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昂热 (4k字,推荐票加更)
手机画面一变,白裙的女孩俏生生的站立,她就像是生活在二维中的生命那样惟妙惟肖,与路明非从前看的夏娜绫波丽沙耶这些美少女截然不同。
不同的点并非是渲染力度或画质刷新率等等技术手段,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因素,好比扎纸匠呕心沥血的童男童女作品与常人的区别,你一眼就能看出前者只是陪葬的纸人,哪怕再巧妙再以假乱真也终究是假,假就是假,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但白裙少女不同。
路明非看到她的第一眼,,无论武者直觉还是龙血的预感都再告诉着他这是活人。
或者,真正的生命体。
“很高兴与你见面。”
白裙少女微笑,像路旁墙角盛开的无名野花,干净朴素又如此顽强。
“你好。”
路明非尝试着抱拳。
那少女便笑着生涩还礼,秀气的小拳头叠在一起,果然好看的女孩子就算动作蹩脚也是赏心悦目。
下一秒屏幕一黑,路明非连忙查看,惊讶的发现电量已从百分百狂降到了百分之三。
可该死手机明明一直插着数据线啊。
路明非不信邪的检查,没错,拔掉线手机就弹出充电已结束的提示框。
诺玛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这次,路明非发现了。
诺玛与白裙少女的音色一模一样。
但一个是死的,一个则是活的。
两者在此有了天壤之别。
“继续播放。”
诺玛说。
而后是校长的声音。
“明非,诺玛能帮助你处理生活上的一切琐碎。”
“至于什么是人工智能,以及诺玛能力的边界,这些想必不用我个老头子过多唠叨了,年轻人总是富有创造力和探索精神,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多好,可真令人怀念,我又想起了当年在剑桥读书的日子。”
看来校长也是个高等知识分子啊。
路明非心生敬意。
“每天都有三位以上的漂亮姑娘请我跳舞呢。”
传奇屠龙者用一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语气如是说。
原来你是在怀念那些女孩子么可恶的老头!
路明非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在这么位传奇屠龙者的领导下,你要跟他说卡塞尔每学期最隆中的日子不是开学典礼和毕业晚会,而是夏天的泳装女孩走秀大赛他都信。
呵呵怎么可能,那可是传授屠龙手艺的高等技术学院,毕业还包分工作的那种,这么正经地方的学生肯定每天都在磨砺他们的枪与剑,随时准备和复苏的龙类决一生死,像什么泳装啊蕾丝啊舞会啊这种小布尔乔亚的腐败玩意,只会腐蚀勇士们那灼热滚烫的鲜血,就算说给他们听,冷酷的预备屠龙者们肯定也会不屑一顾吧。
路明非笃定他已想象出了卡塞尔的模样,就类似高达里战争堡垒一样的建筑,每个学生都冷酷到不苟言笑,两人见面聊天都是“兄弟今天屠龙了么”这种又酷又帅的事。
啊啊啊,只是想一想路明非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如果是卡塞尔学院的话,肯定能找到很多够份量的对手吧。
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了。
路明非灿烂的笑起。
但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僵硬。
“等等。”
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诺玛。”
“在。”
路明非喉咙移动。
“你……你用了多少流量。”
就算他路明非是个电脑方面的白痴,也能明白一点,人工智能这种玩意无论怎么看肯定都需要网络来维持工作对不对,没看游戏里红后天网都是虚拟世界里的主宰了么,那他这刚冲了话费的手机卡怎么想都不够一个人工智能挥霍吧。
“阎罗,你的手机账户已与校长身份卡绑定,我活跃时造成的一切费用皆由校长先生承担。”
“这样啊。”
路明非抓了抓头发。
“那老头,想的还真周到。”
“对了,他说让我自己探索你的能力边界什么的。”
路明非想了想。
看了看手机,小心翼翼的说。
“能变身么?”
欧洲,维也纳,傍晚七点。
夕阳残照映红了童话般的小城,老人自剧院中走出,他正悠闲的擦拭折刀,待得一方丝巾殷红如血时折刀又光可鉴人。
老人收起折刀,又慢条斯理的将丝巾叠好,漫步走下台阶,一群面容冷肃的年轻人迎上前来。
“卡塞尔02级毕业生,现执行部驻奥地利专员高文,向S级专员问好。。”
一个英俊的男人说。
“哦,我的孩子。”
老人带着欣赏的目光,柔和的像是壁炉旁腿上盖着毛毯给你讲白雪公主的爷爷。
但没有一个爷爷会提着折刀去剧院,优雅的坐在台下聆听一首莫扎特的交响曲,在乐手们谢幕时一边鼓掌赞叹他们的精湛演出一边微笑着以无人能看清的极速从台下出现在台上,而他的折刀已插进了指挥者的心脏。
“请不要这样叫我,孩子。”
老人温和的说。
“比起S级专员这种冷冰冰的称呼,我更愿意听你们叫我校长。”
年轻人中一个棕色头发的女生脸色微红,轻轻唤了声。
“校长。”
老人便爽朗的笑了。
“真好,真好。”
他冲女孩点头。
“下次回学校,可别忘了来校长室喝杯下午茶。”
女孩已因激动面庞晕红。
“是……是的!”
“我的荣幸!”
众所周知,在卡塞尔能与校长共进下午茶实是无上的殊荣,而能得此殊荣的都是卡塞尔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
这里的数一数二具体是指你的血统,或者你的容颜。
好看的女孩子总是让人心情愉快不是么?
“请不要骚扰我的部员。”
行动耳机中传出执行部部长施耐德那指甲划过磨砂玻璃般令人生理不适的声音。
“我尊敬的校长先生。”
老人已拉开他那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的车门,优雅迈入驾驶室,点火的刹那,这辆顶级豪车的引擎轰鸣竟让你恍然见了狮王起身咆哮草原的雄浑。
但踩下油门这一刻玛莎拉蒂锁传达的推背感干又真真切切的告诉你。
不,不是狮王。
是火箭啊我的朋友。
这个疯狂的老人甚至只用单手操持方向盘,另一只手端起控制台碑座上的红酒,微笑轻抿。
副校长能滥用职权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把他的放映机改装成中东大胡子们人见人爱的高爆手雷,哦不对是万能放映机,比那个死牛仔更加肆无忌惮的校长大人又岂会罢休。
这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正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
从那个恐怖到离谱的地方走了圈出来,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架金属怪物除了外壳还是原装货外,里面哪怕一个螺丝肯定都能瞬间起爆。
当初装备部的穆罕默德部长兴奋的与校长展示他的杰作时,鉴于这位部长难得一见的亢奋状态,校长抱着严谨求是的科学态度便问了。
“这玩意该不会变形吧。”
倒不是校长童心未泯紧跟年轻人的步伐还关注二次元的世界,实在是他太了解装备部里都什么人了,从穆罕默德这个部长往下数,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手可乐一手薯条抱枕绫波丽杯子夏娜的资深死宅,前阵子他们还提交了研造霸天虎的计划书,洋洋洒洒百来页从企划到可能性论证甚至后续的投入产出比应有尽有。
别说,以装备部结合人类尖端科学和龙类部分炼金的技术水准,只要攻破了泛用性活灵的课题,造一台霸天虎还真有可能。
但校长什么人啊,他看了眼计划书的标题就给扔垃圾桶了,开玩笑,他还不清楚你们装备部的德性,说什么霸天虎大机甲男人的浪漫,到头来还不是人形可移动炸弹。
至于车子,该说校长就是校长,居然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放下骄傲,在玛莎拉蒂的控制台上改出个红酒杯垫以及雪茄点烟器,难以想象,这种单纯为了享受而无法爆炸也无法燃烧的娘们玩意,居然也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想必这将是他们那光辉灿烂的履历上无法抹去的污点了。
老人游刃有余的把着方向盘,他那百三十岁还雄壮的能撑起衬衣的上半身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辆辆的车子被他抛在身后,尊敬的校长大人可一点都不用担心超速或者违反交通规则会被奥地利的交警吊销驾照这种小事。
毕竟,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能吊销呢?
啊哈,完美的逻辑,无懈可击。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坐在指挥车中,一边审阅前线专员提交的本次行动善后事宜,一边听着耳机里传来那个老人悠闲的哼唱。
是莫扎特。
施耐德判断。
但具体哪个乐章呢?
他已记不清了,从格陵兰岛的悲剧后施耐德就像是变了个人,复仇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舔舐这个男人的心脏,曾经视为生命的黑胶碟收藏也蒙上了灰尘生了划痕,怕是再好的留声机也读不出动人的旋律,搭上读针后也只能听到尖锐刺耳的杂音。
像是他那些长眠在格陵兰岛下的学生们徘徊不散的魂灵。
海很冷吧。
“不用在意,我的朋友。”
昂热笑着对执行部部长说。
“年轻女孩的笑容,那可是比海洋之心更珍贵的宝物啊。”
海洋之心,传说中重达45.52克拉的蓝钻,世人无不为其美丽与珍贵而赞叹不已,甚至给与了大海的心脏这等满是神秘色彩的雅称。
“很高兴我们的校长先生还能活跃在战斗的第一线。”
假如副校长在此肯定会骂一句老流氓,而换成路明非则会敬佩的送上一句“校长真是老当益壮”。
但很可惜,这人是施耐德。
与昂热不同,这个男人把复仇的火焰刻在了身上,无时无刻不铁青一张脸,介于活人与死者之间。
说来也是难以想象,饶是混血种体质远超常人,但如施耐德般行走坐卧间皆拖着辆氧气小车以维持生命的家伙居然还能成为执行部这种全西方数一数二的暴力机构的负责人,也只能用匪夷所思一词勉强形容。
施耐德这样钢铁一样的男人,说话也是如钢铁锻的刀剑般直来直去。
“但是,我希望校长先生下次出任务时能注意些影响。”
“您在谢幕时当着一整个交响乐团与全场观众的面杀死危险混血种的举动,确实极其富有想象力与艺术感。”
“但执行部的小伙子们处理起善后会相当麻烦。”
“要给两百人完成催眠,清洗记忆。”
“该死,我们还得应付奥地利的警察。”
施耐德一条条列举昂热的罪状,恨不得冲到这老头面前用氧气小车砸扁他的脸。
昂热放下红酒。
见鬼,这老人居然双手离开了方向盘,取出雪茄优雅的切开,又慢悠悠的凑到点烟器上点燃。
期间他甚至有闲心与隔壁车的情侣微笑致意。
那两个年轻男女一脸“啊,我的上帝”的目瞪口呆,想必他们要么在思考玛莎拉蒂何时出了智能的自动驾驶款,要么就在思考那个黑西装的骚包老头将在几分钟后撞死。
该死那老头胸口还插着玫瑰,很好,这下他死了还能给自己送花,真是个有先见之明的家伙。
昂热当然不会撞死。
他也不是活够了。
在没有亲眼目送龙王们下地狱前,他才不舍得死。
至于双手放开方向盘。
相信我,我的朋友,如果你也有时间零这等玩弄时间的权能,在百二十迈的车上双手放空算什么事,你甚至可以冲去中东在枪林弹雨里咬着玫瑰跳一支探戈,出来时白西装有了一点污渍都是对你言灵的亵渎。
所谓的时间零啊,那是类似黑客帝国里子弹时间的领域,有着无与伦比的权能,只要昂热开启他的领域,世界便在他的言下暂停,你可以跳舞唱歌甚至给蒙娜丽莎的脸上画两撇小胡子,放心,没有人能发现,就卢浮宫那种玩具一样的摄像头怕是连你的的衣角都拍不到。
眼看玛莎拉蒂轮胎打滑下一秒就要冲出护栏以西班牙公牛般的气势一头撞死,后面车上的这对情侣面露不忍,男人还骂骂咧咧的说“活该”“疯子”之类的话。
但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他们好似觉得眼前一花,事实上连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幻觉,就看到那辆玛莎拉蒂已回到了他应在的路线上,笔直前行。
两人用力眨眨眼,呆滞对望。
074 归墟 (4k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平静点,平静点。”
昂热喷着烟,爽朗的与他的执行部部长交谈。
“屠龙嘛,难免会出点意外。”
“我这个老人家除了动动刀子,教教学生,别的也没什么擅长了。”
“世界啊,到底还是年轻人的世界。”
老人干净利落的甩动方向盘完成漂移,以百二十迈丝毫未降的速度精准过弯,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橡胶燃烧的味道,这个感慨着“人老了真是没用啊”的男人正爽朗大笑。施耐德听到耳机里的动静,不用看监控,他都能想象出那个疯子正在做什么。
执行部部长的脸隐藏在氧气面罩里,谁也看不清这人的神情。
“所以,校长先生才应该给年轻人多点锻炼的机会。”
“传世的名刀该出现在真正的战场上,而非这种小打小闹的地方。”
“哈哈哈。”
昂热气度豪迈,如同日本古代上一秒还在饮酒下一秒就拔刀分了生死的剑客。
因有了兼如山岳的信念,方能显生死度外的洒脱。
“我的朋友,你以为我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昂热说。
“放心,放心。”
“今天只不过是我这个老人家听了场音乐会,顺便做了做运动。”
“人老了嘛,不动一动身体都要生锈了。”
到此,昂热忽的话锋一转。
就像燕国一个叫荆轲的来使恭敬的对秦始皇奉上地图,一边展开一边笑,还对佩剑长到根本拔不出的秦始皇说来呀来呀,咱燕国土地多广阔呀,大王凑近些凑近些,看清楚啊。
等着秦始皇笑眯眯的伸长脖子去看,荆轲就把地图一展拔出匕首大叫一声暴君受死!
