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拿来朕瞧瞧
张麟听了,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视线所及,只见一名伤员被从一间房间里抬了出来,他身上留着几条很深的刀伤,伤口周围血迹斑斑,血液已经凝结成粘稠的糊状。
“侯爷,我们遭到好多高手的袭击!”
那名伤员气若游丝,见到张麟后,眼睛闪过一抹微弱的光芒,以极其虚弱的声音告知。
张麟眼眶湿润了,伸手抚摸着这位伤员的手背,声音哽咽地安慰:
“你们受委屈了,我一定会让最好的御医帮你疗伤!。。。你们千户呢?”
“唉,歹徒武功太高强了,把千户大人重伤并带走了!”
那么伤员喟然叹息,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
张麟听了大为震惊,同时极为光火,跳到墙边用拳头猛烈地击打墙壁,他为自己的失算而恼怒而悔恨。
早就听到黄胜彦禀报,说有马车从程府来到青云铺,进入之后没有出来,当时就应该想到这里是灵狼帮的据点,应该派重兵前来围剿!反而派了相对比较薄弱的力量,来面对强大的灵狼,实在是一招极臭极烂的棋!这一臭棋,害死了五十名弟兄!
有那么一段时间,张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头领。自从他执掌东厂以来,从表面上,看似让东厂飞黄腾扬眉吐气,但是执行任务时却又屡屡受损。迄今为止,已经有三名千户以及上百名厂卫丧生,两名千户下落不明,可以说损失极其惨重!
这时他的脑子里猛然想到柳氏鱼铺和铁牛菜铺,孙殿臣和柴小应各带领五十名弟兄去那儿搜查,不知会碰到什么情况。
“所有厂卫分成三部,一部分留在这里搜查穆杰的下落以及灵狼的老窝,另外两部分分别赶往牛市街铁牛菜铺和鱼市街柳氏鱼铺!”他心急火燎地说。
牛市街是一个很大的菜市场,铁牛菜铺只是其中规模较大的一家,也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地上到处都是被踩烂的菜叶,空气之中飘荡着腐败的味道。
当张麟捏着一把冷汗,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铁牛菜铺时,发现虚惊了一场,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黄胜彦等人都在,正要收工回东厂,柴小应与五十名弟兄完好无损。
张麟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不已,难以抑制地激动。
“不是说曹府的一辆马车驶进了铁牛菜铺一直没有出来么?这是怎么回事?”张麟问柴小应,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回侯爷,我带人冲进铁牛菜铺进行搜查时,找到从曹府驶来的马车,那马车就停在菜铺的后院,也找到赶车的。赶车的说他是给曹府送菜的摊贩。那天刚刚给曹府送了菜回来,感到不舒服,便回到菜铺休息了一整日!”柴小应回答,语气之中带着一种仿佛受了蒙骗的不爽的意味。
柴小应年龄三十出头,长得高高瘦瘦,相貌不扬,不过他的武功在东厂排名靠前,比穆杰强多了。
从柳氏鱼铺传来消息,那边也没有打斗,也没有异常,情况跟这边差不多。
张麟也有一种受到了蒙蔽的不爽,他猜测这两处是灵狼帮所采取的疑兵之计,让我方多面出击,分散兵力,而他们则可以守株待兔,集中力量,进行重点的防御和反击。
当时,因为驶进铁牛菜铺和柳氏鱼铺的马车是从曹府出来的,而曹仁师被当成了李昭德的首要亲信,因此张麟重点对待,派到铁牛菜铺和柳氏鱼铺搜查的千户乃至厂卫的实力都比派到青云铺的强。
没想到这儿却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地方!
要是将柴小应或孙殿臣的队伍换去搜查青云铺,情况会不会好一点?张麟不敢这样设想。
“那名赶车的在哪儿!”张麟皱眉问道。既然这是灵狼帮摆出来迷惑他的,那么那名执行此一计策的赶车的定然是灵狼成员无疑。
“还在铺子里!”柴小应似乎猜到张麟的心思,笑了笑,道:“我们检查了他的纹身,并没有狼头的刺青。可见不是灵狼成员。”
张麟听明白了,灵狼帮自己没有出动,而是发动了无关人员的参与,蒙蔽东厂的耳目,这简直是瞒天过海之计,非常的高明。
“灵狼帮厉害!”张麟叹了一口气道。
回到皇宫,在上阳宫门口碰到夜玉,她嫣然笑着将查抄曹府的情况向张麟进行了禀报。
查抄曹府并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也没有发生意外,且曹府一个人都没有少,因为曹仁师只有一个儿子,早年就离开了神都,到名山大川学艺,至今未回,留在府里的大都是曹的妻妾和奴仆,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人。
可以说,在三府之中曹府力量最为薄弱,这也是张麟安排夜玉去查抄的原因。现在,夜玉是他的人,他安排任务时,肯定会有所偏私,会将最轻巧的活儿安排给她。
从曹府搜出黄金八百两,纹银一万八千两,比李府和程府都少一点。这并不说明曹不,只能说明他狡猾。
从三府之中抄出来的金银,不够打造二十五台弩车,让张麟觉得很泄气。
但是,不管怎样,最后的结果都应该向皇上进行禀报。
张麟、武攸绪,夜玉和狄光远四人并肩步入上阳宫,参见武则天,并且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进行了禀报。
知道武则天无所不察,所以在禀报时,张麟没有任何隐瞒,把李昭德幼子李培鎏长孙李灿阳以及程舞阳的幼子程青成被灵狼帮救走的事情,如实进行了禀报。
“什么,灵狼帮?!”武则天听了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在御阶上来回踱步,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以及不高兴的神色,刚刚闹过蛇灵帮,现在又蹦出一个灵狼帮,我这武周天下有这么乱吗?!还有李家和程家的后代逃走了,斩草不除根,春来定发生!这怎么行!
“皇上,灵狼帮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是并没有太强的野心,不足为惧!”张麟温声安慰道。
“都和逆贼李昭德勾结了,为虎作伥,还说没有野心?朕看他们的野心比蛇灵还大!”武则天瞪着张麟,用气愤的语气说。
张麟淡淡一笑道:“灵狼帮之所以有如此一番作为,臣猜测,应该是受了李昭德的重金委托,因为他们有一个杀手堂,专门接受赏金委托而杀人的!”
“在朕的天下,岂能容一个帮派随意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岂有此理!朕容不得灵狼再如此嚣张下去!”武则天抬手拍了一下龙椅背,怒气冲冲地叫道。
见皇上容不得灵狼,张麟心里认同,因为他也容不得,他不能让这么多厂卫兄弟白死!他手摸太阳穴,用力想了一想,便有了一个主意,而后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要对付灵狼,臣倒是有一个主意。这两天,臣斩杀几名灵狼杀手,抓到一名活口,关入了东厂地牢。对外我们不妨声称重伤并擒获五名灵狼杀手,已经投入天牢,将于某日在法场斩首示众。这种帮派大都是讲义气的。灵狼很有可能会在行刑之日派人去劫法场!咱们事先安排,张开大网,等着灵狼的自动投入!若是将灵狼的头目抓到,最好!若是不能,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灵狼的窝点,把灵狼帮一网打尽!”
“准奏!”武则天听了,觉得可行,能够收拾在暗中挑战她的威严的灵狼帮,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皇上,臣在李昭德府中找到一间密室,在密室里找到一根梅花针,想必是那梅花针刺客留下的,臣判断,梅花针刺客在神都期间,一直住在李昭德府的密室之中。”张麟又说,并且拿出了装梅花针的盒子,在面前晃了晃。
第三百三十二章 皇嗣失踪了
“去拿来朕给瞧瞧。”
武则天扭头向上官婉儿吩咐道。
“是。”上官婉儿娇声答应,心中暗喜,轻移莲步,走到张麟面前。
又一次近距离见到上官婉儿,张麟的心无端地跳了起来,因为有机会与上官婉儿再次接触,感受她的呼吸,闻到她的香味。
但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他身边的夜玉用警惕的眼睛盯着他,现在夜玉和以前不一样,和他的关系更亲密,在他有机会接触任何别的女子的时候,她都会进行全方位的观察和审视,他不敢有任何的造次,任何不审慎的行为,都将会给他造成万劫不复的恶果。
他很紧张地地将装梅花针的盒子放在婉儿摊开的白皙而丰润的手上,到底有没有碰到她的手,他也不知道。
上官婉儿的芳心也在狂跳,她感受到张麟的紧张,她很满足,她是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女子,表面上显得相当平静,大大方方地从张麟手里接过装梅花针的盒子,转身回到龙椅旁边,双手将盒子递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打开盒子,看了几眼,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极其愤慨地说:“李昭德早有不臣,这朕早已知晓,没想到他竟然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境地,居然蓄意偷盗虎符,幸好朕早已做了准备,然而裴秀这个该死的,却是如此大意,居然被他用假虎符调得真兵,导致朕如此被动。真是气死朕了!”
