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长生剑
镇威镖局是江南七省四大镖局之首,而镇威镖局的主人也是镇威镖局的总镖头龙在田,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三十年前,龙在田以一口铁剑行走江湖,不过区区三年便已在江湖闯出偌大的名头,四年之后便成立了如今威震江南的镇威镖局,用了不过三年便以打下了巩固基业,自此镇威镖局所走的镖,黑白两道绿林豪杰极少有敢打搅。
特别是近十年以来,身为镇威镖局总镖头的龙在田几乎已不必亲自押送任何一趟镖,而且也几乎没有那一趟镖出现差错,许多人都以为龙在田直到金盆洗手也不必再押镖了,可世上之事永远都变幻无常,半个月前有人将一个檀木盒子送到镇威镖局,龙在田几乎想也不想便亲自挂帅押送这个盒子。
盒子中有什么,龙在田不知道。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镖局押镖之前都需要知道押送的是什么,以免成为别人的替罪羔羊,事实上这也是镇威镖局送镖一贯的规矩,但这次没有。
龙在田看也不看,便带着四个镖师一路北行将镖送达目的地,送达目的地之后的龙在田几乎一刻也没有歇息,立刻启程。
这次和龙在田押镖的四个镖师都是跟随龙在田多年的老人,他们也对龙在田非常了解,因此他们发现龙在田自接镖之后就非常紧张且凝重,仿佛担心随时随地会有人出来劫镖一样,而将镖送达目的地以后,龙在田才长长吐了口气,但立刻启程,似乎深怕多停顿一刻就会有厄运降临一样,这令四个镖师都非常不了解,其中有一个镖师终于忍不住问道:“大爷,你对这趟镖似乎异常重视,这趟镖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其实在路上已有镖师问过龙在田这方面的问题,但龙在田冷着脸没有回答,如今重担已卸下,龙在田也终于松了口气,便回答了镖师的问题。
龙在田沉声道:“这是一趟不容有失的镖,一旦出现差池,世上大概就没有镇威镖局了。”
镖师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他们知道龙在田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因此他们知晓龙在田说得是实话,可他们不敢相信镖若出现差池,居后果居然会如此严重。
不过龙在田随即又笑了起来。
龙在田道:“不过镖既然已成功送达,那么镇威镖局至少三年之内不会有任何麻烦,危险和机遇同在。”想到这里,龙在田笑得更愉快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他们完全相信龙在田的话,因为迄今为止龙在田还没有错过一次。
过了半晌,一名表示嘟囔道:“不知道那盒子中装着什么,居然如此重要。”
龙在田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盯着那镖师冷冷道:“好奇并不是坏事,但有些时候是万万不能好奇的,因为一旦好奇了,那么就是死,我劝你最好不要想这件事,甚至于连做梦的时候都不要梦到这件事,否则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众人惊若寒蝉,震惊不已,可他们还是忍不住在想盒子中到底是什么。
盒子内装着的是一口剑!
这口剑已放在一张长桌上。
长桌前坐着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很老但有给人感觉很年轻的人。
这的确是一个老人,因为他的头发,他脸上的皱纹,他的举手投足都给人感觉他的确是一个至少六十的老人。
可他也的确年轻。
他的眼睛散发着年轻的光,除此之外似还蕴藏着一股魔性,无论什么人只要瞧他的眼睛,都会陷入有无止境的漩涡之中,这实在不是人能拥有的眼睛。
不过这世上大概已没有几个人能瞧见他的真面目,也没有几个人敢抬头瞧他,现在他面前有一个中年人。
这中年人虽然立在他的面前,但也只是毕恭毕敬,心悦臣服立着,他没有抬头瞧他,因为他不敢瞧他,也不敢对这个老人有任何冒犯。
中年人正是从龙在田手上接过盒子的人,这盒子被他送到了这老人的面前。
老人只是看了一眼盒子,便问毕恭毕敬立在身前的中年人:“这是一口剑,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送来这口剑?”
老人的问题必须回答,而且也必须认真思考之后正确的回答。
中年人沉吟了一下,才道:“这口剑是在一座小山上找到的,除了找到这口剑以外,还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似乎迄今都还昏迷不醒,但脉象平稳,如今那个人正被夫人运送过来了。”
老人道:“因此这口剑的主人应当是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这是我们迄今为止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老人眼中闪过了一抹夺目光彩,淡淡道:“倘若那个人真是这口剑的主人,那么那个人必然是个了不起的剑客。”
中年人愣住了,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老人冷冷道:“因为这是一口好剑,也是一口昔年冠绝了江湖的名剑,那人既然能成为这口剑的主人,剑术当然不差。”
老人瞪大眼睛盯着剑打量了许久,苦笑道:“我实在看不出。”
“你当然看不出。”老人冷冷道:“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因为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晓长生剑了。”
中年人神情动容,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颤声道:“这口剑难道是昔年长生剑主白玉京的长生剑?”
“不错。”老人轻轻抚摸着剑柄,叹息道:“这正是曾威震江湖,令青龙老大也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的长生剑。”
剑柄上刻有一个字——袁。
老人知道这个自不是白玉京刻上去的,而是白玉京的妻子袁紫霞刻上去的,当然倘若没有白玉京的允许,袁紫霞自然也没有法子刻下这行字。
老人能认出这口剑是长生剑,不仅因为他了解长生剑,而且也因为他看出了这个字。
因此这当然是长生剑。
老人已极少好奇了,这个世上也极少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也不必好奇了,可如今他也已好奇起来了。
据他所知,白玉京并没有传人,长生剑也自白玉京之后下落不明了,为什么长生剑会再现江湖呢?如今长生剑的主人又是谁呢?
老人不知道,他很好奇,他更希望这位长生剑的主人足够强,因为只有足够强才能令他达成目的。
不过他也清楚那个人必然是个非凡人物,否则明月心也不可能将那个人带来见他,现在他只希望明月心快点将那个人带来,他要亲自见一见那个人。
他当然不是别人,他是公子羽,如今公认的天下第一名侠公子羽。
第一百七十九章、明月心
一个人倘若昏睡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无论这人的武功有多高,基本上都已是个死人,这是明月心一贯的观点,她会有这个观点是有依据的:第一,她的医术极高,因此对于人体的变化非常了解;第二,她已见过了太多太多稀奇古怪的人事物了,医治过太多太多的病人,也杀了太多太多的人,因此她有这个把握。
可这次她的判断出错了。
明月心捡到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之后已足有七天,七天之中这人一直保持着沉睡的状态,而且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他看上去简直就如同只不过睡着了一样,任何人看他此时此刻的状态也绝不会有人认为他已是个睡了七天的人。
在一路上明月心都担心这人会死掉,因此她尽力派丫头喂这人吃东西,可完全吃不进去,这种状况持续到第三天的时候,明月心就完全不担心这人会死了,她只是担心这人能不能醒来,这种担心持续到第八天的时候终于戛然而止了。
——这个她在小山坡上救起的人终于醒了。
他不但醒了,而且精气神都似在巅峰,看上去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一样,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宽敞的车厢中。
明月心在他苏醒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一直打量他,也一直戒备他。
这段时间他虽然一直沉睡,但明月心相信他必然是世上最可怕的几个人之一,原因无他,因为她找到他的时候,也找到了一口剑。
她是世上为数不多几个可以认出那口剑的人——长生剑!
能成为长生剑主人的人,自然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一个正常人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些惊慌失措,甚至有非常剧烈的反应,因此明月心已等待这个人有剧烈的变化,也随时应付这些变化的出现。
可没有,完全没有。
他非常安静,安静的自然,仿佛根本没有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是回到家里一般的自然从容。
明月心面上没有变化,可心头已震惊不已,她从未想过这世上除开公子羽以外,还有人能如此冷静,想到公子羽,明月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以至于她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她又立刻冷静下来了,同时一道冷静平淡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他开口了。
他望着明月心道:“你是谁?”
明月心笑了笑道:“我叫明月心,你大概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因为我并不是个很有名的人,你是谁?”
“楚天。”楚天道:“你大概也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因为我也不是个很有名的人。”
明月心的确没有听过,她脑海中有江湖上下百年的武林名人资料,可这其中并没有楚天。
“当然是你救了我。”楚天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明月心本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事实上楚天没有苏醒之前她就已想到了至少四五个非常可以说得通且绝不会令人怀疑的理由,可如今这些理由明月心一种都没有用。
短暂的交谈以及短暂的观察令明月心很清楚眼前之人是个非常冷静理智且睿智的人,想要欺骗这样一个聪明人是不容易的,因此明月心也回答的非常直接。
“你是人,因此我当然要救你。”明月心道:“你是个不凡的人,因此我不仅救你,而且还准备带你去一个地方。”
楚天笑了,他笑声短促,戛然而止。
他望着明月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不凡的人?”
明月心嫣然一笑道:“因为那口剑。”
“那口剑?”楚天不动声色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剑?”
明月心点头:“若是其他人大概看不出那是什么剑,但我不能看不出,据我所知那是百多年前江湖上一绝代高手的佩剑,也是迄今为止也是众人口口相传的七种武器之一的长生剑。”
“人人都知晓世上曾有过这样一口神兵,但没有人见过这口神兵,因为百多年前,这口神兵也已随着长生剑主白玉京而消失不见了,但如今你却带这口剑重见天日了。”
楚天冷笑道:“以前你当然没见过长生剑。”
“没有。”明月心道:“不过我比大部分人都了解长生剑,因此我才能一眼认出那口剑是长生剑。”随即她露出了一抹歉意道:“长生剑是神兵利器,这口剑更是你的佩剑,我本无疑动你的佩剑,但有一人想亲眼目睹这口剑,因此我只好暂时将这口剑送到那个人哪里去了。”
明月心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他将长生剑提前送到公子羽哪里,这的确会引起剑主人的反感。
不过很快明月心就发现这位剑主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佩剑被人送走,楚天只是淡淡道:“你们当然只是借剑而不是夺剑,是么?”
“是。”明月心道:“我们只是借剑。”
楚天又问道:“剑你们已经看了,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还剑。”
“随时都可以。”明月心道:“现如今这一趟之行便是带阁下去取回长生剑。”
楚天微微一笑,忽然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楚天道:“借长生剑的人是谁?”
明月心道:“你可知晓公子羽?”
楚天淡淡一笑:“即便我虽然还没有正式踏足江湖,但这个名字我也是如雷贯耳,甚至可以说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恐怕没有谁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
明月心微微一笑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而且他也很想见一见你,看一看如今的长生剑主是否有昔年白玉京时的风采。”
楚天已躺下,而且还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或许他只能失望了,但不管如何我都想见一见他。”
楚天说完就已完全闭上了眼睛,他看上去仿佛已睡着了。
明月心不知道楚天是不是已睡着,但她至少已知晓楚天已没有再交谈的意思了,因此她也没有再开口了,不过这段时间她已做了不少事情。
马车不仅宽敞舒适,而且车厢中还有各种各样的抽屉,有些抽屉中是美酒,有些抽屉中是熟食,还有一些抽屉中是瓜果。
明月心将这些东西都放在一张小木桌上,摆放在楚天面前,楚天可以随时吃这些东西。
做完这一切以后,明月心轻轻撩开车帘,望向车窗外。
她的眼神仍旧温柔,可已变得有些空洞迷茫,甚至于有泪痕划过面颊。
第一百八十章、琴棋书画剑
楚天知道自己已来到了一个新世界,经过和明月心的交谈,楚天对这个世界已不太陌生,甚至可以说他非常了解这个世界,特别是当明月心说出公子羽这三个字的时候,楚天就已知晓他所处的是个怎样的世界。
公子羽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公子羽找他干什么?这些事情楚天都不知道,而且也根本不去想,如今的他的脑海之中已被一个人所挤满了——公孙兰。
当日古剑碎裂,在一股神秘力量牵引之下,楚天不得不离开原本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世界,而公孙兰也决意陪他去往任何地方。
可进入通道之后就已发生了变化。
楚天和公孙兰一进入开启的通道就发现这个通道不止连通一个世界,而是至少七八个世界,他们虽然看不见那些世界的画面,但可以听到那些个世界的声音。
楚天、公孙兰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他们随后尝试返回原来的世界,可一股力量已阻挡住了他们后退的道路,因此他们只有选择其中一个世界进入。
公孙兰满脸笑意甚至有些天真无邪问道:“如今我们算不算是传闻中的仙人了?”