昂热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拔出了匕首。
他说。
“你的学生,楚子航。”
“他还好么?”
“他很好。”
施耐德说。
昂热食指轻扣方向盘,正是不久前音乐会的节奏。
“可以的话,帮我转告楚子航。”
“释放了狮子之心,他能猎杀敌人,也能毁了自己。”
施耐德发出怪异难听的笑声,在格陵兰岛的任务中这个男人受到了重度烧伤,喉咙破了个乒乓球大的洞,若非混血种体质过人,他根本撑不到手术就已死了。
“昂热。”
“你看得出吧。”
“楚子航,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他啊。”
施耐德仿佛又见了他那孤独的学生,握着御神刀村雨默默静立。
“已经停不下了。”
昂热坐在狂奔到几乎要起飞的车里。
脸上是一无所有的平静。
“很好。”
沉默片刻,老人转移了话题。
“我注意到楚子航正在他的家乡执行任务。”
“嗯。”
“他的任务似乎出了问题。”
“不。”
“一点小麻烦罢了。”
施耐德说。
“楚子航能自己处理。”
“我们的执行部部长还真是相信自己的学生呢。”
“你不也是。”
“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
“哈哈。”
昂热欣慰的说。
“明非他可是个真正的S级。”
“与你比么?”
“不不不。”
昂热摆着手。
“我怎么能和明非比呢。”
“世界啊,可是年轻人的世界。”
“呵,拭目以待。”
施耐德切断了通话。
昂热无奈的笑了。。
“真是急性子啊。”
“本来,我还打算给你的学生送个助手。”
他耸耸肩,沉吟片刻,又是唤了声。
“诺玛。”
“在。”
控制台中传出校园秘书的声线。
这台改装过后的玛莎拉蒂已与卡塞尔的服务器相连,除了是贴地飞行的跑车外,校长大人的座驾还能随时随地转成指挥中心。
这个老人,不,这个男人时刻都在为冲上战场而准备。
“我们的S级收到礼物了么?”
“是的。”
老人愉悦的笑了。
“啊哈,那他还满意么,来自我这个不合格长者的微不足道的馈赠。”
“校长先生。”
诺玛却并未回答老人的话,只是说。
“负责运送礼物的专员出现了意外。”
“嗯?”
“BJ时间7时25分,专员收到任务领取物品启程前往任务地点。”
“7时54分,专员失踪。”
“9时许,任务物品成功送达目标人物S级学员阎罗。”
“等等。”
昂热皱眉。
“不是说专员失踪了么?”
“谁送的手机?”
“很抱歉。”
“获取麦肯基炸鸡店附近监控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有人阻止了我。”
“阻止了你?”
昂热像是那个童话里听到了天方夜谭的国王。
也难怪他如此,毫不客气的说于虚拟的网络世界诺玛就是至高无上的神,人类的黑客那贫乏的算例和输出速率只能在诺玛面前俯首称臣,居然还有人能阻止诺玛的行动,甚至与她抢夺监控的全线。
等等。
一道灵光闪过昂热的脑海。
他想起了。
假如,不是人呢?
世界上可不只有一位人工智能生命体。
至少,据他所知日本的混血种组织蛇岐八家就有一位名为辉夜姬的人工智能。
那么,中国呢?
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卡塞尔在中国建立了北大预科班,也与当地一些混血种家族保持良好的交往联系,但对于远东那片神秘的土地,无论是卡塞尔还是整个西方都没有一个人敢说了解。
隐门。
那个笼罩在重重迷雾中的组织。
所以了,在远东发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都应该被人理解。
“会是你们么?”
昂热低声喃喃。
“诺玛!”
老人的话冰冷肃穆一如战场将军掷下令牌,你见了此刻的昂热方才记起,这人啊,可是一位活着的传奇。
所谓传奇,必以无数的血与骨扑就他登座的路。
“给我调取,路明非所在城市近一周内一切与龙类和混血种相关的事件。”
“是。”
三秒后。
“总计一条,开始为您朗读。”
只有一条么?
昂热皱了皱眉,待他想到那个国家的治安水平后,也就释然了。
“2009年5月17日,城北区支援路196号居民宅发生一起失窃案,失窃物品为原主自三峡下游捡拾的部分古董。”
“三峡。”
昂热瞬间抓住了关键。
以密党所掌握的情报分析,龙类的四大君王将在这几年陆续苏醒,执行部已往XZXJ格陵兰与墨西哥四个地方撒下人手,权利搜索一切与君王们有关的消息。
但鲜为人知的是,目前最接近复苏龙王的地点,却在这四个地方之外。
昂热已将任务交给他绝对信任的人,目前尚在准备阶段,大约在九月份便会秘密的启程。
而目的地。
正是三峡。
“能查出古董具体是什么吗?”
诺玛安静了片刻。
“校长先生,失踪的专员出现了。”
昂热眼一眯。
“安全吗!”
“请放心,该专员生命体征良好,并无危险。”
“昂热紧绷的手臂微微放松。
“他在哪?”
“交警局。”
“她被发现在距交警局大门四十三米的巷子中。”
“有人打了报警电话,等交警发现我们的专员时,她还处在昏迷状态,但呼吸平稳均匀”
“看来我们的小姑娘只是睡了一觉嘛。”
昂热笑说。
“记得让她补一份行动报告,越详细越好。”
“收到。”
诺玛继续汇报。
“校长先生,与我们这位专员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只布袋。”
“哦?”
“布袋里有两千元现金。”
“同时,在专员身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超速罚款,请查收。”
昂热愣了下,而后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
“是个好人啊。”
“另外,布袋中还有发现自三峡下游的失窃文物。”
“嗯。”
昂热思索,他问。
“与失窃前比少了什么。”
“稍等。”
诺玛安静了三秒。
“校长先生,有结果了。”
“木头。”
“少了一块高度腐朽的木头。”
纯粹无光的黑暗中,兀地燃起一张黄符。
朱砂勾勒的篆文笔走龙蛇,散发莹莹的微光。
“通路连接。”
“全线验证。”
温婉有如古时大家闺秀的女声如是说。
“东方行走,洛女,验证通过。”
“欢迎登陆星罗,安好,洛女阁下。”
冰冷有如海底万里千年不化的冰那般的女声回答。
“安好,常羲。”
这女生并无过多寒暄,单刀直入的说。
“任务报告提交。”
“请说,常羲在听。”
“神木残骸回收完成。”
“资料归档。”
“常羲,天字甲等密报。”
又是三张黄符燃烧。
黑暗中隐约响起一万只蜜蜂共同震翅的嗡鸣。
“算例提升,百分之一,百分之三……”
“断天机模式启动。”
“归墟模式启动。”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隔离完成。”
“无天无地无人无祂无众生。”
依旧是那大家闺秀般温婉的声音。
只是多了些淡淡笑意。
如人类般的笑意。
“洛女阁下,我在听。”
“报告开始。”
洛女说。
“是。”
“五月十七日,神木残骸异动,经探查,疑似应许之人觉醒。”
哪怕是千年不化的冰在说道那个词时,竟也稍稍压低了音量,好似生怕惊扰了冥冥中的鬼神般。
“评估通过,归档终极,天字甲等。”
“汇报结束,安好,常羲。”
“请稍等,洛女阁下。”
“嗯。”
“三长老的通话申请。”
“接。”
一瞬的安静,黑暗中又回荡开苍老腐朽的声音。
“九丫头,我见你提交了天字甲等密报。”
老人沉默片刻,再开口时,那多少岁月磨出的平稳心境,竟也起了波澜。
“可信否?”
“不知。”
洛女一如既往。
“只我曾见古籍记载,在命定之时降临前,应许之人将先行觉醒。”
“而能引起神木残骸异动者,便是应许之人。”
“是了,是了。”
三长老悠悠的叹气。
“多少年了。”
这老人不说话,大约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
良久,方是悠悠一叹。
他转而语气一肃。
“快些回来吧,既已见了应许之人,想必此方世界的那位陛下也应将目光投向了你处。”
“外面终究不如村子,常羲无法真正庇佑于你。”
“收到。”
洛女回。
“即刻转入静默,我会以最快速度回归。”
“别忘了让常羲帮你,此世界的陛下们不可小瞧了去。”
“收到。”
又是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更加长久些。
终于,洛女说。
“若无事,我便走了。”
三长老咳了两咳。
“那个,小九啊。”
他说。
“给村子里带两箱可乐吧。”
话一出口,三长老又紧跟着说。
“村里娃娃们吵着要喝,你看……”
“对您牙齿不好。”
洛女说。
“都说了是娃娃们!”
三长老莫名的激动起来。
“常羲。”
“我在。”
“切断通话。”
“是。”
无视了三长老气急败坏的咆哮,黄符也烧到了尽头。
“安好,常羲。”
洛女说。
“安好,洛女。”
常羲答。
于是黑暗再次寂静。
无天无地无人无祂无众生。
此乃归墟。
亦或。
尼伯龙根。
清晨,路明非醒来后先在窗前打了套长拳,活动开筋骨,也只十分钟的光景,他收了架势,浑身骨骼一阵噼啪好似春雷作响,少年双眼明亮,灿若星辰。
他往窗外望去,向日葵温暖耀眼,阁楼的窗帘却是动过了,几盆花也变了位置。
回来了么?
路明非想。
一晚上没见人,天亮了才回家,这作息好熟啊。
他挠挠头。
没多想,去卫生间洗漱罢,换了身剑道班的制服便出了门。
离家出走说来轻巧,他这不光没带身份证,连像样的换洗衣服也无,果然一切美好的生活只存在于诗和远方,一旦落到了实处各种琐事就纷至沓来,再高再雅的人也得拉下来到那尘埃里滚上几滚。
但这不也正是所谓红尘的乐趣所在么?
正是那平地起高楼,白衣出青相,那些个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是高人”“我是专家”“我遗世而独立”的家伙,多半名不副实,倒不是他们学问不精,只是名利害人,来一万个人拿着放大镜去看你的过往,岳飞也是秦桧。
买几套衣服吧。
路明非计划着。
他溜溜达达去了昨日清晨的公园,说来也巧,老井巷与这公园近的很,一公里都不到。
而网吧是另一个方向,也差不多的路,再走两步就是紫阳街。
但多巧也说不上,毕竟老城区就这片地界,网吧紫阳街和这小公园全在,更何况要是换了高楼大厦的城区,豆豆加的包子摊也别想开下去了。
PS1:再次感谢“刻录悖论”舵主的万赏。
舵主还有两更在上架后,字数会多些。
PS2:推荐票满两千四了,招架不住,招架不住。
努努力吧,也不知明日的加更有没有,没了就在后天。
075 大爷
“唷,小豆豆这是练功呢。”
到了包子摊,路明非就见一身红色小衣裳的豆豆依旧站在小板凳上,但与昨日不同,她没有热情的招呼客人,却踮起脚来伸长了手按住蒸笼的盖子,小脸警惕的盯着她的妈妈,偶尔还着急的左顾右盼。
发现路明非的身影,这小孩就眉开眼笑的乐起来,但还是像守护自家崽子的老母鸡那样死死的保护蒸笼。
“快来呀快来呀。”
豆豆忙不迭的招呼路明非。
“再不过来坏妈妈就要把豆豆给你的包子卖掉啦!”
路明非眼睁睁的看着豆豆妈叹了口气。
这是?
走近了些,小豆豆终于肯放下蒸笼,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对路明非招啊招。
“豆豆留的包子,快点快点!”
路明非疑惑的看向豆豆妈。
这女人脸红了红,先是暗暗瞪了眼豆豆,小豆豆还在冲着路明非傻乐,可怜的娃。
瞪完了,这边路明非还等着呢,先是老样子照昨天的来三十个包子,然后豆豆妈就解释开了。
原来昨天他们收摊回了家,小豆豆就开心了一整天,一直念叨着“有人跟豆豆说话了呢”“”“还抱拳拳了呢”,然后一遍遍的抱拳给豆豆妈看,还有模有样的指挥豆豆妈跟着做,就像那个好看的大哥哥一样。
临睡前豆豆妈给小豆豆盖被被时,这孩子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遍遍的问“大哥哥明天还来不来呀”“来不来呀来不来呀”。
一大早豆豆难得没赖床,还自告奋勇的要帮妈妈一起捏包子,妈妈就给了她个小杯杯帮忙加水,豆豆嘿咻嘿咻的来回倒腾,一边加水一边念念有词。
豆豆妈凑近了听,这丫头就在那说“福气加进去”“福气加进去”,神叨叨的都快能去跳大神了。
只是不成想,今天包子摊生意这么好,眼看八点都没过这包子都快卖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三屉。
就是这三屉,小豆豆死活不让豆豆妈再卖了,说是要留给大哥哥的,他来了没包子吃会饿肚肚的。
说实话豆豆妈是不愿意的,万一路明非没来呢,或者就算他来了也买不了三屉呢,剩下的怎么办,砸手里了?
