坚定的老党员，肯定是需要把招待叶小伟的事情向上级汇报的，作为知道小叶同志真实身份的少数人之一，罗部长又是负责领导公安工作，由他出面前往老部下家里串个门是不会引起外界太多怀疑的。堂屋里的动静有些大，常静芳也被惊动了，从厨房过来一看才发现家里又多了两位贵客，作为家里的女主人赶忙上前打招呼之余又倒了两杯茶摆在茶几上。老杨从地上的塑料袋里翻出一袋水果递给妻子：“赶紧的，挑几个大的去洗洗。”
“哟，这才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罗部长看着老杨翻出来的各类水果，转头笑着对坐在身旁的叶小伟调侃着说道：“带这么多东西登老杨家的门，是不是早知道老杨家夫人在医院上班，求人家给你介绍对象啊？”叶小伟不仅使劲摇头还同时摆手，这可不能开玩笑，这年头的组织对男女问题还是很敏感的：“哪能呢，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听他这么回答，罗部长有些遗憾的轻轻挥了挥手：“其实军区医院有几个护士姑娘还是不错的，不过既然你说有女朋友那就算了。”说完又看着靠着茶几放在地上的几个塑料袋笑道：“你这来人家里做客，倒还带了不少礼物嘛。过几天抽时间也去我和老管家里做做客如何？”
作为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罗部长当然不会是为了叶小伟的那点礼物而发出这个邀请，哪怕这些称得上精致稀罕的礼物来自于后世。这是一种姿态一种表态，作为高级干部发出私人邀请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善意信号，当然这个邀请一定是经过中央首长首肯的。虽然叶小伟一再声称在后世自己是个党员，而且曾经提供过的本人党费证也证实了这点，但是经过六十多年时间的变化，小叶同志这位党员和目前的党员完全就是两回事，不仅仅是做派不一样，甚至在思想方面也和现在有很大区别。
通过各类书籍资料大家都对叶小伟所处的那个时代有了一定的认识，可书上写的东西只能作为参考，真正要了解叶小伟那个时代还是需要和他本人深入的沟通才行。首长们的日常工作都很多很忙，相对而言还是罗部长比较有时间，而且他还是叶小伟第一个见到的高级干部，两人都从事公安工作，具观察，小叶同志对公安系统的感情很是深厚，由主管公安工作的罗部长出面还是很恰当的。
无论是直接把叶小伟招呼到公安部长的办公室，或者公安部长去零号基地找小叶同志，这两种方式都带有浓厚的工作性质暗示，非常的不合时宜的。罗部长需要更加私人一点的场合来接触叶小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最大程度的淡化公事色彩，突出私人交往的氛围。不管是不是党员，在人与人的交往当中，中国人一贯都是把私人交情看得比工作关系更重要，长期从事政治保卫工作的罗部长深得其中三昧。
地点的选择并没有花去罗部长多少时间，当初给小叶同志安排住处的时候考虑到保密，选择了公安胡同和老杨做邻居。邻里之间肯定是需要多多走动走动，更何况两人目前都在零号基地算得上是同事关系，即是同事又是邻居，叶小伟平时对老杨的态度又非常不错，这样一来由老杨出面邀请小叶同志到家里做客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些东西其实叶小伟稍微一想也就能明白，毕竟这么多年公安系统的工作也不全是白拿工资的。
此时大家都是在老杨家里做客，为了保密起见众人只是在堂屋里随便聊天，小叶同志给老杨带的几条香烟也在管处长的提议下被打了土豪。看到叶小伟带来的腊鱼腊肉罗部长更是有些感叹，表示离开家乡这么多年自己很久没有吃过这种家乡的味道了，就腊味来说，不管是四川还是湖南，制作工艺确实差不多口味也就自然相同了。见到罗部长有些思念神情的面容，叶小伟想都没有直接开口说道：“这好办，过两天我再带些四川特产过来给您，就是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麻辣。”
听到叶小伟的疑问罗部长不由哈哈大笑：“我可是地道的四川人，你说我吃不吃得惯麻辣？”笑声中堂屋的门帘被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小虎手里拿着毛绒狗一下子就冲到老杨的怀里，小家伙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又多了几个客人，他口里含着奶糖含糊不清的说着：“爸爸，爸爸。小三子他们也想吃糖，我拿一些出去给他们吃好不好。”老杨溺爱的抚摸着怀里儿子的头发，柔声说道：“行。不过家里来了客人，你还没有叫人呢。”顺着父亲示意的方向看去，小虎开心的嬉笑着叫到：“罗伯伯好，管叔叔好。”
正在从袋子里翻找着奶糖的叶小伟听到小虎不带迟疑的称谓，马上在心里分析出罗、管二人是经常来老杨家的，看来这几人之间的私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小虎那亲切的称呼证明了这一点。想归想叶小伟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很快便冲塑料袋里拿出几把纸质包装的大白兔奶糖和花生奶糖放在桌面上，见到糖果小虎开心的从父亲身上蹦了下来，小手不停的把糖果往自己衣服兜里装去。罗部长轻轻叹了一口气，冲着叶小伟说道：“新中国现在还是太穷了啊，哪怕就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也只能保证温饱，副食品却是无法充足的保障。我们大人吃点苦不算什么，就是苦了孩子。”
“我以后可以经常为这里的孩子们带些副食品过来，毕竟这些东西不多也花费不大。”叶小伟有些迟疑的低声应道，不是说他舍不得花这几个小钱，问题在于如果开了这个口子对今后的保密是会带来一定影响的，但罗部长已经开了口，小叶同志不得不做一点表示。哪知道他的话刚说完，罗部长猛的一摆手坚定的说道：“不行，我们这些党员绝对不能搞特殊化。比起一般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我们已经很幸福了。小叶你登门做客，带点礼物那是正常的，可我们身为党员干部是绝对不允许把自身利益摆放到老百姓利益的前面。”说到这里罗部长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叶小伟，严肃的沉声说道：“我们不可以，你也不可以。”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叶小伟：“因为我们都是党员，什么是党员？吃苦在前，享福在后。”
望着一脸严肃的罗部长，叶小伟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坦荡是真诚是问心无愧。这个时代的党员有着极其强烈的正确思想政治觉悟，他们是真正的把为人民服务当做自己工作中的最高宗旨来看待的。他们丝毫不贪图享受说真话做实事，脚踏实地处处为人民着想。在这个年代，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而对罗部长他们来说这更是一种习惯，是一种美德，是一种力量，是每一个党员从入党开始就一直坚持的政治本色。
罗部长一番话带给小叶同志的不仅仅是震撼，同时也是一种教导，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早已经迷失的党员此时有了那么一丝觉悟，或许主席当年在纪念白求恩的文章里写的那句话，不仅仅只是后世网络上经常用来表达的调侃。“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随意的点着头，叶小伟一脸的若有所思，因为他在心里想着事。自从得到穿越时空的能力以来，虽然为新中国采购了许多来自后世的科技资料和先进设备，大大提高了新中国的科技储备，使得新中国有了能选择最正确和最平坦的道路以最短的时间崛起的可能。但是哪怕是通过这种时空贸易叶小伟为自己赚取了大量的金钱，可小叶同志既没有建别墅也没有买豪车，如今仍然住在自己家那几十年的老家属楼里，开的也是以前那辆早就应该进钢铁厂回炉的破桑，甚至连自身在公安局的临时工工作也没有辞掉。
不是因为叶小伟不知道如何花钱，这年头网络如此发达，要学会大把大把的花钱还是非常简单的。或许是因为小叶同志内心深处有着那么一丝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位自己，难道自己仅仅只是以一个时空商人的身份在这里充当一个过客或者看客的角色吗？现在听到罗部长一番话，让他猛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个身份，一个平日里调侃除了交党费才会想起的身份党员。
或许在后世党员这个名词对于叶小伟来说，基本已经只是一个晋升之道的基石。可现在叶小伟却觉得自己需要得到一次心灵上的升华，或许小叶同志做不到毫无自私自利之心，也做不到高尚纯粹与脱离低级趣味，不过叶小伟觉得自己在道德方面还算是过关的，起码遇到老人倒地敢于上前扶起。
我要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叶小伟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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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工业的基础是电力
如何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叶小伟此时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他只是本能的想要为这个年代的人们做点什么，或许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也不错。当小叶同志在内心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罗部长几人也敏锐的从他脸上的神色看出了一点什么。不过大家今天都是来老杨家里做客，还是不谈公事的好，起码不要在老杨家里谈。
常静芳不愧为老杨经常夸赞的贤惠之妻，很快一桌算得上丰盛的午餐就准备好了。洗过手在围裙上擦干净，再把围裙解下来挂到墙上的衣钩上，常静芳又出门到叶小伟的院子里把张小山叫上，顺手把正在胡同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小虎子也领回家洗脸洗手。大大的堂屋中此时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放着十几个大碗，各色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大家分主宾落座后，叶小伟便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瓶长城干红给开了，不过老杨家里没有喝红酒的玻璃杯，大家只好用陶瓷酒盅代替。
除了小叶同志带来的腊鱼腊肉腊肠之外，作为主人老杨自家也准备了土鸡土鸭之类的，考虑到叶小伟是湖南人甚至还做了一道红烧肉。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不过到了后世已经很少有人会照着做了，罗部长等人更是资深的革命者，早就把孔老二之类的圣人言完全放弃了。本就已经解开了一个心结，酒过三巡之后叶小伟也更放得开，不时说几个后世常见的小笑话和脑筋急转弯之类的调剂调剂，酒桌上的氛围越来越热烈。当然，在座的众人都还是牢牢遵守着保密原则，绝口不提工作上和有可能泄密的事物。
本以为只有自己和老杨以及张小山三人喝酒，所以叶小伟只带了一瓶干红过来，结果大家都是把这玩意当白酒干，一两的酒盅一口就干了，喝完之后还说这洋酒就是不如白酒地道，喝起来一点都不过瘾。同样以客人身份登门的罗部长和管正思也是带了礼物上门的，当摆在桌子上的那瓶红酒被大家三口两口的消灭后，罗部长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深褐色的土陶瓶子，瓶子外面残留着的纸质标签上早已经是模糊不清了。
截去封泥，罗部长动作十分小心的吹掉瓶口上面的灰尘，打开瓶口一股清香悠长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叶小伟抽动着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酒香不由开口赞道：“好酒。这是茅台吧？”对来自于后世的小叶同志来说，白酒里面最好的当数茅台，至于那些什么国窖之类的如今这个年代应该是还没有的。听到叶小伟发问，罗部长有些好笑的摇着头回答他：“这可不是茅台，这是汾酒，正宗的杏花村二十年陈。”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在清明中的这两句诗在后世可谓是路人皆知，就连杏花村这三个字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白酒。
叶小伟听到罗部长说这酒是杏花村汾酒，瞬间就兴趣大增。等到罗部长把大家面前的杯子都倒上后，叶小伟便迫不及待的就着酒盅轻抿一口，入口绵软、落口甘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不愧是罗部长珍藏的好酒。罗部长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小伟那有些陶醉的神情：“怎么样，这酒还可以吧。”这岂能用可以两个字来形容，小叶同志在后世也算得上酒精考验过的，哪怕是曾经喝过的正品茅台似乎也不如此时喝下的汾酒纯正。
见到叶小伟的反应，罗部长指着摆放在桌上的酒瓶有些感慨：“这酒还是当年接受日军投降的时候，在他们的指挥官住处发现的。听那个日军大队长说，本来有两瓶的，另外一瓶在他刚刚弄到手的时候便开封喝掉了。只不过这个日本军官喝惯了日本清酒受不了中国高度数的白酒，所以剩下的这一瓶他就没有再喝，一直保留了下来。”说到这里罗部长又把瓶口盖上细细封好，轻轻的拿起放到叶小伟的面前：“我看你也喜欢这酒，这还剩下半瓶就送给你了。”不等叶小伟拒绝又接着说道：“让你拿你就拿。吃过饭我正好有点事要和你说一下，现在一人喝一杯刚刚好，即过了酒瘾也不会误事。”
听到罗部长这么说，叶小伟也不矫情直接就收下了这半瓶难得的好酒，他打算晚上回去之后把这半瓶酒拿到父亲那去献宝。桌子上的菜除了小叶同志带过来的那几样，其余的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常静芳的手艺也很不错，一顿饭吃得大家宾主具欢。吃过午饭，张小山殷勤的帮着老杨家那口子收拾着，而叶小伟等人则在罗部长的提议下再次感谢了一番女主人的热情招待，随后便一起来到一墙之隔的叶小伟那处院子。
虽然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叶小伟还是凭着记忆找到了热水瓶茶杯和茶叶放置的地方，给在堂屋里落座的众人倒上热茶后，又从身上掏出随身携带的烟盒派起香烟来，一圈香烟派过自己也在罗部长身边空着的椅子坐了下来，很显然这位首长这次的到访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到老杨家里吃一顿午饭。
见到身旁的叶小伟危襟正坐一脸严肃的样子，罗部长吐出一口烟气不由得笑了，抬起夹着芙蓉王的右手摆了摆：“别这么严肃，大家随意聊聊。刚刚在老杨家里有些话实在是不方便说。”听到罗部长为这次会谈定下了轻松的调子，叶小伟心中一轻，其实他并不觉得罗部长真会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随便聊聊，可既然首长已经表了态，那么接下来的会谈性质就不会那么正式了。哪怕自己已经是一名来自未来的时空旅行者，可面对这个年代的高级领导时，小叶同志还是有几分拘谨的，
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燃香烟，叶小伟放松的抽了起来。见到小叶同志放松的神情，大家也都选择了轻松的话题开始闲聊了起来。当然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围绕着小叶同志，大家都很平常向他问些诸如“对象谈了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家长里短之类的。虽然以前已经谈起过好几次这类问题，但是叶小伟此时仍然很耐心的回答着，他知道这些问题都不过只是一个铺垫而已，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一支烟抽完之后，罗部长轻咳一声便进入了正题，他这次来是带着两个问题找叶小伟征求个人意见。首先是物质采购的问题，随着零号基地里电子图书馆的建立，新中国基本上已经贮备了未来几十年的各类公开的科技资料，接下来的需求将会转移到那些保密资料上了。当然这些需求并不急，叶小伟方便的时候再去搞也没问题，毕竟就目前来说，零号基地里的科技贮备已经足够国家研究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
小叶同志从后世采购了大量的工业生产设备，这些来自于后世的设备基本上都是靠电能驱动极其的耗电，而柴油发电机组又太过先进，只能在严格保密的零号基地和另外几处同样性质的地方使用。因此这些设备运送到指点的工厂安装调试之后，还是需要靠市电供能，可哪怕是在目前工业基础相对完善的东北地区，电力供应也无法完全保证这些耗能大户的开销，所以对发电设备的需求此时已经摆放到首长们的桌面上来了。
叶小伟一直都是从深圳某专业生产柴油发电机组的企业订购发电设备的，之所以选择柴油发电机组是看中了它的小型化和可移动这方面的方便性，可柴油发电机组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它发电所使用的燃料是柴油，性价比太低。而火力发电设备还是水轮发电设备，无论从体积还是质量来说都是属于重量级的，他曾经亲眼见过一个水力发电站所使用的水轮机，就那么一个轮机的直径就差不多五六米，这么大的玩意运输和贮存都是大问题，所以小叶同志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现在罗部长已经把这个问题摆了出来，那么现在就需要叶小伟去解决，虽说这是在私下的场合提出来的，可小叶同志不久前刚刚决定要做一个对人民有益的人，解决这个问题很显然是有益于人民的。
叶小伟认真的沉思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太阳能发电和风力发电在这个年代太科幻了，刷掉。水力发电机组需要考察施工现场进行定制，刷掉。那么就只剩下最后唯一的选项火力发电。那么问题来了，大中型火力发电设备是不适宜运输的，小型火力发电又早就被中央明文禁止。咦，虽然说是禁止，那么也就意味着能采购到更换设备换下的二手设备嘛，人家总不可能把这些二手货直接回炉炼钢吧。