楚天点头:“仙人也是人,我们在其他人眼中大概算是仙人了。”
公孙兰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当仙人,可没有人知晓我们的过去,因此我们似乎只好是仙人了。”
随即公孙兰便拉着楚天朝着一个世界入口跳了下去,因此不出意外,两人便会落入同一个世界,可通道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口剑。
剑势极快,一剑在楚天、公孙兰中间划过。
猝不及防之下,公孙兰、楚天立刻闪躲,而在这闪躲开的一瞬间,两个分别坠入了两个世界。
楚天、公孙兰本以为彼此永远不会分离,但终究不可避免分离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楚天也无可奈何,措手不及,不过楚天并没有沉浸在痛苦之中,他已在想方设法补救。
如今来到这世界已成了定局,关键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只有离开这个世界才能寻到公孙兰。不过如何离开这个世界,楚天一时之间也没有法子,但楚天相信关键在于那口剑——长生剑。
因此即便公子羽不想见楚天,楚天也非见公子羽不可,他必须拿回长生剑。
明月心是个美人,而且还是善解人意的美人,这些日子明月心也有意无意和楚天亲近,但明月心有一种感觉,无论她看上去和楚天多么亲密,但她总感觉和楚天之间仿佛隔着天堑,一旦无论如何也没有法子逾越的天堑。
明月心这一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但明月心也知晓短时间内这个天堑必然会存在,她至少短时间内没有法子走入楚天的心中。
不过这些事情明月心并不太在意,他唯一在意的还是楚天的本事。
一个人的本事分为许多方面,粗略划分也不过文武而已,而所为的文武也不过智谋武功。
明月心并没有见楚天出手,虽然她也细心观察楚天的举手投足,想看出楚天是何门何派,但她完全没有法子看出来,而且她甚至根本没有法子瞧出楚天是不是懂武功。
不过明月心也问了楚天的师承,楚天的回答是天禽门。
明月心仔细回忆了一下,她似乎从未听过天禽门这个门派,可她也看得出楚天这种人是不屑说谎的,但不管如何楚天的武功实在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深不可测。
明月心对楚天最满意的不是武功,而是冷静的头脑以及智慧。
明月心看得出楚天是个非常冷静的人,冷静的近乎于冷血,而且聪明的近乎不是人,因此在这一方面明月心非常满意,因为楚天也非常符合这个要求,对于楚天,明月心也更加客气也更加亲密了,但楚天还是楚天,并没有什么变化。
楚天对明月心没有疏远,也没有靠近的意思。
楚天喜欢美人,对于美人也的确有浓烈的占有欲,明月心当然是美人,楚天对明月心当然也产生过幻想,但楚天懂得控制自己,何况现如今他最想做的事只是见到公子羽,拿回长生剑。
第十三天。
楚天苏醒的第十三天,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不过楚天并没有见到公子羽,但他见到了五个人。
公子羽是江湖第一名侠,是武林最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江湖上行走的人几乎没有谁不知道公子羽,可能有资格见公子羽的人没有几个,也没有几个人有本事令公子羽亲自接见。
楚天是籍籍无名之辈,要见公子羽当然不容易,不过也并非不可能,甚至很容易,只要楚天能击败面前的五个人。
这五个人的年纪不大,他们没有出手之前也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本事有多么高,多么可怕,但他们的名气最近这段时日却异常之大,或许他们以前也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但如今他们的名气都是因为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公子羽。
因为他们已成为了公子羽的手下,而他们便是琴棋书画剑!
江湖上只知晓他们是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琴棋书画剑,而根本不知道他们原名是什么,也没有兴趣了解他们的原名是什么,不过楚天在一片鲜花的院中见到这五人便已知晓他们叫什么。
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
五人自报姓名,笔直立在楚天面前。
楚天并没有说话,但他一直在观察,他已发现领着他进入院中之后明月心已悄然移步到走廊上了,他也发现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五人也已有意无意挡住了他的道路。
很显然,楚天要见公子羽就不得不过他们这一关。
楚天只是冷冷看着他们,但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则是满脸尊敬之色望着楚天,他们看上去是最殷勤的主人,即便再挑剔的客人也寻不出任何瑕疵。
俞琴很快就开口了,他对楚天拱了拱手道:“阁下当然是来见公子的。”
“我未必要见你们家公子。”楚天冷冷道:“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俞琴有些诧异道:“因此阁下不打算见公子?”
楚天淡淡道:“你认为我应当见公子羽?”
俞琴愣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普天之下居然还有人不想见公子羽,一时之间俞琴甚至怀疑楚天到底是不是江湖人,但这个时候楚天已继续道:“我若不见你家公子,是不是便拿不回我的剑?”
俞琴又笑了笑道:“公子曾吩咐倘若阁下只是为取剑了来,那么我们必然立刻奉上。”
俞琴说完拍了拍手,很快一个童子捧着长生剑送到楚天的面前。
楚天没有立刻拿剑,而是盯着长生剑看了半晌,忽然回头望向俞琴:“若我想见你家公子呢?”
俞琴笑得更愉快了,他道:“倘若阁下想见公子,就不得不过我们这一关了。”
面无血色的萧剑也冷冷道:“这世上有资格见公子的人并不多,你若想见公子,那只能请你拿出本事。”
吴画抠了抠鼻孔,道:“自认没有这个本事,阁下可以回去了。”
唐书也微笑道:“马车已准备好了,阁下可以随时走。”
顾棋也笑了起来,道:“公子对待客人一向大方,因此公子还还为阁下准备了三样东西供阁下选择。”
“那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叠一万两的银票。”顾棋道:“人生在世难免需要银子傍身,因此银子虽然俗但也的确是好东西。”
“这的确是好东西。”楚天点头又问道:“第二件东西是什么?”
“阁下是江湖人,江湖人最喜好的也不过神兵利器以及武学典籍,阁下离开之前可以在珍宝阁挑选一件神兵利器或者武学典籍。”
“这也很不错。”楚天笑着道:“公子羽是当今武林第一名侠,他能看上眼的东西,自然都是宝贝,那第三样是什么?”
“酒水、美食以及一名车技第一流的车夫。”
楚天点头笑道:“你家公子的确为我考虑的非常周到。”
“阁下是客人,自然不得不设想周到一些。”顾棋仍旧满脸笑意问道:“现在三样东西你都已知道了,不知道阁下选的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选。”楚天淡淡道:“江湖上有趣的人并不算多,能有机会见到公子羽这样有趣的人,我又何必急于走呢?”
顾棋小心翼翼问道:“因此阁下准备见公子?”
“是的。”楚天收起了长生剑,看着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淡淡道:“我已准备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一剑在手
长生剑在手。
剑在手,但未拔剑。
楚天是第一次触碰长生剑。
他不知道这口剑是不是昔年白玉京所佩戴的长生剑,但他知道这口剑绝非是昔日他在胡道人居所瞧见的那口长生剑,换而言之这口长生剑极有可能是真正的长生剑。
长生剑已在手,这剑上是否存在什么秘密呢?
楚天不知道,但剑一入手,他还是发现了一件事。
——这口剑在颤抖。
剑不是人,颤抖本应当是人才拥有的情绪,而非剑,可剑为什么自己颤抖呢?难道是因为害怕亦或者兴奋?
其他人当然看不出是剑在颤抖,他们看见的是楚天在颤抖。
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他们各有绝技,通晓琴棋书画剑,当然除开这些以外,他们当然都是武学高手,若非他们是高手,也不可能被称为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
他们很荣幸能被公子羽选为座下五大高手,也正因为他们成为了公子羽的人,因此这世上的确没有几个人能被他们瞧在眼中。
这一点是完全不奇怪的,因为江湖上几乎人人都公认世上最厉害最可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子羽。
公子羽在江湖上不但没有朋友,甚至于连敌人也都没有了,追随这样一个主人,又如何能不骄傲呢?他们没有目中无人,也已是很不错的一件事了。
此时此刻他们瞧见持着剑颤抖的楚天,虽然没有露出鄙夷之色,但眼中已闪过了一抹失望,他们甚至很怀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这样一个胆小之人,值得他们全力以赴出手吗?
但他们只是怀疑,而且也只是一刹那的怀疑。
他们能怀疑天下间任何人的话,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会怀疑,但他们绝不会怀疑公子羽,他们将公子羽当作神灵一样,因此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怀疑公子羽。
永远不会。
因此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又凝重起来,非常郑重的望着楚天,寻找随即出手的机会。
对手的变化楚天都看在眼中,楚天一向善于观察别人,因为只有善于观察对手,才能知道如何出手,才能知道如何随机应变,他虽然只是观察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可他看见的不仅是这五人,他还看见了公子羽。
看一个人的属下,或多或少可以知晓主人的性情。
楚天从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五人身上看出了公子羽是个非常不好对付的人,唯有极厉害的人,才能调教出如此厉害的属下——从不轻视对手,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可怕了。
他原本就不介意见公子羽一面,如今更好奇见一见公子羽了。
不过若想见公子羽就不得不拿出本事,楚天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他立刻拿出了本事。
楚天对于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的了解并不算多,他只是从明月心口中以及前世读过小说之中知道这五个人,他们是公子羽坐下五个非常可怕的人,被称为公子羽坐下五大高手,但他们到底是不是公子羽坐下最可怕的高手,没有人知道,不过他们至少都是非常有本事的人。
明月心曾这样对楚天介绍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五人。
明月心道:“琴棋书画剑这五个字并非是公子羽随意为他们取的,而是因为他的确非常擅长这五个方面。”
“譬如俞琴就擅长抚琴,他的琴艺之高当世极少有人及得上,而且他还曾用抚琴的方式令一群杀气腾腾之人心甘情愿引颈自戮。而顾棋的围棋造诣则是极高,可以算得上当世之上最厉害的大国手之一了,三年前,他曾在棋盘之中令武功不逊色于他的青山三杰甘拜下风,吴画是个和尚,他擅长画画,不过他的画极少有人看得懂,而且不同人看有不同的感觉,公子羽说你看吴画的画,其实看得不是他的画,而是你的心,他只不过将你心中所想画在你面前而已。”
“唐书喜好读书,经子史集各种书籍他都有所涉猎,但偏偏对武学秘籍,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之时却知晓极少,他最难得的便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到心无旁骛,但他极少出手,因此他有什么本事除开公子羽以外,没有人知道。”
“萧剑擅长剑法,他对于天下剑法不但都有涉猎,而且还可以如数家珍般的施展出来,他在剑法上的天赋极高,因此论比剑,迄今为止除开公子羽以外,没有人能击败他,琴棋书画剑,剑虽然排名最末,但他或许是五大高手之中最可怕的一个。”
明月心的话,楚天并没有忘记,不但没有忘记,而且一直记得,自从明月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就涌现了一个念头——或许明月心只不过在提醒他迟早要和这五人交手。
如今念头已成了现实。
这五人的确要和他交手。
当楚天决定要见公子羽的时候,这种事情就不可避免了。
五大高手到底通晓什么武功,楚天根本不清楚。
他没有法子做到知己知彼,不过幸好他也没有处于劣势。
他虽然不知晓对手,但对手也不知晓他,他们在这一方面仍旧是均势。
不过他仍旧是劣势。
因为他毕竟是一个人,对方是五个人。
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他们就这样站着,可已形成了一堵铜墙铁壁,任何人都看得出要越过他们绝不是容易的事,甚至许多人瞧见他们,就已打了退堂鼓,但很可惜楚天不是这种人。
剑已在手。
楚天虽未出剑,但已出手。
走廊屋檐之下,明月心吃着早已准备好的葡萄,目不转睛盯着。
其实这一路上她都很好奇,这位长生剑的传人武学造诣到底有多高,这一路上他都没有法子看出,但如今她必然能看得见,因为琴棋书画剑这五人都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可楚天一出手,明月心还是愣住了。
她不是个大惊小怪的女人,可她还是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楚天居然敢在对方没有人任何破绽之前出手,这种出手,岂非是自寻死路,亦或者说楚天真是艺高人胆大呢?