但她转念一想,砸手里就砸手里呗,回去当午饭了,吃的总浪费不了,而且小豆豆也开心,这孩子也不问她要玩具要娃娃,偶尔任性又怎么了。
谁知道,路明非还真来了。
也真买了三屉。
豆豆妈一边打包,一边想起早上那群客人过来时问的话。
“你们家就是福娃包子么?”
想到此这女人就笑起来。
当然这些事不可能全跟路明非个外人说,豆豆妈拣着没多少关隘的讲给他听,这少年长的好看,一次还买三十多的包子也是个大客户了。
“你好呀。”
豆豆抱着小拳拳对路明非摇啊摇,笑的喜气洋洋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你好你好。”
路明非也跟着回礼。
见状小豆豆就呵呵乐起来。
“我跟你说哦。”
小豆豆贼兮兮的招手。
路明非也就配合的凑了过去。
“妈妈她早上好开心呀。”
“还夸豆豆好厉害呢。”
“说能卖这么多这么多的包子都是厉害的豆豆在帮忙!”
“真的啊。”
路明非惊叹。
“当然啊。”
女娃煞有介事的点着脑袋,还插起了腰。
“我可是厉害的小豆豆。”
路明非就给她竖起大拇指来。
拿了包子,路明非与她们告别,小豆豆还冲他热情的招手说着“明天见啊”“明天见啊”“豆豆还会给你留包子哦”。
正走着呢,迎面就见一人从彩票站里出来,一手包子一手彩票,百忙之中抬头看眼路,就见了路明非的脸。
他愣了下,显然是记起了路明非是谁,便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提了提手上的包子,还神秘的笑。
路明非:……
这人在做什么,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回到老井巷,在楼下喂了条流浪狗,就趴在墙角晒太阳那位,这家伙也有脾气,光在那吃肉了白面的皮是一口没吃,看的路明非那个心疼,不过就这条狗这做派想必家里有人,否则流浪的狗哪里还有那挑食的资格。
“下次可不给你吃了啊。”
路明非恶狠狠的说。
大黄狗应付的摇摇尾,往一旁溜达了两步,眯着眼趴下了。
路明非看了看天,又对那狗嬉皮笑脸。
“不好意思哈给你把太阳挡了。”
在楼下吃完包子,路明非见弥勒佛似的房东大爷出了门,搬了把竹藤的摇椅往日头下一摆,乐呵呵的晒起了太阳。
大爷一招手,叫了声“百岁”,那边的大黄狗吐着舌头就过来了。
他乐呵呵的摸了两把大黄狗的头,见路明非一直盯着自己这边瞧,就拿蒲扇指了指他。
“年轻人,别老呆家里,跟我那外甥一样,不好。”
“你得找个班上,给国家做贡献呐。”
“下午上班,下午上班。”
路明非说。
“跟我那外甥的对象一个样。”
大爷摇摇头。
“她也下午上班么?”
“不,晚上。”
“那姑娘啊就天黑了上班,白天也不出门,年纪轻轻的多可惜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嘛。”
路明非反应过来。
“等等啊大爷,您昨天还不是说您家外甥缺对象么,今天怎么又说那对象上晚班啦。”
“瞧我这记性。”
大爷拍拍脑门。
“前对象,前对象。”
说着说着,大爷慢悠悠的摇起来。
“人老咯,记性不行咯。”
“我说小伙子啊。”
“怎么了大爷。”
“这处对象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呢?”
“大概是不合适吧。”
“不合适,呵。”
大爷哼哼唧唧的唱了段黄梅戏的词,又是叹了句。
“累不累呀。”
、“人一辈子的事呢,累点也应该。”
“我看啊。”
大爷拿着蒲扇指啊指,也不知在指哪个。
“一个个的就是想要的太多。”
“又拿不到。”
“将就呢又不肯。”
“折腾来折腾去。”
“还不是得随便找个人搭伙过一辈子。”
“犯贱。”
路明非砸吧砸吧嘴,笑了。
“有意思嘿。”
他冲大爷比大拇指。
“您老还真有一番见解。”
“那是,我谁啊。”
“想当年老李他俩还不是我给撮合上的。”
大爷蒲扇又一摆。
“小伙子啊,昨个跟你一块来的那女同志。”
“介绍介绍呗。”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大爷您这,童心未泯啊。”
“想什么呢!”
大爷没好气的说了句,驱苍蝇似的摆摆蒲扇。
“说句掏心窝子话,我那外甥啊,人真不错。”
“也别担心彩礼啥的。”
“你看这。”
大爷指了指路明非租的楼。
“再看这。”
又指了指对面种了向日葵的楼。
大爷快活的把眼一眯。
“都是我的。”
076 当时明月在
“诺玛。”
“在。”
“放歌。”
靠窗处,路明非在上了年头的木桌上摆开笔墨,白花花的宣纸下是曾经住户歪歪斜斜的笔记,依稀能辨认出写的是“王子豪天下第一”。
路明非见了就觉得有缘,你也天下第一啊真是失敬失敬,我也是这不巧了吗。
给笔添了添墨。
“放首二胡吧。”
“收到。”
假如让卡塞尔的教授和学生们得知了他们的校园秘书诺玛落到路明非手里,竟成了个音控智能播放器,不知会作何想。
路明非也无奈啊,都人工智能了还不能变身,他都没指望不知火舞,体积太大难度太高,来个夏娜也行吧,你看那身高你看那身材,多省材料,怎么想都比不知火舞简单对不对。
可惜诺玛就是做不到。
窗外日头正浓,麻雀叫的清脆,大爷大妈们聊着家长里短,埋怨着菜市场的花菜又贵了五毛,谁家小孩谈了对象,聊啊聊一分一秒也就慢慢的过,像天上的云彩。
再往窗外瞧,对面阁楼的向日葵迎着太阳生机勃勃,满目满心的暖煦。
路明非闭着眼,眉头舒展,嘴角也浅浅的弯起。
他落笔。
购自路边文具店十块钱一支的粗劣毛笔,执在他手,竟也挥洒出了名匠狼毫的气势。
路明非运转巧力一法何其精妙,寻常人自是望尘莫及,小说中功力高深者摘花飞叶皆可伤人,想他也曾有凭空击出拳罡或是唤来风雪的手段。
虽如今修为低微,但应付个小小毛笔实是不在话下,
传说中画圣吴道子落笔可惊鬼神,意思呢就是鬼啊神啊看到了吴道子画画都得哭,您老实在画的太好了。
尽管路明非写的是书法而非丹青,但笔墨一道自有其共通处,技巧只是旁的细枝末节,真个论起高低来,还得去见那笔墨中的风骨神韵。
曲有神,茶有神,文章有神,笔墨有神。
自然武亦有神。
这里说的神呢,并非哪吒二郎神这等志怪演绎中的虚妄,而是你这人的品格信念原则坚持等等糅合为一后的物什。
但有句话说的好,这人生一世,最难莫过于看清自己。
明心见性何其难也,因此九州才出了种种养神的法子,假借于外物以见得本我,算是取了巧,总比你面对瀑布枯坐上一个又一个年头以期那虚无缥缈的顿悟要来的实在。
顿悟这玩意说不准的,有些人面壁坐个几天就悟了,有些人枯坐十年半生也不见得能入外罡。
顿笔,提起。
只见白纸上两行字刀砍斧凿,陡峭处却见月光,正是那。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短短十字,竟用去路明非一个多的小时。
他先是静立凝神。
这一站便是五十多分钟。
到了真正落笔的一刻,却只是一挥而就,便是成了。
这便是养神法。
外行人只见了路明非落笔那时的洒脱快意。
又有几人可体会他在落笔前凝神冥思的枯燥与乏味。
甚至今天还不算什么。
他于九州做《天水》时,可说是数年光阴多少日夜,只为那一幅丹青出事。
而一幅,也便够了。
路明非添了添墨,于落款处写下日期年月以及阎罗的名。
搁下笔,他负手而立,路明非将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而出,以旁观者的视角冷静的审视这一张字,,良久后缓缓摇头。
“差了些。”
他说。
“我觉得很好啊。”
路明非侧目,身旁正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小魔鬼,今日这家伙又是换了身行头,月白色长衫广袖飘飘,腰间佩一镂雍容牡丹的美玉,墨发以紫色丝绦束在脑后,垂下两缕鬓发来衬的精致双耳剔透可见,手中执着把不知是紫檀还是沉香的折扇,这位温润飒然的偏偏少年也不展开,只是磕手上一下一下的敲,调子隐约正是牡丹亭的调子。
“好看么?”
这美少年温和的笑,悠悠然在路明非面前转了圈,潇洒的抖手展了折扇,轻摇间就见正面上书“哥哥天下第一”。
再一晃,反面呢却是“哥哥举世无敌”。
路明非:……
眼睛……眼睛要瞎掉了!
夺过折扇,往窗外一扔。
路明非黑着脸。
“丢不丢人!”
却见小魔鬼甚是可惜的望了眼不知被路明非扔到何处的折扇,摇了摇头。
“北宋时的玩意呢,难得有个没题字的,还准备让哥哥你来品鉴品鉴我的书法。”
路明非想起折扇正反面那六字真言。
他拱拱手。
“别了,品鉴不起,另请高明。”
路鸣泽嘻嘻一笑。
“无所谓,既然哥哥看不了我的字,那我来看看哥哥的字也是一样的嘛。”
说罢他上前,站到桌边,沉吟着欣赏起路明非刚完成的书法。
“唷,你还懂这个。”
“那是,也不看看我哥哥是谁。”
“甚是有理!”
路鸣泽又将目光投到纸上。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轻轻的念。
“晏几道的词呢。”
“记得是北宋时那位宰府公子在家道中落又漂泊半生后,回归儿时旧居时触景生情所作的临江仙。”
“这两句主要是讲一个叫小萍的姑娘吧,似乎是个歌女,或者丫鬟,晏几道想起了她。”
小魔鬼又是笑眯眯的来看路明非。
“哥哥呢,想起陈雯雯了么?”
“什么?”
“陈雯雯啊。”
“哦哦。”
路明非恍然。
“我都忘了这位是谁。”
小魔鬼点点头。
“看来不是呢。”
之后便没有多聊,他直接说。
“哥哥,我这次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嗯?”
“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会很忙,也许没精力照顾到你这边,就请哥哥自己多加小心了。”
“开玩笑,我还需要你照顾。”
“嗯嗯,哥哥天下第一嘛。”
“去去去。”
路明非又想起了那把折扇,脸就一黑。
“话说,你个小孩忙什么?”
“嗯,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事啦。”
贵公子做派的路鸣泽双手拢在袖中,他与路明非说话时会不经意的笑起来,眼也眯着,浓且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好看的像是抖落下了星光。
“找到了些奇怪的家伙。”
“还有就是要给哥哥准备游戏的设备这些啦。”
077 小魔鬼 (推荐票加更)
“游戏?”
路明非迅速抓住了关键词。
“都几天了,你那个什么游戏还没准备好么?”
“才刚开始哦。”
小魔鬼压了压手。
“安啦安啦。”
“哥哥多点耐心嘛,相信我,奖品绝对让你满意。”
“这样啊。”
路明非摸着下吧,冷不丁伸手要去捏小魔鬼的脸。
“卑鄙,竟然偷袭!”
尽管这样说,但小魔鬼还是轻松的躲了过去。
“切,果然,在你的领域里还是被影响了啊。”
“哼哼。”
没能抓到人质也无所谓,路明非还是有他的办法。
拿起青铜面具,就听他恶狠狠的恐吓。
“老实交代,你说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还有奖品,不要想着给我打哑谜。”
“哥哥我啊,最讨厌你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路鸣泽举起手,小脸是温和无害的笑。
“冷静点!冷静点!”
“那个,真不是我故意不说啊!”
“哦。”
路明非挑挑眉。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魔鬼能说出什么花来。
“哥哥你也知道了吧。”
“这世界呢,有龙类和混血种。”
“他们除了远超人类想象的躯体外,还掌握了名为言灵和炼金的技术。”
路明非点点头,表示你继续。
“之前也给哥哥看了几个言灵的效果。”
“但是呢,这个世界上的言灵不只这些。”
“当然了,也有我所无法触及的权能。”
“而权能言灵炼金这些,其本质,都是某种秘密的知识。”
说道此,路鸣泽语气渐沉。
“那么,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秘密么?”
这话小魔鬼也没打算要个答案,只听他自顾自往下说去。
“所谓的秘密,顾名思义,就是鲜为人知的信息。”
“一旦宣之于口,秘密也就失去了其效力。”
“而越是重要的秘密,越是拥有强大的效力。”
“也就是,越能引来某些家伙。”
路明非微微皱眉。
“某些……家伙?”
“正是。”
路鸣泽说。
“哥哥你听说过克苏鲁神话么?”
“一个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科幻作家开创出的幻想流派,在该体系中,一切来自于神明的知识都带有力量,同时,它们也是致命的毒药。”
“比如你无意间在图书馆中发现了一本羊皮卷,阅读后得到了神秘的知识,你为之深深吸引,于是叫上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开始了实践。”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们找到了间废弃小屋,用准备好的仪式材料布置仪轨,在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你们欣喜的感觉到了阴冷感,好似有人在温柔的抚摸你的脊背。”
“于是睿智的你笃定这是神明的召唤,兴奋的与伙伴们一起手拉手念诵起拗口冗杂的祭文。”
小魔鬼停了停,看向路明非。
“哥哥,你猜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路明非挠挠头。
“得到强大的力量?”