想到解决问题方法的叶小伟开心了起来，如果真的能解决问题，那么也能算得上有益于人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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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与美国接触（一）
罗部长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现在一九五零世界的时间是四月二号，距离叶小伟第一次造访正好过去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新中国方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收获，不仅通过叶小伟这个渠道采购了工业上急需的各种机器设备，以及未来的大量科技方面资料，更重要的是获得了后世早已经解密公开的各种机密情报。新中国通过所获取的资料设备，在大力发展国内经济建设的同时，低调的开始为未来入朝参战做着准备。
前几天在苏联的同志传回来一些偶尔得知的消息，朝鲜的银太阳同志访问了莫斯科并多次拜会钢铁同志，有消息指出在拜会期间，银太阳某个军事计划获得了斯大林同志的支持，据说朝鲜通过贷款从莫斯科获得了武装二十个步兵师的各型装备。消息传回首都后，迅速引起了中央首长们的高度关注，银太阳此次获得的物资比原本历史上要多出七个师的装备，这多出的七个师是否会在未来的朝战中引发变数？
经过紧张深入的研究之后，中央一致认为这多出的七个师的装备影响不了即将开始的朝鲜内战。原因并不复杂，这批装备的数量如此之大，哪怕全部从苏联远东军区调拨也是不现实的，装备的运输是需要时间的，除去北朝目前已经组建好的部队外，再新组建训练七个苏械师也需要大量时间。而银太阳恰恰不愿意再继续等待下去，在他看来北朝人民军对南朝军队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南朝军队普遍战斗力不强，北朝军队在技术装备、纪律、官兵训练素质以及士气方面，均优于南朝军队。
北朝方面以银太阳为首的朝鲜领导人的基本想法是在人民要求统一，而使用和平方法统一国家已经不可能的形势下，必须使用军事方式实行统一，否则统一的问题就会拖延许多年。而南朝方面则会利用这一时机镇压南方的人民公产运动，并且会建立起更加强大的军队率先进攻北部，消灭北方党这些年来所建立的一切。银太阳认为，南朝政权的政治地位目前是不牢固的，半岛的形势对北方有利，尽管不排除美国佬将干预统一并给南朝提供积极帮助的可能性，但人民军的数量及其拥有的物质力量在获得苏联援助后，已经可以保证完全粉碎南方军队和占领南朝鲜。
因此，未来的朝战必将会如期爆发，美军第七舰队将会如历史上一般进驻台海干涉中国内政，志愿军入朝与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军作战也是不可避免。首长们深信，整体换装了新式武器装备，并做好充足准备的志愿军一定会给予联合军队以毁灭性的打击，由此便出现了第二个问题，那就是联合军队如果损失过大，是否会导致战争规模的扩大。罗部长所谓的战争规模扩大化，其实是隐晦的暗示美军是否有可能真正的使用核武。
罗部长提出的这个问题太大，叶小伟哪里能做出合适的回答，在后世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最多也就是在网络论坛里和人不负责任的夸夸其谈，小叶同志的政治水平甚至还称不上键盘******成员。认真仔细的想了一会，叶小伟老老实实的表示自己水平不够，完全没有办法回答首长的第二个问题。显然罗部长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深深皱着眉头沉声道：“这只是闲聊，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小叶你是来自后世，未来对于朝战参战各方的研究也应该不少，你平日里看得多，就随便说说你自己是如何想的好了。”
见罗部长不放过自己，叶小伟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思索起来，沉思片刻后他组织着语言慢慢开口：“历史上在朝战期间美国不止一次的威胁要动用核武，甚至还曾经在日本空军基地部署了核武部件以及投送力量。不过由于同样拥有核武的苏联在战争期间为我国背书，整个朝战我国又从来没有对美国宣战，而是以志愿军的名义赴朝参战，美军对我国进行核攻击则师出无名，再者，入侵朝鲜的联合军中，英国法国等其他国家也不同意美军使用原子弹，因为他们国家在二战结束后国内百废待兴，工业基础和国民经济都比较薄弱，一旦美军使用核武器，第三次世界大战无可避免的将会立即爆发，苏联军队肯定会乘机进攻欧洲。在当时的情况下，美国在欧洲以英法为代表的盟国是绝对没办法抵抗苏联的攻击的。因此，只要我们把战线维持在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位置，那么美国使用核武的可能性极小。”
叶小伟这会说的东西都是后世网络上随处可见的论调，中央首长通过研读后世的各类资料也分析得出了相近的结论，此时罗部长不过是想多听一听叶小伟这个来自未来之人的看法，对于未来，朝鲜战争已经是过去式，可对于此时的新中国，朝战却是避不开的未来。在这个问题上，新中国必须要谨慎的对待，这不仅仅关系到眼前的国家周边环境的安全，也将关系到新中国刚刚拥有的光明未来。
认真听完叶小伟的回答，罗部长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点，虽然主席从战略的高度说原子弹和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但这个纸老虎却是要真正吃人的，一旦美国狠下心对新中国动用核武，那么本就是千疮百孔的新中国将会雪上加霜。轻轻的吐出一口长气，罗部长恢复了一贯的平稳神态，他望着叶小伟道：“中央打算与目前还留在首都的美国前外交人员进行一次接触，我们希望能在朝战之前与美国人建立起一条可供双方直接联络的渠道，避免通过第三方传达相关意见时产生的歧义而导致发生双方误判。”
首长们之所以打算建立这么一条渠道，是想在朝战爆发之后为中美双方留下一个可以直接对话的平台，通过第三方开展的外交对话毕竟还是有许多不便之处。
历史上当联合军队越过三八线向北进攻时，总理紧急召见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向他郑重说明新中国对待朝鲜战争的严正立场，再次向美国发出警告，请潘尼迦将新中国的警告转达给美国政府。潘尼迦第二天即拍电报将中国政府的强硬态度，经本国政府先后转给了英国和美国政府。对于中国领导人的警告，美国决策者们却认为是“虚张声势”。美国国务卿艾奇逊认为，周恩来和潘尼迦的谈话只是私下谈话，不值一顾，因为中国随时可以对此否认，如果中国人“打算参加扑克牌游戏的话”，他们就应该比现在亮出更多的牌，我们美国不应该对大概是中国共产党的一个恫吓过分惊恐。艾奇逊还说，看过潘尼迦电报的人“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即他们更为可能的是不介入，而不是介入”。杜鲁门则认为:“潘尼迦先生在过去就是经常同情中国共产党的家伙，因此他的话不能当作一个公正观察家的话来看待，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共产党宣传的传话筒罢了。”
由此可见建立一个双方直接对话的渠道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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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与美国接触（二）
历史上在新中国建立初期，中美两国经常性的出现政治外交上的误判，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双方对对方的政治体系的认识不足。新中国不知道在美国不管是何党主政、对华政策的决策主导人物是谁，美国外交的国内两大部门总是互相牵扯，就是白宫行政部门与国会，这是美国自己的分权制衡的政治制度所决定的。外交政策的直接执行者是行政部门，也是中国外交直接打交道的对象，但国会在外交上的作用也不可忽视。新中国并不理解，美国有四百多个众议员、一百个参议员，谁都能对美国的对华政策评三说四，白宫可堵不了人的嘴。
新中国高层这种对美国政治的不了解，从去年主席对美国白皮书的态度中便可一窥一二。平心而论，白皮书并非仅仅旨在为美国政策辩解，其实更多的是对美国对华政策失败的一种实事求是的反省。白皮书的主要起草人麦尔比，对白皮书的背景和反应做了充分的说明。据他说当时国务院外交上主事的乔治凯南，把白皮书的稿子拿去看了几天，评价说“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国务院外交政策文件”。可是最后的结果呢？对白皮书的美国国内批评主要来自国会系统，老蒋的院外游说又推波助澜，这让国务院的人感到缺乏理解，非常郁闷丧气。
本来麦尔比还以为中共对白皮书会有不错的印象呢，因为白皮书对蒋介石有直率的批评，对共产党的胜利好像也有些客观评价。而中国主席写的几篇新华日报社论，以白皮书为靶子，对美国对华政策的批判和冷嘲热讽，让他感到一种被误读的苦恼，总之是两头都不落好，典型的老鼠钻风箱的不幸感觉。
此时美国国内以白宫为首的行政体系还没有放弃与新中国接触的打算，而国会立法体系中却充斥着大量为老蒋摇旗呐喊的人。由于双方没有直接沟通的渠道，新中国往往把国会人士发表的某些反中言论，当成是美国正府的官方表态，进一步加深了新中国对美的不信任。
同样，美国人在这方面也出现了重大误判。历史上朝战爆发，麦克阿瑟成功指挥联合军登陆仁川，迅速击溃北朝军队随时可能越过三八线。在这个紧要关头，总理在出席全国政治协商会议时发表讲话，他在讲话中明确的警告美国人不要越过三八线，新中国也不会坐视联合军越过这条线。这应该算得上是新中国在最后关头发出的强硬信号，可美国佬却不这么看。他们把新中国的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当成了美国的国会，而总理在会议上的讲话也被认为是不代表正府的，丝毫没有引起美国的重视。原因很简单，在美国，每一个国会议员都可以在国会里无所顾忌的发言，哪怕他宣称月亮其实是正方形的也没问题。
关于这一时期中美两国外交关系的研究，在后世可谓算得上的汗牛充栋。中央首长认真研究过这方面的资料后，一致认为与美国的接触完全可以提前进行一番尝试，哪怕未来朝鲜战场上中美不可避免的过手交锋，一条直连的外交渠道也能在最大程度上，让双方能明确的阐明各自的观点和底线，对避免战争的扩大化有着重要帮助的。在这个问题上，因为叶小伟在未来接触到的信息更多一些，中央很希望能从他这里听一听他的个人意见。
听完罗部长说的话，叶小伟陷入了沉思，下意识的从桌面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小叶同志不自觉的站起身来，沿着不大的堂屋慢慢的踱着步。中美的建交是历史的必然性，问题在于以目前新中国外交向苏联一边倒，而朝战又一触即发的情况下，提前与美国人接触我们能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能得到什么，叶小伟一时之间还想不出来，但是会失去什么，叶小伟瞬间就想到了好几个。
一旦新中国公开主动的与美国进行官方接触，那么就会极大的刺激苏联老大哥，要知道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才刚刚签订不到两个月，文件上的笔墨还未干。钢铁同志绝对会视之为对苏维埃的背叛，他很难容忍在东方再出现一个新南斯拉夫。而眼下的新中国暂时还不能完全摆脱苏联的影响，我们需要在苏联的帮助下打下工业化的基础，为了这个目的，从新中国建立初始，就有着大量的苏联顾问充斥在新中国众多的部门。
而且在军事上，无论是外蒙古还是远东或者中亚方面，与中国交界的部位有着上百万的苏联军队，苏联在新中国也着有着规模不小的存在，甚至在旅顺海军基地还保留有一支苏联舰队。一旦钢铁同志认为新中国背叛了苏维埃联盟，或者有脱离苏联控制的倾向。谁也不能保证以苏联人的霸权思想，布拉格之春会不会在新中国的首都上演。
见到叶小伟低着头夹着烟卷，在堂屋里慢慢的来回踱步，罗部长和管正思几人也没有打扰他的思维，大家不是在默默抽烟，就是双手抱着茶杯不时轻抿一口。只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在坐所有的眼光都在随着叶小伟的身形移动。经过两个月的接触，大家一致认为小叶同志虽然在有些方面还不太成熟，但是由于来自信息大爆炸的后世，叶小伟在知识贮备上相对现在的人还是有着独特的优势，在很多问题上，叶小伟有着迥然不同的看法和意见，而这些看法意见恰恰正是在座诸人和中央首长们所重视的。
一支香烟很快就烧到了尽头，有些心烦意乱的叶小伟丝毫没有察觉。机械的把烟嘴送入口中，猛吸之下被狠狠的烫了一下，忙不迭的把烟屁股扔到地上，再抬起脚来重重的踩在上面碾压了一番。该死的，无论如何苏联都是一个绕不开的坎啊，在没有建设成一个工业化国家，拥有自保之力前，新中国很难甩开老大哥自己单干。有些烦躁的叶小伟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正准备把烟盒放回桌面的时候，他的眼光蓦地在这个烟盒上定了下来。
这是一盒湖南常德卷烟厂出产的普通版芙蓉王，金色的硬纸盒上除了中文字样的商标外还有英文商标，叶小伟若有所思的翻转着手里的烟盒，在烟盒的另一面赫然印刷着英文警示标语，提醒人们吸烟有害健康。小叶同志并不是突然对戒烟产生了兴趣，他是对这些用英文标示的警示产生了一丝不那么确定的联想。明明是国产香烟，为什么要印制英文标示？这显然不是厂商为了显得洋气，这应该是为了外销到国外去的吧。
叶小伟想到这里，心中一下子就觉得豁然开朗。无论是现在还是六十年后，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潮流不是战争，而是商业与经济。站在桌子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小叶同志便举着手里的烟盒，环顾众人一脸兴奋的开口：“商业，我们完全可以用民间商业机构的名义，与美国进行接触。”他的这个提议并不是一拍脑袋所想到的，虽然现在美国正府没有正式承认新中国，但是中美民间的商业往来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在过去的一年中，中美双方经贸往来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两亿多美元，美国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中国外贸最大的贸易伙伴。美国认为，当新中国建立之后，势必会遇到非常棘手的善后问题，其中包括人口压力，粮食供应，工业重建等等经济难题。为了解决这些经济难题，新中国一定会求助于美国和西方世界，毕竟美国方面掌握着现代管理技术，有着庞大的工业产能，还拥有充足的资本。而一个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新中国，在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生活着四亿多国民，这是一个何其庞大何其诱人的市场啊。
资本都是需要市场的，尤其是在商业氛围浓重的美国，掌控着国会的资本家们不能眼睁睁的失去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片市场处女地。在这个前提下，目前中美关系呈现出一片政冷经热的面貌。
小叶同志激动的挥舞着手里的烟盒：“既然美国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禁止中美贸易，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一方面做做文章。我看我们可以由民间组织出面，协调双方互设商业代表机构。这样一来，我们既有了一条双方直接沟通的渠道，也可以避免官方接触导致的对苏外交上的被动。而且还能极大的吸引美国资本，从而能引进许多我们急需的物资和工业设备。”
罗部长仔细的听着叶小伟的话，迅速的在自己心里盘算了起来。叶小伟的这个提议比中央原定的方案要稳妥一些，原定的方案中没有考虑到中美双方的商业因素，而小叶同志的提议则直接使用了民间经济往来的名头，出于对目前众所周知的中美商业贸易现状的考虑，苏联方面得知后也不会是太大的问题。罗部长是个正宗的政治军事干部，他基本可以肯定这个机构的建立将会是顺风顺水，因为无论是新中国还是美国，都能意识到这个机构的诞生，将代表着中美两国拥有了一条连通双方，可以直接对话减少双方误判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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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与美国接触（三）
想到这，脸上露出笑容的罗部长站了起来：“你这里有电话吧，我去打个电话。”叶小伟这个院子里当然有电话，就在隔壁的书房里。电话对于这时代的干部来说，不仅是高科技的玩意，还是身份的象征，级别不够别说家里，就是办公室也不见得有。而叶小伟所在的这条胡同里也只有三户人家里安有电话，除了小叶这，剩下的就是老杨家和张岚家，全部都是和零号基地和小叶同志有关的人物。
带着罗部长找到电话，叶小伟便转身回到了堂屋里，罗部长这次的通话问都不用问，肯定是保密等级非常高的那一种，自己还是自觉一点的好。在堂屋里坐下后他突然由电话机联想到其他的事情，转头望向老杨道：“杨首长，我记得前前后后带过来不少的对讲机和中继台，怎么好像没有看到你们装备啊？”老杨闻言和管正思相互看了看苦笑着开了口：“别提了，目前的市网供电既紧张又不稳定，大家都怕把这些金贵的机器烧坏。再者说保密也是个问题，根据说明书，中继台最好架设近百米高的天线，而整个首都现在哪里有这么高的建筑？如果单纯架设这么高的天线，那肯定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毕竟现在有很多苏联顾问工作生活在首都呢。”