从虎符她联想到裴秀的失察,心里对他恨得牙痒痒的。
“皇上勿忧!李昭德蹦不了几天的!等臣的弩车造化,顷刻之间便可让他们灰飞烟灭!”张麟声音铿锵,气势豪迈地说道。
武则天听了,心情大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皇上,臣等在查抄李程曹三府时,一共搜出黄金。。。”
武则天抬手一摆,无比慷慨地说:“不用禀报,朕说过,这些金银,不管多少,都由你支配,打造弩车!”
“谢皇上!”张麟心里还是挺高兴,至少皇上说话算话,没有丝毫舍不得的意思,而且表现得相当慷慨。
虽然手头上的金银只够打造二十几台,不足以形成强大的战力,但是总好过只有一台。
“皇上,李程三名逃犯虽然侥幸被灵狼帮救出,但是一定还没有离开神都,臣已经着人画影图形,张贴在各大城门以及交通要冲!只要我们在神都展开严密的搜查,他们定然插翅难飞!这样也可以打草惊蛇,让灵狼作案之后无法舒服地藏身。说不定他们会东奔西藏,很快就会落入法网之中。”
“嗯,你做的好!”武则天点头颔许,然后一脸严肃地吩咐武攸绪,“攸绪,你派千牛卫挨家挨户进行严密搜查,务必将李程三名逃犯抓捕到案!”
“是!”武攸绪抱拳施礼,恭声答应。
“君宝,投入天牢的李程曹三府的人犯如何处置,是不是马上斩首?”武则天脸上浮现一抹寒气,语气清冷地询问道。从她的内心来说,她恨不得将这些逆贼的家人立即斩首,以解心头之恨。
张麟明白武则天心里对李昭德恨意滔天,恨不得立即将他的家人斩杀。但是,如今李昭德掌握七八万大军,两军对垒,哪能意气用事?
张麟抬手一摆,微笑着从容不迫地回答:“李程曹三府的人犯已然落网,就已经都是死人了!我们不必马上行刑,可以在必要时拉到阵前展示,作为威胁李昭德的筹码!”
“准奏!”武则天听了立即同意,哈哈大笑,仿佛战事的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
“皇上,皇嗣府长史常庆有极其要紧的事禀报。”一名宦官出现在书房门口,尖声说道。
“快宣。”武则天抬手一招道。
“宣常庆上阳宫觐见。”那名宦官转身朝向外面,拉长嗓音呼道。
皇嗣府有事向皇上禀报,张麟等人自然不好围观,他们很识趣地向皇上告退。
张麟等人刚刚走到上阳宫门口,还没有与武攸绪分开,便听到后面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喊声::“罡烈侯请留步。”
所有人闻声停下脚步,转身朝向上阳宫,只见刚才那名宦官从后面脚步匆匆地追了上来,脸上堆着笑:“皇上宣各位回上阳宫议事。”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讶异之色,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着那名宦官,重新踏入上阳宫的宫门。
刚刚分开没有半盏茶的工夫,又重新招他们入宫议事,张麟觉得皇上所要议的事八成与皇嗣府的事情有关。
当大家重新出现在上阳宫殿内时,只见那名皇嗣府的长史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脑袋垂的很低,大气也不敢吭一声。而龙椅上的武则天则是一脸的阴沉,好像三天没开太阳的阴天似的,看不到一丝云彩。
“皇上,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夜玉抱拳躬身问道,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她的女子身份更加适合做开口询问的角色。
“常庆,你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对于夜玉的询问,武则天没有正面回答,她抬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常庆,声音清冷地开口。
“是。”常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起头,快速扫了张麟等人一眼。现场之人,除了张麟比较陌生之外,他都认识,而在太平府他见到过张麟,所以也不算陌生。
“各位大人,皇嗣失踪了!”常庆语气急促地说。
“啊,皇嗣失踪了?”所有人听了,无不震惊,甚至有的目瞪口呆。
对于大周的朝廷来说,皇嗣这个角色说重要又不重要,说不重要又很重要。
由于武则天尚未立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嗣就是储君,毕竟他是从原来的皇帝位置上逊位下来的。
“说详细点。”夜玉向常庆抬了抬手,温声说。
常庆诚惶诚恐地说:“昨晚皇嗣上了醉花舫,到了今天还没出来。小的去醉花舫请驾回府,却没有看到皇嗣的踪影。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所以我们只能按失踪案向皇上禀报。”
张麟明白,醉花舫就是移动的圊楼,怪不得武则天如此生气。
“去死朕了!”武则天抬手一拍龙椅扶手,她听了两遍,等于生了两次气。
“皇上息怒。”武攸绪恭声安慰道,“皇嗣或许为其它事情耽搁了也未可知。”
武与李,水火不容。在这个节骨眼,武攸绪没有落井下石,煽风点火,反而为皇嗣说话开托,这令张麟对他刮目相看。
武攸绪为武家的异类,确乎其然。
“找!”武则天咬牙切齿地说,“东厂和千牛卫分头去找,务必将这个不肖子找到!”
当此两军对峙之际,找皇嗣比找李程二府的逃犯显得更为迫切。因为皇嗣一旦被叛军劫持,那么就成了叛军的一面旗帜。
叛军若是得到皇嗣,在某个程度上,可以摆脱叛军的骂名,一变而成正义之师。
“是!”张麟和武攸绪同声答应。
“此事要绝对保密,一个字也不能泄漏出去!”武则天交待道。
“遵旨。:大家答应,都明白这与皇家的颜面有关。
到了上阳宫外面,张麟与武攸绪商量了一下双方分工合作的方式,将整座神都以天街为中轴,分成南北两半,由千牛卫负责搜索北城,而东厂则负责搜查南城。
皇嗣府在北城之内,而醉花舫则在南城范围。
两大衙门各自的第一个搜查点自然是皇嗣府和醉花舫。
第三百三十三章 醉花舫
回到东厂,留在青云铺追查穆杰下落和灵狼老窝的厂卫也回来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们在青云铺的里里外外翻找了好几圈,在铺里有很多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但是出了铺门就没有任何痕迹,好像他们是飞走的,同时他们确信,青云铺没有地下密室之类的暗室。
这一点张麟也知道,当时他也搜过一遍,甚至让肖河去探查过,确定没有地下暗室。
这个案子灵狼做的太完美了!张麟除了愤怒就是佩服。
不过,眼下东厂的任务千头万绪,不仅仅是这一件。
将所有千户召集起来,张麟举行了一个紧急厂务会议,进行了任务的分派。
由黄胜彦负责继续追查灵狼的窝点并且抓捕李程钦犯,由狄光远在法场周围安排天罗地网,等待在行刑那日灵狼的钻入,自己则负责追查皇嗣的下落。
“张同知,我干什么呢?”夜玉满面春风地看向张麟。
“你是提督,自然是留在东厂,运筹帷幄,对我们几路人马进行指挥。”张麟正色说道。
“既然你说我是提督,那么我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夜玉一本正经地说。
“可以。”张麟点头。
“我要去查醉花舫。”
“这样不妥。”张麟听了摇头,夜玉这是想与自己同进同出,这样不行的。
“有什么不妥的。”夜玉立即说,“请问你对皇嗣的喜好与习性了解吗?你对他的下属和侍卫了解吗?而我都了解,可以帮你的忙,更快地找到皇嗣的下落。”
“这这。。。”张麟顾左右而头疼。
“我看行。”黄胜彦一拍大腿说,“如今追查皇嗣的下落是我们东厂所有事务之中的重中之重。二位头儿一起出动,才能事半功倍,最为恰当不过。”
“光远,你觉得呢?”夜玉看向狄光远,笑嘻嘻地询问。
“我没有问题。”狄光远无所谓地说。李昭德的叛变,对他的心灵打击很大,让他有些悲观失望,他现在需要时间修复被毁坏的灵魂,没有心情管其它的。
获得了黄胜彦和狄光远的支持后,夜玉用不满的语气向张麟埋怨道:“现在三人同意,就你不同意,你是不是对我的能力和人品有怀疑?”