但不管如何楚天已出手。
他一出手,这一战已无法挽回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剑过人败
俞琴、顾棋、吴画、唐书以及萧剑。
这五人立在哪里就真如一面铜墙铁壁,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大概都会静观其变,可楚天没有,楚天是以变应变。
剑在手,未拔剑,但人已化作一道黑光在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五人面前同时闪过,准备谋定而后动,甚至于迟疑要不要以多欺少的的俞琴、顾棋、吴画、唐书、萧剑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已不得不出手了。
俞琴的身前有一把古琴,有眼力的人可以看得出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焦尾琴。
黑光眼前一闪刹那,俞琴便已取琴。
他其实不是取琴,而是在琴中取物。
他取的是一口匕首。
匕首在手精光四射。
匕首在手,立刻划出冷冽的寒光,如流星划破天际一般的划过。
顾棋没有弯腰,他的面前是棋盘还有棋子,但他不必弯腰取物。
他只是挥了挥衣袖,刹那便有两黑两白四枚棋子破空杀出。
吴画是个和尚,一身长袍,这长袍原本是洁白无暇的,但无暇的白色僧袍上已被画了一副水墨画。
这水墨画画的什么,谁也看不懂,但似乎谁都能看得懂,因为这画重写意,而不重技巧,因此即便一千个人来看,也会看出一千种景致。
楚天一出手,吴画便脱下了僧袍。
他将僧袍拧成一根软棍。
棍成刹那,一副上的水墨画更显一种魔力,只要旁人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再多看一眼,而一旦再多看一眼,这一棍就足矣要了那个人的命。
唐书喜欢读诗,特别喜欢读唐诗,他的手里有一本书,正是李太白文集,上面几乎收集了诗仙了李太白所有的诗文,楚天出招的时候,唐书仍旧在看书。
招式杀来,唐书才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时候,书本就已合上,但书本一合上便已飞出。
一页页书页飘在他的面前,组成了一道纸墙,他则高声吟诵着李太白的一首非常有名的诗文:‘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此时此刻的做法看上去简直不过自寻死路,可他这个自寻死路的做法却让自己活了下来,楚天的杀招居然没有找上他。
黑光一闪,居然找上了萧剑。
楚天也出现在萧剑面前。
萧剑蓄势待发,楚天刚一出现,萧剑的剑就已刺至。
不是一剑,而是瞬间二十八剑。
剑太快,因此只能瞧见寒星乍现,二十八剑已刺至。
这二十八剑只有快狠准三个字。
这二十八剑目的只在于要命。
精准而狠辣的剑法,足矣要命,但只可惜他没有法子要了楚天的命。
剑在刹那间发出,任何人都很难能在这样短的时间中反应过来,即便反应过来了,也很难可以挡下这刹那发出的二十八剑。
楚天也不能。
或许即便吴明大概也不能。
因此无论什么人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不重创,也将狼狈不堪。
楚天原本也应当是这样的,萧剑也认为这本就是结果,因此他有些失望,他甚至愤怒,他认为楚天根本没有资格见公子羽。
可楚天没有重创,甚至根本没有受伤。
剑刺出未刺至时,长生剑如青龙乍现,不但化解了萧剑发出的二十八剑,而且非常精准的刺入了萧剑的胸膛。
剑入体,萧剑便飞了出去。
楚天无意要萧剑的命,因此萧剑只是被击飞重创而没有死。
这一剑是提前发出的,这一剑甚至比萧剑出手的还快,因此这一剑不但破了萧剑的快剑,而且还重创的萧剑。
楚天随剑而动,在其他四人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已找上了第二个人——顾棋!
顾棋一见楚天朝他而来,他双手重重拍在棋盘,漫天棋子纷飞而起,顾棋聚集内力狠狠推出,瞬间近三百枚黑白棋子浩浩荡荡如江海一般涌向楚天。
这一招的确很不凡,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同时发出三百枚暗器,也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以同时挡下三百枚暗器,其实楚天本也没有把握,但他的剑是长生剑。
长生剑本就是天下暗器的克星。
人随剑走,剑光如星雨银河。
黑白棋子还没有触碰到剑就已被分开,仿佛如同仆人瞧见主人一般尊敬,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顾棋没有想到,因此他立刻中剑。
剑入体,血没有涌出,人已飞起三丈,重重砸在地上。
楚天一出手便在电光石火之间,令对手猝不及防之下已损失了两员大将,但剩下的三个人也反应过来了。
俞琴、吴画、唐书都已出书。
唐书的出手很独特,他只是让手中的书页飞起,围绕着楚天四周组成了一个牢笼。这个牢笼很香,这种香气唐书为其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君子香,又名书香!
这种香气当然有毒,任何人闻到这股香气都将很快失去战斗力,江湖上也不知道多少高手因之而惨败,但很可惜楚天的反应比他料想中更快。
楚天忽然斜斜倒下,人再闪电横移便出现在唐书面前。
唐书没有想到楚天的速度居然如此快,楚天杀至身前唐书才反应过来。
唐书眼中闪过了一抹狠色,双手随即动作,他施展出了一套非常精巧的擒拿手要一举拿下楚天,他的擒拿手的功夫本不错,但很可惜也只是不错而已。
他的擒拿手一招半式都还没有施展出来,他就被拿下了。
一被拿下便已分筋错骨。
楚天无意残忍,但他所用的正是鹰眼老七独门绝技分筋错骨手,这种招式本就狠辣,正如鹰眼老七这个人一样。
唐书立刻倒下。
唐书倒下的时候,其他两个人已杀至。
俞琴、吴画!
吴画用僧袍而拧成的长棍对楚天狠狠甩下。
俞琴用一口匕首也远距离攻击楚天!
匕首很短,按照道理来说是不可能远距离攻击的,但俞琴在匕首把手上连了一根尼龙绳,因此俞琴可远距离操控这匕首,这种操控的手法俞琴已非常熟练了,甚至比许多人用手还要更熟练,但只可惜还存在破绽。
不过吴画长棍的配合之下,这种破绽便已消失不见了。
两人出招便已行程了天衣无缝的配合,袭杀楚天。。
楚天长剑在手,他在击倒唐书刹那,吴画、俞琴就杀至,他根本不回头,便发出了剑。
他的剑不是刺出,而是射出!
剑如流星一闪,不但射破了吴画的僧袍,破了吴画的长棍,而且非常精准的刺入了吴画的肩膀,将吴画钉在一株梧桐树上。
剑飞出刹那,楚天身影疾闪,瞬间要抓俞琴射出的匕首。
俞琴面色大变,立刻收起匕首,同时打出三点透骨钉。
楚天身子一偏避开暗器,人随即而动。
他动如雷霆,简直如射出去的弩箭,随着匕首收回的方向落在了俞琴的身后。
俞琴惊骇不已,他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有如此快的速度。
但幸好匕首已在手。
俞琴立刻以匕首刺楚天,但楚天已身影一闪,出现在俞琴身前。
俞琴立刻改变招式对正前方狠狠一划。
他的应变已很快了,但很可惜已慢了。
楚天只是立在俞琴面前,他眼睁睁瞧着匕首刺来。
匕首即将刺中他之前,俞琴倒下了。
他是捂着肚子倒下的。
他肚子上中了暗器。
这不是什么狠毒的暗器,而是一颗石子。
小小的石子。
小小的石子便将俞琴击倒,令俞琴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琴棋书画剑五大高手在楚天面前显得不堪一击,极短时间就已被击倒在地。
若楚天要杀这五人,或许这五人其中至少有两三人此时此刻已死了。
明月心一直在看,也一直在吃葡萄,但楚天一出手,明月心就已忘记了吃,他目不转睛盯着楚天的出手,楚天击倒所有人之后,明月心才反应过来,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声已响起了。
掌声来自于后面的一间小屋。
掌声响起,声音也响起:“好武功,不愧是长生剑的传人,我在江湖上已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阁下请进。”
只有声音,而没有人。
但这道声音已足够了。
楚天听到这道声音就知道这人就是公子羽。
他不是听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因为他瞧见吴画、俞琴等人听到这声音,眼中都已露出了狂热的崇拜之色。
——这个世上除开公子羽,又有什么人会令琴棋书画剑如此崇拜呢?
楚天的心头已忍不住起了波澜,他也在想公子羽到底是怎样的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公子羽
若将武林当成一个王国,那么现如今公子羽无疑是这个王国的国王,关于这点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而且大部分人都心悦诚服的承认。
许多人认为近四十年来,真正算作大侠的人一共也不过三人而已,他们分别是一代名侠沈浪、小李飞刀李寻欢以及他门下弟子叶开。
第一个十年是属于沈浪的时代,第二个十年小李飞刀纵横天下,第三个十年十年是属于叶开,而今的江湖也已是公子羽的天下了。也正因如此,不少人都认为只要公子羽离开江湖,那么他必然是第四个被算作大侠的人。
事实上现如今已有不少人都承认公子羽的确是真正的大侠,甚至不少人相信公子羽和沈浪、李寻欢、叶开他们不一样。
沈浪、李寻欢、叶开行走江湖之时,还有敌手,可公子羽没有,一个敌手也没有,因此很多人都认为公子羽不仅能统辖一个十年江湖,甚至可能主宰江湖二十年乃至于三十年,至少迄今为止江湖上下还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可以和公子羽抗衡的人。
也正因如此,公子羽虽然还活着,但已被奉为传奇,当作神话,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可以不知晓其他所有的事情,但绝对不能不知道公子羽;即便没有行走江湖的人也知道公子羽。
公子羽已不止是个名字,更如昔日的小李探花李寻欢一般已是一种化身,昔日的李寻欢是正义的化身,而如今的公子羽却更多的是权力的化身。
楚天推开屋门便已见到了万千江湖侠士相见但也见不到的公子羽。
楚天望见公子羽时也不得不承认公子羽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人,至少从容貌气质上而论,绝对不可挑剔。
他不但长相气质都非凡绝伦,而且待人彬彬有礼,不过任何人面对他都会感受到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这种距离仿佛在公子羽成为公子羽之前就已存在了,似乎也是在公子羽成为名满天下公子羽之后才出现。
楚天望着一袭白衣,腰悬宝剑,一脸笑容立在窗前的公子羽,他看了很久很久,而公子羽也对着楚天打量了很久,很快无论楚天也好,公子羽也好,他们的脸上都已露出了笑意。
公子羽对楚天微笑点了点头道:“我就是公子羽。”
楚天也点了点头:“我就是楚天。”
公子羽、楚天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明月心已出现在小屋面前,她并没有入屋,而是轻轻的合上了屋门。
屋门合上的一刹那,似乎也将整个世界都已关在屋外了。
屋内,公子羽、楚天他们没有剑拔弩张,他们看上去是最佳的客人以及最好的东道主,他们正在愉快而从容的交谈。
公子羽指了指长生剑,微笑道:“有生以来,我从未想过居然还能瞧见这口长生剑,更没有想到长生剑居然还有了新主人。”
楚天也笑了笑,回应道:“其实有生以来我也从未想过还能见到公子羽,因此这世上任何事情似乎都难以说得清楚,有时候意外就这样非常顺其自然的出现了。”
“不错。”公子羽轻轻叹息道:“年轻的时候我非常喜欢意外出现,因为意外才能逼迫我展现出才能,发挥出潜力,可当我成为名满天下的公子羽以后,我已不希望任何意外出现了,因为意外就会产生变数,而往往许多变数都是我竭尽全力要避免的。”
楚天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笑道:“看来我的出现大概也是变数。”
“是的。”公子羽点头道:“对于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我都了然于心,可偏偏对于你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你虽然籍籍无名,但我看得出你大概比那些所为名门大派的高手还要更可怕,你的出现的确是个变数,而且也是个我竭尽全力想要避免的变数。”
“我明白。”楚天道:“变数的出现代表苦心构建的城堡极有可能因变数而生出变化,甚至于崩塌,因此面对变数最好的方式就是消灭变数。”
这一番话楚天已说得非常直白了,但楚天自己似乎认为这一番话还不够直白,因此还指着自己的鼻子又加了一句:“眼下所谓的消灭变数,当然就是消灭我这个人,只要我消失了,那么我这个变数自然就不存在了,而眼下似乎是你消灭我这个人最好的机会。”
这句话已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不仅是明示,简直就是怂恿——楚天居然怂恿公子羽消灭自己。
这种事情除开楚天大概没有任何人做得出来,而且大概也没有任何人能如楚天这般语气平静,甚至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说出这番话。
“你的确是个变数,一个出现在我意料之外的变数,或许还是一个我也没有法子掌控的变数。”公子羽说得非常诚恳,那双温和而冷淡的眸子中也流露出了真诚之色。
此时此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除开公子羽以外,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了,公子羽也的确是非常人,楚天也一样,这是两个非常人之间的对话,他们之间的交谈有瞧不见的刀光剑影,似乎也随时都将兴起刀光剑影以及腥风血雨。
因此两人虽然举手投足,言辞语气之中都都非常温文尔雅,但这场温文尔雅或许就是一场狂风骤雨到来的前夜。这一点正如同嗜杀的猛虎在狩猎之前,永远显得那么美丽而威严。
楚天是能感受到公子羽带来的压力的,而公子羽也同样从楚天的身上感受到了压力,公子羽出道至今除开最初面对几个棘手对手以外,世上已再没有任何人能给他这种压力。
面对压力,他是兴奋,也是高兴。
压力出现的同时,也代表着动力,如今公子羽已有了动力。
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
楚天道:“不能掌控便毁灭之,你应当毁灭我。”楚天也说得很诚恳。
“你说得不错。”公子羽也很真诚说道:“虽然你现在还没有法子对我产生威胁,但他日你若和我为敌,那么你必然会对我产生极大的威胁,如今在我的地盘上,我要杀你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除掉你。”
楚天笑了,这种时候本不应当笑的,可他偏偏笑了起来。
楚天笑得没有任何勉强之意,而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开怀大笑,不过这种笑容之中已有了一种凌厉且恢弘的气势。
笑声毕。
楚天微笑道:“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只是想过要杀,而并不打算要杀我了,是么?”