“不。”
小魔鬼摇了摇手指。
“我前面说过了吧,强大的知识很有可能会致命。”
“而这些孩子们的下场,大概率是被吵到了睡眠的神明的鼾声杀死。”
“请注意。”
小魔鬼加重语气。
“不是一根手指。”
“不是吹口气。”
“只是鼾声。”
“于神明而言,普通人类就算画下了仪轨完成了仪式与他们建立了连接。”
“其程度换成人类的认知,也不过是睡觉时文字太吵下意识翻了个身的程度。”
“只是本能,连主意识也没能唤醒。”
“所以,”
路明非皱着眉。
“这就是你打哑谜的理由。”
小魔鬼点了点头。
“不得不如此啊。”
“可,这里不是你的领域么?”
路明非问。
“在你的领域中,也没办法说么?”
“换个人或许可以。”
路鸣泽无奈摊手。
“但问题就是,这是我的领域,哦不是权能。”
他无可奈何的看了眼路明非,像是在说“都被哥哥给带跑偏了”。
摇摇头。
“这么说吧。”
路鸣泽解释。
“还是拿克苏鲁神话举例好了。”
“假如有两个相同位格的神灵,你说他们是会睁大眼睛去看蚂蚁一样的人类在那大呼小叫的呼唤自己呢?”
“还是会关心另外一位神明最近锻造刀剑的举动?”
“他会警惕的认为这是两者开战的契机么?”
“问题就在这了。”
路鸣泽说。
“很可惜,我并非无敌。”
“而某些家伙虽然没能找到我。”
“但他们明确的知道有我的存在。”
“所以,不是我不想说,故意打哑谜。”
“只能如此。”
路明非消化了一番从小魔鬼处得到的信息。
他点点头。
“大概明白了。”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试图要杀死小魔鬼的家伙。
本来以为九州世界兵荒马乱的,回来这里,嗯就叫龙族世界好了。
回来龙族世界他这一身武道也没了用场。
如今看来,似乎大有可为。
“放心放心。”
路明非眉飞色舞的揽过路鸣泽的肩膀。
“咱哥俩谁跟谁啊,那些家伙都在哪,你直接说,看我一个一个上门去把他们捏爆咯。”
“嘿嘿,谢谢哥哥。”
“好说好说。”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路鸣泽的声音轻轻的。
他那双不知何时点燃的黄金瞳中,正流淌着制热滚烫的怒火。
“我不是准备了场游戏么?”
他又把声音放的极低极低。
“就让我看看吧”
“哥哥你的武道,能做到何种程度。”
果然路鸣泽没有骗人,在他专程过来告别后已是过了三天,这家伙一次也没出现。
别说,路明非还挺不习惯的。
打他刚从九州回来龙族世界算起,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这小孩了。
几乎每天都出来在他眼前晃一圈。
还搓了顿烧烤。
虽然最开始有了些小冲突,后来也解释开了。
而且归根结底那也是路明非自己的错,他有过反思,在天台那次莽撞的就用了无望天驱逐小魔鬼,大概也是穿越后遗症之类的原因吧。
那阵子脑子都不正常了,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路明非自己知道,他的心情其实很糟糕,有着一种想随便找点什么打一架的冲动。
这般冲动也是后来反思时发现的,当时他只是彷徨,也就没用青铜面具镇压精神。
也是多亏了小魔鬼的出现,确实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若不然,没准就不仅仅是上门踢馆那么简单了。
天知道脑子不清醒的自己能做出点什么,路明非想想都后怕。
078 都市传说的诞生
竹剑高高飞起,路明非上前扶起圆圆。
“没事吧。”
圆圆摇摇头。
“老师好厉害。”
路明非心中苦笑,他虽是天下第一,但就剑道天赋而言也是无法与剑心空明相比,真个打起来他自是不怕,可一旦限定了智能用剑,若非路明非后期已万法在心,怕也无力教授圆圆剑道。
这几日他已陆续传下了混元桩,都是些心性符合了他要求的人,剩下还有一些尚需磨砺,路明非也不急,习武这件事没点耐性还真不行,要不然那数年如一日风霜雨雪也不停的站桩哪个受得了,就算心性不足的人路明非传下了混元桩怕也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头来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来在这几日中他倒是发现了几个习武的好苗子,尤其是个叫陈平安的教练,虽说资质平平,但心性实在难得,路明非交代下的功课也是他完成的最为刻苦。
九州武道心性资质悟性三者齐重,所谓的天才不是说你资质出众习一天武顶他人三日甚至半月苦工就行了,这只是一方面,假如这天才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注定天下无敌就放松了功课,到头来的成就怕是还不如那个不说不予只是埋头站桩的木讷少年。
以路明非的眼力,一个人站桩有没有偷懒,有没有胡思乱想,回家后课业有没有完成,只要看两眼他们的精气神便心中有数。
说道言灵和炼金他确实不及小魔鬼,但是在九州武道这方面路明非却有充分的自信。
至于圆圆的功法,路明非已在着手解决,但创法创法又岂是儿戏,哪怕只是熔炼三家所长于一炉,若非他是阎罗,你去九州随便拉个外罡来也没一人能有把握,别说十成十,怕是半成也无。
也是因了他是阎罗,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境界,诸般武学信手拈来,方有如此底气。
平日里其他学员站桩的站桩,磨性子的磨性子,总不能就圆圆一个在那抱着电脑看死神,路明非就找她对练,尽管还没开始站桩,但剑心空明者对剑招的天赋可谓与生俱来。
路明非传了她些普通剑招,无需劲力也能驱使开来,甚至有些干脆就是非人手段,只是路明非取了形和招式,威力比起原版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与未炼体的普通人可实在称得上一句高妙。
至少比扶桑的剑道强就是了。
“这几天有人给我打跨国电话么?”
路明非喝了口矿泉水。
“给您的电话?”
王教练想了想。
“没有。”
他解释了句。
“我们剑道班一般没有跨国电话,一旦谁打了肯定有记录。”
“嗯。”
路明非点点头。
“接到了跟我说一声,你有我号码吧。”
“是。”
见王教练应下,路明非就提起包,握着矿泉水的手摆了摆。
“那我就先走了。”
“你们回去的功课别落下。”
“是,老师!”
学员们回答。
说来这位王教练的心性也不错,实在难得,一大把年纪还能静下心来习武,假如他能年轻个二十年,想必能与陈平安一争高低。
可惜了。
错过了时间,就得用加倍的汗水去弥补。
但最悲哀的是,哪怕你付出了成倍成倍的努力,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不要命的去跑也到不了那个目标,实非人力可为。
比如高考。
比如初恋。
538路公交到站,路明非随着人流上车,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又开始摇摇晃晃的向前。
他又想起了老唐。
几日来他一直没上线。
是忙工作么?
说来路明非只知老唐星际打的好,现实中做什么工作也没个头绪。
对了,似乎那张头像也是他本人的脸,看起来就喜庆,路明非以前还暗暗的想如果老唐回国投身相声或者小品的行当,想必能厮杀出属于他的一片天来吧。
就老唐那张脸往台上一战,嘿,春晚有救了呀。
想着想着他就字个乐起来。
三天前小魔鬼说要去找一些奇怪的家伙,还有准备游戏的设备。
奇怪的家伙,是指小魔鬼在警惕的人么?
不对。
路明非的预感告诉他并非如此。
龙族世界里存在着试图杀死小魔鬼的人这点不假,但小魔鬼显然知道这人是谁,但那一日他说起“奇怪的家伙”时神态不对,路明非能看得出,好似万事万物都在掌中的小魔鬼在那一瞬竟也罕见的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至于游戏,听了小魔鬼的一番话路明非方才明白,并非是他故意不说,只是有暗中的敌人窥伺着,实在说不得。
路明非握了握拳。
就不知,此人能接他几招。
虽说他只是初步炼体,但也不知因何缘由,站开天桩的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他反倒是得主动慢下来,武道一途欲速则不达,太快并非好事,别的不提,若是养神法没跟上可真是后患无穷。
于此他可说是吃了大苦头,在九州时迫不得已走上阎罗的路子,根源也在了此。
但至今想来路明非也不会后悔。
正如师傅所说,人生在世,总有些事不得不做,也非做不可,哪怕舍了这条性命又是如何。要知道,龙蛇秘传这一脉,可没有如无望天这般的凶险领域。
“路师兄,我没法给师傅报仇了。”
“无妨。”
“我来。”
到了站,几个本不该在此下车的乘客也纷纷起身,忙不迭出了门。
直到双脚站在了地上,真真切切的实在感才勉强令他们感到了心安。
他们奇怪的面面相觑,皆是在彼此眼中见了与自己相同的迷茫。
“怎么了?”
“刚才那车,奇怪吧……”
“你也发现了!”
这几人沉默的闭口不谈。
只是旁边一位绿背心大汉骂骂咧咧。
“那司机脑子有病吧,空调开这么低,冷死了;冷死了!”
说着说着他就搓手臂,只是没多久动作也就停了,刚才一起下车的乘客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看……看什么!”
这男人嚷嚷起来。
“兄弟,”
一乘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
只是他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怪异。
“刚才那公交,可没开空调。”
079 活着
五月份的天,司机却牙齿打颤,脸色冻得发青。
他僵硬的握着方向盘,干笑两声。
“有……有点冷哈。”
没人回答。
当然也不会有人回答。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
偌大的车厢大白天的竟空空如也,可见鬼,现在六点啊,正是晚高峰,往常这时候上班族走读的学生都快把公交给挤爆了,偶尔他还得吼两嗓子让人给老人家让个座。
今天倒好,真省力了嘿!
这么想着,司机觉得自己可真是幽默啊,于是他扯动嘴角开心的笑了,呵呵呵,比哭还难看。
又瞥了眼后视镜,只是一瞬间,他便如不小心喝了滚烫的热水那般缩回目光。
说是空空如也,其实也不准确。
倒数第三排的靠窗位子,正坐着个少年。
但是司机真不敢确定啊,天知道这位到底是不是人。
少年是很好看的少年没有错,但那脸色也太冰了,像是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让人心头发毛,不自觉的想起记忆深处的恐怖往事,比如电影里看的一百只眼睛的蜘蛛或者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之类的。
而且司机还清楚的记得,正是在这位少年上车后,乘客们在下一站一窝蜂似的逃了去。
实不相瞒,他也想逃。
要不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父母双亲,他这抛下公交车在大马路上自己走了回头单位里追究起来工作可能不保,司机还真想大喊一句。
“慢走,等等我!”
路明非回过神。
是青铜面具将他唤了回来。
叹了口气。
路明非按住躁动的青铜面具,默默道了句。
“阎罗,都杀了。”
“放心,都杀了,都杀了。”
“无一超生。”
“一个也没有。”
得了他的安抚,面具方才复归了平静,与平日里那般似的宛若一个死物。
是的,宛若。
直到此时,路明非方才发现车厢内的异状。
“人呢?”
他奇怪的说。
“今天人这么少?”
恰巧,红灯亮了,一辆365就停在旁边,路明非隔着两层玻璃窗看过去,便和满满当当一车厢沙丁鱼似的乘客们对上了眼。
请想象一下这壮观的画面吧,两辆平行的车,左边少说二十双眼,右边路明非一个,他们隔着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望着彼此,忽然就理解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妈妈,那个人他包了公交车吗?”
一个小男孩好奇的指着路明非。
路明非也很迷茫啊。
是啊,我包了公交车吗?
很快,路明非发现了异常。
旁边那辆公交里有个绿背心的汉子,一脸铁青的盯着自己。
当路明非投去好奇的目光时。
绿背心缓缓的笑了。
那是何等难看的笑啊,硬生生的挤出来,就像一个流落荒野的都市白领扒开草丛就和一头打盹的老虎对上了眼神。
这时候除了期待老虎先生看在你笑的这么阳光的份上饶你一命,真是别无他法。
终于,绿灯亮了。
绿背心一抹额头,满手的冷汗。
活……活下来了。
他想。
慢慢的路明非也琢磨过来。
想必是他不经意间泄了些阎罗的力量,影响了同车的乘客。
养神法进度还是慢了。
路明非想。
话说回来,他这一闹,尽管无意,但这心里到底过意不去,也不等老井巷了,下一站便下了车。
临下车时他还不忘给司机师傅道歉。
“真对不住啊师傅,给您工作添麻烦了。”
路明非态度诚恳,抱了抱拳。
这位主还真有礼貌哈。
司机颤抖的想。
“不打紧,不打紧。”
“您大白天的出来溜达也不容易。”
“还好。”
路明非觉得这师傅还真好说话,就多聊了聊。
“前阵子总是晚上活动,对身体不好,这几天不是改作息么,要早睡早起啊。”
“是是是。”
司机师傅一边擦汗一边笑。
“早睡早起,您都早睡早起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熬夜,肯定得早睡早起啊。”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那走了啊师傅。”
“慢走慢走!”