“没有没有。”张麟急忙说,“既然你也想皇嗣的下落,不如咱们分头行动,一人负责一半的地方,你看如何?”
夜玉听了很生气,心里说,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点头说:“可以,不过醉花舫我是一定要去的。”
“好吧,查完醉花舫,咱们再分头行动。”
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张麟立即点了几个悍兵强将作为跟随:高力士,卢俊义,绿殊,申渊,许世德,柴小应。这几个人,可以说,代表了东厂最强的力量。
去醉花舫,不好带几百人进行包围,将皇嗣失踪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入夜,华灯初上。
醉花舫停泊在洛水南岸的鱼市街码头。
这是一艘三层花舫,极为华丽,如同水上的台阁,可同时容纳几百人在里面玩乐。
张麟等人到来时,花舫还没有离开泊位。按照花舫的时刻表,一般戌时开航,沿洛水游览几里路,到次日辰时返回到泊位上。
花舫里莺莺燕燕,花枝招展,许多富家公子翩翩而来,面带荡漾的神色,找到各自的相好,在桌子边,或者在包厢里,或者在船舷旁,进行醉人的艾昧的私聊。
花舫里回荡着笙歌丝竹的声音,悦耳动听,撩拨着人的最隐秘的心弦。
这时,两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各自摇着折扇,在六位跟班的簇拥之下,从码头登上了花舫的甲板。
“客官,要进入我醉花舫是需要预订的,请问你们有预订吗?”一位接客小厮上前询问。
“我们是武一日公子的朋友,还需要预订吗?”一位随从板着脸上前说道。
“哦,原来尊客的朋友,失敬失敬了。请进。”那位小厮听了,急忙侧身到一旁,弯腰躬身请大家进入船舱,然后扯着嗓子向里面喊:“有新贵客驾到~”
两位公子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原来武一日公子竟然是醉花舫的尊客,说明他来的次数太多了,而且在这儿挥霍了大量的金银。
这两位公子自然是张麟和夜玉所装扮。两人都改换了装束,张麟身穿橄榄色公子府,头戴幞头束发铜冠,看起来风流倜傥;夜玉则穿一袭绿色公子府,头戴幞头帽,看起来清秀俊逸。
六位跟班则是高力士等人所扮。他们来花舫,目的无它,就是追查皇嗣李旦的下落。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从皇嗣府长史常庆的嘴里了解到,李旦经常来醉花舫,化名武一日。这个名字是由武旦拆开的。
“哎哟,贵客来了,失迎失迎~”老鸨穿的花枝招展,涂的脸白唇红,从花舫的楼下快速地跑了下来,迎接张麟一行。
“桑,你对我朋友武一日是不是很熟?”张麟开门见山道,夜玉在身旁,他也不可能询问醉花舫的头牌是谁。
“是啊,很熟,武公子一个月要来几回,是我醉花舫的大金主。”老鸨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话,一边袅袅娜娜地把张麟一行人引至一层一处空位置上坐下,“二位贵客,你们对我们醉花舫的佳人有没有熟悉的?”
“没有没有。”张麟连忙摆手。
老鸨迫不及待地推销生意:“要不老身就给你介绍两个最漂亮的佳人,包你们满意,来了还会再来。”
张麟瞟了夜玉一眼:“谢谢桑,我们还是先听听曲,赏赏舞,酝酿一下情绪,再叫佳人不迟。”
“那好,你们先坐。”老鸨点头,她知道有些人一下子进入不了状态,需要搁一楼缓了一缓,一楼就是起这么个缓冲的作用。“瞧见没有,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是我们醉花舫四大花魁之一的嫣红。二位贵客要是看中了,赏她们一个花篮,她们就会下来陪你们喝酒聊天。”
“谢谢桑,有合适的佳人,我们会叫的!”张麟一边喝着丫鬟所献的茶,一边随口问道:“昨晚我朋友武公子是不是来过?”
“当然来过。”老鸨得意地说,抬起手来,晃了晃,“你看,这玉镯还是武公子喝酒高兴时赏给老身的呢。”
“他后来去了哪里?”张麟架起二郎腿,眼睛没有焦点地望着在楼梯口上上下下的佳人和客人。他知道,凡是去楼上的,都是谈好了价钱的。
“花舫靠岸,所有客人都离开了!武公子自然也是离开了。公子怎么这样问呢?”老鸨奇怪地道。
“可是我朋友至今未回?”张麟小声告知。
“什么,他没有回去?”老鸨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请问,昨晚是谁接待武公子的?”张麟又问。
“当然是我们花舫的头牌琴羽姑娘!”
“能让我见一下琴羽姑娘吗?”张麟摇了摇折扇,和煦一笑道。
“这个。。。”老鸨显出为难的神色。
张麟扭头向高力士努了孥嘴,站在他身后的高力士会意,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金锭,伸向老鸨。
见到一锭金子,老鸨眼睛浮现出比金子还亮的光芒,伸手一把抢过金子:“见是没有问题,但是琴羽姑娘今天不舒服,卧床一天了,不知愿不愿见客。公子,略坐,我去去就回。”
老鸨满面堆笑,向张麟道了一个福,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上楼去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颉利请战
“你好像对这种地方很熟络。”
夜玉侧身倾向张麟,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他。
“你何出此言?”张麟有些被她看的发毛。
“什么桑,什么曲舞,什么佳人,张口就来,你是不是来过这种地方?”夜玉压低声音说,语气之中带着一种微妙的腔调,虽然不明显,但是张麟敏感地听出了酸味,和愠意。
“哪里哪里!主要是听人讲的多。”他挠着头,连忙含糊其辞地掩饰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实话实说的,要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过了一会儿,老鸨重新从楼梯口出现,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阴沉和慌张的神色,她快步走到张麟身边,压低声音道:
“贵客,不好意思,琴羽不见了。”
“什么,琴羽也不见了?”张麟听了很是惊讶。,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夜玉开口问道,压着嗓子,装出一副嫩嫩的男声。
“不知道。早上琴羽告了病,说身体不虞,让人不要打搅,说是要睡一整天。我刚才去她的房间叫她,却是没有人回应,推开门,里面都是空的,琴羽不见了踪影。”老鸨神情颓丧地低声说,说话时,一双眼睛警觉地四下张望着,仿佛她说的是非常绝密的事情,唯恐被别人听见似的,“琴羽可是我醉花舫的头牌,她丢了,我这里的生意肯定会一落千丈!”
“带我去你她的房间看看。”张麟以不容置疑的声音说,并且长身而起,走向楼梯口。
“好吧。”老鸨犹豫了一下,按照惯例,没有谈妥佳人的,是不允许上二楼的,但是看在金锭的份上,她还是同意了,让张麟看过琴羽的房间,这金锭应该就不用还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入袋中。
琴羽的房间在花舫三楼,非常地宽敞,站在窗边,推开雕刻精美的格栅窗户,视野相当开阔,可以见到远处的宫殿楼阙流光溢彩,也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晃漾着岸边的柳树倒影和酒楼茶肆中的辉煌灯光,景色非常的优美,富有诗情画意。
此时花舫已经离开码头一里多,在河中缓缓地飘荡,在前进,但是速度非常缓慢。
花舫楼上所有的窗口,都有人,要么在喝酒,要么在谈情,要么在观景。
一阵凉风从水面掠过,悠悠吹来,让人觉得非常舒爽。
“昨晚武公子也是住在这儿么?”张麟一边在房间里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一边随口问道。
“是的!”老鸨六神无主地点头,她现在只担心以后的生意会不会一落千丈。
“昨天地情况能大致跟我说一下么?”张麟又问。
对于这样琐碎的问题,老鸨很不耐烦回答,但是看在不想归还的金锭的份上,她耐着性子说:“昨天武公子与琴羽在这儿临窗喝酒,喝着喝着就喝醉了,他们很早就休息了。后来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张麟围绕着琴羽的房间,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察看,他发现在窗户旁边有被什么东西勾住的痕迹。
“这好像是百链飞抓的痕迹,而且是新留下的痕迹。”夜玉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张麟认同,因为他就有这样的飞抓。
他猜测,一定是有人在昨天半夜潜入花舫,将武一日劫持走了。不过,证据还不全面,只能算比较合理的猜测,但是无法作为十分肯定之判断的依据。
张麟又拿出一锭金子,让老鸨叫了一条小驳船,将他们送上岸。他们不可能随花舫走到底,那要到明天辰时才能回来。他们没有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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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刺史府。
“大事不好了!突厥三个鹰师侵入我朝境内,正向幽州城下急驰而来!”