“是。”公子羽斩钉截铁道:‘倘若在三年前,我或许已毫不犹豫除掉你了,你应当也知道除掉一个人的法子并非一定要杀那个人,而我这种人要除掉一个人,至少有十七八种有用的法子,毕竟我是公子羽。’
这点公子羽是没有任何夸张的,因为公子羽这三个字本就代表无尽的权力以及至高的地位,现如今江湖上下已没有任何人能比公子羽更有名更可怕,也没有任何人比公子羽的权力最大了。
有许多事情公子羽根本不必亲自动手,便有成百上千的精英好手愿意为公子羽抛头颅洒热血,做成这种事。
“我相信,没有一丁点怀疑。”楚天道:“三年并不算太长,为什么才短短三年不到,你就改变了想法呢?”
公子羽轻笑道:“你认为我为什么会改变想法?”
这个问题公子羽居然抛给楚天。
楚天本是不可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
楚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认为我知道?”
公子羽浅浅饮了一杯酒,淡淡道:“倘若你一点也不知道,那你大概也不配坐在我的面前了。”
这句话很风轻云淡,但很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屋中都已变得杀机四伏,甚至十面埋伏了,这一瞬间,楚天甚至感觉自己已陷入了杀阵之中了。
楚天不说话,他低头望着面前的酒杯,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
“我只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楚天已抬头,望着公子羽,指着公子羽的脸道:“为什么名满天下的公子羽要以面具示人呢?”
公子羽不说话了,嘴角的笑意也不见了。
同一时间,楚天感觉屋子仿佛已在结冰,这一瞬间,楚天甚至感觉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之中,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而公子羽也很快就开口了。
“你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公子羽说完只做了一件事,他撕掉了脸上的面具,因此楚天见到了公子羽真正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四章、公子羽不是公子羽
楚天一入屋就见到了公子羽,公子羽的长相气质无可挑剔,最为重要的还是公子羽非常年轻,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足矣用来形容公子羽的非凡长相与气质,他看上去最多也不过三十岁而已,甚至第一眼看上去公子羽不过二十出头,和楚天似乎差不多大。
可当公子羽撕下面具之后就不一样了。
面具下的容颜和面具相差的并不算太多,甚至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面具下的脸孔至少要老了三十岁,布满了皱纹。
此时此刻的公子羽看上去已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岁的老人。
公子羽揭下面具之后冲着楚天又笑了笑,原本他笑起来是很爽朗的,但此刻已不是爽朗而是深邃与睿智。
此时此刻的公子羽仿佛已瞧遍了世间之事,看尽了沧海桑田,这一刻,楚天甚至想到了吴明,两人之间或多或少有些相似之处,至少他们对于人看得实在太穿太透彻了。
楚天打量公子羽,公子羽也在打量楚天,因此公子羽发现楚天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是那种震惊,仿佛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情都已不值得他震惊了。
公子羽有些失望,但也很满意,因此他又笑了笑,才说道:“如今你是不是已明白了?”
楚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我至少看出了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的你已是个老人了。”
公子羽承认:“是的。”
楚天道:“一个人无论多么有名,都将老去,而一旦他老去,自然会有人取代他,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是么?”
“是。”公子羽赞赏看了楚天一眼:“你果真是个聪明人,果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楚天笑道:“我虽然有些明白,但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你哪里不明白?”
楚天道:“三年不足以让一个人变成老人,也不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若是三年前你要杀我,可现在你偏偏不想杀我了,这是为什么?”
公子羽淡淡道:‘很简单,因为我已老了。’
楚天捕捉到重要讯息:“三年前你没有老?”
公子羽点了点头,忽然问楚天道:“你看我多少岁了?”
楚天沉吟了一下道:“若以你的外貌而论,你看上去已有六十了。”
公子羽点了点头,而且也轻轻摸了摸脸上的皱纹,叹息道:“这和我的判断是一样的,可实际上我才三十三。”
楚天忽然不说话了,他只是看着公子羽,过了好半晌才道:“昔年伍子胥逃避楚王追杀之时,曾一夜之间白了头,整个人仿佛已苍老了三十岁,你的情况似乎和他一样?”
“似乎是的。”公子羽笑着道:“不过我的情况比他好一些,至少我只老了二十多岁,但也很可惜我老了二十多岁。”
楚天明白公子羽的意思道:“如今你已主宰了江湖将近十个年头,迄今为止也未逢敌手,因此你若还有二十年的时光,必然可以再主宰江湖二十个年头,是么?”
“是的。”公子羽淡淡道:“这本就是我的心愿,但很可惜,如今我虽然只不过三十出头,但现在我已是个六十岁的老人了。”
楚天道:“既然你已是六十岁的老人,那么为什么不退出江湖呢?近四十年来,江湖公认的大侠只有三个,沈浪、李寻欢、叶开,你若退出江湖,那么以你过往的成就,必然是公认第四个大侠,成就也绝不逊色于沈浪、李寻欢、叶开他们,因为你所在江湖的这十年,江湖比前面三十年都要太平。”
“你说得不错,但有一点你错了。”
“哦?”楚天道:“我哪里错了?”
“正因为江湖太太平了,以至于江湖人很难会记得公子羽的好处,因此未来江湖人对公子羽的评价必然是比不上前面的人。”
楚天也同意,因为人性本就如此。
楚天道:“你可以令江湖太平,以你的才智也可以令江湖不太平,而你若再出手平定乱局,那么江湖人对你的评价就不一样了。”
公子羽哈哈一笑,这是他最近这几年来笑得最愉快的人道:“你似乎并不是那种非常有原则的人?”
楚天淡淡道:“人生在世原则太多,想得太多,那么也就太疲惫了,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就可,至于其他,何必在乎。”
“不错。”公子羽道:“其实你的这种想法我未尝没有想过,甚至不止一次想过,但每次我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一个人。”
“谁?”
公子羽第一次露出了尊敬与感激的情绪:‘我的师尊沈浪。’
楚天不说话了,他已明白。
公子羽道:“师尊被人尊称为一代名侠,他也的确是真正的大侠客,一直以来也都行侠仗义,为武林主持正义,他也一直这样教诲于我,因此他虽然已不在江湖,但他老人家的教诲我却不能忘记,因此这种事情我不能做,也做不出来,我若做了,也就不配成为他的弟子了。”
楚天不说话,但已到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公子羽道:“仅仅这句话就值得我敬你一杯。”
公子羽微笑,一饮而尽。
“不过我并不甘心,甚至非常不甘心,因为我这一生之中还从未遇上过真正的敌手,我不想就这样被打倒。”公子羽道:“因此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又会浮现另一个人。”
“谁?”
“我的二师尊王怜花。”公子羽的神情仍旧非常尊敬。
楚天愣了一下道:“是不是和名侠沈浪亦敌亦友,也亦正亦邪的千面公子王怜花?”
“不错!”公子羽道:“正是他,二师尊他是个无所谓正无所谓邪,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只为达成目的而不折手段的人,因此如若他面对我的处境,大概会用上你所说的这种法子,甚至于更凌厉狠毒。”
这一点楚天是完全相信的,因为楚天也知晓不少王怜花的事情——当年倘若王怜花遇上的不是沈浪,那么江湖上大概会再出现一个大魔头,而不是隐遁江湖的千面公子。
楚天轻笑道:“可你终究还是没有做这种事。”
公子羽淡淡一笑道:“我虽然不想做这种事,但我的确想延续公子羽的传奇,但以我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即便主宰未来江湖格局,可也很难能以这种面孔见人了,因此我不得不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公子羽盯着楚天,一字一句道:“公子羽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这个名号虽然因我而起,但公子羽未必一定要是我,你也可以成为公子羽,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公子羽。”
楚天愣了一下,已完全明白公子羽的意思了,他沉声道:“你让我来见你,是因为你已有让我成为公子羽的想法?”
“不错。”公子羽,他沉声道:“公子羽可以不是我,但公子羽必然要主宰江湖,必然要成为江湖上一个任何人都逾越不了的传奇,因为公子羽就是公子羽,我的确想你成为公子羽,你有成为公子羽的资格。”
声音落下,屋门已被推开了。
推开屋门的人是明月心。
明月心推开屋门的时候已在笑,但笑着笑着,眼泪就已流了下来。
公子羽眼神本一下子凌厉起来,可瞧见明月心就又温柔了,随即又慢慢低下了头,身上流露出一种沉痛的气质。
明月心只看了公子羽一眼,就没有看了,她知道公子羽不想她看到那张苍老的面孔,因此她看向楚天,她进门关门看向楚天,随即也就慢慢开口了。
今日这次见面虽然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场很寻常的见面,可这场见面已必然影响江湖的格局。
第一百八十五章、江湖名人榜
明月心看着楚天,她的眼中还有泪光,但人已没有流泪了。
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已说不出的坚毅与坚定。
她对楚天慢慢说道:“倘若你有本事,那么你就是公子羽。”
“什么意思?”
明月心道:“也没有什么意思!只要你成为了公子羽,那么你就可以享用公子羽的一切,权力、财富、地位以及所有。”明月心说着又笑了笑,笑得有些暧昧:“包括我,因为我只是公子羽的女人。”
楚天没有看明月心,而是望向公子羽。
他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但他已问了。
公子羽也已点头。
公子羽道:“桌子说得不错,只要你能成为公子羽,你的确可以得到我的一切,包括她,因为她永远都是公子羽的女人。”公子羽说得很风轻云淡,似乎早已将世上的一切事情都已看开了,已什么都不在乎了,而明月心也笑得很愉快,似乎认为这本就是很寻常不过的事情。
楚天冷冷道:“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非凡的诱惑,极少有人可以抗拒得了这种诱惑。”
公子羽笑了笑道:“这是事实,不过想要成为公子羽也绝不是容易的事,你虽然有资格成为公子羽,但不是唯一有资格成为公子羽的人。”
楚天道:“因此我只是你人选中的一个而已,除开我以外,你当然还有不少人选,是么?”
“不错。”公子羽道:“我的人选实在不少,但无论如何我都奉行一个原则。”
“什么原则?”
公子羽的神情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冷酷,声音也带着杀气:“公子羽必然是江湖上最厉害最可怕的人,若不是最厉害最可怕的高手,又怎么有资格成为公子羽”
楚天完全明白公子羽的意思。
他道:“过去公子羽是江湖上最厉害的人,虽然公子羽已不是原来的公子羽,但这一点却是不可能变化的,是么?”
“不错。”公子羽道:“无论身上出现多少位公子羽,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出变化。”
楚天点了点头:“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你不太明白我如何能挑选出最厉害的公子羽?”
楚天点了点头道:“不错。”
公子羽盯着楚天道:“迄今为止我只告诉过两个人,希望他们能成为公子羽,其中一个就是你,还有一个人的名字你或许听过,他就是燕南飞。”
楚天当然听过这个名字,这一路上明月心也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名字。
楚天淡淡道:“但你看重的人选当然不止我们两个,是么?”
“当然不止。”公子羽道:“我看重的人一定要是非常可怕的人,第二年纪最好不过超过四十,可以主宰江湖至少四五个年头,具备这两点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准确来说我一共看中了十三个人。”
“十三个?”