司机虚脱似的瘫倒在了驾驶座上。
真热情啊。
路明非心想。
下次再坐这位的车一定得好好聊聊。
他看了公交路线图,到老井巷也就三站地,索性就不等车了,跑回去得了。
三站地也就一公里左右,用不了多久,到了老井巷天刚刚黑,大爷正搬了小桌在楼下吃饭,路明非打了招呼,站树下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了,捏了两下,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别扔别扔!”
大爷叫住了他。
“这瓶子你不要吧。”
“昂。”
“你不要我可就拿咯。”
大爷喜滋滋的接过矿泉水瓶。
路明非来了兴趣。
“我说大爷,您这都两幢楼了,还在意这点小钱啊。”
“说什么胡话!”
大爷没好气的瞪了路明非一眼。
“那,那,还有那!”
他用筷子点着。
“还有新时代公寓那边两幢别墅。。”
“你大爷我就两幢楼么!”
“那不止!”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可以啊。”
“嘿嘿。”
路明非就更好奇了。
“大爷您说您都这身价了,咋就盯着个小小瓶子不放呢。”
“年轻人呐!”
大爷吧唧吧唧吃了筷子咸菜,扒了小半碗饭,笑着教育路明非。
“别拿一块两块的不当钱。”
“你们是碰上好时候了。”
“想我太爷爷那会大半辈子都在田里刨食吃,一年到头半点荤腥也见不着,穷的油灯都不敢点,,哪像你们哦,吃得饱穿得暖,还每天爱来爱去的。”
“有道理哈。”
路明非笑起来。
“行了,我得上去了。”
“不吃两口啊。”
路明非看了看桌上的咸菜咸鱼和螃蟹酱。
都是重盐重口的小菜,看卖相没准还是大爷自家腌的,咸菜鱼竿这些倒好说,蟹酱这玩意别地方可吃不着,算得上特色了。
别说,路明非去了趟九州回来,还怪想的。
“那行,大爷您饭够不够啦。”
大爷就开怀的笑。
看样子是真高兴,不是客气。
“我早早给你留了饭呢,你以为我今天干嘛坐门口吃,还不是堵你小子!”
“嘿嘿。”
路明非随手把包放在地上,手脚麻利的进屋搬了张木板凳出来,往小木桌旁一放。
“来来来,尝尝大爷我这蟹酱,看看!可都是膏啊,多好。”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哈。”
“敞开肚皮吃,你大爷我能把你饿着怎么着啊。”
“行,谢啦。”
“嘿小伙子有礼貌!”
“就是啊,以后你小子喝了饮料啊娃哈哈什么的,瓶子别扔,给大爷我留着,大爷也不要你送过来,我自己上门拿。”
“那不行。”
“三楼呢,爬上爬下膝盖不好。”
“我呢给你带就行,您等着。”
“那感情好。”
080 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人
回了家,路明非想着心事,倒非修行,少年宫给学员和教练们都备了矿泉水,以往这瓶子不知怎么处理,他也没在意,现在既然大爷要,明天去了少年宫帮着问问就是。
上楼这段路碰到两户人家,一对年轻情侣一位老奶奶,这带房租便宜,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手头也拮据,自然很多人选择了老井巷。
路明非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或许是老人家的缘故,也或许是老井巷特有的氛围,这里的住户们大多带着笑,脸上少见大城市人的肃然和麻木,走起路来也慢慢悠悠像是散步。
进了屋,路明非放下包后便去查看这几日书法习作阴干的如何,宣纸倒是原来的廉价宣纸,没给裱起来,主要也不是太好的作品,止步于习作的程度,路明非也就失了专程买材料裱糊的兴致。
路明非一一查看,阴干的已是差不多。
说来只是几日的光景,这间出租屋里已弥漫起了淡淡的墨香,令得路明非身上也带了些,他自己却是未觉,倒是今日在与圆圆对练中被这妮子给发现了。
墨香啊,这么一说路明非还真是意外,想他在九州跟着圣手习画那会,哪怕天天泡在墨水缸里,一天到晚写废的稿子多的可拿来堆雪人,身上也没墨香,有的只是一池塘的八月桂花也盖不住的刺鼻血腥。
呵,阎罗。
清出片场地,路明非打了套长拳定定神,便要开始今日的功课。
“要站桩了么?”
是诺玛。
“嗯。”
“你今日站桩比前几日要早些。”
“早睡早起嘛。”
路明非笑着。
“明天还有事呢。”
这几日他与诺玛也熟了些,手头就一部智能机,虽说性能强大甚至堪比电脑,但屏幕也太小了,也没适配的游戏,除了让诺玛放放电影和歌曲外,也就剩下聊天的作用了。
虽然这个诺玛没有那日所见的白裙女孩般给人以真实的生命感,但偶尔聊聊天也是好的,至少是过了图灵测试的程度,怎么也是个人工智能。
站完桩已是繁星满天,抬眼便见了一阁楼的向日葵灿烂的开,屋主人还是没回,几日住下来路明非也有了印象,这户人家不是天亮不回家,回了家一个白天也不出门,等路明非从少年宫回来他便又是走了。
像是和正常人处在完全平行的两个世界,他在人们酣睡时出门,又于人们出门时蛰居,有好几次路明非都想直接去问大爷住那的人是谁,话没出口还是算了。
虽说那幢楼也是大爷的,住户是谁他肯定知道,但平白无故问别人身份也实在不好。
更何况,问了又怎样呢?
“阎罗。”
诺玛说。
“需要我帮你调取对面阁楼住户的身份信息么?”
“这也行?”
“嗯,用时约三秒,请稍等。”
“算了算了算了。”
路明非连连摇手。
“你不是很好奇么?”
诺玛问。
“人工智能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啊?”
路明非先是惊叹了句,而后才笑着回。
“是啊,很好奇。”
“住在那样狭窄的阁楼里,还种满了向日葵。”
“再贫穷也要种花,真不知道做出这种事的会是什么人。”
“是女孩还是男孩?”
“他除了种花还做了什么,有养猫么?比如一只安安静静的趴在主人毛绒拖鞋上睡觉的黑猫,在主人画画或者写诗时就静静的陪。”
“这人又以什么维持生计呢?”
路明非趴在了窗台上,初夏的晚风吹拂,他望着对面阁楼,浅浅的笑起。
“寻常的工作么,不应该,总觉得一个坐办公室的白领或者餐厅的服务员,无论哪个都与阁楼住户的形象差距太远。”
“你懂么,那种远,就是以阁楼住户的形象,应该去流浪去颠沛去死在赶赴远方的路上,怎么会落到真实的生活岗位呢?”
到此,路明非窘迫的笑了。
“但我又知道。”
“不可能的。”
“死在赶赴远方路上这种人啊,只可能存在于小说里。”
“谁都是要活下去的。”
“也许对面阁楼的人正在工地搬水泥桶。”
“也许在苍蝇小饭馆里打杂。”
“所以了,我虽然好奇,但我却不想知道。”
路明非说。
“因为住在对面阁楼的人,已经活在我脑海里了。”
“这人的形象是如此立体且丰满。”
“为什么还需要用残酷的现实来打破。”
“想象?”
诺玛说。
“是啊,想象。”
路明非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这世界唯二能对抗时间以永恒的,一个是死亡,一个是想象。”
“”只要我还记得她,记得他们,那么谁都没有死。:
“奇怪的理论。”
诺玛说。
“无法理解。”
“哈哈哈。”
“当然啊。”
路明非豪爽的笑了。
“这可是只有人类才掌握的权能。”
“权能么?”
诺玛喃喃。
“想象。”
“不说了,准备睡觉。”
路明非往卫生间走。
“诺玛,晚上看哈尔的移动城堡吧。”
“收到。”
“不了,还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好了。”
“收到。”
正挤牙膏的路明非愉悦的哼唱。
伴着手机传出的空灵歌声。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年在大片大片的花田里戴着耳麦调试电台,以补货来自远方的讯息。
人工智能就是好啊。
路明非想。
如果换成人类女孩子的话,我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估计枕头已经砸过来了。
往日里路明非在晚上站桩后还会写一幅字以凝神定气。
今天却是罢了,他早早便上了床。
“晚安,诺玛。”
“晚安,阎罗。”
又响起女孩空灵的哼唱。
开着窗,星月的光撒在地上,风也温柔。
路明非倒不怕小偷什么的,有本事你来啊,我阎罗保证不打死人。
若真有哪个不怕死的小偷翻了窗,嘿,警察叔叔您看仔细了,咱可是正当防卫,虽然下手略略重了点吧,但我可是受害者呀!
清晨五点半,天还蒙蒙亮,老井巷有淡淡的雾浮着,斑驳青墙老屋的磨砂玻璃透出昏黄的光来,那是拉绳点亮的灯,城市里已很是少见,高楼大厦里的灯多好看啊,白色的又干净又亮堂,不像老地方梨形的白炽灯,昏黄的像是傍晚摇摇欲坠的夕阳。
路明非便在这般时分出了门。
081 摆摊
踩着深色潮湿的青石板路行去,昨夜有场小雨,这座城总是如此,总在你不经意间落雨,又在你不经意间花开,燕子去了又来,你方明了,哦,春去了,已是夏至。
用古时的话说,该叫梅子青时节了。
路明非正向那些年月赴京赶考的书生,背着老母借一碗碗月光亲手编的竹篓书箱,还有几卷书已满到冒出了头,一步一步踩着启明星的光走在青瓦白墙的路上。
只是路明非背的并非竹篓,是他自少年宫顺的布袋,而冒出了头的也并非书卷,只是小心打理的画稿。
呼出的气晕开白色的雾来,路明非见穿着校服的女孩蹲在木头门槛旁喝着稀饭,眼睛盯着小板凳上摊开的书一眨不眨,是文言文,他听到熟悉的“临表涕零,不知所言”的句子,于是勾起了回忆。
是丞相的文章啊。
路明非想。
凌晨清寒,女孩蹲着缩成一团,用肥大的校服裹住了自己,借此勉强取暖。
这学生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稀饭,偶尔把书合上念念有词,通顺了就喜的笑逐颜开。路明非把脚步放的轻些再轻些,路过女孩身旁时比了个“加油”的口型,笑着悄然远去。
总有些人早早就品尝了生活的苦。
于是竭尽全力的发足狂奔。
这是多好的时代啊。
路明非想。
孩子们不用饿着肚子抄起破扁担上沙场。
他们有饭吃,有书读,再如何也不会被卖到窑子里日夜毒打逼着卖身。
大概,这就是小皇帝与他说的理想了吧。
做梦一样的生活。
到包子摊时,生意正好,围了好些客人,豆豆站在她御用的小板凳上,跟厉害的交警叔叔那样指挥着大家,软乎乎的声音叫嚷着“好好排队呀”“不能打架呀”都要乖乖的呀。
倒是有一半多的顾客都在看着小豆豆笑,还有人找这小女孩搭话,豆豆就紧绷着小脸说“忙着呢忙着呢,不要打扰豆豆工作啦”。
路明非也是忍俊不禁。
人家正忙着,他没打招呼,站人群后面排起队来,路明非也不闲着,趁这空档就用手指在空气中比比划划。
他这是写字呢,养神法重在养神,至于具体形式因人而异,路明非取了书法的路子,但也不是说非得有笔墨纸砚才叫书法。
古人穷困买不起笔墨纸砚,有的用木棍在地上写,有的则在芭蕉的叶上写,如此成的名家不知凡几,写字本就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说穿了和多好的纸多好的笔没多大关系,根本还是你这写字的人。
“你来了呀!”
路明非恍然醒转,见豆豆正抱着小拳拳对自己笑,那边豆豆妈已手脚麻利的装起了包子。
每日都来,且每次都是三屉多的包子,路明非早已成了熟客。
“来来来,给你好东西!”
豆豆拉他衣角。
“是什么呀?”
路明非很捧场的接话。
豆豆抿着嘴,但脸上的肉肉还是笑开了,那小眼神像是会说话,在那嚷嚷着“豆豆好开心呀”“好开心呀好开心呀”。
小丫头跑到三轮车后面拿了什么,很快的,又一溜烟跑了回来。
她神秘兮兮的把小手背在身后,却对路明非说。
“你把眼睛闭起来嘛。”
“好好好。”
路明非也依了她。
“铛铛铛!”
路明非就睁开眼。
豆豆喜滋滋的举着一只玻璃瓶,上面还贴着糖果的标签。
重点是瓶子里,那是褐色的土壤,以及好一些钻来钻去的……
“这是……蚯蚓?”
路明非说。
“嗯呐!”
小丫头可骄傲坏了。
“豆豆的礼物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还不等路明非回答,装完包子的豆豆妈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也顾不上招呼客人了,连忙过来给路明非道歉。
自路明非来买了包子后他们家生意就一直红火,豆豆妈本来还在奇怪,也是昨天早上来了个男人,带着一大帮的人过来说。
“就这里,福娃包子!”
然后眉飞色舞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自从吃了这家包子,只是买了两天彩票,他已经中了五百块。
男人这么一宣传,包子的生意不就好了么,豆豆妈本来还想好好感谢一下他,没想到这男人手一摆说跟我没多大关系啊,我也是听人说的。
他再一描述,是了,路明非。
早早的收摊回了家,豆豆妈还在思考着该给路明非送点什么,人家帮了忙,没点表示实在说不过去。
大概是念叨时被小豆豆听了去,这丫头还记在了心上,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要不这样,以后你来我家吃包子,都免费。”
豆豆妈犹犹豫豫的说。
“别了别了。”
路明非摆手。
“这个就挺好。”
他拿过豆豆的玻璃瓶。
还问小豆豆呢。
“你自己挖的么?”