因为这两个原因，叶小伟前段时间带过来的对讲机和中继台，除了少部分在零号基地内使用之外，其余的都被送到基地实验室进行研究和贮备。得知自己精心挑选的物件落得如此下场，叶小伟不由摇了摇头，当然他也明白老杨说的原因是正理，这只能怪自己考虑不周。见到叶小伟兴致不高，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管正思沉声开口：“小叶，这些物件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不会用，等到我们自己的工业发展了起来，再也不用看人脸色的时候，我们不仅要拿出来用，还要自己生产卖给别人用。”
毕竟自己来的时间还是太短，来自未来的先进科学技术不是说一看就会的，学习需要时间，掌握需要时间，实际运用更是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与之配套的工业基础。老杨想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叶小伟一个好消息，小叶同志采购来的两条压缩饼干生产线，马上就要正式投入生产了，一旦正式投产每天可生产近三吨的成品。使用的是自产的小麦面粉，搭配来自未来的维生素、矿物质、蛋白质等营养添加剂，据后勤食品加工厂的同志说，试产出来的成品味道还不错。
叶小伟还是在警校的时候，曾经尝试过几次压缩饼干，在记忆中这玩意的味道也就一般吧，勉强可以下口。不过现在一九五零自行生产的产品，叶小伟还是打算在正式投产后弄几块尝一尝，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里也有自己的一份贡献不是。
罗部长的电话通讯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叶小伟刚刚抽完一支烟，他便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不过部长并没有回到原座落座。就这么站在堂屋的门口冲叶小伟招了招手：“刚刚我和主席通了电话，主席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也进行了肯定。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具体的上车再告诉你。”说完便带头往院子外走去，领导已经动身，做下属的当然连忙站起身来跟上。
走到院子外面，此时的胡同里已经多出了四名带着大盖帽，身着军装的精悍男子，他们迅速的围了上来，在众人的外侧形成了一道保卫线。罗部长转头正好看到叶小伟眼中的惊讶，笑了笑解释道：“你不会以为我就和老管两个人过来的吧？首都不比老区，哪怕是根据你提供的名单，我们组织多次抓捕，治安形势得到了好转，但是仍然还是有不少的漏网之鱼呢。”说到这里他伸手往胡同深处指了指：“这些同志都是住在这里的，大家平时工作太忙，很难顾得上家里，所以我和老管过来后就让他们回家去看看，顺便和家里人吃个饭聚一聚。”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胡同口，这里已经停了好几部吉普车在等候，叶小伟随着罗部长走在第二部车旁，转头冲着紧随自己的通讯员张小山说道：“小山，你先回家。在家里有时间的时候多学习一下文化，将来能派上大用场的。”张小山一个立正敬礼大声回答道：“是的，首长。保证完成任务。”被人称呼首长的感觉还是很爽的，小叶同志笑容满面，回了个礼道：“行了，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对了，等下去杨处长家里帮下忙，他们家迟点有些事需要人手的。”
叶小伟在这边仔细安排自己的通讯员，在一旁的罗部长也对老杨说道：“老杨你好不容易回次家，就别和我们一起。今天放你一天假，好好在家里陪陪老婆和儿子，明天再回去工作。”确实也是，老杨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他心里充满了对妻子和儿子的愧疚。此时听到部长的安排，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看着部长等人上了车，一行吉普车绝尘而去，老杨招呼着张小山往家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暗自琢磨，这回小叶带来的各类礼物都是好东西，数量也不少，送给自己家的礼物里留下给儿子的玩具和新衣服，其他的东西留出来，再加上水果奶糖，住在这个胡同里的其他同志家里也能分到一些，虽然不多，可在这个物质贫乏的时代里，家里的小孩子能吃个水果奶糖什么的，也算得上是一种幸福了。想到这里老杨的步伐迈得更大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
叶小伟陪着罗部长坐在车辆的后排座上，驾驶员则由管处长充当，这辆车上只有他们三人。叶小伟一看这个架势便明白这是有话要说，果不其然，吉普车刚刚离开胡同口不远罗部长便说话了：“小叶，本来下午我是打算和老管一起去拜会一个人的。不过我把你的建议汇报首长后，首长指示这次拜访带上你。”什么人需要由罗部长亲自出面去拜访？这个人看来和中央打算接触美国的行动有着关联，叶小伟暗暗想到。
果然，接下来的路程中，罗部长便把拜访的人物说了出来。这次去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前美国驻北平总领事柯乐布，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他应该就会在几天后遵照美国国务院的命令撤离新中国，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古老的国度。不过现在因为叶小伟的出现，历史的轨迹已经开始偏移，柯乐布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之所以选择柯乐布作为接触人选，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前美国总领事的身份，还因为他对中国良好的个人感情。毕竟在这个年代，很多美国外交官对中国的感情比较深，要知道当时不是对中国有些兴趣或感情，大概没多少人愿意以对华外交为职业。哪怕是在经历了新中国收回外国兵营行动，以及中苏签订友好同盟条约之后，柯乐布仍然致电美国国务院，建议美国正府采取积极态度，向新中国表示愿意在相互满意的基础上，与新中国发展贸易关系及建立外交关系。从他一系列的言论行为中，中央首长们分析得出，通过柯乐布进行一次灵活务实的非正式接触是可行的。
不过此时的柯乐布先生却有些心情沉重，站在位于英国领事馆三楼卧室的阳台上，冒着仍然带有凉意的微风，他那淡蓝色的眼睛此时透着一股忧郁悲伤，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前美国驻北平总领事馆。自从两个多月前总领馆被新中国收回后，柯乐布便带着留守的领事馆寥寥数人搬到了隔壁的英国领馆，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局势的演变，他对中美关系的前景越来越不乐观。
上午的时候，英国领事包士墩告知他，新中国公安部长会在下午前来拜访。柯乐布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使用的是拜访，为什么不是外交人员，而是主管警察工作的公安部长亲来，难道中国方面打算把自己也驱逐出境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还真有面子，居然能让一个国家的警察系统最高首长亲自做这种工作，想到这里柯乐布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柯乐布此时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随着他最后的外交努力失败，在回国之后又面临着麦卡锡的指控。为了改变自身的处境，他在这个月底写给政策计划处主任凯南的一份报告中说，现在很明白，在英国承认中国的条件下来承认中国没有好处。新中国站在潜在敌人的一边，我们不应养虎贻患，不要犯加强红色中国的罪过，最好是进一步使这个敌对国家削弱。美国应准备好，在任何时候进行战斗。
当他安静的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的时候，罗部长他们的车队已经来到了位于东交民巷的英国领事馆。车队在大门外停了下来，叶小伟随着罗部长下了车，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建筑，这座西式风格的领事馆四周修建有高大的围墙，围墙上原本的枪眼、瞭望孔此时已经被水泥填充了起来，不过新旧不同的颜色说明了它们原本的用途。
随行的警卫人员上前与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交涉完毕后，罗部长便一马当先的带着众人往前走去，前方将是新中国一段截然不同的外交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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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与美国接触（完）
双方的会面是在英国领事馆二楼会议室中进行的，英国领事包士墩作为主人在带领罗部长等人进入会议室后，便礼貌的离去。偌大的西式风格的会议室内只留下了五个人，罗部长这边连带叶小伟和管处长有三人，以及柯乐布和他的秘书。
柯乐布此时早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不利消息的心理准备，但他仍然保持着一名职业外交官的礼貌，等到包士墩离开之时把会议室的大门带上后，便带着职业微笑走上前来主动向领头的罗部长伸出自己的右手：“虽然这里是英国领事馆，但请容许我逾越一次，欢迎您，罗先生。很遗憾不能在美国领事馆招待阁下。”在华的长期工作生活经历，让柯乐布掌握了一口流利的国语。罗部长也笑容满面的快步走上前伸手握住柯乐布的右手：“谢谢，柯乐布先生。在哪里见面由不得你我选择，关键是我相信这将会是一次愉快的交谈。”
双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交锋的意味，柯乐布在话中专门提到了美国领事馆这个词语，而且没有称呼对方的职务。即是在隐晦表达自己对新中国收回美国领事馆产业的不满，也是一种提醒。他在提醒罗部长，哪怕现在新中国不承认，他也是一名肩负有外交任务的人员。
而罗部长则在回答中选择了称呼他先生，显然是从官方不承认柯乐布的外交身份，但同时也释放出一丝友好的信号。那就是在美国领事馆见面也是有选择的，当然这需要双方的努力，而且罗部长还直接宣称接下来的会谈将会是愉快的。柯乐布敏锐的察觉到罗部长言语中释放出来的信号，一个主动的友善的信号，这个发现让柯乐布先生迅速的兴奋了起来。看来这就是中国人常常说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然心里已经兴奋了起来，柯乐布还是很好的保持着脸上的神情，尽量不露出异样。接下来他又热情的分别与管处长和叶小伟握手致意，等到双方围绕着会议室中的长桌分边坐下来后，罗部长主动的提起话题：“柯乐布先生，我这次来是为了归还一件属于美国政府的资产，一部前美国驻沈阳领事馆的电台。”当罗部长开口说话的时候，柯乐布坐着笔挺的身形微微向前倾，眼光注视着长桌对面的部长先生，他认真而仔细的聆听着，同时在内心迅速的对这些话进行分析。柯乐布深深的明白与中国人打交道的诀窍，尤其是这些红色干部们，他们在正式场合里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用词都是有着其用意的，必须要认真分析才行。
罗部长说的这部电台，是去年在驱逐前美国驻沈阳领事沃德时扣留的。这个时候突然由罗部长的嘴里说出归还这个用词，这让长期从事外交工作的柯乐布感到振奋，这绝对是一个清晰明确的信号，看来刚刚罗部长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次愉快的会谈。罗部长说出归还电台之后，他的话并没有停下：“电台等下我们走后自然有别的同志送过来，到时候还请柯乐布先生确认之后签收一下。”柯乐布笑着点头应道：“对此我代表我的同事表示感谢。”
这些都是套话，哪怕在场的人都恨不得直接了当进入正题，可该有的铺垫还是不能少的。当双方就归还电台问题达成一致后，罗部长转头望了一眼叶小伟，轻咳一声对柯乐布说：“柯乐布先生，移交电台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涉及到两国民间商业的事务。”柯乐布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民间商业？当然，民间商业事物好啊，完全规避了官方的各种不便，看来新中国的领导层还是很灵活务实的嘛。
见到柯乐布脸上的笑容，罗部长也笑了起来，他侧过身子抬手指了一下叶小伟介绍道：“这位是中华总商会的副秘书长叶小伟同志。”闻听罗部长的介绍，柯乐布的眼睛移到了叶小伟的身上，刚刚三人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罗部长的秘书随员之类的，哪料到此时听罗部长的意思，居然这个年轻人才是正主。心里虽然有些嘀咕，柯乐布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减少，甚至带着一丝赞赏道：“叶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我在阁下的这个年纪还在哈佛读书呢。”一边说一边暗暗思索，中华总商会？什么时候首都有这么一个民间组织了？
柯乐布先生哪里想得到这个所谓的中华总商会成立还不到一个小时，在来的路上罗部长便把具体的事宜告知了叶小伟，他希望小叶同志以民间人士的身份在柯乐布眼前露个面，这样从程序上就说得过去了。对于这种丝毫危害不到自己，而且还能让自己参与到历史中来的事情，叶小伟当然是不会拒绝的，他很爽快的同意了这个要求，顺带还给自己按上了一个中华总商会的名头，来自后世的临时工同志，很清楚一个组织要能唬人，那么组织的名词就很重要。带着中国、中华或者全国字样的名称，一看就很正式，绝对能唬到不少不明真相的人，比如后世那些所谓的什么全国牙防组之类的。当然了，既然小叶同志此时打出了中华总商会的牌子，那么迟点罗部长回去之后，这个组织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组建起来，毕竟这个牌子今后还需要经常用到呢。
从进入会议室落座之后，叶小伟便一直仔细的打量着对面这位中年白人外交官，在后世中国大部分的资料里，柯乐布先生作为美帝国主义的代表，总是伴随着新中国收回外国兵营事件出现，名声并不是很好，这对于一个真正喜欢中国的美国人，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当听到柯乐布的感叹叶小伟不由笑着回应：“美国的雅典啊，没想到柯乐布先生原来是哈佛毕业的美国精英。”叶小伟之所以会有前面那句美国的雅典，是因为在后世他看多了美剧有感而发，此时也不免有一些卖弄的因素在里面。
柯乐布猛然一震，哈佛所在的波士顿，水域面积占到了城市总面积的二分之一。查尔斯河，尼本赛特河，神秘河，切尔西溪，都流经波士顿或在波士顿与其他城市的边界上，因此波士顿被人们称为美国的雅典。对面的年轻人居然还知道波士顿的另一个称呼，难道这年轻人曾经在波士顿留过学吗？哈佛还是麻省理工？柯乐布不是上帝无所不知，他怎么会想到这位年轻人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未来，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每天接触到的资讯相当于现在人一个月接触到的。不过柯乐布还是按捺下心中的好奇，这些事完全可以在以后交流的时候去搞清楚，现在还是把正事放在第一位吧。
小叶同志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引发了柯乐布的一系列联想，他在夸赞了柯乐布一句之后接着说：“柯乐布先生，虽然目前中美双方还没有正式建交。但是两国民间的商业往来并没有因此而中断。”一边说叶小伟一边从提着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装模作样的翻动起来。这个公文包其实是管处长的，文件夹里也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此时被叶小伟拿来当道具在用，毕竟一个出席商业会谈的代表总不能空着手吧，幸好小叶同志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有做功课，对这段时期的中美商业贸易有一定的了解。
打开文件夹翻动着纸张，叶小伟抬起头望着柯乐布又道：“过去的一年中，美国对华出口额大约八千三百万美元左右，进口额则在一亿一千万美元左右，进出口总值近两亿美元。美国对于中国来说，仍然是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不过目前来看，由于双方没有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两国的正常商业行为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作为新中国的民间商业组织，我们中华总商会希望能与美国方面的民间商业组织取得联系，最好能互派代表，维护我们两国民间的商业贸易。”
说到这里，叶小伟把手里翻动的文件夹合上：“柯乐布先生，中国经济十分落后，现在正处在长期战乱后的恢复期。一个努力恢复经济的中国，对于美国的资本意味着什么，我想不必多说什么吧。这是一个有着九百多万平方公里面积，四亿多消费人口的市场，美国资本需要市场，中国需要各种重建物资。这么大的市场，我想能造就不少百万富翁吧，柯乐布先生既然毕业于哈佛，不知道您有没有认识的商人对这些生意感兴趣？要不干脆您也参上一股我们一起干。”说到这里，叶小伟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划着一个v道：“你赚，我赚，大家赚。winwin。”
听着叶小伟滔滔不绝的语言，会议室中的其他人心思各不一样。罗部长和老管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笑着，小叶同志还真是入戏，装什么像什么，这会活脱脱的一副死认钱的资本家嘴脸。而柯乐布则有些目瞪口呆，他仿佛面对的不是新中国的干部，而是华尔街上那些资本家商人。对面这小子这是干什么？难道我的判断错了，这人还真是为了商业贸易找上门来？不过他的发呆也就那么一瞬间，作为老资格的外交官，柯乐布仍然把握住了小叶同志滔滔不绝中那关键性的建议中美两国民间商业组织互派代表。