公子羽补充道:“包括你一共十四个。”
楚天道:“十四个人之中当然只有一个是公子羽。”
“当然。”公子羽道:“公子羽只能是最强的一个。”
“你如何让他们自相残杀,成为最强的一个?”
公子羽笑了笑,他将一本小册子递给楚天。
小册子上只写了十三个名字,这其中有燕南飞,也有傅红雪,还有杜雷等不少人。
楚天盯着册子瞧了半晌,忽然道:“昔年百晓生曾谱写兵器谱排列天下高手,他的评排虽然公平,但还是引起了一系列的争斗厮杀。”
“不错。”公子羽又露出了赞赏之色,他不得不承认楚天实在是个聪明人:“一个人身在江湖,当然是不可以轻易服气别人的,而没有法子服气别人,那么也就只要击败乃至于击杀他们。”
楚天道:“你所写的虽然不是兵器谱,但也相差无几,只要这册子放出去,那么也必然可以取得和兵器谱一样的效果,是么?”
“不错。”公子羽道:“这虽然不是兵器谱,但我也为他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江湖名人榜!其实三个月前我就已写好了,也已准备发出去的,但不久之前桌子送来了长生剑,因此我才按住没有发出去。”
楚天淡淡道:“你没有发出去当然是因为你想看一看我是不是有资格成为其中之一,是么?”
“不错。”公子羽道:“今日一见,你的确有资格成为这其中之一,因此你的确有资格列入江湖名人榜之列,但你的名字是不是要列入这册子我并不会擅自做主,要看你是不是愿意。”
楚天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一字一句道:“我若不愿意,你就不会列入?”
公子羽点头:“不会!不但不会,而且我也会立刻送你离开,并且就当从未和你见过面,我也希望你将屋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忘记,而且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希望我不要插手这件事?”
“不错。”公子羽道:“我的手段虽然有些不光彩,但你也应当明白,即便我不列出名人榜,这些人迟早也会交手,我只不过是促成这次交手而已,何况人在江湖本就应当将自己当成一个随时都要死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天道:“我也完全清楚你的想法,因此我当然随时都可以走,随时也可以留下,是么?”
“不错。”公子羽道:“该说的我都已说了,如今你可以做出选择了,你可以随时走,也可以留下,不管你是走还是留下,都随你。”
楚天不说话了,他默默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成为公子羽的确是一个极难可以抗拒的诱惑,因为一旦成为了公子羽,那么就得到了世人求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事物——金钱、美色、权力、名望,等等这一切!
人生在世,所求岂非本就如此?
可成为公子羽也是非常痛苦的事。
因为成为了公子羽,那么就失去了原本的自己,因此这样岂非也就成为了傀儡?
这些事情楚天都想到了,而且对于楚天来说成为公子羽的确不是什么抗拒不了的诱惑,甚至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这一刻他还在迟疑。
沉默了许久,他望着湛蓝天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终于慢慢转过身道:“我大概还没有打算成为公子羽。”
公子羽眼中闪过浓浓失望之色,但很快消失不见,只是叹息道:“因此你准备走了?”
“不是。”楚天盯着公子羽一字一句道:“虽然我还没有打算成为公子羽,不过我不介意卷入你的计划之中。”
“你的意思是?”
楚天淡淡道:“公子羽当然是世上最强的那个人,倘若我不成为公子羽,我若击败了那些成为公子羽的人,那么这个世上除开你以外,还有什么人有资格成为公子羽呢?”
公子羽深深看了楚天一眼,他已完全明白了楚天的意思,因此他笑了起来道:“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不介意成全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楚天淡淡一笑道:“准备什么?生、死?你以为我很在乎这一切吗?”
公子羽叹息道:“你不在乎,你当然不在乎,你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楚天摇头道:“你错了,我至少在乎一件事。”
“什么事?”
楚天抬头望着苍穹,悠然道:“我想早一点成名于江湖。”
公子羽不说话,但若有所思。
第一百八十六章、他喜欢兰花
屋中只有公子羽、明月心两个人了,楚天已走了。
两人静静立着,谁也没有说话。
大概在三年之前,他们独处之时就是这种状态,无论公子羽也好,明月心也罢,他们都已习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子羽忽然慢慢带上了那张精致的面具,这面具上的容颜是三年前的,他准备带上去,以这张面具面对明月心,但明月心拉住了公子羽的手。
公子羽顿时僵住。
明月心望着公子羽淡淡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无论公子羽变成什么样子,公子羽终究是公子羽。”
公子羽不说话,但那双已令天下高手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手已在颤抖,这只手可以轻而易举杀死江湖上的任何一个豪杰,可这只手却在她纤纤细手之下已颤抖,这种事情没有人想得到,即便想到了也没有人相信,可偏偏出现了。
公子羽这一刹那甚至涌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公子羽便扼制住了这些情绪。
公子羽收起了情绪,他忽然将自己变成一个冰冷的机器,绝对无情,他道:“你怎么看楚天?”
明月心沉吟了一下道:“他是个看淡了生死而且非常有故事的人,而且他说的似乎也是实话,他已想要成名了,但奇怪之处也正是如此:按照道理来说他这种人本不应当在乎名声。”
公子羽淡淡道:“不在乎成名的人忽然要想成名,这其中当然有一个他不得不成名的原因。”
“是的。”明月心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打量观察他,因此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明月心道:“他很喜欢花,每次路过花丛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多看几眼。”
公子羽皱眉道:“他不是那种风花雪月之人,或许他不是喜欢花,而是在思念那个喜欢花的人。”
“不错。”明月心微微一笑,她相信公子羽容颜虽然苍老了,但头脑也仍旧如昔日那般绝顶,世上当然也极少有什么可以瞒得过公子羽:“起初我本以为他喜欢的是花,但后来我发现不是每次有花的时候他都会看,这一路上他看了许多次花,但也错过了许多次花,而他看过的许多次花之中都包含了一种花。”
“什么花?”
“兰花。”明月心道:“那是他看过许多次花之中唯一包含的一种花,而且也是他每次着重打量的兰花,但这兰花到底代表什么呢?”
公子羽沉吟了半晌,缓缓道:“据我所知能冠以兰花的高手以及女子并不算多,特别是女子,那都至少是上一辈的江湖人,而男子如今行走江湖的也只有一个叫兰花君子的铁兰君而已。”
“不错。”明月心道:“我也曾在楚天面前提起过这些人,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因此楚天看兰花并非是因为这些人,结合今日他要成名的打算来看,或许他在找人,找一个他在昏迷之后失散的人,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女人。”
公子羽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为什么你认为他要找的是女人?”
明月心冷冷道:“因为他望着兰花的时候很温柔,因此除非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否则他要找的必然是个女人。”
公子羽点了点头:“他找不到那个女人,因此只要他成名了,那么那个女人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也就会来找到他,到时候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错。”
此刻如果楚天在这里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只会,这的确是楚天的想法。
楚天的确想找人,他要找公孙兰!
虽说楚天感觉公孙兰的确已前往另一个世界,但或许公孙兰因某种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个世界呢?因此不管如何楚天都要尝试一下,倘若公孙兰真在这个世界,那么他也不用想法子离开这个世界了,因此楚天当然要成名,不得不成名,而且还必须成为轰动江湖的名人。
明月心望着公子羽道:“不出意外,这便是他要快速成名的原因,如今我们已把握了他的想法,接下来要如何做?”
公子羽淡淡道:“当然是让他成名。”
“为什么?”
公子羽淡淡道:“倘若他不成名,我又如何能将他列入江湖名人榜之列呢?”
明月心面色变了,他盯着公子羽道:“你真要将他列入江湖名人榜?”
“是的。”
明月心声音更冷了:“他已拒绝成为公子羽了。”
“我知道。”公子羽淡淡道:“正是因为他已拒绝成为公子羽,我才要将他列入江湖名人榜。”
“我不明白。”
公子羽对明月心笑了笑,眼中又流露出惊人的神采,淡淡道:“你很快就明白的,现在我们只需要想一个能让他快速成名的法子。”
明月心不说话,但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了。
她的情绪激动是因为公子羽眼中流露出的神采,公子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露出这样浓烈的生气了,明月心几乎都已忘记公子羽是个有生气的人了。
公子羽有了生气,明月心也有了生气。
公子羽当然看得出明月心的情绪,他的心又沉了下去,他说不出的愧疚,但却不能将愧疚表现出来,他看上去仍旧冷静,可已说不出的伤感。
两人又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月心总算开口了。
明月心淡淡道:“其实你应当也明白,成名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人,杀一些非常有名非常可怕,甚至许多人都认为杀不死的人,只要他杀了这些人,那么即便他不想成名也不行了。”
“不错。”公子羽悠悠然道:“那么我们应当安排什么样的人来给楚天杀呢?”
明月心道:“至少这些人要绝对可怕。”
楚天已躺在木榻上休息,
他虽然躺下了,但一双眼睛还是打量着手里的剑。
——长生剑。
楚天自进屋以后就一直在打量这口剑。
他也一直在思忖一个问题,是不是这口长生剑碎裂,那么是不是也能成就破碎虚空呢?这个念头一浮现就遏制不住了。
楚天握住这口剑的时候还有一种感觉。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感觉这口剑仿佛在传达一些什么讯息,但他无论如何也难以解答这些讯息,他唯一明白的便是这的确是一口不凡的宝剑。
这个时候公子羽、明月心也已商议好了,他们已商议好如何让楚天成名了。
——他们决定让楚天杀一个一向只有杀他人而没有人敢杀他的人,一个任何人都杀不了的人。
只要楚天杀了这个人,那么楚天即便不想成名也不行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屠夫
世上最难杀的是人,最容易杀的也是人。
楚天要杀的人,当然是个非常难杀的人,当然也是个该死之人。公子羽将一份名册交给楚天之后,对楚天道:“名单上的九个人,每个都是江湖上非常可怕非常了不得人,要杀他们绝不是容易的事,只要杀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你都将成为轰动一时的大人物,当然我要你杀他们并非仅仅是因为你是杀了他们就能成名,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原因——他们都是该杀该死的人。”
楚天很快将名单扫过一遍,淡淡道:“既然他们都该死,为什么还没有死?”
公子羽道:“因为他们虽然该杀该死,虽然想杀他们的人如过江之鲫,可敢杀他们且有本事杀他们的人却寥寥无几,因此他们还没有死。”
楚天又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道:“难道你也没有本事杀他们?”
“我有。”公子羽回答的爽快:“但像我这种人已不能轻易出手,更何况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但从未在我的地盘上犯事,甚至极少出现在我的地盘上,因此我即便想杀他们,也难以寻到机会。”
楚天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道:“看来一个人有名虽然有好处,但有名也有诸多烦恼,至少在杀人这一块就没有法子痛快。”
“是的。”公子羽道:“统辖一个江湖是没有法子完全做到快意恩仇的,因为统辖一个江湖就如同统辖一个王国一样,王国上下所有人都未必是好人,你虽然想要杀尽恶人,但永远没有法子杀尽,你只有用你定下的法律条文来限制他们,一旦有人逾越了他们,你才能动手,否则你随意出手便会将你构造的王国崩塌,到时候江湖就会更混乱了。”
“我明白。”楚天道:“你虽然是江湖这座王国的国君,但你也不能滥用你手中的权力,你也必须克制,唯有如此才能保持王国不会破碎,江湖才能太平。”
“是的。”公子羽眼中露出一抹伤感之色:“我在成为名满天下的公子羽之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正因为我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这个江湖才太平安稳了一下,可有时候我宁愿不要明白这个道理。”
“但你还是明白了。”楚天冷冷道:‘但不管如何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算得上真正主宰了这座江湖,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比起沈浪、李寻欢、叶开来说更难得,因为他们从未想过主宰江湖,可江湖就如同王国一样,需要有人执掌,一旦没有人执掌,那么便会无法无天,无所顾忌。’
公子羽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激动之色,微笑道:‘因此你认同我执掌江湖的理念?’