一位斥候飞奔进入刺史府,来到议事厅,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大声喊道。
“什么?突厥三个鹰师打到城下了?”
平常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狄仁杰,听了斥候的禀报,大惊失色,遽然而起。
这主要是因为,狄仁杰做到了知己知彼,知道三个鹰师来犯意味着怎么严重的后果。鹰师是突厥的精锐,三个鹰师,那几乎意味着半国之兵,幽州能战的兵马不多,以前主要防御突厥的小股兵力的入侵,现在大军来犯,哪里抵挡得了?
按理说,突厥与大周的主战场不在幽州,而是在敦煌以西。突厥大兵怎么会指向幽州呢?
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突厥方面一定获悉颉利可汗在幽州的消息,因此才举兵来犯,意图将颉利可汗捉回或者杀害。
“大人不必惊慌,我愿领一支人马,出城御敌,将突厥之兵驱逐出境。”李元芳起身抱拳,沉着镇定地说道。
“元芳,我知你武功卓绝。然而鹰师乃是突厥仅次于虎师的精锐,战斗力非常强悍,他们来如风雨,去如潮水,非常不好对付。你要多加小心!”狄仁杰脸上浮现严肃之色,殷殷叮嘱道。
“狄公,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现在,是我报答你的时候到了。请允许我随元芳一起去御敌。”
这时颉利可汗闻讯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抱拳向狄仁杰请战,脸上浮现慷慨豪迈之色。
“可汗陛下,你乃是千钧之体,怎么能轻临战场?我想这鹰师就是冲你而来的,你若是出城,暴露面目于他们面前,岂不是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到时候恐怕你连退路都没有了。”狄仁杰连忙摆手劝止。
“狄公有所不知,鹰师忠于我的叔父莫度可汗,三支鹰师同时指向幽州,说明莫度可汗也来了。我正好去会会莫度,看他有何面目见我?倘若他不退兵,我便将他的罪状数落于三军之前,看他如何收场。”颉利语气激愤地说道。
狄仁杰不解道:“既然三支鹰师都忠于莫度可汗,你就是当着三军之面数落他的罪状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不是徒然之举吗?”
颉利眸中闪过一抹沉思的光芒,缓缓说道:“说三支鹰师忠于莫度,那只是就领军大将而言。至于下面的营官和士兵,并非全然如此,有中立的,也有忠于我的。要是我当着三军将士之面将莫度的罪状一一列举出来,说不定会有将士倒戈支持我,那样的话,莫度就算不退军,他的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对于幽州便形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在听颉利说话的时候,狄仁杰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脸上慢慢浮现起领悟的神色。任何军、师、卫,都不是铁板一块。说效忠某人时,指的是将军的态度,这在大周也是一样的。但是,将军并不能决定战斗力!真正的战力来自众多的营官和士兵。在平常,身居下层的营官和士兵是无法选择效忠对象的,可是在战场上不一样,他们可以临阵反水,倒戈一击!
“可汗陛下言之有理,不过兵事艰险,陛下要万分小心。”狄仁杰握着颉利可汗的手,殷切地叮嘱道,同时嘱咐李元芳善加保护颉利可汗。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两军对阵
幽州城下。
李元芳身穿棕色盔甲,外罩红色的战袍,手一柄亮闪闪的长枪,在两千幽州府兵的簇拥之下,骑着一匹黄骠马,威风凛凛地冲出了城门,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在李元芳的马后,跟随着一匹神骏无比的白马,马上之人身穿蓝色盔甲的,威武雄壮,神情凝重,是为突厥大可汗颉利。
出城十里之后,只见前面烟尘滚滚,旌旗蔽日,一支上万人的突厥雄狮,如同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地涌来。
李元芳手中长枪一摆,命令军兵就地列好阵势,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准备与突厥雄狮进行厮杀。
来犯之突厥军马,见前方有一队兵马挡在路上,便嘎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原地立住阵脚。
颉利勒马立于李元芳左侧,抬眼遥望对方,脸上浮现一抹痛心疾首之色,命一位大嗓门的军士上去喊话。
那位军士年纪不大,嗓门极粗,上前数步,扬声大呼:“颉利大可汗在此!让莫度上前说话。”
对方阵营的将士听了,有些哗然,大都不怎么相信:大可汗真的在对方阵营?
“有大汗之戒为凭!”那位军士用枪尖高高举起虎头飞鹰戒指,向对面阵营展示。这大汗之戒颉利已经赠送给狄仁杰,后者临时交给李元芳拿到两军阵前,以作为颉利的身份凭证。
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虎头飞鹰戒指反射出黄灿灿的光芒,如同能够自行发光的宝物一样。突厥将士虽然离得远,但是有一些人目光极其锐利,看到了虎头飞鹰戒指,甚至也认出了颉利大可汗,一个个点头道:“那的确是大汗之戒,对面骑白马者便是颉利大可汗!”
莫度可汗听说颉利的的确确就在对面阵营之中,而对方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两千兵马,等于是自动给他送人,这真是天赐良机!他心中大喜,正好趁此机会将颉利除掉!
“莫度见过大可汗!”莫度骑着一匹红马出了阵营,假惺惺地向颉利行过礼,冠冕堂皇地大声说道:“大可汗乃是我突厥之主,贸然离国,实为不妥,我等万里行军,不为别的,只为敦请大可汗回国主政!”
颉利明白莫度说的假的,一旦他回到突厥阵营,便会立即遭到对方的囚禁和杀害。他哈哈一笑:“汗叔,本汗之所以潜入大周,实为迎娶可敦。突厥与大周已经成为姻亲之国,不应有兵出现在对方的境内。请将大军退出回到突厥之境,汗叔可自带书名亲随入幽州城,参加本汗之婚礼。”
莫度更是狡猾,他怎么可能上颉利的当?他的目的是除掉颉利的,并非迎接他回国,更非参加他的所谓婚礼。
“颉利,你有国不回,非要呆在敌国,这让本汗想不明白,更让我突厥鹰师将士无法接受。唯有一个解释,你已经投靠了大周,背叛了突厥!”莫度将一顶非常大的帽子扣在颉利头上。大可汗叛国投敌,这是不可想象之事,然而在莫度口中说的非常自然,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颉利摆了摆手,义正词严道:“汗叔此言差矣。大周与突厥早已签订休兵协议,如今又是姻亲之国,怎么能说是敌国呢?本汗与大周联姻,乃是利好两国万民之事,怎好半途而废呢?本汗将于完婚之后,直接回到西庭石国,请汗叔与各位将士退回突厥,静等好音。”
莫度哪能这样轻易退兵,那岂不是白跑了万里之路?他狞笑一声道:“颉利,你要是现在回到我方阵营,虽然你有人投敌的嫌疑,我可以既往不咎,还把你当做大可汗!如若不然,你就是我突厥的叛徒,三军将士人人得而诛之!”
“汗叔,你既然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本汗也就无法再包容你的罪行了!”颉利气愤不已,脸上浮现冲天的怒气,声音激越地数落莫度的罪行:
“突厥三军将士听好了:莫度作为本汗的叔父,先可汗的亲弟弟,因觊觎先可汗之可敦之美貌,设毒杀害先可汗,霸占先可敦,其所作所为,禽兽不如,人神共愤!本汗登基之后,莫度又把持朝政,飞扬跋扈,为非作歹,意图谋朝窜位。为免于被他戕害,本汗故而远避大周。三军将士,如果有忠于先可汗者,请袭杀此贼!本汗将赏黄金万两!”