“嗯呐!”
她叉着腰。
“豆豆挖蚯蚓可厉害啦。”
“真棒。”
路明非提起装好的包子,留下钱走了。
豆豆妈还想把钱还回来,但她哪里追得上路明非啊,而且还有那么大一个包子摊在呢,扔了不管算怎么回事。
远远的还能听到豆豆骄傲的笑声。
“我就说他肯定喜欢吧!”
就听豆豆妈恶狠狠的说。
“等着,看我回去不打你屁股。”
豆豆小嘴都张圆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啊。
“为什么豆豆送了礼物还要打豆豆呀!”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路明非笑的差点没给包子噎死。
紫阳街,一个个小摊早早占了位置,好点的地段已是没了,路明非走了趟来回,便挑了个角落的空地展开防雨布,再一一陈列上他几日来的书法习作。
他手脚也麻利,十分钟不到的光景便是做完了这一切。
最后在小摊旁立块牌子。
“卖字,不收钱。”
拍拍手上的灰,路明非展开小马扎往摊子后一坐,抬头看了看大好的日头,周遭的叫卖逐渐热闹,他轻轻的把眼眯上。
渐渐人来人往,来这片淘宝贝的人也多了,有人在摊前停步,翻了翻字帖,啧啧几声,又看了眼摊位后的路明非。
“小老板,您这字怎么卖啊。”
正用手指代笔勾勾画画的路明非抬起头来,看了来人一眼,笑了笑,便往那块木牌一指。
“不收钱?”
这人疑惑的念出声来。
“不收钱你收什么?”
“白送啊。”
路明非啧了声。
“想得美。”
“不收钱呢,就是除了钱什么都行,看你有什么,看我愿不愿,同意了呢就交易,不行就算。”
这人嗤笑一声,扔下句神经病就走了。
082 高马尾
路明非摆摊倒不是缺钱花,或者闲得发慌。
看起来虽然儿戏,但这的的确确正是九州上乘的养神法,又叫红尘炼心。
具体的路子很多,或者化为卖货郎,或者算命师,或者干脆如路明非这般寻一个不起眼处摆摊卖点什么玩意,重点在于舍弃你武者的矜持与自傲不要,落到那滚滚红尘中与寻常百姓厮混,体会众生的酸甜苦辣,以此为资粮助你心性长进。
也曾有四五岁的稚童在街上与一邋遢乞丐闲聊扯淡一个下午,而后过了十年,当这稚童都忘了多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时一个白衣飘飘的俊朗男人登门,见了刚从田里回来的自己就哈哈大笑,道一句多谢小友那年望客来门口的三科黄豆,当日不够尽兴,不如与我回转山门再行论过。
你至此才知,十年前的邋遢乞丐,原来竟是红尘炼心的武林前辈。
当时还只非人,如今红尘炼心已过,那乞丐已入了外罡。
九州类似的话本故事不知凡几,根源便是在了这红尘炼心的法门,但武者真个有魄力用此法养神的实在少数。
一来选择红尘炼心的武者大多有志外罡,本就是高高在上的武林名宿或一门长老,,你要他舍弃面皮不要去做人间最低贱的活,说来轻巧,真有这般魄力的又能有几个。
二来便是与正统养神法比,诸如书画茶道音律围棋等等,红尘炼心虽说速度快了些,但你借众生喜怒哀乐磨砺己心,若武道意志本就薄弱,怕是不等心性突飞猛进,你却已早早失了本我,到头来真成了个在红尘中厮混的樵夫货郎,成日了为碎银三两奔波忙碌,也就别想什么外罡武圣了。
路明非自然不怕迷失,他武道意志贯彻如一,不入武圣誓不罢休,又哪里会真的就成了个摆摊小贩以此终老。
再者说,就算是摆摊小贩,在路明非看来也不是多丢脸的活,这一日日的能见多少人,左右的同行说话又极为有趣,来钱又不偷又不抢干干净净。
上不负天地,下无愧良心,又低贱在哪里?
这几日当他意识到心性修为已跟不上武道的问题后,路明非便着手准备起了红尘炼心的法子,其实也简单的很,摆摊的地方有现成的紫阳街,卖的玩意也好办,他这些日子的书法习作扔掉可惜,借着红尘炼心也恰好给处理了。
往上数个五六百年还有个叫唐伯虎的家伙卖字卖画来换了酒钱,他路明非也不要钱买酒,随便客官讲个故事,说段往事,或是露一手绝活,匀一件珍藏,只要他路明非觉得合适,客观看中哪幅字拿走便是。
不为钱财路明非倒是洒脱,紫阳街摆摊的大多是老物件,或者白瓷做的娃娃玻璃做的串串,还有海了去的上刻百家姓与十二生肖的小珠,驻足的大多是年轻女孩,三三两两凑一块挑拣,拼出了个名字便喜滋滋的买下,应是送给喜欢的男孩,嘿嘿,想着心上人的眼可瞒不住人呐。
路明非也不练字,就坐在马扎上左右观瞧,笑吟吟的真是有趣,就那边两个人因了一本线装书吵得面红耳赤,一个说明朝的可不得了,一个说你就吹吧五十年顶破了天。
说来紫阳街卖字的也实在少见,这年头人不适用钢笔就是圆珠笔,再不济还有那削一削就能使的铅笔,谁还有功夫摆弄老古董似的文房四宝,一个累,一个麻烦。
路明非琢磨也有道理,时代在进步嘛,放几千年前祖先还是在石头上刻字呢,后来改竹简了,学富五车说的就是这,仔细算算,没准五辆车都装不下的竹简上的信息量还比不上今天一本新华字典。
所以我是不是也该练练钢笔字了?
路明非想。
“老板,你这字怎么个卖法啊?”
有个猫咪似的软糯声音如是说。
又来了个问价的。
“这位姑娘,你看这,写着呢。”
路明非往木牌那一指。
谁料蹲在摊前的高马尾抬起头,也不看木牌,倒是蹙起秀气的眉来,布满的说。
“姑娘?老板你说清楚,哪个是姑娘嘛!”
路明非一愣。
这人穿了身黑色风衣,好几处都有灰尘,背着个巨大的吉他和,衬得蹲在那的身材娇小有如猫咪扛着大纸箱招摇过市,长发随意的扎旗个高马尾,露出雪一般白皙的脖颈来,在五月上午的日头下闪着莹莹的光。
换谁来,可不都得喊一声姑娘。
却见了这人柔和且精致的五官摆出了不悦的神情,又让人疑惑了。
毕竟,姑娘哪来的喉结。
“看仔细了!”
这人昂起下吧,顺喉咙往锁骨的线条像极了打小苦练基本功的芭蕾舞少女,都说学舞的女孩身材好气质佳,看来男孩也是一样。
“啧,这位兄台!”
路明非一抱拳。
“想必定是天鹅湖的一把好手吧。”
“天鹅湖?”
高马尾的女哦不男孩一蹙眉,抓了抓脸,掐起的肉肉软的像是牛奶果冻。
“这是什么?”
也不纠结,大概是提起了伤心事,他叹口气。
“哎,老板,你能理解每次上厕所都被男同胞们用一种惊恐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的复杂心情么?”
路明非给他出主意。
“或许,你可以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
“既然进男厕所会给人造成困扰。”
“为什么不去隔壁呢?”
高马尾恍然大悟。
“有道理!”
“别别别!”
路明非连连摆手。
“我开玩笑的可别当真啊,回头被打出来可别找我。”
“当然当然。”
高马尾豪气干云,真有几分戏台上穆桂英巾帼英雄的范儿。
不对,是男的,男的。
“我就说是阎罗教的。”
“哦,阎罗。”
路明非笑容和蔼像是老井巷墙角晒太阳的大爷。
“兄台怎么忽然提起这人了啊。”
“嗯,落款不是写着么?”
高马尾一指字帖。
“也是,也是。”
路明非点点头。
“瓦罐难离井口碎,将军难免阵上亡。”
他细细的念了纸上的字。
明明是软糯温润的嗓音,怎的念起这沙场的句子竟也显出铿锵冰凉的激昂气概。
一瞬间,路明非好似在这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真好。”
高马尾说。
“这字可真好。”
他又用剩下日头下池塘泛起粼粼波光那样的眼来看路明非。
说出的话酥的像是小小的猫在挠。
“我想要。”
“老板,怎么卖嘛。”
PS:推荐票满两千七,明日三更。
083 喀秋莎
“除了钱,什么都行。”
路明非说。
“看你有什么,看我要不要。”
“巧了。”
高马尾就眯着眼笑。
他这笑可真是好看。
路明非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句子,用来形容人的,是说“这人笑容干净,眼里有光”。
那时他就想啊,拜托你以为这是哪里,小说还是动漫,又没有外星人给发变身器谁能眼睛发光,请尊重科学啊兄弟。
但是今日见了这人,路明非无端端的便想起了这句话来。
“笑容干净,眼里有光”
原来不用变身器或者数码暴龙机,普通人也能眼里有光啊。
像美滋滋的吃了条小鱼又睡了个午觉的猫,一睁眼就见阳光透过纱窗洒下点点的斑,这猫就睁大了眼趴着去看,时不时用爪子捞啊捞,就这小猫玻璃珠似的眼神,和高马尾的一模一样。
“我刚好没钱”
高马尾猫一样骄傲的说。
等等,没钱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么!
“先别卖啊,老板我找找。”
他边说边手忙脚乱的翻起了兜。
这身风衣似乎有特殊的设计,正面四个口袋,内里却是更多,路明非就见他掏了好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
像什么火车的票根,不知道哪种酒的瓶盖,海星一样的石子,一片脱了水的干瘪树叶,一小袋透明包装的尘土。
路明非觉得可真有趣,这些东西放绝大部分人眼里都只能算是垃圾,或许落路边看一眼都不曾,但反观高马尾小心翼翼的态度,好似这些旁人眼中的破烂于他却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用这些换么?”
路明非问。
“不行,这个不能给。”
“这个也不可以。”
他嘟嘟囔囔的,烦躁的用那双戴着手套的手去抓头发。
路明非注意到,五月份的天,这人却把自己遮的严实,除了脸和脖子外,就连一双手也包裹在覆盖了半截小臂的棕色皮手套里,真是个怪人。
明明只是些扔路边也没人会捡的破烂吧,怎么如此难以抉择。
路明非想。
很快他也反应过来。
他自己不也是那么大的王府不住偏偏喜欢茅草屋。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呀。
路明非对自己说。
高马尾一个一个拿起,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皱着脸摇摇头,又一个一个的装回了口袋。
他这身衣服也有趣,那么一大堆的杂物,没一会全装了下,也不显臃肿,如果有人想去流浪或者旅行,穿这一件多省事啊,箱子也不用带了。
最后拿出来多少,他又给装回了多少,一件没落。
“这是,给我炫耀你的收藏么?”
“嘿嘿。”
高马尾不好意思的笑。
下意识去摸后脑勺的手碰到了吉他盒。
“有了!”
他说。
“我给老板你唱首歌吧。”
也不等路明非答应,这人风风火火的摘下了盒打开,又是将吉他取出,放在膝上,盒子就随手扔在脚边。
“有什么想听的么?”
高马尾期待的来看路明非。
路明非把马扎给了他坐,听到一声欢天喜地的谢谢,还有“老板真是好人肯定长命百岁”这样的话。
“点歌啊。”
路明非思索着。
“就来首你拿手的吧。”
“好嘞!”
高马尾扫了两下弦,侧耳倾听,又调了几调,便清了清嗓子,还没唱呢,已是如向日葵般笑开了。
“就喀秋莎了,祝老板心想事成,生意兴隆!”
这人唱歌前还懂得说吉祥话,有意思。
人流来往,见这边有个好看的姑娘挎着比他身子还大的吉他要唱歌,没急事的就放慢了脚步,准备听个稀奇。
紫阳街这卖唱的人也不少,但主要在晚上,白天多热啊,而且人也没晚上的多。
不一会,吉他的旋律,还有高马尾铿锵的歌声。
难以想象,那般软糯温煦的嗓子,唱起喀秋莎这类的歌来竟一点也不违和。
高马尾有股特殊的气质,他像是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神一样总是笑,就算皱眉也让人觉得可爱,与路明非的坦然不同,他像是完全不把这世界的苦难和挑战放在心上,没准来了苦难还会热情的挎着吉他问一句。
“要听歌么?”
从这样的人口中唱出的歌谣,也自然带上了能感染人的力量。
“喀秋莎站在那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不知何时,有个穿迷彩背心的老爷子站定了,他那因上了年纪而瘦削的身子挺的笔直,静静的听高马尾的歌声,干瘪的双唇抿的死死像是那个寒冷的冬天战友留在雪地上带不走的躯体,二狗子和雪地粘的那么紧啊,拔也拔不起,还记得班长那时候说。
“别拔了,再拔,脚脖子要断了。”
老爷子吸了吸鼻子。
“他在歌唱心爱的人儿,他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高马尾微微的摇晃身体。
他唱歌时会将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似乎看到了什么人。
明明是笑着唱,却怎么听了让人想哭。
好几个驻足的年轻男人已在默默擦了眼泪。
跟他们一起的女孩不解的拉了拉衣袖,小声的问怎么了。
“你知道一场战争打没了一代人是什么概念么?”