“当然!”楚天道:“至少从事实上看来,有你存在的这个江湖的确比前面三十年太平安稳太多了。”
公子羽深深看了楚天一眼,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也已流露出了感激之色。
这种感激是一种遇上知己的感激,正如同昔年伯牙遇上钟子期一样,当今武林虽然人人都尊敬惧怕公子羽,但却也没有几个人了解公子羽,甚至不少人都在暗中诅咒公子羽早点离开人世间,因为他们想要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他们不想被人限制,可公子羽就是他们头顶上的死亡之剑,只要他们越过了公子羽定下的铁律,他们就非死不可。
公子羽很快收起了情绪,他问道:“名单上的九人都是一等一非凡的人物,他们有些绝顶聪明,有些阴险狡诈,有些手段毒辣,有些行踪无定,有些残酷嗜杀,还有一些人甚至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的正面目,但他们都是可怕的人物,你选中了谁,我可以帮你调查他们的讯息。”
公子羽将名单递过来之后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了,此时公子羽虽然开口了,但楚天还是没有看。
楚天只是淡淡道:“我不必选。”
“不必选?”公子羽不明白:“为什么不必选。”
楚天淡淡道:“你都已为我选了,我又何必再选?”
公子羽明白了,他问道:“因此你选中了他们九个人?”
楚天淡淡道:“你既然已为我选了他们,我又何必再推脱呢?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是不是都该死?”
“是,他们绝对该死。”公子羽拍了拍手,明月心推开门,她的穿着打扮仍旧说不出的清淡,气质仍旧说不出的优雅,她不是那种看上去很倾国倾城的女人,但给人感觉很舒服,而且愿意永远和她相处在一起。
明月心是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宗进屋的,她一进屋便将这些卷宗放在楚天面前的桌上,随即也立刻开口道:‘这是他们这些年来所犯下的命案,他们其中大部分所杀之人都不是因江湖恩怨,若是因江湖恩怨而杀人,那么没有任何人能有资格评判他们,他们有时候杀人简直随心所欲,甚至于连寻常人也不放过,因此他们这种人实在是该死的。’
楚天没有说话,他是打开了一卷卷宗。
这卷卷宗上记载着一个个江湖上下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人。
楚天很快扫过,随即又陆陆续续查看了七八份卷宗,终于他没有再看了,他已望向公子羽道:“看来他们这些人的确该死,很好。”
“你是不是准备杀他们了?”
“是的。”
公子羽皱眉道:“你需要情报,我可以帮你打探他们的讯息,但我绝不会派人帮你出手。”
“我知道,这是你的原则,我很明白。”楚天淡淡道:‘而且我根本没有想过让你出手帮我。’
公子羽沉默了半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杀他们九个人,其中你只需要杀他们其中一个就足矣成名了了。”
楚天淡淡道:“很简单,第一,我认为他们该死;第二,我有本事杀他们;第三,我的剑已许久没有饮血了,而他们这种人的鲜血适合我的剑,因此我要杀他们。”
公子羽看了楚天很久,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九个人够不够你杀?”
“大概不太够。”
公子羽又道:‘那么你介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他们是不是该死?”
“是。”公子羽道:“若不是该死的人我也不会让你杀,若不是该死的人你也不会杀,是么?”
“是!”楚天道:“他们是不是很难杀?”
“是的。”公子羽道:“极少有人能杀他们,也极少有人敢杀他们。”
楚天笑了,道:“很好,如果是这种人你可以交给我,我一向多多益善。”楚天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已走出了大门,屋中又只有明月心、公子羽两个人。
明月心呆呆望着楚天的身影,过了好半晌才叹道:“你说他到底算不算是个侠客?”
“算。”公子羽不假思索道:“他若做成了这件事,那么他必然算是侠客,不过他看上去更像屠夫。”
“屠夫?”
“是的。”公子羽淡淡道:“在他眼中,一切该死的人都只不过是他案板上的鱼肉牛羊而已,一个人可以将那些个强人当成鱼肉牛羊,这种人不算屠夫算什么呢?”
明月心也点头,娇笑了起来道:‘他或许算得上世上最厉害的屠夫了。’
“是的。”公子羽道:“因此我也越来越期待他的表现了。”
公子羽眼中也一闪而过激动的光。
心如止水的他已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不过当他望向明月心的时候,心又沉了下去,但很快他又恢复成了心如止水的公子羽。
因为他是公子羽,因此他不得不如此。
第一百八十八章、剑不留命
无论做任何事,情报都是非常重要的,有时候甚至一丁点情报的差错,都将导致结果的天差地别。
公子羽非常重视情报,故而布下了遍及天下的消息网络,因此普天之下极少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得过他的,但世上没有无所不至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人,因此即便公子羽也有一些人事物是知晓不多了。
此番楚天所杀的九个人,公子羽对他们的了解都不算太多,甚至有些只能算得上粗浅,因此这一次杀人行动随时都可能会变成被杀的惨剧。
杀人和被杀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可以杀人,别人当然也可以杀你,你是否能杀得了人亦或者说人是否能杀得了你,而这一切都取决于谁强谁弱。
这世上任何事都是如此。
楚天杀人之前就已做好被杀的准备了,他通常在杀人之前都会定下一系列的计划,这些计划或许未必用得上,但计划不得不定下,因为计划代表后路,计划也代表生机。
楚天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一直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当然是明月心。
明月本无心,何来明月心,明月心这个名字当然不是明月心原本的名字,正如同公子羽原名也未必叫公子羽一样,不过对于楚天来说明月心原名叫什么,有什么样的过去,都不重要,楚天只在乎明月心提供的消息。
明月心会将一个个该杀之人的消息告诉给楚天,而楚天也便制定下计划杀人,两人之间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种合作关系,可无论楚天还是明月心都清楚彼此不是合作关系。
明月心除开为楚天寻到那些该杀之人以外,她还在做一件事——记录楚天杀人前后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用出的每一种招式、手段。
对于她来说,这才是她会跟在楚天身边最为重要的原因,而这些收集而来的消息都会送到公子羽手中。
明月心没有偷偷摸摸做这种事,而且光明正大做这种事,而且明月心发现楚天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楚天似乎什么都不在乎,楚天只在乎杀人。
明月心和楚天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这不长的时间之中,明月心已不止一次对楚天生出了惊讶震撼的情绪。原本她以为公子羽或许是天下间最奇特的人,如今瞧见楚天,她发现或许楚天才是天下间最奇特也最孤独的人。
明月心常常会涌现出奇怪的感觉——她明明和楚天很近很近,可却感觉楚天仿佛已再天边,即便楚天和她相谈正欢,但两人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堵无法击破的高墙,楚天似乎已自身封死在高墙之中了。
女人喜欢幻想,明月心也时常因此而产生遐想,她想到了楚天时常盯着兰花痴看的神情,她时常想到那从未见过面的女人——楚天会变成现如今这种模样,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呢?想到此处,明月心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生出了一种嫉妒的情绪。
明月心有些恍然,随即就感觉好笑。
她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这种情绪出现,她甚至已经不将自己当成人了,一个不是人的人怎么还能有人的情绪呢?想到这里,明月心也不知道怎么流泪了。
这段时间明月心流泪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但她没有哭,一次也没有哭,只是无声无息的流泪。
楚天心细如发,对于这一切当然瞧在眼中,但她也只是瞧在眼中,他没有任何安慰。
诚然明月心是个很好看很温柔很优雅的女人,楚天也不否认有时候会对明月心生出遐想,可这也只不过是来自于男人的本能而已,但楚天从未想过会对明月心动手动脚,虽然明月心似乎并不在意,可楚天并不是一个没有任何底线的人。
他好色,他风流,但不下流。
有些事他可以做,但有些事他绝不会做。
因此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明月心,甚至连触碰明月心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和明月心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因为明月心不是他的女人,也因为明月心有男人,而且心有所属,这种情况之下楚天当然不会动明月心。
这段时间楚天还发现了一件事——长生剑。
他已用长生剑杀了四个人。
四个江湖上公认非常可怕的人,这四个人都是公子羽精挑细选的,他们各有本事。
以下是四个人的资料。
罗啸虎,四十岁。
纵横河西之独行盗,使刀,极自负,自命为江湖第一快刀。
独身未娶。
三月十七,楚天杀罗啸虎。
xx
诸葛断,五十岁。
关西‘罗一刀’衣钵传人,冷酷多疑,好杀人。
鳏居已久。
本曾娶妻三次,妻子三人皆死于其刀下。
无子女。
三月二十一,楚天杀诸葛断。
xx
一枝花千里香,二十九岁。
采花贼,擅长轻功迷药。
独身未娶。
三月二十六,楚天杀千里香
Xx
叶轻舟,三十五岁。
巨匪,曾前后二十一次下山洗劫,其中有七次下令屠杀村庄,擅用铁戟,自命银戟温侯吕凤先第二。
独身未娶。
四月初一,楚天杀叶轻舟。
楚天每次杀人的时候,明月心都在,因此楚天每次出手的时候,明月心都看见了。
可明月心虽然看见了,但没有看清楚,因为楚天拔出长生剑,灿灿青光一闪,人就倒下了。
没有人能挡得下楚天一剑,而剑光才璀璨太夺目,也瞧不见剑的长短形状利钝。
明月心虽然也是高手,但也还是看不清楚天的出手,而且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明月心——楚天杀这些江湖上极扎手的人物,根本没有用全力,因为这些人还不配他用全力。
不过明月心相信这第五个人,楚天已不得不用上一些实力了。
四月初四,楚天、明月心来到了一间小小的茶馆,在这里明月心讲述了第五个人的资料。
这次要杀得人比前面楚天所杀的四个人都要可怕,但楚天根本不在乎,他甚至很高兴,因为这段时间他已发现了一件事,腰间的长生剑也在杀人之后饮血,这似乎也是一口饮血的宝剑。
这口剑令楚天瞧见离开的希望,因此对于楚天来说只要该杀该死的人,他都可以杀,都愿意杀,他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敢找上他,那么就非死不可。
明月心和楚天在一起越久就越容易生出一些本不应当生出的情绪,也越来越有生气,最近这段时日明月心也都在尽力克制这一点,现在她还能克制得住,那未来呢?未来是不是也还能克制得住呢?
明月心没有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但至少这一刻她已完全控制了情绪。
明月心道:“罗啸虎、诸葛断、千里香、叶轻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你能杀了他们的确不容易,不过你要杀得第五个人却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可怕,或许算得上世上最可怕的人了。”
楚天有些惊讶,淡淡道:“为什么他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明月心道:“只要他练成了那种武功,或许他算得上是世上最可怕的人,因为那门绝技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人可以破解。”
“什么绝技?”
明月心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可知道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楚天点了点头,淡淡道:“我大概明白你说的人是谁了。”
“你知道?”
楚天道:“是不是多情子?”
明月心点头。
楚天露出了兴致,他知道终于遇上一个有趣的对手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多情子,三十五岁。
本姓胡,身世不明,幼年时投入西方星宿海门下,少年时武功已有大成,所练“天绝地灭大搜魂手”为武林七大秘技之一,杀人无数。
独身未娶。
二月入关,辱杀妇女六人。
明月心对于多情子的过去并没有多作讲述,只是简简单单介绍了多情子入关以后做的一些事情,随后明月心问楚天:‘这种人该不该死?’
楚天道:“他是不是该死我不知道,但我已有杀他的理由。”
明月心很满意这个答案,而且越来越欣赏楚天这个人了。
她发现楚天尽管在做行侠仗义的事情,可从不标榜自己在行侠仗义,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因为我认为你该死,因此你便死,仅此而已。
仅仅就这一点而论,明月心就不得不十分欣赏楚天,因为这种人在江湖上实在太难了。
现如今江湖人要杀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仇人,也会为自己寻上无数个理由,最好贴上替天行道的名头,可楚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楚天对于明月心的情感一无所知,他也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我问道:“据我所知‘天绝地灭大搜魂手’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七种功夫中的其中一种,是么?”