听了颉利的数落,莫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得差一点从马上栽下来。
原来莫度是这样一个人,简直是蛇蝎心肠,禽兽不如!
从颉利口中听到莫度的无耻罪行之后,那些鹰师将士,凡是中立的和忠于颉利的,无不动容,无不哗然,无不咬牙切齿,无不对莫度侧目而视,有人甚至想要遵从颉利之命,或者为着那黄金万两的重赏,将莫度袭杀当场。
“安静安静!颉利已是突厥叛贼,他这是对莫度可汗泼脏水!他的话不能听!”莫度手下的鹰师将军齐格、乌勒质等人纷纷对手下将士进行劝说和弹压。
“杀!”
李元芳见对方的阵脚有些混乱,立即将手中长枪向前一指,高喝一声,催动坐下战马,一马当先,向对方阵营冲杀而去。
“杀呀~”
幽州的两千兵马一齐呐喊着,纷纷挥舞着长枪短剑,向前杀去。这种气势及其强盛,使得突厥兵看了心生惧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莫度是不可能挥兵交战的,在混乱的战斗之中,很有可能会有人冷不丁地给他来一下子,他很有可能命丧战场,这谁受得了?
“撤!”无奈之下,莫度只能下令后撤。
在齐格和乌勒质等人的保护之下,莫度带着三个鹰师,如一阵风一样刮走了。
当然,突厥大军并没有全然退却,而是退出二十里之地,在一平坦之处安营扎寨,重整旗鼓,再行围困和攻打幽州。
李元芳追了一阵子,也就见好就收,鸣金回城了!因为他手下仅有二千府兵,跟战斗力惊人的几万鹰师比起来,不在同一个档次。刚才,他抓住了莫度心神不稳以及突军阵脚混乱的一个机会,才取得这么一个侥幸的胜利。
大军退却之后,如同潮水过后,沙滩上露出砂石和金子。有几十名忠于颉利可汗的突厥兵士,趁机离开大军,向颉利可汗投诚。
颉利可汗大喜过望,从现在开始,他将不再是一个人奋斗!而是有几十名突厥兄弟的支持!他不再孤单,也不再颓丧,重新恢复了雄心壮志,誓要斩杀莫度,重新登上突厥大可汗的宝座。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牢
驻守在神都郊外秋意原上的殷周大军,与星野镇的李昭德倒武军,交战数次,互有胜负,各有死伤,殷周保武军无法以雷厉风行的方式迅速平叛,倒武军想要迅速推进到神都城外,但是无法突破秋意原的强大防线,难以如愿,最后谁也无法压倒谁,双方之间处于拉锯,休整,对峙的状态。
虽然城外战事激烈,凶险紧张,但是城内平静如常。与平常唯一的区别,城头上多了很多守军,旌旗飘飘,盔甲森森,城门加大了守卫的力度,进出城时需要进行极其严格的检查。
在神都的八大城门,以及主要街道及集市的显眼位置,都张贴着这样的布告:
“于查抄逆贼李昭德及其党羽之府邸时,捕获四名残杀朝廷禁卫以及大臣的悍贼,自称灵狼成员。将于五月八日午时三刻于法场行刑,以儆效尤。布告天下,咸使周知。”
“灵狼是什么东西?”有人茫然。
“一条狼也会通敌?这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吧,朝廷是不是被李昭德吓得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有人表情夸张地说。
“在法场杀狼,这事闻所未闻,我倒要去见识见识。”
对于很多小民来说,灵狼帮还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如同对于朝廷一样。有些人还真的误以为要当众杀狼呢。
“连灵狼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没见识!”
有人嗤笑一声,以鄙夷的口气说。
对于那些在市场上开店做生意的人来说,灵狼帮就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想要把生意做好做久,那就不可避免地要与灵狼打交道。因为很多生意都被灵狼垄断了,灵狼是一个越不过的坎。
灵狼强横霸道,靠着人多势众而欺行霸市,一言不合就打人砸店,小商小贩都曾耳闻目睹,有人甚至有过切身的经历,被欺负过。
“灵狼早就该杀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终于开眼了!”
说这种狠话的人自然是受过灵狼欺凌和勒索的商贩。
这时,旁边有戴斗笠之人,对说这话之人侧目而视,眼中带着冰冷的神色,让那人不寒而栗,吐了吐舌头,赶紧收声,不再发表任何看法,并且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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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宫。
对于皇嗣李旦的失踪案的寻访,李程二府在逃钦犯的追捕,以及灵狼窝点的追查,也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东厂厂卫和千牛卫几乎在整个神都翻了一个底朝天,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张麟也带人跑了很多处地方,包括皇嗣常去的,和不常去的,还有他觉得有可能藏人的寺庙道观。但是都没有任何发现。
打造几十台弩车的任务已经提上日程,但是因为几十台弩车需要巨量的材料,用到的每一种材料需要到各个不同的地方购置,不是马上都能到位的。
所以,在查案找人之余,张麟利用空档的时间,练习武功,提高射击准度。
自从掌握了太极五行功之后,他每天都会坚持练一个时辰,哪怕再忙,都会这样,从不间断。
练完功之后,他又练习射连弩和袖箭,他觉得他的射击准头必须进一步提高。当时,在格府,对付一个拿斧头的刺客,就耗光了连弩之中的十支箭,这样的事情不允许再发生。
倘若又来了另外的刺客,倘若他身边没有人保护,那时该当如何?
他觉得,对付任何高手,必须能做到用三支箭解决,这样才能确保必胜,确保安全!
在李府,遇到三名灵狼杀手的袭击,自己仓促之间连发了九支箭,才扭转了凶险的局势。
他又觉得,应该大幅提升自己的反应速度,要做到收发由心才能应对突发事件,而这并非拍拍脑子想一想就能做到,而是需要重复千万次的练习,一点捷径都没有。
随着他的不停地练习,连弩和袖箭射击的准头有所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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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
飞天彪早早地坐了起来,用清水洗净脸,簌清口,然后用梳子梳理乱蓬蓬的头发,把皱巴巴的衣服整理齐了一下。
今天是他被处斩的日子。
他并不惧怕死,相反,他倒巴不得早一点死掉,这样才能一了百了。
但是,马上就要赴死了,他就不能像平常一样懒散龌龊,必须弄得稍微整洁一些,做一个干净爽利的鬼。
整理了一番之后,他看起来干干净净,仪表堂堂。只是刻在他脸上的纵横交错的伤痕,更加显眼,使得他多了一种狰狞凶残的气象。
这时,大理寺正卿来俊臣喜形于色地来到月字号牢房,眉开眼笑地说:
“飞天彪,本官特意向你传达一个好消息,今天你不用上法场了。你的斩刑被延迟到秋后了。”
“为什么?”飞天彪皱眉问道。并没有因为不用上刑场而喜极而泣。相反,他脸上浮现失望的表情,因为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说不要上法场,这出乎他的意料。
“我听说是魏王为你向皇上求了情,所以才获得皇上如此隆重的恩典!”来俊臣把张麟的功劳安放在武承嗣的头上,脸不红,心不跳。
飞天彪对于魏王的名字并不陌生,只是听了这种结果,让他愕然,他目光之中露出茫然之神色:“我与魏王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为我求情?”
“魏王敬佩你是一条汉子!”来俊臣满脸堆笑,在飞天彪面前死劲地为魏王美言,“他听说罡烈侯想害死你,因此为你抱不平,才帮你。”
“魏王与罡烈侯不和?”飞天彪何等聪明,一点就通。他的脸色非常平静,并没有因为听说魏王为他求过恩典,他就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是的。罡烈侯仗着皇上的恩崇,不把魏王放在眼里,多次与魏王作对。他也不想想,”说到这里,来俊臣提高了嗓音,加强了语气,“魏王是皇上的亲侄子,是未来的储君。跟魏王作对有什么好处?”