这男人轻轻的解释。
“正规军打没了上预备役,预备役没了上童子军。”
“红场阅兵,他们从那个男人面前走过,下去就上了战场。”
“喀秋莎。”
这人又轻轻的念。
有人还在跟人科普这首歌的背景。
“在那场冰天雪地的战争里,缺少补给,缺少军备,敌人的装甲坦克就在前面,身后就是家园,退无可退。”
“战士们就唱着喀秋莎,休息时唱,睡觉前唱,冲锋时唱。”
“他们不能退啊。”
“背后只剩下了心爱的姑娘。”
“怎么能退呢?”
一首歌唱完,鸦雀无声,高马尾默默扫着弦,终于也不知谁第一个鼓掌,然后掌声如潮。
老大爷走过来,对高马尾行了个板正的军礼。
高马尾手忙脚乱的起身,跟着还礼。
“谢谢了啊。”
老大爷含着泪。
“丫头。”
高马尾张了张嘴,又笑开了。
“不打紧,不打紧。”
PS:喀秋莎真好听。
084 流浪
“哥哥,我用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双手举着小红花,就幼儿园里老师奖励乖乖吃饭乖乖睡午觉的那种,是能直接贴在额头上的款式,往往小朋友拿了能开心一整个晚上。
“你喜欢这些字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女孩摇摇头。
“我看不懂。”
她害羞的说。
“明天是爸爸的生日,我想送爸爸生日礼物。”
路明非往旁边看,一个白裙的女人正腼腆的笑。
“您女儿真可爱。”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乐乐,还不谢谢老板哥哥。”
女孩就奶声奶气的说了谢谢。
收下小红花,目送白裙女人牵着乐乐走远,女孩小小的手抱着一卷字帖,抬着头问爸爸会喜欢么,白裙女人就笑着说一定啊,爸爸会很开心呢。
女孩又问:那会多开心呢?
白裙女人就说:像乐乐上次去游乐园一样开心哦。
女孩就歪着小脑袋想啊想,不一会又眉开眼笑,蹦蹦跳跳。
白裙女人叮嘱了句好好走路。
乐乐就哦了声,不再学童话里的小白兔那样蹦蹦跳跳,她现在是公主啦,要乖乖的听话。
路明非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孩。
豆豆。
同样是礼物,一个是字画,一个是蚯蚓。
路明非想象着大太阳的下午豆豆蹲在地里嘿咻嘿咻的用小木棒挖蚯蚓的模样。
那肉嘟嘟的小脸,肯定也是笑着的吧。
白裙女人手上挎着印着美羊羊的小小书包,这个点是幼儿园放学了,心疼孩子的家长会接他们回家里吃饭,毕竟幼儿园的伙食再好也没亲手做的放心。
路明非又是想起第一次与豆豆见面时这女孩说的话。
“我一整天都能看电视安安静静的,妈妈都夸豆豆呢。”
什么样的小孩会看一整天的电视呢?
路明非想。
他看了看日头,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
“别忘了晚上过来吃饭啊。”
高马尾,哦不应该叫韩野了,他正慢悠悠的晒着太阳,对路明非摆着手叮嘱。
买下一幅字后,这人在紫阳街逛了两圈,最后又回到了路明非的摊子,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什么他也是想来摆摊的,来迟了,找不到位置,不知道善良的老板能不能匀他点地方。
那会他合着掌低着头,语气格外诚恳,路明非也来了兴致,就捉弄他说匀点位置不是不行,你倒是表示表示啊。
然后高马尾就紧张的抓着衣领,一脸惊恐的去看路明非,几度开口又欲言又止,神情从惊诧到恍然又鄙夷再嫌弃还带上了些惊恐。
路明非一愣,下一秒脸就沉了,用一种“本大爷杀了你啊”的语气恶狠狠的说。
“你都在想什么啊混蛋!”
“不不不!”
高马尾摇头。
“不敢想,我是男生啊老板。”
总之路明非还是分了半块地给他,本来也没想着靠卖字维持生计,生意多寡也不重要。
高马尾倒是爽快的很,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也没糊弄了事,在那哈哈大笑的说自己的糗事,也忘了几年前,是另外的一座城市,当时他还睡在公园的长椅,捡了些报纸盖再身上,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吧来了个流浪汉要把他给拖走。
“真危险啊。”
他感慨着。
“还好我身手不凡,直接给他来了一脚,嘿嘿。”
说着,高马尾摆好了吉他和,搬来几块红砖磊成个小板凳,凑过去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路明非想着他要开唱了吧,却不。
这人转过来面对路明非,多动症似的左摇右摆,束起的长发也跟着晃来晃去。
“”你好呀。
他笑着说。
“我叫韩野。”
“相遇就是有缘,兄弟怎么称呼啊?”
路明非也笑了,他抱拳。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路鸣泽。”
“哦哦,路兄弟路兄弟。”
韩野连连点头。
“好啦开玩笑的。
路明非嬉皮笑脸。
“我叫路明非啦,路鸣泽是我弟弟。”
“路明非啊。”
韩野忘了望天,无所谓的笑。
“一样啦一样啦,都是路兄弟嘛。”
“说得好。”
路明非笑。
“可惜了,手头没酒,认识新朋友该好好喝一杯才是。”
“不打紧,晚上喝也一样的。”
韩野豪爽的拍着胸,让人不自觉的,等等,是男的啊。
路明非以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镇压心境,脸上是面不改色,妖孽岂敢乱我道心。
“阿嚏!”
韩野往无人处捂住口鼻打了喷嚏,好几声后奇怪的揉揉鼻子,嘟囔几句没睡好么。
“路兄弟我跟你说啊。”
奇怪也只一瞬,韩野又兴致勃勃的找路明非讲起他流浪的故事。
是了,流浪。
按韩野自己的话说,他都记不清自己去过哪些地方。
住的地方五花八门,像草丛长椅人家的后门还有工地木板搭成的夹角。
一边说还一边点评,要韩野这位行家来说,草丛虫子多,偶尔也有蛇,不太安全。
长椅的话一般不直接躺,都是钻椅子下面窝着,但还是风大,没找到报纸会很难熬。
人家的后门倒好些,不过一定要是那种后门有堵墙的样式,这样方便取暖。
但要说哪个最棒,还得是工地了,那边有许多待用或干脆废弃的三合板,你可以拿来搭个帐篷,不说多舒服吧,挡风肯定够了。
万一运气好碰到个心善的保安,还能用工地废料点一堆篝火给你取暖,没准还能烤个地瓜玉米土豆,跟过年一样。
路明非听的津津有味,他偶尔也插两句,在九州时野外行军露宿荒野,路明非于此可谓是经验丰富,零星传两手野外生存的技巧,比如怎样驱蚊怎样走长途更轻松些,都是没有习武的寻常人也能用的法子,一旁的韩野听得双眼闪闪发亮,直呼路兄弟真是太厉害了。
“那是,你哥哥我谁啊!”
路明非洋洋得意。
“保送你知道吧,我还保送国外大学了呢,人家教授还得专门开飞机来接我。”
“哇。”
韩野已经在鼓掌了。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小魔鬼。
看样子小魔鬼是真的有事在忙啊。
不然以他的性格发现自己这边的情况,怕是早已跳出来了吧。
路明非想。
像是看到了路鸣泽小大人似的脸。
又不禁笑了出来。
085 韩野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两人光在那聊天了,韩野一个接一个的说他的故事,都是流浪路上的见闻。
这个比寻常女生更好看的男孩,去过了太多的地方,多到连他自己都已是记不清。
一方面是多,一方面也实在漫无目的。
韩野不是说想去江南看古镇了就搭上车子风尘仆仆赶来的人,他根本没这念头,去到哪算哪,有时候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好些日子某天见路边的招牌才恍然大悟,哦我已经到厦门了啊。
他很少坐车,因为给不起车钱,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也是给好心人的过路车捎一段路。
每每碰着了他都能开心上半天,然后就给好心的司机弹吉他唱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偶尔也会唱别的,司机如果有想听的而韩野又不会,也简单,他就让司机先放一遍原唱,他听了便记住了调子,再看着歌词也就能唱了下来,基本不会跑调。
也曾有人惊奇的问他怎么做到的,毕竟听一遍就能顺畅的唱出来真是匪夷所思。
韩野就苦恼的说。
“能做到就是能做到嘛,唱歌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除了车子,韩野流浪最主要的方式还是靠他的双脚。
为此他还专门学了编草鞋的手艺。
另外除了草鞋,大草帽,藤编的篓,竹制的筐都是他拿手的玩意。
可惜藤条和青竹处理起来太麻烦,做成筐啊篓啊工序太多用时太长,除了开头跟人学那会他尝试性做了几个外后来也没动过手。
学手艺的经历也有趣,那是在一片山区,具体哪里的山区他给忘了,韩野就借住在当地人家的屋里,一大早起来跟主人家屁股后面上山打理茶树,还学着几个大叔设套桌鸟和一些叫不出名的小动物,回家了就烤着吃,野味的口感很柴很干,但真是香。
说到这里路明非就跟他交流了番烧烤心得,在九州武者露宿荒野,打来野味都是自己处理,次数一多也有了经验,虽然缺少调料不见得多好吃,但火候到了也是勉强。
韩野继续讲,他编草鞋的手艺就是那时在山里学的,如今想来还很是怀念。
后来说的累了韩野就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路明非把字帖卷起拿去戳他的腰。
“喂,醒醒,再不唱你今天没东西吃啦?”
“别闹别闹。”
韩野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这么好的太阳,不晒晒多可惜。”
路明非皱眉。
“兄弟你咸鱼么,晒晒更入味怎么着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
韩野自顾自得意起来。
“就街边的小饭店,米饭一块钱管够。”
“有些呢会给咸菜。”
“没咸菜呢还有酱油。”
“啧啧。”
慢悠悠说着话的韩野砸吧砸吧嘴来。
“酱油拌饭,绝了。”
路明非只是听着,嘴里已都是浓到要吐出来的酱油味了。
别说,还真想试试。
“等等。”
他反应过来。
“你都酱油拌饭了,晚上请客别就是这个吧。”
“安啦安啦。”
韩野脸上是晒太阳的猫咪那样的舒适神情。
“下午,下午我肯定赚到钱。”
“说好请客肯定是大餐啦。”
路明非想到了前几日自己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然后就带着网管女孩去了大排档。
他就爽朗的笑起来。
“好嘞!”
“那就随便你安排咯。”
“放心放心。”
韩野豪气干云。
“包在我身上。”
于是路明非便收了摊,马扎留下给韩野,自己背着包往家里走。
这一上午的红尘炼心进度真是快,路明非本已做好了慢慢来的心理准备,只是韩野的一首喀秋莎加上引起了共鸣的观众们,足足把他的养神法进度推了好大一截。
最后跟女孩换的小红花也帮了大忙,红尘炼心不是看你收到的物品有多珍贵,真个算来,没准价值连城的美玉黄金,其对于红尘炼心的帮助还远远不如女孩给的小小红花。
两者不一样的,小红花多好看啊,一拿起眼前就能出现名叫乐乐那女孩害羞的笑,还有她说要送给爸爸当生日礼物时的模样。
多好的小红花,你拿皇帝的王冠来他都不换。
只是路明非想的却是。
过两天找个机会,送给豆豆好了。
她肯定会很开心吧。
路明非想。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回家放了包,去少年宫解决了午饭,一个下午在指导学员和笔墨间度过。
傍晚,也是巧了,路明非上了538一瞧,司机还是昨天那位。
可惜乘客太多,他只能站着,没法跟那位随和的司机师傅聊天,甚是遗憾。
路明非只在下车得了空,跟司机热情的打了招呼。
等他走后,司机师傅本来还因长期开车略显了疲倦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一双手差点都握不住了方向盘,一看手心,全是冷汗。
晚饭已在路上吃了,回到家路明非望着阁楼的向日葵定了定神,便开始了站桩。
他比昨日还更早些,毕竟待会还有个约要去赴,不好让人韩野久等了去。
收了架势,路明非去冲了澡,换了身白短袖和嘿长裤,看着镜子里朝气蓬勃的少年,路明非吹了声口哨。
“诺玛诺玛,谁是这世界上最帅的人。”
手机里的机械音略显无奈。
“阎罗。”
路明非就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又是哈哈的笑起来。
这也正是九州时小皇帝最羡慕他的地方。
数十年光阴,再强大的武者也老朽了去,又有哪个跟路明非似的少年心性一如往昔。
但小皇帝也心知肚明,羡慕么,有代价的。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阎罗秘密的人。
自然知晓路明非究竟付出了多少。
换成谁要依着路明非的路子再走一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走火入魔了还能重续武道的。
呵,要不然路明非十年如一日戴那青铜面具又是为何?
单纯因为好看么?