“是。”明月心点头道“多年前就有一种传言,任何人若能修炼成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上的武功,那么必然可以无敌于天下,这句话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能练成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的七种武功,何况多年之前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早已消失于江湖上,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
“什么是事实?”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一共记载了七种极可怕极邪恶的武功,据传此书成时天血雨,鬼夜哭,而写下此书的人也在写到最后一个字时吐血而亡,但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的七种武功迄今为止似乎只有两种流传了下来,其中一种就是天绝地灭大搜魂手。”明月心道:“无论什么人练成了这七种武功其中任何一种,都足矣称雄于江湖,这一点是绝对不假的。”
楚天点了点头:“看来多情子应当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是的。”明月心道:“我们甚至怀疑倘若他将天绝地灭大搜魂手这门武学融会贯通,臻至化境,或许真天下无敌了,因此我才有意提醒你。”
“我明白。”楚天淡淡道:“但他无论是什么人的人,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
“是的。”楚天慢慢喝了口茶,淡淡道:“死人岂非都是一样的。”
楚天说得很随意很从容,多情子是个非常可怕的人,可这样一个人仿佛在楚天眼中如此微不足道,而更不可思议的还是明月心居然没有任何怀疑,这一点明月心也感觉奇怪,或许事因为她已看见楚天杀了太多太多的人了吧。
明月心望着楚天,她甚至已涌现了一种冲动,她甚至想要刨开楚天的心瞧一瞧看一看,她想知道这个世上什么事情才能引动这个男人的情绪,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种拥入这个男人怀中的冲动,但她毕竟是个理性的女子,她很快克制了这种冲动。
明月心故意以一种很冷淡的语气道:“这个茶馆的茶怎么样?”这个问题实在非常突兀,刚才明明在讨论多情子,但忽然回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上。
楚天不假思索回应道:“不算很差,但也只能入口而已。”
明月心笑道:“的确只能勉强入口解渴,其实你应当知道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今天我的确有些小气。”
明月心绝不是小气的人,这些日子明月心请楚天住最好的地方,喝最好的美酒,穿最好的衣服,甚至于为楚天找的女人也是最好的,但只可惜这些天楚天根本没有找女人的心思,他唯一的心思就只有杀人。
楚天淡淡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个不小气的人忽然小气了,当然是有原因的,我一直在等你说出原因。”
明月心甜甜一笑,冲着楚天眨了眨眼道:“你岂非已知道了?”
楚天淡淡道:“那只是猜测而已,我需要的是答案。”
明月心知道楚天不喜欢卖关子,因此也没有再卖关子了。
明月心道:“答案正如你推测的那样,我会带你来这里,只不过是因为我已得到精准的消息:多情子今日会从这里入城。”
这间茶馆并不是繁华热闹的地方,而是城门外一个偏僻之地,不过任何一个要进入这座古城的人,都要从这地方经过,因此时长有些行人会在这里喝茶。
楚天没有任何惊讶,显而易见这个答案对于楚天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
楚天淡淡道:“为什么西方星宿海的多情子会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入关?”
明月心淡淡道:“当然是因为他想杀人。”
“他要杀谁?公子羽?”
明月心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之色,淡淡道:“多情子的胆子一向不少,可这种胆子他还是没有的,若他真有这种胆子,那么公子羽也不介意将他列入人选之列,他要杀的人是燕南飞。”
楚天道:“他和燕南飞有仇?”
“没仇。”
“为什么他要杀燕南飞?”
明月心淡淡道:“因为公子羽让他杀燕南飞。”
楚天笑了道:“看来他会入关是因为公子羽。”
“你错了。”明月心淡淡道:“他会入关只不过是因为他喜欢杀人,而公子羽只不过提供了一个让他入关的理由而已,何况他本就是个不甘寂寞且身怀绝技的人,如今江湖即将掀起腥风血雨,这种事情他又怎可能冷眼旁观呢?”
“是的。”楚天淡淡道:“我已完全明白了,现在我只希望一件事。”
“什么事?”
楚天道:“我只希望今天只需要杀多情子,而不想和其他人有牵扯。”
明月心完全明白楚天的意思,她笑了笑,但这次笑得很狡黠:“我也希望如此,但这次你似乎很难能得偿所愿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远处已有一个行人朝着茶馆走了过来。
楚天一瞧见那个人眼睛就亮了,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轻声叹息道:“看来今天是个很不错的日子。”
话音落下,那人就已走进了茶馆。
一个人,一口刀。
第一百九十章、死亡之刀
一个人、一口刀。
苍白的脸,漆黑的刀。
他走进茶馆的时候,没有什么人注意他,即便有人瞧见了他也会露出讥诮之色,原因无他,因为他是个跛子。
跛子也就代表残疾,一个正常人面对残疾人,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一些嘲弄的情绪,至少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茶馆中的不少人也都流露出了这种情绪,其中有三四个喜欢挑事的人甚至有打算好好戏弄一下他。
但那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起身之前就已打消了这种念头,仿佛只要他们敢做这件事,那么必然会有一种极危险极可怕的后果,因此他们不敢,也没有。
他没有看任何人,虽然他知道至少有两个人已在打量他,甚至已看出了他的身份,但他并不在乎,这个世上大概已没有说什么事情值得他在乎了,甚至于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已不在乎了。
茶馆的人并不多,有不少空置的桌子,他就在一处空置的桌前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茶。
他无论站着、走着还是坐着,腰杆都是笔直的,除此之外他的手始终握着刀,那口漆黑得仿佛象征着死亡的刀,仿佛人和刀早已连在一起,似乎他已没有法子摆脱刀,而刀也无法甩开他,两者之间似乎存在了一种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匪夷所思的关系。
茶已上,他没有喝茶,他只是静静坐着,而视线已望向茶棚外呼啸着灰尘的道路上。
他似乎在等人,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楚天自刀客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望向了刀客,在刀客坐下来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收回了视线,他收回视线的时候,明月心也才收回视线。
两个收回视线的人都流露出一样的神情——一种仿佛绝不在看那刀客一眼的神情。
明月心已笑,她笑问道:“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他是谁?”
这段日子,楚天是见识了明月心各方面的本事的,特别在识人上面的本事,楚天不得不承认明月心的确是天下无双,因此大部分时候楚天遇上一个奇怪的人,都会问明月心,而明月心也往往可以给出回答,但这次没有。
楚天淡淡道:“我不必问。”
明月心叹了口气道:“难道你已知道他是谁了?”
楚天淡淡道:‘我不但已知道他是谁,我也怀疑他其实就是你们的人选之一,是么?’
明月心笑了笑,不说话,这个时候响起了健马飞奔的声音。
声音响亮,开始声音还很快,但很快这声音就已出现在茶馆前,马儿在茶馆前停了下来。
这骑士武功如何并不清楚,但至少骑术算得上一绝,马儿在茶馆前急速停下之时居然没有荡起什么灰尘,仅这一点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马上的骑士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很大,三十左右的模样,他的穿着打扮非常华丽,非常贵气,整个人的身上也流露出了一种非常的傲气,不过最明显的不是他身上的傲气,而是一种混杂着笑意的邪气。
他不笑得时候就给人一种刺骨的感觉,他一笑整个人都流转着一股惊人的邪气,他仿佛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尊出自血海的修罗。
他将茶馆扫过,但没有扫全,准确来说停在那个不久前才到的刀客身上就已停顿了下来,他的瞳孔微缩,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意更浓了。
当他流露出笑意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已飞下了马,简直如燕子一般的轻飘飘落在了刀客面前。
他一脸笑意望着刀客道:“我会来这里只不过是因为有人请我杀一个人,而我也很想杀了那个人,因此我才来了,我要杀的人不是你,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知道。”刀客回应,他声音冷淡,仿佛对于世上一切事情都这般冷淡,或许对他的生死也一样。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道:“我相信你一定能知道,因此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在我杀人的时候你不要阻拦我的好事。”他说得非常真诚,他显然也非常看重这个刀客。
刀客抬头,漆黑的眼眸闪过了一抹刀锋般的光,冷冷道:“你杀你的人,和我有什么干系?”
骑士长长吐了口气,笑得更愉快了:“不错,我杀我的人,和阁下一点干系也没有,有阁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随即不再看刀客,而是扫过茶馆。
茶馆本来是有不少客人的,可现在已走了不少,因为他们听到了他的话,他们不想被殃及池鱼,因此他们只有走,但还有人没有走。
至少楚天、明月心没有走。
那人扫过茶馆,他第一眼扫过的是那刀客,第二眼扫过的是明月心。
他瞧见明月心眼睛就亮了。
不仅亮了,而且还产生了色欲。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么漂亮的女人,对待漂亮的女人,他一向很专一,不过他的这种专一却没有什么人承受的了,因为他的专一便是占有之后杀死。
他入关不久已做了七次这种事情了,如今他不介意再做一次。
不过他还是等了等,看了看,瞧了瞧。
他瞧的不是明月心,因为他不必瞧明月心,他已将明月心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他瞧的是明月心身边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他的敌人,他要看一看这个男人的本事,可他看不出,因为这个男人似乎看上去并不懂武功。
他迟疑了一下,又望了望身后的道路,随即走到了楚天明月心面前。
他没有经过允许就在两人面前坐了下来。
他没有望楚天,而是望着明月心,微笑道:“你真漂亮。”
明月心微笑道:“谢谢。”
他又道:“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只有我这种男人配得上,你说呢?”
明月心又笑了,笑得很灿烂,灿烂中带着一种玩味,她故意看了楚天一眼,轻笑道:“你知不知道我身边这个人是谁?”
他很冷淡的瞥了楚天一眼:“对于我来说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一样,我眼中只有你。”
明月心叹息了口气:“你的话很令我感动,可他对于我来说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他是我的夫君,你实在不应当在我夫君面前对我说这种话,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因此你可以走了。”
那人又笑了起来,他还是望着明月心道:“你错了,他不是你的夫君。”
明月心诧异道:“他为什么不是?”
那人淡淡道:“因为一个死人是没有法子成为活人的夫君的,不是么?”他笑得玩味也邪气。
这一次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楚天的身上。
楚天已慢慢饮了一杯茶水,他已慢慢放下了茶杯,也已望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楚天对着他淡淡道:“有一点你没有说错。”
“什么?”
楚天道:“死人并不算人,或许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准备将我变成死人?”他虽然还在笑,但笑容明显凌厉杀气起来了。
楚天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他淡淡道:“这要取决于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你在找谁?”
楚天淡淡道:“情到浓时情转薄,我要找的便是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多情子,你是不是多情子?”
那人叹了口气:“我想说我是那个不争气的师弟无情子,但很可惜我偏偏是多情子。”
楚天点了点头道:“的确可惜,我要杀得就是多情子,因此你大概只能当一个死人了。”他的语气仍旧平淡,从刚才到现在没有一丁点变化,可如今这种平静冷淡的语气已令杀人无数的多情子已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已招惹上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人物,这一刹那他甚至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这一瞬间,他甚至感受到了死亡。
多情子忽然有些后悔,他后悔实在不应当因为美色而惹上这种人,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人似乎是来找他的,是要来杀他的。
多情子很快就收回了思绪,眼神也格外的凌厉。
一时之间茶馆上下充斥着杀机。
第一百九十一章、天绝地灭大搜魂手
“你要杀我?”多情子冷冷道。
他的声音虽然冷静冷冽,可声音之中仿佛已带上了一种嘶吼味道,似乎已要将人置于死地。
楚天点头:“是的。”
楚天的回答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如水往低处走一般的自然。
多情子笑了,这种时候本不该笑,但他偏偏笑了起来,而且还微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楚天道:“两点原因。”
“什么原因?”
“第一,我认为你该死,第二我想杀你。”
多情子瞳孔猛缩:“仅仅如此?”
楚天道:“你认为还有其他?”
多情子冷笑道:‘你不是替天行道?’
楚天笑了,笑得很玩味也很不屑:‘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替天行道,何况我要杀你又何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要杀你只不过是因为你该死。’他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笑着道:“其实你的运气也实在不太好,倘若你离我远远的,那么我或许也就懒得杀你了,只可惜如今你已在我的眼前,那么你就非死不可了。”
他的语气仍旧平静而冷淡,但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得出那不可置疑的威信,仿佛他说的话就必然是真理,必定会成为事实。
多情子已不说话了。
他已无话可说了。
他知道眼前这人是专门为了杀他而来的,这种杀他的理由任何人都没有法子改变,而且这个人也不为自己寻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可以说——我认为你该死,因此我就要杀了你,仅此而已。
这种情况之下多情子还能说什么呢?但多情子沉默了一阵,还是很快开口了。
多情子冷冷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楚天没有说话,但眼神等同于在问在听。
多情子冷冷道:“一个人在准备杀人的时候,也随时都可能被人所杀,杀人和被杀本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没有人知晓自己是杀人还是被杀,因此你杀我的同时,我也可以杀了你。”
“不错。”
多情子道:“杀人就必定要和我拼命,你认为你的命能拼得过我的命吗?”
楚天笑了,他玩味望着多情子道:“其实你实在不应当说这番话的。”
“哦?”