“我可不想掺合他们之间的恩怨。”飞天彪摇头。
“魏王乃是道德极其高尚之人,不是那种帮了人就指望回报的小人。他帮你完全出于义愤,不要你做什么。”来俊臣呵呵一笑,意图解除飞天彪的顾虑。
“唉,魏王这又是何必呢?让我多坐几个月的牢,这不是折磨我吗?”飞天彪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满,甚至还有抱怨。
来俊臣无语,要是换了一个人,听说不用马上处斩,高兴都来不及了,还抱怨什么呢。这飞天彪实在有异于常人,魏王的心机恐怕会白废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法场
在神都西门口的布告牌前面,围了很多人,其中有两个穿青色布衣戴着竹篾编制的斗笠的人,他们的衣着和服饰相同,唯一的差别是一个瘦高,一个矮胖,在看完布告内容之后,两人从密集的人群中挤出,走到一棵粗壮茂盛的树下面,就布告的内容展开讨论。
“灵狼办事,从来不会留下证据。成功了便毁灭证据,悄然离开。失败了则杀身成仁,宁愿死,也不愿落网受辱。他们事情没有成功,应该死了,怎么会被关于入天牢,等着行刑?而且还是四位兄弟全部落网?”
“是啊,四人同时被活捉,自我帮成立至今,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我也觉得这事很蹊跷,值得深入探究。”
“按照以往的事例,在法场行刑,一般只是在法场边上的铜表上张贴布告,不会进行全城通告,除非事关叛逆之首,才会有这样的重大举措。而现在却违背惯例,在全城大肆通告,这很是反常。”
“是的。事涉反常必有妖。但是这事毕竟牵涉到四位兄弟,咱们还是赶紧禀告堂主。具体如何判断和应对,堂主自有定夺。”
两人小声地交谈着,警觉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快速闪入了一条狭小的背街小巷,消失不见了。
于抄灭李程曹三府的第三天上午,一名身穿大理寺衙服的衙役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手里举着一面小旗子,一边在朱雀大街上纵马驰骤,一边以没有感情的声音,大声疾呼:
“捕获四名通敌的灵狼悍贼。将于今日午时三刻于法场行刑,以儆效尤。”
像这样的衙役不止一名,在神都的东西南北几条主要大街上,一边急急奔走,一边大声宣告即将在法场举行的斩刑,以吸引神都的小民前去观瞻。
无数的细民小贩,本来就不嫌怕热闹不怕嫌事多,或是看了布告,或是听了衙役的宣告,或是从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听闻,今天要斩灵狼悍贼,纷纷带着好奇兴奋激动的心情,从神都的各条街巷涌到法场,把法场挤的水泄不通。
法场。
法场虽然不是天下权力的中枢,但可以说是整个朝廷最有威力的场所之一,因为它掌控着很多人的生命之终端的死,死是人们最畏惧的。
很多人的生命在这里被宣告结束,而且是以极其不光彩的方式,一旦生命在这里终结,那么死者在青史上定然不会留下好名声。
盖棺论定,这是青史最重要的原则。所以,在古代,死是最庄重的事情。谁都想死得重于泰山,流芳千古。但是,现实不由人。死得不合其愿的人,不计其数。
法场是一个借由周边三面高大的围墙和一条穿行而过的街道围合而成的相当阔大的广场,横宽各有一百多丈,气势恢宏,庄严肃穆。
在广场的两侧入口处,各竖着一根高约一丈的铜表,铜表上贴着黄底黑字的行刑布告。
在广场的最北面正中的位置,筑有一个七层台阶的高台,高台的两侧蹲坐着两尊凶猛的石头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让人不敢接近。
台子周围竖着十几杆旗帜,竖在最显眼位置的是大周的黄龙旗,更多的是东厂,千牛卫和大理寺的旗帜,预示着今日这场行刑由三面旗帜的主人共同主持。
法场西边就是大理寺,东边则是洛州最大的平价盐铺,天街从法场的南面延伸而过,法场与天街之间,虽然不存在建筑物,但是有铁栏杆隔开,只是在两侧开了两道宽三丈的口子,供车马和人员出入。
法场是开放式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没有任何形式的检查。
与法场隔着街道的对面矗立着各种店铺,鳞次栉比,热闹繁华。
法场设在大理寺的旁边,可以将囚车直接快速安全的送至,避免押送重要人犯时在路上遭到歹徒劫囚车的风险。
最先开到法场的是千牛卫,人数大约在一百人左右。千牛卫身穿外黑内红的甲袍,腰挂弯刀,显得雄赳赳气昂昂,分别驻守在法场的入口和四周,目光平静而威严地注视前方。
接着到场的是东厂的厂卫,人数不多,大概二十人左右,驻守在高台的四周。厂卫的服装颜色与千牛卫几乎相反,外红而内黑,服装的前面和下摆绣着飞鱼,显得又精神又帅气。厂卫的腰间也挂着弯刀,不过东厂弯刀的刀鞘上也纹着飞鱼的图饰,比千牛卫的要好看的多。
然后出现的是大理寺的衙役,人数为八个,身穿青色衙役服,出现在高台之上,站在前面的边缘位置。
并非大理寺的衙役的地位高于厂卫和千牛卫,而是因为法场是大理寺的主场,在法场行刑就是大理寺的任务。
今天这种由三家衙门共同行刑的架势是大周立朝以来没有过的盛举,可见朝廷对于涉及李昭德叛逆的灵狼悍贼非常之重视。
一通鼓响,此次行刑的监斩官出现了,步上了高台,在台子后面的椅子上就坐。
坐于正中位置的大臣,身穿绣着仙鹤图案的紫色袍衫,头戴束发金冠,看起来俊朗而威严,但是他耳边垂着两条辫子,显得与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知道这位留辫子的大臣,就是崇冠后宫,力压阁老,赫赫有名的罡烈侯张麟。
在张麟的左手边,坐着一位三十几岁,身穿棕色甲袍,头戴黑色武弁大冠的将军,他就是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
在张麟的身后站着高力士,卢俊义和单庭高。武攸绪本身就有武功,无需带护卫,再说,他这人一直很低调,他的性格和做派,不喜欢张扬。
在张麟的右边落坐的则是大理寺卿来俊臣,他身穿浅紫色的袍衫,看起来神采飞扬,因为这儿是他的主场。他在法场,比他在大理寺时更威风。因为在这儿能最直观地体现他的极其崇高的权力……杀人。
“侯爷妙计安天下,今天一定会抓获灵狼帮匪首。”
虽然这儿是他耍威风的地方,但是此刻来俊臣的脸上挂着和他的身份不相称的谄媚的笑。
一方面,因为另外两位监斩官的身份太显赫了,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深得皇上眷顾的侯爷,地位都比他的高很多。
另一方面,他昨天刚刚做了一件对不起张麟,甚至是陷害他的事情,所以在张麟面前很心虚,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在椅子上只坐了半个位置,还有一大半的身体几乎处于凌空的状态。
第三百三十八章 带人犯
“但愿会有所收获。”
张麟点头微笑,对于来俊臣的态度不好不坏,算是比较平和。
从他内心来说,他是不喜欢来俊臣这样的酷吏的,不过,之前托了他照顾飞天彪,所以也不好在其面前摆脸色。
“侯爷,飞天彪很好。”
来俊臣歪向张麟,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主动告知飞天彪的状况,把声音压的很低。之前在飞天彪面前说过的扬武抑张的那番话,他当然一个字都不会提。
“嗯,有劳了。”
张麟点头,据他所知,飞天彪的刑期是昨天,既然飞天彪到今天还没事,说明皇上将他的刑期宽延到秋后的恩旨已经下达到了大理寺并且得到妥善执行。
来法场之前,张麟进入过大理寺安排行刑的具体事宜,不过他没有到地牢去见飞天彪,因为后者曾经告知过他,不想再见到他,所以他也不便去打扰他。特别是在他为飞天彪的刑期求得了小半年的展期后,此刻去天牢探视,有表功之嫌疑,他不屑于这样做。
“为侯爷办事,分所应当,侯爷不必挂怀~”来俊臣呵呵一笑,有口无心道。
“这两日天牢有没有异常?”张麟郑重其事问,他所问的自然是有没有人来劫狱或者尝试劫狱。
“没有。”来俊臣摇头,随后表功似的谄笑道,“这么多钦犯关押于天牢,下官不敢有丝毫懈怠,安排了所有的捕快和衙役日夜不停地值守,因此没有也绝不允许有任何异常状况发生。”
听了这话,张麟并没有欣喜,相反,心里有些怅然若失甚至失望,灵狼没有来劫狱,莫非那几人在灵狼帮无足轻重?