可笑。
尽管这种事路明非也不是做不出来。
但青铜面具却实在有它非戴不可的道理。
须知,九州众生眼中,阎罗的标志便是那张青铜面具。
最开始或许不是,但后来,人们每每见了阎罗,他都是以面具示人。
换言之。,只在戴青铜面具时,他方是阎罗。
086 请客 (推荐票加更)
“这里!”
“嘿!”
“路兄弟。”
“在这里在这里!”
远远的韩野就在喊,活力十足的一跳一跳,脑后的马尾也跟着上下起伏。
走近了些,那个包裹在黑色长风衣里的娇小人影也见了真切,他那身衣服可真是大,足足盖住了半截小腿,衣摆随着韩野的动作起落。
此时已近午夜,街灯的光打在韩野的脸上,使得他面色更显冷白,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倒映了所有的星雨灯光,却不及这人脸上那明媚的笑。
“今天收成不错哦!”
韩野提着口袋,猫那样的得意洋洋。
路明非往里看,一瓶瓶的酒,零星见些小菜。
别看韩野身子娇小,估摸只有初中女生的程度,但他的力气实在惊人,背着个巨大的吉他不说,就此刻提着的口袋也足有他半人体积,韩野虽是用双手提着,但看他神情显然并不如何吃力。
“你该不会,今天的打赏全用来买酒了吧。”
“谁说的!”
韩野据理力争。
“还买了些鸭货,豆子,茶叶蛋,烧饼。”
路明非笑了。
“你这是洗劫了小吃街啊。”
“嘿嘿。”
“物美价廉,量大管饱。”
说着韩野举起口袋,朝着四面八方示意。
“来一来看一看,上好的酒上好的鸭,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尝一尝咯!”
说罢他就捧着肚子哈哈哈的笑起来。
路明非也跟着笑。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豆豆、
“谁啊?”
韩野想了想。
“完全没印象。”
路明非就学着豆豆的模样抱拳。
“卖包子咯,好吃的大包子咯!”
韩野反应过来,又乐了。
“有趣,这小孩真可爱。”
“啧啧,你在夸自己吗?”
“喂喂,别看我长成这样,男孩子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呢!”
“不要小看我哦,打起架来我可是很强的!”
韩野弯起手臂,比出健美的姿势,别说,这动作放在他身上还真赏心悦目,只是却非健美先生的肌肉和力量的美,而是年轻女孩那般青春洋溢一举一动间都有樱花香气的美。
等等这是男人,是男人啊!
“路兄弟,你也带酒了么!”
韩野很好奇。
“让我看看,嗯,居然用泥潭子装着,好古老的方式,黄酒么,绍兴花雕?”
“黄酒那种跟水一样的玩意谁喝啊!”
路明非一摆手,挥斥方遒。
“也是,也是!”
韩野连连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见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他们不约而同的说。
“真男人当然得喝。”
“伏特加!”
“梅子酒!”
话一出口,刚达成的惺惺相惜转瞬告破。
他们用一种“你这个叛徒”以及“给我去死吧异端”的复杂眼神盯着彼此。
“梅子酒是什么东西,那不是果汁吗!”
韩野先下一城。
“伏特加又算什么,不就是酒精兑水吗!”
路明非不甘人后。
“说酒精是什么意思啊,信不信我喷火烧死你啊异端!”
“呵,你倒是先给我解释解释果汁啊,想体验下酒坛套头的美妙么混蛋!”
两人盯着彼此,别看韩野身高只到了路明非的胸口,但他的吉他大啊,背在后面这高度都超了路明非的脑袋。
一来一去,他们的气势倒是不相上下,难分高低。
正巧,两人前方就是上天桥的台阶。
“没办法了,只能用那个来捍卫伏特加的尊严了!”
韩野沉着小脸。
“啊,你若有那胆,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路明非双手抱胸。
“那么,要来了!”
“开始吧!”
两人紧盯着彼此的眼。
又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了招式。
“可恶啊,居然被你抢了先机!”
路明非抱着他出了剪刀的手失声痛忽。
“嘿嘿,先走一步!”
韩野晃了晃他的小拳头,如得胜的将军般背着手往上一跳,但又哪来的将军会做出这般日本国中女生般的动作。
假如给这人换上一身水手服和黑色长袜,韩野背着手跳上台阶的背影美好的都能直接用作青春电影的海报,那是黑夜车水马龙的城,天桥旁男孩女孩玩着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优胜女孩开朗的笑像是街边小店的玉子烧,甜的让人想要轻轻咬上一口。
他背着手跳上台阶,马尾和裙摆微微起落,初夏的晚风是如此温柔。
两人继续这幼稚的游戏。
但再幼稚,也得看玩的人是谁。
以路明非和韩野的容颜,在天桥的台阶上你一级我一级的往上跳,来往路人飞弹不觉得幼稚,反而是露出了会心的笑。
谁的学生时代没有和同学好友在教学楼的楼梯上玩过类似的游戏呢?
如果是男生的话,尤其是和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一起,宫崎骏电影里的画面也不过如此了吧。
假如让韩野听了路人的心声,大概会抡起吉他冲过去,气急败坏的喊。
“拜托,我是男生啊!是男生啊!”
没办法,长成这样他也很苦恼,真是无奈。
终于上了天桥,韩野忽然哇的一声,张开双臂跑到了天桥中段,面对桥下奔流不息的车子街旁橘红的光以及远方隐没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的高楼大厦。
张开手臂的韩野哈哈哈的笑起来,又放开了声音喊。
“晚上好啊!”
落在后面的路明非看着单手提着巨大口袋却丝毫不显吃力的韩野,轻轻笑着,目光在这人的棕色大手套上停了停。
“当心扰民啊。”
路明非提醒。
“有什么关系嘛!”
“这里都是车,又没有小区,吵不到人的啦!”
随手放下口袋,拉着天桥栏杆一蹦一跳的韩野回过头,冲路明非热情的招手。
“快点快点!来看呀!”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夜景而已。
这家伙也太兴奋过头了吧。
路明非想着,还是站到了韩野身边。
这条马路很宽,足有二十多米,数不清的车子在桥下奔驰,像是汛期的黄河奔腾卷席。
晚风大了起来,吹动两人的发,韩野大口大口的忽着气,
亮闪闪的眼带着笑意,转过头用几乎是喊的架势对路明非说。
“我喜欢这里!”
“呦吼!”
他手臂一用力,撑起了身体,一翻身已是坐在了栏杆上,双腿摇摇晃晃,脚下是约三十米的高空,那里有呼啸不休的车子,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大概是活不成的。
韩野却张开手臂,左摇右晃。
这是能让交警叔叔见了血压升高的疯狂动作。
他哈哈哈的笑。
“路明非!”
他又是喊。
“我喜欢这里啊!”
PS: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前几章的芭蕾舞我大意了,抱歉写错了,已改。
打赏满五千币,加更卡+1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12
087 拐点
这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韩野提的口袋里全是伏特加。
可看这人喝酒的样子又不像。
哪个把伏特加当白开水喝的啊。
一口一瓶,还坐那么危险的地方晃着腿。
路明非也曾好奇的拿过酒瓶检查。
嗯,这个酒精度,差点就能直接点着了。
一小瓶225毫升,一口一瓶。
估计战斗民族的汉子们也就这喝法了。
路明非发现韩野有个习惯。
他在喝酒前会先吹口气。
然后就把整瓶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偶尔还会搂着路明非的肩膀说祝酒词。
比如什么“世界和平”“明天发大财”“下星期不要下雨”之类的。
路明非就默默抿着梅子酒。
他和别人不一样。
在喝酒时,路明非总是很安静。
平日里的嘻嘻哈哈也是收起。
眼中也多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我要唱歌啦!”
韩野以“神说要有光”的气势大声宣布。
他抱着都快比自己身子大的吉他,,也不调弦,也不听音,倒是豪迈的一拳拳敲起。
这人是把吉他给当鼓使了。
浑厚富有节奏的乐声响起。
在这只剩下他俩和川流不息车子的夜里。
扎着高马尾的男孩放开了嗓子。
是了,此刻的韩野无论你怎么看,都绝不会弄错。
他就是个地道的男孩。
毕竟,没一个女生能把喀秋莎唱成这般肝肠寸断。
路明非发现自己听不懂。
俄语原版的喀秋莎。
卷舌,弹舌。
韩野摇晃着他的身体。
像一株冬日寒风里盛开的水仙。
路明非继续抿着他的梅子酒。
望着天上的明月。
今晚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
给天桥倒一杯。
师傅您尝尝。
再给天桥倒一杯。
小师妹真是好久不见。
最后把唇贴在了坛口,冰冷的要把人灵魂也给冻僵。
路明非想。
这深夜的风哭的可真难听。
“接着!”
吉他非来。
路明非头也不抬,仍在慢慢喝着酒,伸出的手已是稳稳将之接住。
“老兄,有没有公德心啊。”
路明非慵懒的说。
“随便乱扔东西,砸到人怎么办!”
“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什么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果然,说白烂话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路明非想。
跟习武一样。
“看啊!”
路明非回过头。
韩野站在了天桥的栏杆上。
已是凌晨的夜风吹的他那风衣与长发如暴风雨中海船上的旗。
韩野大笑着张开手臂。
“疯了么!”
路明非说。
他往倒在一边的口袋里看,伏特加一瓶没剩,倒是鸭货豆子这些吃食完好如初。
光喝酒一点正经饭也没吃。
真是个疯子。
路明非抿着梅子酒如是想。
“我在飞啊!”
韩野像马戏团里行走高空的表演者那般平伸手臂。
狂猛的夜风将他的身影吹的左摇右晃。
往左是天桥,摔下来滚一圈照样安好。
往右是车流,摔下去不用滚就是死亡。
他左右摇摆的身形是如此惊心动魄。
韩野却在笑。
他甚至闭上了眼。
靴子依然踏前。
一步又一步。
只要稍微偏离,哪怕一个厘米,他就将坠落深渊结束一切。
韩野还在笑。
路明非举了举酒坛。
“”敬疯子。
他说。
话一出口就淹没在了凄厉的晚风与韩野的笑里。
终于,到了尽头。
疯子睁开眼,呦吼一声,跳下了栏杆。
他红着脸,一步三晃的走向路明非。
原来这家伙早已是醉了。
“路兄弟!”
“路兄弟!”
韩野打了个嗝。
又嘿嘿的笑着
“今天好开心啊。”
他说。
“好久没这么开心啦!”
最后两步,他身体一晃,直接扑向了路明非。
“自重!”
路明非大惊失色。
“老兄请自重,男男授受不亲!”
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微醺路明非还是能准确的一手抵住韩野肩膀,再搀着他靠墙坐下。
这酒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的笑竟那般干净温暖,像是个酣睡的孩子。
可见鬼,谁家孩子能把伏特加当水喝。
路明非把吉他给他抱着,自己拎着酒坛在旁边坐下。
“我说老兄。”
“晚上准备睡哪啊!”
“睡?”
韩野迷迷糊糊的嘟囔。
“睡……睡这里!”
“天桥么?”
路明非沉吟。
“我是无所谓啦,,只是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呢,而且,是错觉么?”
路明非还想着刚才那个路过的行人,看着自己和韩野肩并肩靠着墙坐,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可回收的垃圾。
“要不回我家怎么样?”
路明非说。
良久,无人回应。
“喂,老兄!”
路明非又叫了两声。
“老兄!老兄!”
韩野抱着吉他,脑袋缩在风衣的兜帽里,靠着墙,眼睛闭起。
他的呼吸好轻好软,像极了猫。
“啧!”
路明非摇头。
“还以为多能喝呢、。?”
“麻烦。”
他最后往地上倒了两杯酒。
封好潭,收拾收拾一地的酒瓶狼藉,别给环卫大爷大妈们添负担嘛。
提起口袋,再架起韩野的手臂,路明非往家里走。
“你小子,有这么重么?”
路明非说。
明明韩野体型娇小,也没几两肉,怎么扛起来这么重。
莫非这人一身的骨头都是铁打的不成。
路明非笑了笑。
“回家咯。”
他说。
“我……我还能喝!”
韩野嘟囔着。
“老师。”
路明非低头看了眼韩野冷白的小脸,几乎能用文静来形容,难以想象半小时前就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一瓶瓶的给自己灌伏特加,还做出了在悬崖边上跳芭蕾这种疯狂到不要命的事来。
相当于什么呢,你就想象某天自己家软萌可爱的小奶猫忽然来了兴致,冲到动物园里对着老虎就一阵喵喵狂叫,还呲了呲刚长出的小奶牙试图恐吓老虎令之害怕。
只能说,很有想法。
“睡吧,睡吧。”
路明非的声音很轻很轻。
“睡一觉就好啦。”
黑夜中两人在街灯下的剪影好长好长。
无论过去多少年,韩野都不会忘记和路明非初遇的那一晚。
正如有段话是这么说的。
很多时候我们人生的拐点,那次考试,那段爱情,那个毕业,那日下车。
于当时的我们而言,都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一个下午一个小时,仅此而已。
但人生的剧变,就在那平平无奇的一个瞬间发生了。
只有在你多年以后回首去看,才会惊讶的想。
假如当时自己做出另一种选择,人生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韩野也是一样。
他的人生就此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就在这一天,这个上午,这个明媚的日头下,这条摆摊的紫阳街。
他笑着问那个少年。
“老板,你这字怎么个卖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