楚天道:“你若不说这番话则代表你还并不怕我,你说出这番话就代表你已很怕和人拼命,你喜欢杀人,但很怕和人拼命,因此你这种人又怎么敢和人拼命呢?你既然不敢和人拼命,那么你当然只有死。”
多情子眼中一闪而过寒光,冷笑道:“你很自信。”
楚天收起了笑意,盯着多情子道:“我只知道今天你已非死不可了。”
多情子不说话了,他不必说话了,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奸笑。
他笑得实在很奸诈,很得意,很轻蔑。
他笑出声来的时候,已有七个人对楚天进行了袭杀。
茶馆中还有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除开楚天、明月心、多情子以及那位刀客以外,还有七个人。
七个看上去很寻常不过的人。
一个村姑、两个老人、三个庄稼汉、一个提着猪肉的屠夫。
一共七个人!
这七个人已对楚天发出致命的杀手。
他们看上去本是非常寻常不过的人,但他们一出手时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第一流的高手。
这些人是多情子的同伙,这些人本来就是来茶馆迎接多情子的,而且准备在茶馆商议如何对付燕南飞,但现在他们已不得不出手了。
村姑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中有暗器,除开暗器以外还有毒蛇,她只是吹了个口哨,毒蛇就已飞向楚天,要在楚天身体注入要命的毒液。
屠夫悄然移动到楚天身后,屠刀在手,一刀要砍楚天的脑袋。
两个老人,一个提着烟杆,一个拄着竹杖。
烟杆之中忽然涌出一团火焰,炸向楚天,他随即施展点穴打穴的手法,要取下楚天的命。
那个拄着竹杖的老者手腕一抖,竹杖已如毒蛇般戳至。
竹杖未至,竹杖中的机关已启动,阴险毒辣暗器已如飞雨射出。
三个庄稼汉他们提着锄头、镰刀以及一口伞。
这三样事物也立刻成为了他们夺命的武器,特别是提着一口伞的庄稼汉,伞张开刹那才发现这个人拿着的不是寻常的伞,而是千机伞。
千机伞暗藏机关无数,一旦出手便是杀机四伏,极少有人能制作成千机伞,也极少有人能练成这门武器,而一旦练成,必然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高手。
多情子笑得一刹那,这七人已展开夺命的杀招,要杀死楚天。
明月心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这七个人出手的时候,她只是端起茶杯慢慢饮下,当他放下茶杯的时候,一切都已静止。
这期间只发生了一件事。
一道剑光闪过。
澹青色的剑光。
剑光一闪而没。
血光一闪而爆射暴现。
人也在剑光一闪刹那全部倒下。
七个人都倒下。
七个人都中剑。
七个人中剑的部位都是咽喉。
不重也不轻,恰到好处,正好要命。
因此他们一倒下就是死。
他们全部都已死。
楚天还是安安静静坐着,他似乎一直都坐着,仿佛根本没有出手,仿佛刚才对他出手的七个人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击倒的,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的出手,也没有人看清楚他发出的剑,更没有人知晓他用的什么招式,因为只有剑光一闪。
剑光一闪,一切都已结束,因此又如何能看得清呢?
多情子也看不清,但他的面上已露出了恐惧之色,这一刻他甚至已想要逃走了,他那奸诈的笑容已僵硬住了,他想不到楚天居然知道有杀手要杀自己,他更想不到居然有人出剑如此之快。
这一剑已令多情子没有任何战意,他已丧失了和楚天一战的信心了,这一刻他只想走,但他并没有走。
他只想走而没有走,只是因为他不敢走。
他害怕一转身就会迎来一剑。
夺命一剑!
他现在已没有信心了,他不知道他是否能避得开那一剑,因此他只能立在原地,仍旧面对这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多情子深吸了口气,冷冷道:“你早就知道了?”
楚天淡淡道:“你是个很喜欢杀人的人,也不是很喜欢说话,一个很喜欢杀人且不喜欢说话的人突然说一连串的废话,那是为什么呢?难道因为这个人忽然变成了白痴吗?你是不是白痴?”
多情子当然不是白痴。
因此多情子当然明白楚天的意思。
他本要分散楚天的注意力,给其他杀手行个方便,可楚天却早已识破了他的用心,因此挡那些杀手自以为暗杀得手的时候,其实就是他们惨死的时候。
楚天望着多情子道:“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
多情子点头。
楚天也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现在你大概可以准备去死了。”
这次多情子没有点头了。
他不能点头了,他大吼一声便已动手了。
他知道如今是动手的时候,是拼命的时候,只有动手加上拼命,才能保住自己的命,他便是要保住自己的拼命。
一声嘶吼之间,他已出手。
他一出手便用出了最引以为傲的天绝地灭大搜魂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柔软精美,看上去简直比女人的手更好看,这双手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力气,也没有任何威力,可武林中也已有不知道多少可怕的强人惨死在这一双柔软的手下。
这双手杀人简直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此际多情子便用出了这双手,用上了天绝地灭大搜魂手。
他希望这一次杀人也能如平时一样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双手以一种非常轻柔的动作朝楚天的手臂抓去。
这仿佛就是情人的手。
这种柔情蜜意,似乎已没有任何人能拒绝,但可惜楚天已死例外。
他的出手看上去不算快,但其实是就像一道柔和的光,当你看见它的时候,它就已到了。
任何一个人面对这一双手都将如花瓣一般的脆弱,这一双手此时此刻也如花瓣一般的柔美。
手至,剑现。
剑光一闪,剑现。
手立刻动作发生变化抓住剑!
以一种非常巧妙的手法抓住了剑。
多情子已露出了笑意,可笑意才出现刹那,血光已现。
手已被砍成了两半,他的咽喉处已留下了一道血痕。
咽喉处的伤口不算深,但刚刚好。
刚好要命,因此多情子死。
一直望向远方的刀客此时此刻也终于回过头望向了屋中,他那双仿佛已如永恒黑暗的眸子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因那一剑而生出了变化。
好可怕的剑法。
刀客心中已忍不住惊叹。
他惊叹的时候,多情子已成了死人,而剑也已回鞘。
剑出鞘,杀了人,回鞘,但仍旧没有人看到他的剑,但这口剑已杀了一个公认江湖上非常可怕的人物。
明月心此时也深吸了口气,凉气。
她也为这一剑而惊叹惊艳了。
这一剑实在可怕,她也的确从未见过比这更可怕的剑法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傅红雪
地上都是尸体。
鲜血在茶馆中流淌,而楚天则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
他喝茶的动作还是说不出的优雅,但在这堆满尸体的茶馆之中,却显得那么邪恶,那么血腥,那么令人胆寒。
此时此刻他看上去简直已不像是个人,而是来自于地狱的杀戮之魔。
屋中一片寂静,茶馆内也仿佛已成为地狱在人间的倒影。
明月心长长吐了口气,打破了这种血腥的寂静,她为楚天斟了一杯茶,叹息道:“天绝地灭大搜魂手是武林七大秘技之一,而且天绝地灭大搜魂手也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其中最可怕最邪恶的七种武功之一,这的确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武功,是么?”
“是。”楚天道:“这种武功的确非同凡响。”
明月心叹息道:“多情子是不是已练成了这种功夫?”
“他已练成了。”楚天道:“不但练成了,而且历代江湖中人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在这种武功上的修为比他更高了。”
明月心重重叹了口气:“可他还是败了,你还是一拔剑就杀了他。”
楚天看了明月心一眼,淡淡道:“你很奇怪?”
明月心道:“我记得你杀罗啸虎、诸葛断、千里香、叶轻舟时也只用了一剑。”
“似乎是的。”
明月心又道:“他们固然是很可怕的人,但他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多情子,我本以为你和多情子交手必然会多用几招,多出几剑,可你还是一剑杀了他。”
“我本以为他值得我多出几剑,事实上他其实也本有资格令我多出几剑,但很可惜他犯下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他实在不应当让别人杀我。”楚天道:“当我杀了那些杀手时,他已丧失了一件极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信心。”楚天淡淡道:“他本来有信心和我一战,可我那一剑已令他丧失了信心,他虽然在和我拼命,但他只是想走想逃,因此他的天绝地灭大搜魂手固然练就得炉火纯青,但还是免不了一败。”
明月心点了点头,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人倘若失去了信心,那么一身功夫的确也很难发挥得出七成。
明月心道:“可你还是一剑杀了他,江湖上能一剑杀他的人除开你以外,没有谁有。”
“大概是的。”楚天笑道:“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可以一刀间杀了他。”
“他是谁?”明月心娇笑问道。
楚天已慢慢转过头望向坐在茶馆大棚前的那个刀客,淡淡道:“就是他。”
明月心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刀客瞧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是谁?”
楚天淡淡道:“你应当看得出的,倘若你连他都看不出,那么就实在令人太失望了。”
明月心又笑了笑,笑靥如花,叹息道:“是的,我实在应当看得出的,这普天之下除开傅红雪以外,又有什么人能一刀间杀了多情子呢?”
“是的。”楚天淡淡道:“除开傅红雪以外,这世上大概已没有任何人有这种本事了。”
楚天已起身走到傅红雪面前。
傅红雪没有其实,但已抬头望着楚天。
他冷冷道:“你错了,傅红雪也一刀杀不了多情子。”
“哦?”
“多情子已是死人,因此傅红雪又如何能杀了多情子?”
楚天笑了,道:“不错,多情子已是死人,死在我的剑下,因此傅红雪杀不了多情子,因为杀多情子的人是我。”
傅红雪的眼神已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楚天:“你是谁?”
楚天淡淡道:“我叫楚天,你或许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错了,我听过你的名字。”傅红雪打断了楚天的话,冷冷道:“最近你已杀了四个江湖上非常有名的人,因此你不想有名也不行了。”
楚天笑了起来,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外面已有一匹健马朝着茶馆飞奔而来。
楚天、傅红雪都望向茶馆外,健马已立在茶馆前。
马背上是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他的穿着打扮非常显眼,整个人也显得说不出的贵气,不过最令人注意的还是他的剑。
剑是鲜红的。
鲜红的剑鞘,鲜红的剑。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佩戴这样的剑,这个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燕南飞。
燕南飞也已来了。
燕南飞抵达茶馆时就愣住了。
他瞧见了一地尸体,以及在尸体前交谈坐着的人。
他不认识楚天,他只认识傅红雪。
他在马背上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下马,走进了茶棚。
他一走进茶棚就又瞧见了一个熟人——多情子!
一个已死掉的多情子。
燕南飞一惊,很吃惊。
他忍不住望向傅红雪,但随即又望向楚天,但很快他没有再看这些人一眼,而是走进茶馆后面翻箱倒柜寻了一壶酒出来,放下了一锭银子,然后回到傅红雪、楚天面前寻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坐下的时候已在喝酒。
仰着头对着酒壶喝酒。
他狠狠灌了一口,又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叹息道:“我的运气似乎很不错。”
楚天笑道:“为什么?”
燕南飞指了指多情子的尸体,道:“他是不是多情子?”
“大概是的。”
燕南飞道:“我知道有人请多情子杀我,现在多情子已经死了。”
楚天点了点头:“看来你的运气的确不错,至少不必动手就已解决了麻烦,但这也并不是运气。”
燕南飞道:“不是运气是什么?”
楚天淡淡道:“是因为我。”
燕南飞道:‘你杀了多情子?’
“是的。”楚天道:“其实我不但杀了多情子,这屋里的人都是我杀的。”
燕南飞的眼睛忽然凌厉起来了,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楚天道:“因为他们要杀我,因此我自然不能不杀了他们,倘若他们要杀你,你会不会杀了他们?”
“会。”燕南飞又喝了口酒,叹息道:“但不管如何你都已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楚天笑了道:“因此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是的。”燕南飞道:‘你要我怎么谢你?’
“很简单,喝下这壶酒。”
燕南飞愣住了,诧异道:“我本就要喝下这壶酒,但你为什么要我喝下这壶酒?”
楚天悠悠然道:“你喝下了这壶酒,我杀你的机会大概就会大一些,因此我当然希望你喝下这壶酒。”
他们本不认识,可仿佛像是老朋友一般的交谈。
可交谈到最后忽然充斥着杀意。
这一瞬间,屋中顿时又出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燕南飞死死盯着楚天。
傅红雪也已望向了楚天。
他们两人都盯死了楚天,可楚天还是不慌不忙,他已从明月心哪里接过一杯茶,慢慢喝下,仿佛刚才所说的话根本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可刚才他的确已说了非常严重非常可怕的一句话。
一句足矣决定两个人生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