这要是被来俊臣晓得他的心思,保不定会在暗地里把他骂死。
虽然对外宣称那几名灵狼人犯羁押于天牢,实际上关在天牢的只有三具死尸,那名活捉的灵狼人犯则关于在东厂地牢。
之所以这样安排,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持绝对的安全,另一方面,张麟不想再让东厂平白无故地承受压力和损失。迄今为止,东厂所遭受的损失实在有些大。
张麟心里自我宽慰:“灵狼知道行刑的日子,所以他们放弃了劫牢,而宁愿选择劫法场。因为比起劫牢来,劫法场更容易一点。看来今日这法场必然很热闹。”
抬眼看了看天,太阳挂在头顶上空,时间已经是午时了。
张麟冲来俊臣点了点头,来俊臣开口说道:“带犯人!”
活着的那名犯人,其实关于在东厂地牢,来之前又暗中带到了大理寺,算是“洗澡”犯人。
站在台上的衙役听到来俊臣的指令,转身对着大理寺的方向,扬声高呼:“带犯人!”
随着他声音的传出,大理寺朝着法场的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八个刽子手,都是彪形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身穿红色的对襟背心,露出一身遒劲有力的胳膊上的肌肉,脸上挂着冷酷残忍的表情,一看就像是杀人如麻的冷血人物。
在刽子手的身后,四匹黑马拉出来四辆用粗大的铁杆打造的囚车,每辆囚车里都装着一个穿着囚衣的犯人,囚衣上满是血迹甚至从破洞中露出鞭痕,可见他们在被关押期间曾遭受过极其残酷的刑罚。
犯人的头都被黑布蒙着。
这样一副奇特的出场造型,看起来既残忍又显得神秘,对于很多围观之人来说,犯人身上的累累伤痕,并不能博得他们的同情,只会让他们觉得,这犯人一定是罪大恶极的,才会遭受这样严酷的刑罚,而这能增加可观性。而犯人的脸被蒙着看不清,却使得人们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一个个激动地踮起脚尖引颈观望,似乎在测试自己有没有透视眼,能够看到犯人的面容。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今天他们将会不虚此行。
囚车到了高台旁边,停了下来。刽子手将囚车打开,把犯人从囚车里拉了出来,拖到高台上,让他们面朝台下跪着,并在他们背后插上了红色的标签。
按照常规,标签上书写犯人的名字,不过这几个犯人的姓名无考,在他们的标签上,只是写着“灵狼一号”“灵狼二号”这类签语。
当犯人被拖上高台的时候,张麟的一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睛,在他那锋利的眉毛下面,时而向左,时而向右,灵动地转悠着,观察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的动静,期望提前发现藏在其中的企图劫法场的灵狼分子。
偌大的广场,已经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广场上站不下的人,都站到了广场外面的街上,街上站不下的人,则站在的街对面屋檐下,有人甚至爬上了屋顶,居高临下进行俯视。
要想在这么多人之中不露痕迹地找到灵狼,张麟所做的都是徒劳的,因为,灵狼不会在脑门上写着“灵狼”两个字,就像台上的待斩囚犯一样。
有很多人身上悬刀背剑甚至还背着负弓箭,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但是拿兵器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律法不禁止人带兵器。所以不能凭带不带兵器而判断灵狼的身份。
由于围观者也可以带兵器,使得他们与禁卫之间,在个人方面,相差不大,只是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和带头者而已。
尤其是那种背负弓箭的,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可取人性命。
面对这样的情景,张麟心里不禁对自己摆下这座龙门阵的意义和必要性有些怀疑起来,要是把自己交代在这里,那就亏大了。
他身上穿了金蚕软甲,可那只能防护心口,却无法防护咽喉和眼睛。危险的系数还是非常之大。
他高坐于法场的高台,又是现场所有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则是众视之的。
他觉得有必要像秦始皇一样,颁布律令,将天下的兵器收缴起来,至少要限制兵器和弓箭的买卖与携带,买卖兵器要申请许可,要真名登记,不得随便携带。
没有兵器,坏人也无法逞威。就算犯了过错,也可以被随时找到,这样,坏人就不敢随便做为非作歹。
有机会,一定要向皇上进献这样的建议。
感慨完毕,张麟心里又在琢磨灵狼会在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一般劫法场的都是在刽子手举起刀的那一刻开始,这是他看了很多小说后总结出的经验。
今天会不会是这样呢?张麟不得而知,主动权在灵狼手里。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根心弦都绷的紧紧的,每一个环节都加了好几倍的小心。
第三百三十九章 等人劫法场
“来大人,宣读犯人的罪行!”
张麟向来俊臣抬了抬手。
“好。”
来俊臣点头哈腰地答应,然后拿出早已拟定好的罪状,起身离开椅子,往前走了两步,面向台下,把腰板挺的倍儿直,清了清嗓子,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道:
“李昭德杀将举谋,天子震怒,神都震惊。灵狼帮悍贼,与逆贼魁李昭德狼狈为奸,于查抄李昭德及其党羽之际,企图刺杀钦差,劫走钦犯,藏匿钦犯,此乃大恶不赦之罪也。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四名灵狼悍匪落网,按律当斩。特于今日午时三刻,于法场行刑。”
在来俊臣宣读罪状时,张麟仔细观察台下,却是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他心里有些担心,他所抓获的都是灵狼的弃子,没有人响应他的暗示和号召来法场营救这些被遗弃的人。
看来得加点码,直到灵狼劫法场为止。
他辛辛苦苦摆了一座龙门阵,自然不喜欢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而是希望有人心甘情愿不计后果地钻进来,成为他的网中之鱼。但是鱼太小心不敢入网,他只能加大诱饵。
张麟心里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抬手一挥,沉声吩咐来俊臣:
“将一号犯人的头套取下。”
“是。”来俊臣答应了,并且立即同样向刽子手吩咐了下去。
跪在最左边的打着“灵狼一号”标签的犯人头上的黑色蒙布被扯下,露出了一副满是横肉的凶残的脸。正是张麟所抓获的唯一一个活着的灵狼杀手。
由于被蒙的时间有点久,在骤然见到强烈的阳光的时候,灵狼一号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失明了,他连忙用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微眯着睁开一条缝,在刺眼的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惊奇地看向台子的下面。
在台下,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心里很高兴很激动,知道有人来救他了,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生怕被人察觉有异,而影响伙伴们营救他的计划。
在高兴之余,灵狼一号又扭头向左右瞅了瞅,看到和他一样被绑着跪在台上的另外三人,不过蒙着头,看不出是谁。他心里很纳闷,眼中流露出狐疑之神的。
当灵狼一号的真容露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时,张麟更加提高了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台下,尤其是背负弓箭的人,以及位列前排之人。他留意他们的表情变化,注意他们手上的举动。
通过敏锐的观察,张麟发现,有两个人的脸上有明显的情绪波动,这两人没有站在一起,而是分别站在台子的左右前侧,离台子的距离不过数丈之远。
在灵狼一号露脸的时候,台下这两人的眼中都露出惊诧和仇恨的神色。
灵狼来了多少人,张麟没有数,但是有一点,他可以凭那两人眼中的情绪变化判断出,他们应该就是准备劫法场的灵狼成员之二。
“注意左边穿青衣带斗笠之人,以及右边穿青黑衣戴黑色头巾之人。”张麟向站立在他身后的卢俊义和单庭高低声交待。
“是。”两人点头答应,并且加强了戒备,免得再发生任何意外。
但是那两人除了在表情上有些变化外,却是一点行动都没有。
这让张麟很失望,心里产生了一种这次他摆出的天罗地网会不会落空的忧虑。