这个提议完全颠覆了柯乐布对新中国红色干部的看法，以前他一直都认为这些红色干部都是死脑筋，完全不明白外交就和政治一样，是一门相互妥协的艺术。红色干部们的个人操守固然值得尊敬，但他们总是强硬的看待所有的问题，很少会去考虑灵活与变通，而这恰恰是国际外交中的大忌，尤其是这种牵涉到双方建交的问题。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柯乐布暗暗对叶小伟的提议评价到，看来自己过去大半年的努力最终还是获得了回报，柯乐布高兴的想到。等叶小伟的言语停下来之后，柯乐布点着头大表赞同，他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语句发言：“叶先生说的都是事实，中国和美国都是大国，我们双方有着紧密的商业往来。这些商业贸易确实需要得到有效的维护，鉴于目前两国还没有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我个人认为叶先生的提议，在当前形势下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听着柯乐布谨慎的发言，罗部长等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柯乐布望着长桌对面危襟正坐的三人停顿了一下，新中国主动提出的民间交流方式，确实是眼下打破中美外交僵局的一把钥匙，但是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自己的手里，还需要汇报到国务院得到最后的批准才行。不过柯乐布对提议的通过充满信心，如果国务院不是因为要与新中国保持接触，自己等人怎么会滞留在这里近乎一年呢？
思虑至此柯乐布心里轻松了起来，他接着说道：“我在美国还是有不少商人朋友的，他们都对与新中国发展贸易极为感兴趣。迟点我会向他们发电报，建议他们组建一个对华贸易商会联盟，并派出代表来中国与中华总商会联系，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我觉得这件事情的操作应该会很成功的。”说到这里柯乐布的心情已经非常之好，他甚至还有心情耸了耸肩，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美式玩笑：“当然，我会用部长阁下归还的电台发报，如果它还能正常工作的话。”
很少和美国人打交道的罗部长与管处长显然理会不了柯乐布的美式幽默，听到柯乐布的话还以为是在表达对亢电台的不满。叶小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等他们有所表示便摇着头发出一阵笑声道：“就我使用过的美国货来看，我相信电台一定可以正常工作的。就算不行，那也是因为柯乐布先生您的操作不当。您说是不是？”说完冲着对面狡黠的眨了一下右眼。
叶小伟的回答让柯乐布和他的随员一齐笑出声来，罗部长和老管这会也反应了过来，不由一边应景的发出笑声，一边在心里大骂美国佬开玩笑也不分场合。柯乐布笑着对叶小伟说：“小伙子你说的对，如果不能正常工作，那一定是因为我操作不当。你必须原谅我这个老家伙，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使用过这种高科技的玩意。”
会谈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由于地点是在英国领事馆，柯乐布只是把罗部长等人送出了会议室的大门。随后他走到会议室的窗前，一直目送着中方众人的车辆远去。柯乐布指着不远处的前美国驻北平领事馆的建筑，转过头来对站在一旁的随员道：“罗伯，看来我们有机会又回到原来的住处了。”罗伯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栋被封的领事馆，耸着肩答道：“上帝啊，我还真怀念我以前的房间，每天都能从卧室的窗户观赏到日出。”
“好吧，为了你卧室的窗户，我需要你马上就会谈内容起草一份给国务院的电文。”柯乐布笑着对自己的随员进行安排：“中国的红色领袖们还是不乏灵活与务实，你要把这个分析也加到给国务院的汇报里。我可不希望那些官僚们误判，从而浪费我们的心血，导致最终努力的失败。”“明白了，领事先生。我这就回房间起草电文，晚餐的时候我会交给您的。”罗伯回答之后便转身离去，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还细心的把大门带上。
听到大门关闭时发出的声音，柯乐布头也没回的望着天空中的云彩，如果这次中美双方能顺利互派民间商业代表，那就标志着两国关系大大迈进了一步。自己由于主导了这次会谈，极有可能出任首任民间商业机构驻中国的代表，这将会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漂亮而浓重的一笔。
柯乐布不由得有那么一丝感激罗部长和叶小伟，正是他们给自己带来了这么一个完美的转折。想到这里柯乐布眼前出现了两人的面容，进而回忆到叶小伟那一番声情并茂的发言，过去的一年中美贸易总额居然接近两亿美元，这还是双方没有正式建交互相敌视的情况下取得的成绩。看来叶小伟说的那些话里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一个千疮百孔、急需恢复经济的新中国确实是一个庞大的市场，这个市场美国不可能视而不见，迟早都会进入的。那位叶先生说得对，这么大一个市场将会造就无数个百万富翁。
作为民间商业机构驻中国的代表，成为百万富翁的几率相比其他人更大啊。柯乐布的呼吸粗重了起来，这个提议一定要通过，自己也必须争取到这个代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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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蝴蝶效应（一）
离开英国领事馆后，罗部长又带着叶小伟去了一趟主席的院子。吉普车直接停在泽丰园的外面，在管处长的陪同下，三人进了大门向北院步行而去。走了几步迎面过来一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年轻干部，和善的笑着和三人一一握手后对罗部长说：“主席和其他首长都在书房里，早就交代了如果罗部长和叶秘书到了就直接过去。”罗部长顾不上和他多聊，客气了两句后便拉了一把叶小伟离开，管处长则留在原地和那人闲聊了起来。
叶小伟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一贯冷面示人的老管，此时居然笑逐颜开的陪着那年轻干部聊天，这让小叶同志十分诧异。罗部长察觉到身边叶小伟的步伐慢了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顺着叶小伟的眼神回头看了看，不由哑然笑了起来，轻声对叶小伟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老管的态度和平常不太一样？”不等叶小伟回答接着说道：“这里是他的工作岗位，他在这里就如同回到家一样，当然比在外面放得开。”听着罗部长的话，小叶同志不由释然，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自己不也这样嘛。
泽丰园的北院很快就到了，一路并没有遇到任何人的阻拦。当叶小伟和罗部长走进主席的书房时，屋子里已经坐了一圈首长，除了经常见到的四大伟人，面色黝黑性格耿直的大将军也赫然在座，另外还有两位没有见过面的中年男子。见到罗部长和叶小伟从门口走了进来，笑容满面的主席用夹着香烟的手一指叶小伟笑道：“这人啊，就经不得念，你们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顺着主席手指的方向，首长们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小叶同志的身上，叶小伟瞬间就觉得压力山大，脑筋急转之下马上就应对了起来：“主席夸奖了。一代枭雄曹操可不敢当，我最多也就算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叶小伟谦逊的回答赢得了在座首长们的好感，主席笑着道：“赵括可不仅仅只会纸上谈兵，如果没有几分真本事，赵王又岂会放心让他统帅大军独当一面，不过是后世写史者觉得成王败寇罢了。”主席摆了摆手道：“这些就不说了，今天这屋子里还有两位同志，小叶你还没见过吧。”
主席说的正是那两位中年男子，叶小伟虽然一时并没有认出这两人是谁，但他用小脑猜也能猜到能与四大伟人同坐一处谈笑风生，这二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还没等他仔细打量，二人中那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圆眼镜，嘴唇上留有胡须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带着笑容主动走到叶小伟的面前，伸出双手热情握住叶小伟的手，深邃而专注的目光透过眼镜正视着小叶同志，用带着湘音的普通话道：“我是必时，小叶我可是对你久仰大名了啊。”
这位必时同志的大名叶小伟在后世是如雷贯耳，在小叶同志敬仰的排行榜上他绝对位居前列。作为党的高级领导之一，必时同志有一个后世所有人都认同的称号模范党员。他的一生都有着崇高信仰，因公忘私，因公废私，大公无私。人们都说必时同志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为党和人民事业奉献了自己全部心血。他以坚强的革命意志、高尚的思想品格、真挚的为民情怀，诠释了一位模范共产党员的崇高风范，铸就了一座不朽的精神丰碑。
这两个月里叶小伟也见过不少的伟人了，所以此时他心情虽然激动，但还是能稳住自己的心神笑着向这位模范党员说：“我哪有什么大名，这都是首长们的抬爱。”一直微笑总理在一旁插言道：“小叶，你这可就说错了。必时同志之所以说对你久仰大名，是因为你带来的医疗器械和药物很好的治疗了他，从而让必时同志可以更好的投入工作，这对必时而言就是救了他的命。”
叶小伟绝对相信总理说的都是真的，必时同志有一个很出名的外号骆驼。叶元帅曾经说过，他是我们党的骆驼，中国人民的骆驼，担负着沉重的担子，走着漫长的艰苦的道路，没有休息，没有享受，没有个人的任何计较。他是杰出的工产主义者，是我们党最好的党员，是我们的模范。
本来历史上必时同志此时应该在苏联进行疗养，不过有了叶小伟从后世带来的先进医疗仪器，以及各类特效药，中央在一个月前便接必时同志回京治疗与疗养，前几天体检的时候，医生们一致认为医治和疗养已显成效，可以适量地参与工作。这不，刚刚得到医生的许可，必时同志便要求参与到工作中来了。
得知这些后，叶小伟望着眼前这位中年人消瘦的面容心里不由一酸，在这位公认的骆驼面前，来自浮躁后世的小叶同志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内心中的小。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叶小伟紧抿着自己的嘴，深深的呼吸几次，心里瞬间涌出的千言万语来到口中却只剩下短短的一句：“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身体健康才能好好工作。”
听到叶小伟这有些不得体的应对，必时同志一愣，不过很快他便注意到了叶小伟眼神中透露出来那种真诚，右手在叶小伟握着自己的手上拍了拍，必时同志有些感慨的说道：“祖国百废待兴，还有大量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做，时间很紧啊。不过小叶你说的也有道理，主席也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一定会注意的。我还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一个繁荣强盛的新中国呢。”
必时同志说完便拉着叶小伟走向另外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人，这位同志已经带着笑站立了起来，挺拔的腰板配上刚毅的面容，一股沙场大将的味道扑面而来。叶小伟此时已经把他认了出来，不等介绍便快步走上前立正敬礼：“首长好。”之所以向他敬礼，不仅因为叶小伟认出这位是时任北京军管会主任的聂元帅，还因为他身上穿着的军装。一直生活学习工作在公安系统的小叶同志，对制服有一种天然的感情，面对身穿制服的上级立正敬礼已经成为铭刻在他骨子的习惯。
元帅很自然的回了礼，放下手后他点了点头：“一看你这架势就知道是经过训练的，就是没有上过战场，还算不得好兵。”这句话一出，不仅小叶同志有些微微的尴尬，室内众人也不由笑了起来。大将军难得的带着微笑一指元帅：“你就知道拿小辈耍威风，人家小叶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想上战场也没有机会嘛。”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上战场好不好，要真上了战场一个不小心，小命就交代了，我可还没结婚呢，还有大把的美好生活等着自己，叶小伟低着头暗暗在自己心里嘀咕。
元帅听着大将军的话，又看到叶小伟那有些尴尬的神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抬起右手用力在叶小伟的肩膀上怕打着，元帅豪爽的笑道：“小叶，别介意啊，就是很你开个玩笑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这身体素质一看就是个好兵胚子，不到部队里锻炼锻炼有些可惜啊。”
总理见到元帅那副可惜的样子，生怕小叶同志下不了台，赶忙打起圆场。他站起身来温言道：“小叶进了部队那才叫可惜，他的岗位不在战场上。”说着来到叶小伟的身边拉起他的胳膊往一旁的空座位走去：“来，小叶你坐这里。主席和我们一直在等你和老罗过来。”
等到大家都坐下后，主席环视了一圈后望向罗部长：“老罗同志，你们和美国人谈的如何啊？”罗部长闻言回答：“先前我和管正思同志，以及小叶同志一起在英国领事馆与柯乐布进行了一次交流。我们提议以维护双方民间商业贸易的利益的名义，由两国民间商业机构互派代表。对于我们的提议，柯乐布个人表示可以接受，并且他还认为美国方面同意的几率很大。总的来看，我们这次的接触取得了预定的成功，接下来就要看美国那边的正式回应了。”
主席带着微笑听完之后吸了一口烟，想了想望向总理：“我们这一步是走出去了，就看美国人接不接招了。”总理不假思索的笑着回答：“无论美国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们都没有损失。毕竟历史上中美正式建交要到二十多年后呢。”主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目光一转望向叶小伟：“小叶，人民军比历史上多得到了七个师的苏式装备，这个情况你知道了吧。”
叶小伟当然知道，之前罗部长已经告诉过他了。本以为在朝战爆发之前历史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可他往往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蝴蝶效应的威力。多出的那七个苏械师重重的压在叶小伟的心头，他已经有些担心，这样一来朝战还会如同历史上那般发展吗？如果不一样了，那新中国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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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蝴蝶效应（二）
一只蝴蝶在南美亚马逊河上面轻轻扇动几下翅膀，半个月后北美洲便发生了一场风暴。或者用中国古话来说就是：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叶小伟一直想当然的以为，只要志愿军还没有入朝参战，那么历史就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可他万万没有估算到，仅仅只是因为一批晶体管就导致了钢铁同志的某些不好的想法，为了苏联的利益，他加大了对北朝人民军的援助。
原本的历史上，银太阳访问苏联只得到了一十三个师的苏械装备，而现在他却多得到了七个师的物资，凭空多出了一半有余。历史上在朝战爆发时，北方和南方的军事力量对比为：兵力2比1，火炮2比1，机枪7比1，半自动步枪13比1，坦克6。5比1，飞机6比1。两方对比，北朝人民军方面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如果再多出七个师的苏式装备，那南方军这次可真正有难了。
此时主席问话，叶小伟顾不得多想，稍稍的思索之后有些艰难的开口回答：“这方面的情况，之前罗部长已经告诉我了。”说完叶小伟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借机整理一下思路。室内众人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但都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叶同志。片刻后他沉思开口：“历史上银太阳之所以主动发起进攻，不仅是因为获得了苏联的首肯和援助，还因为他认为人民军无论是兵力、训练还是技术装备，对南方军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一旦发起统一战争，人民军将会迅速击败敌人，占领南方大部分地区。战争初期人民军军事行动的顺利，也印证了他对南北双方军力对比的看法是正确。以银太阳的性格，哪怕多获得了七个师的装备，我认为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作战计划。这不仅关系到半岛统一的问题，也关系到银太阳在人民党内部的威望。所以我个人认为，战争将如期爆发。”
等到叶小伟把话说完，室内仍然没有人说话，首长们的神情依旧平静，看来叶小伟对局势的判断也早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没什么值得惊讶或者惊艳的。大将军抬手把烧到过滤嘴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他微微皱眉望着叶小伟说：“小叶同志，你的个人判断我看是对头的。关键在于人民军一旦掌握了这些多出了的装备，武装起比历史上多得多的军队，那么有没有可能在美国人还来不及投入军队的情况下，一举消灭南方军队统一半岛？”
对于大将军的这个问题，叶小伟并无准备，不过结合后世看过的一些评论朝战前期的资料，他沉思片刻之后抬头看着大将军回答：“这个可能性有，但我认为不大。”不等大将军追问，叶小伟主动的说了下去：“关键原因还是在于后勤。人民军如果用这多出来的装备再武装七个步兵师，那对他们本就紧张的后勤供应能力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人民军的进攻思想是速战速决，历史上战争初期的两个月，他们连续不断的高强度进攻中，其损失兵力已达五万多人，精锐已消耗殆尽，后勤又跟不上。而美李军在撤退的时候，都会把带不走的各类物资全部焚毁，人民军无法从敌人那里得到缴获进行补充。随着战线的南移，人民军的后勤补给线越来越长，至九月初，大部分人民军已显得体力不支，战斗力受到严重削弱。”
说到这里叶小伟的思路也开始清晰了起来，他已经忘记此时是在领袖们的中间，从自己衣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接着说：“与此同时，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军，拥有绝对的空中优势。美国空军、海军、海军陆战队所属各型战机近一千二百架，这些飞机对人民军长达三百多公里的补给线，连续不断地狂轰滥炸。美军还对人民军的后方进行了大规模的战略轰炸，从平壤到元山、兴南等工业城市都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人民军的军工生产基本瘫痪，以致人民军的战争补给逐渐陷入绝境。”
叶小伟把手头燃烧了一半的香烟掐灭：“总而言之，哪怕人民军多出七个苏械师，只要联军掌握了绝对的制空权，那么人民军就难尽全功。”说完之后小叶同志这才回过神来，环顾了一圈发现在场的首长们此时脸上都是带着笑意，似乎都对他说出来的看法没有丝毫的意外。事实确实如此，叶小伟所分析的基础都是来源于后世各类资料，在场的首长都是看过这些资料的，以他们的眼光早就分析出类似的结果了，甚至比叶小伟所说的更为详尽。之所以要求叶小伟说说自己的看法，不过是首长们想试探一下小叶同志的深浅，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叶小伟算是勉强过关了。
见到叶小伟说完，主席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哈哈大笑起来，他抬手指着小叶同志环视众人笑道：“怎么样，我就说小叶看问题还是有一套的吧。这一次打赌是我赢了，必时，你欠我一包烟了，可别赖账啊，大将军你也是。”听到主席的调侃，一贯温和宽厚的必时同志露出一丝苦笑的表情，他摆了摆手回应：“不赖账不赖帐，正好医生说我不要抽烟，不利于疗养，正好节约下来给主席补充弹药。”
倒是大将军闻言却故意板着面孔，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叶同志，似乎怪叶小伟害得自己破财，不过他马上又笑了起来望着主席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主在这里跑不了。”说着便转头看向叶小伟：“你小子带来的烟不错，我本来就存货不多，你这会有让我大大的破财了一把。下次来记得给我带个十七八条的，不然你就等着我上门就是。”
众人都笑着看大将军调侃叶小伟，小叶同志哪里会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满脸堆笑的冲着大将军说：“这次是我不好，不应该害大将军破财。我明天一定带几箱过来给大将军。”叶小伟这油嘴滑舌的回答，让罗部长想起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他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叶小伟笑骂道：“你小子又这么油腔滑调，你要是明天没带几箱过来，小心我们上门砸你家玻璃。”
听他说的有趣，首长们的笑声更加大了，大将军边笑边摇头指着罗部长：“你个罗长子，要砸玻璃你去，我可不奉陪。既然叶小子答了白，那我明天就在家里等着他送货上门。”说完大将军环顾四周接着说：“大家放心，打完这个土豪，我们见者有份。”
等到众人的笑声减弱一些后，主席很伟人的挥动着手臂发言了：“好了，闲聊就先到这里吧。接下来我们还是谈一谈具体应对。”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副主席：“副主席，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副主席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抛砖引玉，简单说一下我的看法。”把手里端着的茶杯轻轻放回身边的茶几上，副主席有些感叹的沉声开口：“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一直在工作之余大量的研究后世资料。在朝战这个问题上，我们说了不算，银太阳说了也不算，苏联人和美国人说了才算。不管是新中国还是南北双方，都是美苏争霸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如果我们要有所作为，那么我们必须跳出棋盘当棋手，这需要实力与机会。”
副主席的话让在场众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是啊，新中国现在是没有实力摆脱苏联另立山头的。哪怕有了叶小伟这个连接未来的渠道，可国家的建设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成功的，这些都需要时间，可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副主席的话并没有说完：“实力问题好解决，小叶同志带来的未来科技和物资，足以让我们在短时间内把新中国的整体实力提升一大截。而眼下即将爆发的朝鲜战争，就是新中国跳出棋盘当棋手的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我们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
副主席的意见就是在外交上主动出击，争取在朝战爆发前与美国，与西方建立一个能够直接沟通的渠道，为新中国未来的外交活动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在内政上加大工业化建设的进程，优先建设基础工业，重点建设电子工业，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定的成绩。军事上暂停部队复员工作，扩大军事后勤生产贮备，继续做攻台的准备，加速部队的换装，加大空军建设。
说到最后，副主席转头望向叶小伟：“小叶，以目前新中国的能力来说，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志愿军一旦入朝参战，那么美军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会不会导致战争升级？战争升级的话，苏联会不会为新中国提供核保护伞。”
不等叶小伟回答，主席坐在沙发上猛的一挥手：“不管是苏联人还是美国人，这些外国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中国的问题还是需要我们中国人自己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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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蝴蝶效应（三）
春日下午的阳光透过书屋紧闭着的玻璃窗，在室内投射出一片一片明亮的斑点。一缕缕淡蓝色的烟雾，随着烟头的忽明忽暗从众人口中喷吐出来，在阳光中飞舞着一道道飘忽不定的轨迹。当主席豪迈的声音落下后，室内出现了一片沉寂。大家都是看过叶小伟带来的后世解密资料，对于核武都有着正确而全面的认识。美国人掌握的原子弹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挂在新中国的头上，谁也不能保证已经发生偏移的未来中，美国人会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原子弹虽然可以在精神上藐视它，可它仍然不是纸老虎，这可是真老虎，要吃人的。
要想彻底摆脱核武威胁的阴影，仅靠苏联人那不怎么靠谱的口头保证是远远不够的。就如同主席所说的，中国的问题需要中国人自己来解决。如何解决？很简单也很复杂，那就是新中国拥有自己的核武，从而与美苏两国达成核平衡，这才是治本之道。历史上新中国的核工业是在苏联的帮助下起步的，那还是因为新中国打了朝战，与美国全面对抗，把自己牢牢的绑在了苏联这辆战车上，从而获得了苏联人的信任。再加上钢铁同志去世后，继任的赫鲁晓夫需要拉拢新中国这个强力的盟友，所以新中国的核工业才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
不过很显然，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从苏联获取核工业所需设施和科技资料的条件还不太成熟，钢铁同志对新中国的信任还没有到朝战后期的那个高度。至于说通过叶小伟从后世采购，那更是天方夜谭。别说核武，就算是次一等级的化学生物武器他也搞不到，小叶同志如果不想后半生待在各国情报机构的名单上，那他连问都不要去问，这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国际上是属于最敏感的物资，没有之一。君不见美国佬借着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就能拉起一票小弟悍然入侵一个主权国家，而且在国际上还没怎么受谴责。叶小伟这小身体哪怕全身是铁，也不见得能打几根钉。
见到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冷场，总理看了主席一眼，转过头来冲着叶小伟轻咳一声笑道：“小叶，你这段时间为党和国家做出的贡献，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主席平时和我们也经常提起要感谢你的辛勤付出。”叶小伟正准备客气一番，却被站起身来的总理抬手制止：“你目前的工作担子已经很重了，按道理说我们不应该再给你压力。”一边说一边走到叶小伟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感慨的说道：“可是不加不行啊，就目前来看，朝鲜战争已经掺杂了一些不可预知的因素，我们之前的所有预案都需要重新修改。”
是的，这一战新中国必须参与进去，只有参战并取得胜利，新中国才能有一个安全的国内生产环境，并且获得宝贵的发展时间，更能打出一个有利的国际地位。这是国运之争，新中国不能输也输不起。叶小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问题在于他就算明白，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望着近在咫尺的总理那微白的鬓角和诚挚的眼神，叶小伟蠕动着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叶小伟通过这两个月的时空贸易，已经在现代累积了数以亿计的个人财富。这种累积速度是恐怖的，在可以的预计的时间里，他的个人财产仍会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增长着。可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用金钱无法买到的，核武绝对就是其中之一。在网络上一直流传着一个消息，苏联解体的时候曾经流失过少量的核武，可那仅仅只是传言而已。苏联解体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里传言依然是传言，从来就没有被证实过。就算传言真的属实，以小叶同志那少得可怜的关系，也找不到购买的渠道。全世界二百多个国家地区，真正拥有最终武力的也不超过十个。
见到叶小伟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总理转头望向罗部长。书房内众人当中，罗部长和叶小伟的接触最早也最多，有些事情还是由他开口比较适宜。收到总理的示意后，一旁坐着的罗部长也开口了，曾经见识过叶小伟为了要回佩枪而采取的强硬态度，罗部长当然知道对他宜软不宜硬，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好：“小叶，你也不想看到随着战争的升级，新生的共和国遭受到难以预计的打击吧。就现在的国内国际形势来看，我们既面临着一场有可能升级的大规模局部战争，又需要下大力气保证国内的工农业建设。祖国内外交困，同时华夏儿女炎黄子孙，小叶你能不能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我们现在面临的难题呢。”
彻底解决一九五零世界新中国各类难题的办法不是没有，那就是由叶小伟联络后世国家高层，以一个国家的力量来援助这个世界的新中国。在座的首长们和叶小伟都知道这个办法，问题在于首长们不想过于逼迫叶小伟做决定，毕竟叶小伟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所以小叶同志在这方面掌握了绝对主动权。而叶小伟之所以下定不了决心，是因为他为了自身和家人朋友的安全。
哪怕在二十一世纪，穿梭时空依然只是一个在科幻电影和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名词。不过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明白这个名词一旦成为现实，那其中蕴含的意味是什么。对于个人只是财富，对于国家那就意味着一个世界。对于国家来说，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最好能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才好，如果不能，那就把它毁灭，大家都得不到。虽然小叶同志决定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可他并不想成为死人，很显然，死人除了为了殡仪馆做点贡献之外，就不可能再有什么有益于人民之举了。
首长们都静静的看着叶小伟，大家都清楚这个问题的解决最终还是要着落在他的身上，只有在自愿主动的情况下，小叶同志的决定才会是最好的选择。安静的环境加上首长们期待的眼光，叶小伟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抬手解开中山装的风纪扣，叶小伟连续做了几次深深呼吸，大量的氧气被吸入肺部，溶解在血液之后供应到大脑，这让他的脑中为之一清，心情也稍稍平复下来。
抬头望向总理，叶小伟还是决定不接这个茬：“对新中国的核打击将意味着苏联的报复，因此，如果美国一定要发动一次先发制人的打击，必须同时打击苏联和中国。就算美国人一意孤行倒行逆施，对我国动用核武，那么以目前美国的军事科技实力来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现成熟的远程弹道导弹，他们的核武投送能力还需要依靠战略轰炸机。我看可以从现代采购一批远程预警雷达，建设新中国的防空雷达预警网络。同时再购买一批较目前先进的战斗机与空空导弹，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在雷达的帮助下，形成一个可靠的防空体系。在新中国自己的核武研制成功以前，这么一套体系应该是可以满足国土防空的需求了。”
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但不是在座各位首长希望的答案。总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马上恢复了过来，继续拍着叶小伟的肩膀笑道：“对于后世的军事装备，小叶你比我们熟悉，我相信你的判断。”说到这里总理回头望向一直在抽烟的主席：“主席，你觉得小叶的这个想法如何。”
主席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股淡淡的烟雾，叶小伟的为难之处他不是不明白，所以这一次小叶同志没有做出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主席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在座的首长们都清楚，哪怕朝鲜战争升级，美国人真正使用原子弹的可能性依然很小，这次谈话不过是在居安思危的思想下进行的。
抬起夹着烟卷的手摆了摆，主席却没有接总理的话，他笑道：“原子弹就那么大的东西，美国人有了，苏联人也有了。我们新中国也要有，没有它人家就说你不算数。那么，好吧！搞一点原子弹。”说到这他望着叶小伟，话锋一转：“小叶同志刚刚说在研制成功这个东西之前，我们先建设一个国土防空体系，我看好，无论将来核武器的研制进程如何，这个防空体系我们都是用得上的。”
听着主席的话，再看看书房内穿着朴素的新中国领袖们，叶小伟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做点什么，等主席说完他沉声接口道：“主席，总理，各位首长。关于核武的问题，我向您们保证，我会认真的考虑，一定会给首长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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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破案一
陪着新中国领袖们在主席书房里一起吃了一顿工作餐之后，叶小伟便向房间里众人辞行，首长们都知道他的情况，并没有进行挽留。叶小伟没有选择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送回家，这即不礼貌也会加深别人对自己的猜忌，虽然首长们都是心胸广阔之人，但小叶同志觉得自己还是低调点好。
见到叶小伟走出书房，罗部长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想了想还是向主席告罪一声，便起身追了出去，很显然他有事情要找小叶同志。罗部长找叶小伟帮忙的具体事情，其实室内众人都是知道一些，只不过这件事大家身为领导是不好出面，此时由罗部长去找叶小伟却是再好不过了。
叶小伟刚刚走到院子中间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放慢脚步转头望去，却是罗部长快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见到叶小伟回头，他招手示意小叶同志停一下。叶小伟刚刚停下脚步，罗部长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拉了叶小伟一把道：“我有点事想要找你帮一下忙，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一边往院子外走去，一边说起事来。原来罗部长找叶小伟却是因为看中了小叶同志的本职身份，来自未来的刑侦大队侦查员。市文工团杂物科科长刘毅前天因为现行杀人罪，被文工团保卫处逮捕并移交给市公安局，由于刘毅曾经是罗部长的通讯员，这个案子在第一时间便由市局汇报到部长的跟前。虽然不能干涉下属的正常办案，但出于对刘毅个人人品的信任，罗部长调取了本案的相关资料，仔细研究之后，部长觉得这件案子似乎有些蹊跷，可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这年头现行杀人犯可不像后世，需要最高院核准，基本上从逮捕到定罪再到行刑最多不到一个月。罗部长既然觉得案子有些不对劲，那么就需要求助于精通此行的人。问题来了，此时市公安局里的侦查员们，大部分都是直接从部队转业过来的，虽然政治绝对可靠，但刑事侦查业务不见得熟练。另外有一些业务熟练的，可这批人大多都是从原国党时代遗留下来的前警察，政治成分上是有问题的，罗部长肯定不能相信他们。
想来想去一直到今天见到叶小伟时才想起来，以前见过小叶同志的人民警察证，那上面的标明了叶小伟是刑侦警察，叶小伟也曾经说过自己是警校侦查专业毕业的。这可不正是自己需要的人嘛，业务精通政治可靠。罗部长哪里知道叶小伟那警察证是托关系办的假货，就算确实是侦查专业毕业的，可参加工作后只在刑侦大队混过一年多时间而已，其他时间都是基础派出所干户籍工作。
两人走到院外的时候，罗部长已经将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叶小伟万万没想到在一九五零年，自己还能施展一下自身所学，他不由对此很感兴趣，等到罗部长说完，小叶同志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在院子外面的警卫室里，罗部长给老杨打了个电话，通知他去市局侦查处与二人汇合。挂上电话后，两人便上车直接向市局而去。
由于路程远近不一，老杨比他们先到。三人见面的地方是老杨的处长办公室，这里叶小伟还是第一次来。整体的装修布局和张岚的办公室差不多，简单的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张茶几，几把木椅。老杨虽然被调去负责零号基地的工作，但是出于保密需要，他的侦查处长的身份还是一直保留着的。隔段时间还是会在市局露个面办点事什么的。
由于罗部长早就打了招呼，等到三人围着茶几坐下后，老杨便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文件夹递给叶小伟。叶小伟接过文件后，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低头翻看起来。没看几页他就皱起了眉头，夹着烟的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敲击着面前的茶几。
案件并不复杂，最起码文件里描写的不复杂。刘毅一年前调到文工团的时候，认识了同在文工团的女演员于某，处了两个月对象后吹了。于某在半年前和文工团的一个创作员结了婚，之后刘毅一直怀恨在心，前天吃过晚饭后，乘于某丈夫开会于某一个人留在家中之际，刘毅闯入强行xx并用菜刀杀死了于某。于某丈夫回家后发现妻子全身赤果的倒在地上已经死亡。文工团保卫处在刘毅的住处发现沾满血迹的上衣，以此断定是刘毅强x杀人。
叶小伟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越看鼻息越重。文件夹里的各种材料，通篇都是刘毅调入文工团后，政治思想落后，平时工作不认真，文工团保卫处认为，综合起来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刘毅自从和于某分手后，思想转不过弯，工作也不好好干。等到于某结婚时，他对于某的憎恨更加深了，一直累积到前天终于爆发，于是便闯入于家对于某实施了犯罪。刘毅是典型的政治思想落后，因爱成恨，最后发展成为强x杀人。
看到这里，叶小伟实在忍不住了，碰的一声把手里的文件夹重重的甩在面前的茶几上，有好几页文件都散落到了地上。他站了起来挥动着双手大声道：“满纸荒唐言。政治落后就会杀人，胡说八道，这是唯心论。除了一件沾血的上衣还有其他证据吗？一件血衣能说明什么？什么都说明不了。这个保卫处的人都应该停职，人命关天，岂能如此而已。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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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破案（二）
叶小伟之所以如此失态，完全是因为他看到的这些文件材料。在他所处的时代，公安机关都背负着命案必破的压力，无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逼供信，还是二十一世纪开始的大讲科学证据，都需要有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才能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哪怕这个证据链并不严谨。叶小伟不管是在警校读书的时候，还是参加工作的时候，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单凭政治修养定罪的，这么荒谬的事情任何一级的公安机关不仅没有脸也没那个胆子干。
而他眼前的这些案卷里，他既没有看到任何的犯罪现场勘察资料，也没有发现受害人的法医检查报告，甚至连对嫌疑人的讯问笔录这么基本的东西都没有。小叶同志只从一页文件里看到这样一句话该犯自被捕开始极不配合工作。似乎因为嫌疑人不配合，所以连笔录都不做了，而且所有文件里通篇都是叙述嫌疑人的政治思想如何如何，唯一的证据仅仅就是那件沾有血迹的上衣。
先不说单凭一件沾有血迹的衣服能不能确定嫌疑人是犯罪事实，有件事让叶小伟十分不解，从受害人的丈夫发现妻子遇害开始，到文工团保卫处搜查刘毅房间找出血衣，这其中经历了近四个小时，而这四个小时里保卫处并没有采取封锁文工团驻地的行动，也就是说只要刘毅智商比桌子高那么一点，他完全可以把这件血衣带出去丢弃销毁，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自己宿舍的床下，等着被人发现。
罗部长和老杨有些诧异的望着叶小伟，一直以来在他们眼中，小叶同志算是一个比较和善容易打交道的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发怒。是的，在罗部长和老杨看来，叶小伟拿着文件夹的那狠狠一掷绝对是极端愤怒的表现。两人面面相窥之后，罗部长冲着老杨轻轻的摇了摇头，老杨点头回应。多年的上下级关系让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一个处于愤怒中的人还是等他自己慢慢平复的好，何况小叶同志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相信他很快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站起身把手里的文件扔了出去之后，叶小伟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大脑，他如同一头被蒙住眼睛拉磨的驴一样，在办公室中间的空地快速的绕起了圈子。出于对同行那种微妙的亲近感，小叶同志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不仅为这个年代的公安系统带来了后世许多的现场勘察设备，还通过关系从警校弄了一整套的专业教材，本以为这些东西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帮助这个年代的前辈们少走许多弯路。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了，就眼前所见的资料来看，他压根就没有发现在本案中，运行了哪怕一点后世的技术手段。
既没有现场的照片和描述，也没有指纹和足迹的提取，更不要提什么现场痕迹鉴定这么高端的玩意了。如果在叶小伟他们局里，一件命案只有眼前这些充斥着大量空洞无物的资料的话，那么小叶同志可以很肯定的说，办案民警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不说移交检察机关，就连在本局的侦查阶段都过不了，甚至连逮捕证都搞不定，除非局里的头头脑脑集体发疯给发一张刑事拘留证。
叶小伟的失态不仅来源与眼前这些荒谬的材料，也因为案发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三天，哪怕现在由自己出马，也有些无从下手。案发现场是受害人的住处，这会想都不用想，不管是出于卫生考虑，还是出于照顾家属情绪，现场肯定已经被彻底清洁，痕迹物证已经荡然无存。想到这里，叶小伟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丝片段，刚刚文件夹里的那些资料自己并没有全部看完，在扔出去的时候似乎看到最低层有一份图纸？
图纸！叶小伟猛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大步走在茶几前面蹲了下来。只是翻动了一下便从茶几上凌乱散落的纸页中，找到了那份貌似图纸的页面。拿起这张纸平放在茶几上，叶小伟微微侧过身，让办公室里那发黄的灯光投射到这页材料上。果然是一份图纸，而且还是一份现场勘测图纸，印有文工团抬头的十六开白纸上，用黑色墨水的钢板勾勒着案发现场的相关情况。
房间的大小，物品的摆放位置，受害人身体的位置和姿势，沾有血迹的足印，门窗的相关情况等等。以叶小伟的专业眼光来看，虽然比不上后世那么标准和详尽，但放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一份合格的现场勘察图了。叶小伟眯着眼，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份图纸，在脑海里慢慢勾勒着一处立体的犯罪现场，参照着目前所知的情况，手指不自觉的比划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小叶同志笑了起来，开始是嘴角翘起的微笑，慢慢的他笑出声来，这笑声越来越大。叶小伟一边笑着，一边抓起茶几上的这份图纸站了起来，抬头正好看到一脸玩味之声的罗部长和老杨同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般，由于太过尴尬，他的笑声截然而止。甚至还因为一口气没通畅被口水呛住了，叶小伟弯下腰开始剧烈的咳嗽，片刻之后撕心裂肺的感觉总算消失不见。
站直身体长长呼出一口气流，叶小伟冲着茶几对面安坐着的罗部长两人，挥动手里抓着的图纸道：“这个案子我有点眉目了，不过我还需要看一下那件嫌疑人的血衣。”听到小叶同志的话，罗部长一直有些紧张的心情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神态，他转头笑着对老杨点了点头。血衣作为证据，已经被文工团保卫处随着材料一起移交到市局了，此时就存放在这栋楼里。老杨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操起电话接通之后安排侦查员把血衣送过来。
当老杨通话的时候，叶小伟站在那里又冲着他提醒道：“上次带来的现场勘察箱，连同里面的工具给我拿一套过来，待会要用的。”由于心里有底，小叶同志说话间带着一种莫名的欢欣。这种欢欣被罗部长和老杨敏锐的察觉到了，专家就是专家啊，这才看了多久的材料，就对案件侦破有了这么良好的信心。老杨安排好后便把电话挂上，把手伸到裤口袋里去掏烟，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把手拿了出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开了封的芙蓉王，给部长和叶小伟各上了一支，自己也拿出一支含在嘴里，点燃之后再把烟盒放回原处，仔细的扣上扣子。
叶小伟现在已经坐回原处，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部长点上，又给自己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的心情渐渐平稳下来。吐出淡淡的烟雾，小叶同志放松的靠在沙发里，脸上布满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的心里此时有一种欲望，这股欲望让他非常想在罗杨二人面前卖弄一番，不过小叶同志觉得还是由身边的首长们主动提起才好。
等老杨坐回到部长身旁时，叶小伟飞速的偷偷瞄了过去。部长和老杨两人就那么坐着，手里夹着来自后世的芙蓉王吞云吐雾，脸上都带着玩味的笑意，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小叶同志卖宝。是的，卖宝，最起码叶小伟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小狐狸最终还是斗不过老猎人啊，叶小伟不由瘪了瘪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带着一丝懊恼，叶小伟坐直了身形，把手里的绘图放回到茶几上后说：“绘制这份现场图的人很不错，我看他肯定接受过专业学习，也从事过正规警务工作。没想到文工团这种单位还有这么一名人才，啧啧，真是藏龙卧虎呢。”言下之意就是说堂堂一个市公安局，居然还不如人家文工团里这么一个二把刀专业。部长和老杨闻言不由有些尴尬，虽然都明白这是小狐狸在占口舌便宜，可小狐狸说的也是事实，容不得反驳。
还是老杨和叶小伟打交道的时间长，不知不觉他的心思也活泛了一些，脸上的尴尬神情不过一闪就消失了，打着哈哈回应道：“局里大部分侦查员之前要不就是从战场下来的，要不就是地下党出身，搞对敌斗争没说的，破案这种业务确实还有些经验不足。”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记得部长以前邀请过你给我们侦查员上上课，让大家能多学习学习来自后世的先进经验。对吧，部长。”当然对，罗部长在一旁大点其头。老杨的话连消带打，一个漂亮的反击。
叶小伟低着头翻了翻白眼，老狐狸。不等他想出应对，一名侦查员的到来解除了小叶同志的困境。这名侦查员送来了嫌疑人住处搜出来的血衣，以及一个银白色的现场勘察箱。提起箱子放到茶几边的地上，再把茶几上面收拾干净，叶小伟开始认真的打量装着血衣的纸包，这个纸袋是叶小伟从现代采购过来的物品，专门提供给首都公安局用来保管物证，以杜绝污染。看着包在衣服外面的纸包装，叶小伟点了点头，最起码在物证的保管工作上，市局的工作还是有明显进步的。
打开现场勘察箱，拿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再从箱子里翻出一把裁纸刀，叶小伟沿着纸袋上胶带的边缘，缓慢而仔细的开封。打开纸袋后把血衣拿出来，认真的平摊在茶几上，室内挂着的白炽灯明显过于昏暗，这让叶小伟的观察有些不便。他皱了一下眉头，又从勘察箱里找出一支led强光手电，对着茶几上摆放的血衣打开，一道强烈而明亮的白色光柱投射到了目标上。
拿起箱子里的一个放大镜，叶小伟就着强光仔细的观察起来。这是一件灰色的中山装上衣，先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传来的感觉再加上此时的观察，叶小伟可以确定这件衣服的质地是棉布的。在衣服的胸前位置有着一大片血迹，此时血迹早已变成暗红色，在白色强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种妖艳之色。进入状态的叶小伟仔细而认真的检查着，手里的放大镜随着视线上下左右缓慢而稳定的移动，任何一处细微之处都驻留良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小伟的眉头皱了起来，把衣服翻到内侧又观察了一遍。放下手里的放大镜，拿过摆在一旁的那份现场绘图，就着手电观看着思索着。慢慢的小叶同志的眼睛闭了起来，他心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随着叶小伟睁开双眼，一直来回打量他和血衣的部长与老杨松了一口气，看着小叶同志脸上再度浮现的笑容，两人知道叶小伟在心里有了结论了。
望着部长和老杨，叶小伟开口说道：“我或许还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件血衣是伪造的证据，也就是说被逮捕的嫌疑人极有可能是被栽赃陷害的。”不是有可能，而是完全可以肯定刘毅是被陷害的，不过长期混迹机关的小叶同志并没有把话说死，他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的。
叶小伟的话并没有让早有心理准备的部长二人太过惊讶，看着两人投过来的那道探究的眼光，叶小伟把手里的电筒光柱照向血衣上的那片血迹，同时拿过现场图摆放在一起开口解释道：“案情材料上写的是凶手用菜刀砍击受害人的右颈部，导致受害人死亡。如果嫌疑人不是左撇子的话，那么他就应该是从受害人的身体后方发起袭击的。颈部大动脉被砍断之后形成的是溅射血痕，而我在这件上衣上没有类似的发现，这件衣服上的血迹属于擦拭血迹。这完全与受害人血迹溅射痕迹不一致。”
说到这里，叶小伟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只有这件血衣作为证据的话，那目前被逮捕的只能是一个被陷害的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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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破案（三）
其实还有更多的疑点叶小伟并没有说出来，比如说文工团保卫处声称凶手是强x杀人，那么受害者除了衣着不整外，在关键部位有没有留下运动之后的痕迹？死者的身上是否有反抗伤和挣扎伤？这些关键之处全都没有记录，这很明显是保卫处的工作人员失职了，或者说他们没有处理犯罪现场的相关能力与经验。哦，除了那名绘制现场图纸的人。
想到这个貌似受过正规训练的人，叶小伟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把那些没看完的材料看一下，说不定在这些里面还有此人整理的有用资料。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先前有些过于失态了，虽说文件夹里绝大多数都是无用的材料，但是自己也没有控制好自身的脾气。
望着堆在一旁的材料，小叶同志有些尴尬和脸红，刚刚的那一甩确实有些过了。他微微低着头，伸手去拿文件的同时转头对部长与老杨说道：“刚刚没看完，我再仔细看一下。”直接跳过那些叙述嫌疑人思想品德的段落，一目十行的快速从手里翻动的文件页面上瞟过，叶小伟双眼转动着搜寻自己需要的信息。
把毫无可取的材料全部剔除之后，叶小伟手里只剩下薄薄的一页信纸，从那一笔端正的楷体字来看，这页资料和之前那份现场绘图是同一个人的作品。这是一页非常规范的关于凶器的痕迹鉴定报告，从内容来看，写这份报告的人，绝对如叶小伟之前判断的那样，是一个接受过正规培训的警务人员。
叶小伟在惊讶之余认真的读了起来，仔细看过两遍之后，把纸张放回文件夹里。叶小伟眯着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受害人颈部伤口和现场遗留的凶器相吻合，作案用的菜刀是受害人自己家里的。从这一点来看，凶手很有可能不是预谋杀人，一般来说如果是有预谋的计划，那凶手会自备工具。报告中提到，分别使用了粉尘和碘熏两种方式，也没有在菜刀的木柄上提取到有用的指纹，因此认为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擦除了刀柄上的指纹，或者是戴着手套作案。
如果指纹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擦拭掉的，那么就证明这个凶手非常冷静，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思想，这种人不可能是初犯。如果是戴着手套作案，嗯，叶小伟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法解释，凶手为什么要戴着手套强x，这太奇怪了。
不过从真凶有意识的对刘毅进行栽赃陷害，甚至一度成功的让侦查机关误入歧途，这说明此人对刘毅与受害人之间的情况十分清楚。叶小伟认定凶手就是文工团里的人，而且还是和受害人以及刘毅相熟悉的人。
想着想着叶小伟蓦地发现自己考虑得太多了，罗部长从一开始就只是让他看看案件有没有蹊跷，这一点小叶同志完成得很漂亮。不仅仅指出案件中的不合理之处，还判断了目前被逮捕的嫌疑人是无辜的，至于寻找真凶的事情还是由市局的侦查员们去操心好了。
当然，有些事情叶小伟还是打算和部长同志好好的谈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烟盒，分别给老杨和部长开了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三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抽着烟。罗部长和老杨看出了叶小伟是有话要说，于是耐心等待着他的开口。而小叶同志则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起案件透射出来的那种政治挂帅的味道，让叶小伟感觉很不好，在心里他明白这是这个年代所普遍特有的，毕竟国家初定，敌特分子的破坏还很猖獗，政治挂帅也是迫不得已。
可问题在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之后再要调整过来就需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而且这种错误会遗留了太多的问题。一支烟抽了一半，叶小伟抬眼望向罗部长，抿了抿嘴，他决定还是好好的谈谈：“部长，有些话本来不打算说，也轮不到我说。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不吐不快。我先声明，我这人觉悟不是很高，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您也别见怪。”
其实小叶同志想说什么，部长和老杨两人在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这起案件带给他们的警示也很不少。闻听叶小伟的话，部长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小叶，你只管说，党员的胸怀都很宽广，不是容不得别人批评的。”
叶小伟左手手指不自觉的在大腿上敲击着，听到罗部长的回答，他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材料与血衣开口说道：“如果今天我没有过来，那被逮捕的刘毅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下场？”抬手制止了身旁两人的回答，叶小伟自言自语的接着说了下去：“就这些材料来看，在文工团保卫处看来，案件证据确凿已经真相大白，凶手已经落网，而且不杀不足以消民恨。”
一边说一边借着烟头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我们国家自古以来都有一句话人命关天，不可儿戏。在我所处的那个年代，我从读书开始就知道一点，那就是要严格区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与敌特破坏分子作斗争那是敌我矛盾，而像故意杀人这样的恶性刑事案件，则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对于人民内部矛盾动辄上纲上线，合适吗？尤其在侦办命案的过程中，公安机关需要的是抓住真凶伸张正义，而不是把无辜的人送上刑场。要达到这个目的，那么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专业的科学的侦查手段就必不可少。”
部长的脸色依然保持着平静，可是早已停止吸烟的举动出卖了他，叶小伟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就如同一开始所说的不吐不快，于是他假装没有发现部长的失态继续说了下去：“这起案件的嫌疑人无疑是很幸运的，因为他曾经是您的秘书，所以他得到了别人很难得到的关注。这份关注来自于您，而您恰恰又找到了我，所以他很幸运的没有身败名裂含冤入狱丢掉小命。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果首都的公安机关都是这样一个办案水平，那其他地方呢？新中国这么大，如果都是这么办案的话，那误判的案件绝对少不了。”
作为主管公安工作的部长，此时听着叶小伟的话，内心并像他脸上的那么平静。小叶同志的话字字诛心，如果一把一把的小刀子在狠狠的割着他的心。一个很简单的杀人案件之中，居然被叶小伟分析出了这么多东西，这些话太过沉重，压得部长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小伟的话并没有停止下来，经过两个月的接触，小叶同志内心中那偏向高尚的一面稍微占了上风。在他心里一直都铭记着一些东西，一些在警校读书时学到的东西，一些闪烁着人性光辉的东西。比如说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法律。正义很简单，公平、公正、公开。法律也很简单，法律是道德的最底限。每一个人都有过青春时代热血年华，小叶同志在读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将来将会是正义的化身，一定会好好的为人民服务，一定会严守本分秉公执法。
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参加工作之后由于某些原因，一直没能如愿转正，时间慢慢的磨去了曾经的菱角，热血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沸腾。叶小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终日里混迹于机关办公室，不拍马屁也不去得罪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理想并没有彻底消失，它只是静静的深埋在人们的内心深处，安静的等待着，等待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它就会发芽抽枝，最终茁壮成长。
从小就生活在机关院子里，之后读的是警校，毕业一直工作在公安系统。叶小伟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总理曾经说过的那句国家安危，公安系与一半。这句话伴随着他的前半生，公安局的院子里有这句话，警校的校训上有这句话，甚至连孩提时代父辈经常说起的也有这句话。于是此时这句话也不知不觉从小叶同志的口里提前说了出来。
“总理曾经说过，国家安危公安系与一半。这不仅仅是指公安工作是对敌斗争的第一线，也是指公安机关是维护法律的第一线，是人民群众接触最多的司法机关。新中国今后的建设道路肯定是要向依法治国的方向迈进，所以一旦公安工作出现重大失误，那人民群众就会对司法产生不信任感，正府的公信力就会受到质疑，这对党的事业将会是不可弥补的打击。”一口气说完后，叶小伟把手里早已熄灭的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顺手拿起茶缸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说的话太多口干了。
话并不是很多，但是信息量却很大很沉重，部长此时有些后悔，后悔刚刚没有用纸和笔记录下来。不过老杨递过来的笔记本打消了部长的怨念，长期的接触中，老杨清楚叶小伟一向都很低调不愿意过多的谈及政治，平时他很少会提及这些敏感的事情，可刚刚小叶一开口，老杨就敏锐的发觉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肯定是有一定价值的。所以老杨就使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录了下来。
部长望着叶小伟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等小叶同志喝完水放下茶缸之后便沉声开口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本来还把刘毅这起案件当成是工作中的失误。不过现在听你一席话，我发现隔行如隔山，我确实没有考虑到更深层的东西，在这方面我是有错误的，我应该对此负责，回头我会亲自去首长们那里承认错误。”这是一个真正的党员，不仅能认真听取别人的批评，也能毫无私心的开展自我批评。
“你不仅挽救了一个无辜同志的生命和事业，同时也及时指出了目前公安工作中的不足，更给出了一些很重要的建议。我会把你提的这些建议原原本本的汇报上去，我相信主席总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着说着，微笑慢慢回到了部长的脸上，他话锋一转：“小叶你也是，这些建议都很不错，你平时怎么不说呢？以后要是还有类似的建议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
别开玩笑了，我倒是想放心大胆的说，可问题在于你敢不敢放心大胆的听。叶小伟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见到他一副认真受教的模样，部长眼珠转了转，从茶几上拿起叶小伟放着的烟盒，借花献佛的递给小叶和老杨一支，等到叶小伟点燃香烟开始吞云吐雾，部长笑道：“小叶你到底是专家嘛，一出手就把刘毅同志的冤情给洗刷了。我看一事不烦二主，干脆你再辛苦一下把真凶缉拿归案。顺便也带一带局里那帮二愣子，让他们跟着你也多学两手。”
部长一开口叶小伟就知道不好，在现代，不管是自己局长舅舅还是科长老张，只要是用这种语气开口说话，那接下肯定是需要小叶同志干力气活了。不过部长就是部长，说的话不仅滴水不漏，还合情合理。叶小伟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拒绝借口，不等他多想，老杨在关键时刻补了关键一刀：“小叶啊，你以前不是答应过我们，要给我们好好的上一上课。你平时不时经常说什么现场教学嘛，我看现在这个机会正好。”
老杨同志的补刀让叶小伟低下头使劲的翻着白眼，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老猎人就是老猎人。小狐狸撇了撇嘴，抬起头来很西式的耸了耸肩：“没有问题。我看就现在开始好了，不过我有个要求。”见到叶小伟同意，老杨站起身来打算走出去召集人马，听到有要求不由停住了脚步。部长大手一挥很是豪迈的应道：“没问题，你只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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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破案（四）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首都四月初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从市公安局到文工团一路通畅，五辆威利斯吉普车只花了一刻钟就到了。刚下车就看到了有五个人在文工团大门口等待着，这是团领导和保卫处的相关同志。出于对刘毅冤案中出现的失误不满，对于这些人，部长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好脸色，冷着脸朝为首的中年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从他们中间直接穿了过去。
文工团的那几个人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之中，不由很是尴尬，为首的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望向了老杨。虽然部长不是文工团的直管领导，但作为国家高级领导人，他的态度也将深深的影响到在场众人的前途，而刚刚部长的态度显然是有所不满的。文工团长不由望着老杨，希望能得到一点提点好应对。很明显落后部长半个身位的两人中，那个年轻的大概是首长的随员，而老杨这个稳重的中年同志应该是此行地位仅次于部长的人。
不过老杨也是爱莫能助，再说他本身也对文工团在刘毅案中的表现也非常不满，由于保卫处的无能，连带着市公安局背了个黑锅。部长走进去没几米便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停下脚步转头皱眉朝后面沉声道：“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吴征书来了没有？过来带路，我们直接去案发现场。”吴征书就是那份现场测绘图的作者，听到部长的话他连忙小跑到部长的侧前开始带路。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浅色的中山装，留着时代特色的小分头，由于夜色叶小伟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在文工团众人里算是鹤立鸡群。他在文工团里只是一名普通杂工，此时却因为叶小伟的要求而被部长直接点了将。吴征书在头前带路，部长拉上叶小伟和老杨紧随其后，文工团的头头脑脑又跟在他们后面，最后是近二十名精挑细选的市局侦查员，这些侦查员在这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多看多问多学。
穿过办公楼经过一个小操场，便到了案发地点所在的职工宿舍院子。此时院子里搭设了一处小灵堂，受害人的追悼会正在这里进行着。人数如此众多的一行人到来，惊动了小灵堂里的人们，不过见到这些人都是穿着军装，又由本单位领导的陪同，一时之间并没有人迎上来。倒是部长见到这个灵堂就停下了脚步，扭头朝大家说道：“我们先给遇难的同志上柱香吧。”说完便当先朝着灵堂里面走了进去。
听到部长的话，叶小伟有些愕然，仔细一想便释然了。这会新中国还没有开始破除封建迷信呢，哪怕就是后期那段混乱的时代里，丝毫也没有影响到白事的礼仪。毕竟中国从古至今都把葬礼看得很重要，死者为大绝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香烛纸钱哀乐跪拜这些葬礼程序自发明以来，就没有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消失过，而且人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它们消失，这不仅仅是礼仪，也是生者对于逝者最起码的尊重和缅怀。
一副不大的黑白照片被悬挂在灵堂深处的正中央，照片里一名短发的年轻女性带着甜甜的微笑，静静的看着在场的人们。整个上香的过程是在一种肃穆氛围中完成的，上完香烧了一把纸钱，叶小伟走出了灵堂的棚子。部长早已走了出来，此时站在棚子的门口处，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那副黑白照片。叶小伟来到他的身边站定，顺着部长的眼光也望向了照片里的年轻女子。
听着受害人父母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叶小伟鼻子一酸抬起头来仰望着星空，使劲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要流出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个世间最残忍的事。望着头顶上方那片璀璨的星空，小叶同志喃喃的说道：“不管经历过多少事，这种场合还是最让悲伤的啊。”声音虽然很轻，可部长还是听见了，发出一声轻叹应道：“刚刚她的母亲抓着我的手，一定要我们给她的女儿报仇。”说着便转头眼光灼灼的看着叶小伟，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答应了他们。小叶，我们一定要抓住真凶，以安慰受害者的家属。这，很重要。”
部长说的话并没有超出小叶同志的想象，叶小伟在自己所处的时空也曾经侦办过几起命案，受害者家属最大的诉求无一例外的都是严惩真凶，这不仅是对生者的安慰，也是对逝者的告慰。闭上眼睛轻轻的出了口气，叶小伟睁开双眼低下头望着部长沉声应道：“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第一步当然是清理现场无关人员，不仅仅是案发房间，同时也在房间外面划出了近二十米的警戒线。这既是勘察的需要，也是为了对侦查工作进行保密。当现场清理完后，在叶小伟的带领下，所有的侦查员们都带上了乳胶手套，部长和老杨也不例外。虽然案发已经过去几天了，现场的痕迹物证早就遭到了破坏，之所以让大家都戴上手套，叶小伟是希望他们都能养成一个良好的现场习惯。
戴好手套后，叶小伟扫视了一下四周，借着灵堂里传来的光亮，他发现吴征书正脸色复杂的望着侦查员们。对于这个人，叶小伟还是有些好感的，如果不是他的那份测绘图和分析报告，刘毅的冤案是不会如此简单的被平反。从老杨手里又拿过一双乳胶手套，叶小伟走了几步来到吴征书的面前，把手套递了过去。吴征书睁大双眼有些惊讶的望着叶小伟，抬手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给我的？”
叶小伟点了点头：“戴上，和我一起走。”在场的文工团众人这会算是看出来了，以这位年轻人这番做派，很明显他才是部长这一行人当中的二号人物，望着吴征书惊喜的接过手套戴上，文工团的几位领导恨不能取而代之才好。叶小伟哪里会去管这些人的小心思，之前看到的那些由文工团提供的资料，已经让他对这些领导的印象很差，此时在他的眼里，这几个人无非就是路人甲乙丙丁而已。
出于对叶小伟“专家”身份的尊敬，部长与老杨等人都站在原处，等待着叶小伟先行进场。职工宿舍是平房，案发房间外面的走廊一侧摆放有木桌和煤炉等物，叶小伟打开手电筒仔细看了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走进室内首先环顾四周初略的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个大通间，只有朝向走廊的一侧有门窗。房间里井井有条的摆放着床、藤椅、五屉柜和饭桌、书桌等家具。就如同他的判断，房间已经被彻底的清洁了一番，此时完全没有可目测的痕迹留下。
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叶小伟轻轻的摇了摇头，估计这个年代的犯罪分子普遍都没什么科学常识，没文化真可怕。转过身来他开始仔细检查门窗，木板房门使用的不是后世常见的碰锁，门的反面固定着一根可移动的木门栓，外面则是使用挂锁和铁环扣。窗户也是使用木栓固定的，叶小伟用强光手电认真观察这两处，片刻之后关了手电，冲着一旁拿着笔和笔记本的老杨开口道：“记录。现场门窗无暴力损坏痕迹。”
接下来又从部长拿着的文件夹中取出那份吴征书绘制的现场图比照了起来，叶小伟的眼睛在手里的图纸和房间里来回移动，过了一会又转头叫过吴征书，指着房间地面的一处问道：“你到现场的时候，受害者的尸体是什么姿势？”吴征书想都没想摇着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我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有很多人了，尸体被死者丈夫移到了床上。由于没有相关设备，而且现场已经被彻底破坏，指纹和足迹的提取完全无法进行。”
听着吴征书的回答，叶小伟若有所思的轻轻点着头，话锋一转看着吴征书说：“我看了你绘制的现场图和相关分析材料，再结合你刚刚的回答，你以前是不是从事过警务工作？”对于这个问题，吴征书并不意外，自打绘制了那份图纸后他便明白自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的。民国二十一年，我在英国伦敦警察厅接受过cid培训。哦，cid的意思就是刑事案件侦查。”叶小伟当然知道cid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打断吴征书的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吴征书见到叶小伟的示意，于是便继续说：“回国后一直在北平警察局工作，解放后我并没有被留用。我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所以我就到文工团找了个杂工的工作干。这位同志，我可一点都没有隐瞒啊，我的这些资料文工团都有的。”
见到吴征书语气有点发急，叶小伟微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相信你没有隐瞒。作为一个接受过苏格兰场培训的刑侦人员，我想听一听你对案件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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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破案（完）
机遇这东西很是玄乎，没有人能准确的预见。就好比作为一个宅男，今天有个朋友或者别的什么人给你介绍个对象，那么你就面临着两个选择。a、去见个面再说。b、相亲这种事太不靠谱了，不去……选择了a，遇到了真命天女，双方一见钟情，从此相亲相爱，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美好生活。当然这种可能性太过稀缺，可以忽略不计。更多的可能就是两人都看对方不上眼，出于绅士风度，男方掏腰包请客，从此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如果选择了b，那么就要在将来由于各种压力，不停的面临ab选项。直到有一天宅男累了，很幸运的找到了一个剩女能和自己凑合着过。
吴征书此时就遇到了自己的机遇，作为一个留用的原正府警察，虽然他不是国党党员，可之前的身份还是给他带来了许多不好的影响。首都和平解放之后，他并没有被留用。由于为人比较正直，基本上没有收过昧良心的钱，所以家中妻儿老小平日里的用度，都是靠着他每个月的那份工资维持着。没有被公安局留用工作，也就意味着没有了正当收入来源。
来文工团工作之前的那段日子，是吴征书自认为最落魄的日子。作为前正府警察，不仅新正府部门不愿意聘用，就连私人机构也害怕受到连累而拒绝。随着家中本就不多的积蓄一天一天的减少，在节俭开支之余，不得不靠典当来补贴家用。可这典当得来的钱并没有顶上多久，物价飞涨的那段时间里，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他甚至不得不把祖上一直传下来的院子卖了，另行找了一处破旧的租屋落脚。
三个月前他的正直终于得到了回报，由于在对待被捕进步学生的问题上，不少地下党的同志证明吴征书帮了不少忙，而且他在警察局任职期间是倾向进步的。得益于此，首都军管会便把他安排到了文工团，从事杂工工作。工钱虽然不多，可也足够吴征书一家勉强过活了。
叶小伟提出想听一听他的看法，吴征书虽然正直，但这不代表他笨，心思一转便有些激动。这位叶同志虽然年纪看上去不大，可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连部长对他的态度不是一般二般的亲近。这是个大人物，吴征书握紧双拳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住机遇，吃菜咽糠就看这一遭了。
想到留在家里的妻儿，吴征书决定搏一把，哪怕会因此得罪本单位的领导也在所不惜。从叶小伟手里讨要过现场绘图后，他稳了稳心神抬手比划着说道：“保卫处的同志通知我到现场的时候，已经距离发现案情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份现场绘图中关于受害人的情况，基本都是参照死者丈夫口述描绘的。保卫处逮捕刘毅同志之后，我发现有些情况和现场遗留证据不符合，整个案件有不少的疑点。”
吴征书此时并不知道叶小伟已经向部长他们否定了刘毅作案的可能性，他现在说的这些内容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冒险的。推翻已经定案的结论，这是在打保卫处和文工团领导的脸，哪怕最后证明吴征书是正确的，可今后的小鞋是无法避免了。吴征书所需要面临的，叶小伟当然清楚，后世机关大院里这类情节已经是屡见不鲜了。但是叶小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吴征书接着说下去。
吴征书提出了第一个疑点，保卫处推断案发时间是晚上七点至十点之间，因为死者丈夫声称自己是在家里吃的晚饭，大概六点五十分出门参加创作组的会议，一直到十一点左右散会回家发现妻子倒在血泊当中。这段时间内职工宿舍有不少的同志极其家属在家，如果真是强x杀人，那么死者和凶手之间一定会爆发激烈的冲突，这种动静不可能不被隔壁左右的邻居发现。而对死者的初步检查，并没有发现除致命伤口外的其他伤痕，这也就排除了死者遭遇突然袭击被控制的可能。
这一点叶小伟之前确实是没有想到，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毕竟那个时候小叶同志还没有亲自勘察现场。叶小伟原地站着一边观察房间的陈设，一边认真听取吴征书的意见。而室内的老杨和其他门口处的侦查员，则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的做着笔记，小叶同志如果不是认可了吴征书的能力，怎么会让他来说自己的意见？
既然有第一个疑点自然也会有第二个疑点，吴征书在到达现场后曾经观察过死者的致命伤口，从伤口的痕迹来看，凶手是从死者身后发动致命袭击的，而且他还根据死者身高和伤口角度推断出凶手大概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刘毅身高只有一米六五，明显不符合他的推断。这种推断凶手身高的方法让老杨等人啧啧称奇，其实这就和利用掌纹足迹步距推断身高体重差不多，有着成熟完善的一系列公式。不过这些都是需要经过专业培训才能掌握的，而老杨等人此时还没有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吴征书说完第二个疑点便停了下来，叶小伟脸上那波澜不惊的态度，证明对他说的这些并不意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让吴征书有点泄气，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听到吴征书的声音停了，叶小伟回过神来转头望向他，见到吴征书脸上那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叶小伟只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一二，笑了笑对他肯定的说：“你说的这两点非常重要。毕竟你是出过这个现场的，对于第一时间发现的问题，你最有发言权。”
说到这里叶小伟转头对老杨说道：“杨处长，安排几名侦查员同志再去搜查一下刘毅的宿舍。第一，仔细观察宿舍门窗以及锁具是否有被破坏的痕迹。第二，检查是否有沾有血迹的内衣或者毛衣。”交代完这些，他解释道：“之前那件作为证据的血衣是单层棉布外衣，血迹已经完全侵染，如果刘毅穿着这件上衣作案，那么不可能只有这件上衣沾有血迹。虽然已经确定刘毅不可能是凶手，但是我希望同志们在今后办案的过程中，能像吴征书同志一般多观察多思考，用客观证据说话，而不是靠主观思想办案。”
说这话的时候，小叶同志很有一派领导风范，不过这风范并没有维持太久，转过头来叶小伟便满脸笑容的对部长道：“逾越了逾越了，首长千万别见怪。”见到叶小伟这副摸样，部长有些无奈的笑道：“怎么会见怪，你身兼主席秘书和我的秘书两个职务，安排这些工作本来就是份内之事，哪里逾越了？”说到这里部长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这次来现场不是为了已经平反的刘毅，而是为了寻找真凶。
关于真凶是谁，叶小伟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不过这还需要其他一些证据来佐证。刚刚观察这间宿舍的时候，叶小伟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所以在听取吴征书看法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此时转头朝向部长说话，眼光透过房门落到了不远处的灵堂，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先前看到的受害人照片，那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子此时仿佛在注视着自己，催促自己缉拿真凶。
照片！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叶小伟眼神一缩猛的回头，迅速的扫视起室内四周的墙壁和摆放着的家具。五屉柜上方的墙面上悬挂一张大大的镜框，里面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影，女子真是这里的女主人，而那男性当然就是她的丈夫。叶小伟快步走到五屉柜的前面，仰着头仔细的观察这个镜框，除了这张合影，镜框里还有三张二寸黑白单人照，照片里女主人带着笑，似乎在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凝视着照片中的人，叶小伟的脸上慢慢浮现起微笑，他头也不回的的开口问道：“老吴，死者丈夫身高多少？”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却如同一个炸雷在室内众人的耳中轰鸣，吴征书睁大着双眼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无论是文工团的同志，还是市公安局的侦查员，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死者丈夫的作案嫌疑，当然这也与案发之后马上逮捕了刘毅结案有关。在文工团里，大家一致认为死者夫妻感情极好，结婚以来连脸都没有红过一次，甚至连吴征书也是这么认为的。深呼吸几次之后才把这句话消化，吴征书仍然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模样回答：“魏斯星同志大概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部长并不认识死者的丈夫，他只关心抓住真凶，为了生者也为了逝者：“小叶，你认为是死者丈夫做的案？”叶小伟转过身轻轻摇着头回答：“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还不能十分肯定。部长，让同志们对这间房子进行搜查，看看这里除了这张合影，还有没有死者丈夫的其他照片。哦，对了，再让文工团的领导把这个魏斯星的资料拿来。”
等到部长安排下去，一名侦查员便出去找到一直在外面等候的文工团领导交代，而其他侦查员则开始对这间屋子进行搜查。趁着这个时间，叶小伟开始向部长和老杨以及吴征书开口说起自己的分析：“最开始我在市局看资料和血衣，从而排除了刘毅的作案嫌疑。不过那会我就有了一个比较模糊的想法。”说着抬手指向吴征书：“之后到了现场听取了老吴同志的看法，这才让模糊的想法开始成型。”
现场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说明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的熟人，是通过正当手段进入房间的。而死者又是被人从身后一击致命，这说明死者对凶手并无防范心理。除了作案用的菜刀，现场物品的摆放位置并没有被破坏，说明凶手对现场十分熟悉。
“除了冲动杀人，预谋杀人的起因无非只有三种，金钱，感情，秘密。”听着叶小伟慢慢的分析，老杨点着头奋笔疾书，这都是后世的经验之谈啊。叶小伟的分析还在继续：“如果夫妻双方有一人被杀，一般来说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活着的那个。通过这个房间的布置，我觉得可以排除金钱原因。而在文工团提供的材料里提到，死者夫妻感情极好，感情因素似乎也可以排除。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原因了秘密。”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丈夫残忍的杀害妻子？叶小伟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这需要等到侦查员对房间的搜查结果出来才能得出结论。房间并不大，可以藏匿物品的地方也不多，十几名侦查员很快便把这里搜了个底朝天，什么照片也没有，这恰恰就是叶小伟期待的结果。
文工团的领导也把死者丈夫的资料送了过来，部长接过之后直接便递给了叶小伟。关于魏斯星的个人资料并不多，只有薄薄的几张纸，叶小伟很快就浏览了一遍。把资料递还给部长沉声说道：“这个魏斯星有问题，我估计他不仅仅只是杀人凶手这么简单。”
一个自称北大中文毕业的大学生，一个站在时代潮流之前的大学生，居然除了结婚合影就再也没有其他照片，这里面隐藏的问题可就真正大了，已经大到为之杀害妻子也在所不惜。
既然已经给出了具体侦查方向，那接下来的工作叶小伟也就得以脱手。在他的建议下，吴征书被部长当着文工团领导的面直接调到市公安局工作，协助领导侦破这起已经复杂起来的杀人案，同时考虑到他曾经接受过正规系统的警务教育，部长给他加了担子，让他在工作之余组织侦查员们学习专业知识，这起案件的波澜起伏已经引起了部长同志对专业教育的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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