“取下灵狼二号的头罩。”
张麟决定再加一些筹码,命刽子手将第二名犯人的头罩取下。
第二个灵狼犯人头上的头罩被先后扯了下来,露出了真容,披头散发,垂着头,他的面容从台下只能看个大概,看不真切。
近在咫尺的灵狼一号看的比较清楚,这的确是他的同伴,不免有些诧异,他记得他的两名同伴被张麟当场射杀,怎么会又活着出现在这里呢?这实在太意外了。
实际上,此人真身已死,台上的是用替身假扮的,以蒙蔽劫法场者的眼睛。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张麟手头上已经有一名灵狼犯人,却还要弄三名假的,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因为他担心那名唯一活着的犯人,在灵狼帮的地位不够高,引不起灵狼帮的重视,和冒险营救。而有四名灵狼成员当众行刑,特别是有那名武功极高的拿斧头的杀手的存在,让张麟觉得,灵狼冒险进行营救的可能性大增。
当第二名犯人的头罩被取下来时,隐藏在台下左侧的青衣人似乎忍不住了,眼中射出焦急雀跃的火焰。
张麟据此判断,此人必是灵狼杀手无疑,但后者并没有立即动手,让他很着急,不知道灵狼会不会动手,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抬眼看看天,时间离午时三刻尚有一刻钟。
张麟又命刽子手将剩下两名灵狼犯人的头罩全部取下。
最后一名犯人的脸露了出来,他就是前几天突入格府救人或者说意图杀人的拿斧头的杀手,武功极其高强,足足耗费了张麟十支弩箭才制服。
此人已在东厂牢房咬舌自尽,出现在法场的自然是假的。
当这位替身犯人露出真容时,张麟提高了警惕,视线始终锁定台下的那位青衣人。
台上,唯一一个真的灵狼犯人,也就是灵狼一号,当看到三名同伴先后露出脸时,他心中的诧异和狐疑越来越强烈,当最后一名假犯人的脸露出在他面前时,他心中的怀疑攀升到了极点,特别是与这三人对过眼神后,他收到的都是陌生感,面容可以假扮,而眼神是不可假冒的。
怀疑变成了肯定,这几人铁定是假的。
一种不详的感觉攫住了灵狼一号的心,他已经强烈的感觉到法场上的一切,都是刻意布置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陷阱。
“唔唔~”他想大喊一声,提醒台下的伙伴不要鲁莽行动,但是他只是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叫声,因为他的嘴里塞着一团湿布。
于是,心急如焚的他用眼神看向台下熟悉的伙伴,极力想给出明确的暗示,这些人是假的,千万不要行动。
但是,灵狼一号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的,甚至是起了反作用,他所发出的声音和暗送的眼神,传递出错误的信号,让台下的伙伴以为他在求救,在怪他们犹豫不决,见死不救,没有行动。
突然,从人群后面传来一阵焦雷一般的大叫:
“不好了,走水了!”
听到这阵叫声,围观的人群的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纷纷扭头四下张望。
张麟觉得,这定然是灵狼有意捣乱,意图趁乱动手,他很是期待。
第三百四十章 随便你劫
让张麟意外的是,一条真实的橙色火焰从法场斜对面的酒楼冒了起来,而且越烧越旺,火舌如同巨大的红蛇,摇摆着,撕咬着,窜上天穹。
还真的起火了!
这火一定是灵狼放的,张麟可以肯定。这样看来,灵狼一定会行动,而且就是此时,以火为信号,以火作掩护!
守候已久的鱼终于要往网里钻,张麟兴奋激动,把戒备之心提升到极致,紧盯着青衣人,还有另外一边的黑衣人。
在激动的同时,一种隐忧袭上他的心头:要是灵狼劫法场的第一刀砍向他,那他就亏大了。而这种可能性是相当大的。因为他处于整个法场的中心位置,又是现场最重要的人物,是不折不扣的众视之的。
他再次提醒卢俊义和单庭高,关键时刻就要到了,要密切注意,加强防备。两人收到,把警觉又提高了一个层级。
在看到起火的时候,武攸绪也兴奋了起来,起初,当张麟摆下这座龙门阵时,他心里并不以为然。劫法场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你说劫法场就劫法场,灵狼会听你的驱使?
看到法场对面起火,武攸绪的想法与张麟的一样,也认为这是灵狼开始劫法场的信号。
在看到真正的火焰时,台下人群的恐慌更严重,出现了一阵大乱。因为大家只是来凑个热闹,可不想出什么事情。
就在台下人群骚乱,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后面的火焰所吸引之时,就在张麟兴奋紧张并把注意力方放在青衣人和黑衣人身上时,从离台子较远的后方中间位子,一位穿青色衣服的汉子,突然举起弓箭,拉紧的弦上搭了三支箭,遥遥地对着高台上,手一送,三支箭同时离开弓弦,窜射射而出,这三支飞箭如同三条空中飞鱼,于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越过现场人群的头顶,射向高台之上。
站在台上最前面的八位衙役之中的三位,首当其冲,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被箭射中,一个嗝都没有来得及打,便倒地身亡。
灵狼劫法场的行动于一刹那间全线展开了。本来灵狼不一定会采取行动,是灵狼一号所发出的唔唔之声和眼神,被误以为是“求救”信号,这一信号在最后关头促使了这一重大行动的实现和展开。
“杀!”
从台下的中间及左右,一下子蹦出了十几个人,他们的身形非常的矫健,如同猴子上树一样,很轻松地窜上了高台,手中拿着各种兵器,对着台上的刽子手和剩余的衙役展开了杀戮。
张麟一直重点关注的那两人反而没有首先跳出来。
他心里猜测,灵狼又在搞疑兵之计,以吸引或者分散他的注意力。
又是布疑兵又是弄火灾,看来灵狼并不莽撞,他们很懂得兵法计谋运用!
越是这样张麟越兴奋!因为灵狼如此煞费苦心,如此兴师动众,说明他们志在必得。
这中间必然有大鱼!
张麟布下大网,其目的就是要捕大鱼。
劫吧,随便你劫!张麟心里激动地说。
这些站在前台的衙役和刽子手,都是提前由死囚装扮的,他们早就做好了挨刀子的心理准备。倘若经此一役而存活下来,他们就能减刑,若是趁机建立一些功劳,甚至可以重新获得自由和新生。
张麟有尚方宝剑在手,可以做出这样的安排。且那些囚犯都是自愿选择的。
虽然他们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但是,当死亡真正降临在他们眼前时,他们还是不免犹豫害怕,能不死就不死。当灵狼的锋利的兵器砍来时,他们象征性的挨了一下就倒在地上装死。
所以,除了最先中箭而亡的三个倒霉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一点轻重不一的刀伤而已,没有性命危险。
“走!”
四位灵狼杀手从地上拖起犯人,麻利地驮在背上,然后迅速跳下高台,身形敏捷而轻盈,背着落地都没有发出沉重的声响,可见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另外几人也先后跳下了高台,挥舞着手上的兵器,或在前开路,或在两旁掩护,或留下断后。一行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强行杀出一条血路,向法场外面急急逃去。
真的有人劫法场了,现场于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并且引起了恶劣的踩踏事件。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当众劫法场!不能让他们跑了!”
张麟掐紧时间,虚张声势地喊了起来,若是再无反应和堵截,那么,定然会被灵狼看出破绽,说不定他们会丢掉犯人独自跑路。
“来人,将这些暴徒统统抓起来!”武攸绪也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
“是!”
下边的厂卫和千牛卫纷纷答应,但是行动却非常的迟钝不力,而且有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好像摸不到重点在哪儿,直到灵狼杀手背着犯人跑到离开高台两百多步远的地方,才找准了方向,有人冲进人群去捉拿放冷箭之人,有人在法场的出入口对从台上抢走犯人的灵狼杀手展开拦截,更多的人在后面虚张声势地追赶。
当然这种迟钝不力的现象是从张麟的角度去看才看得到的,因为他是整个事态的策划者,想要追求更加完美,因此才能发现漏洞,而被淹没和迷失在台下乱哄哄的人群之中的灵狼是看不出来的。
他们在继续向法场外面杀去。
那位被张麟一直关注着的青衣人,看到劫法场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也看到千牛卫在围追堵截并给他的同伴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而后脚尖点地,凌空跃向高台,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带着凛烈的剑气,遥遥地刺向张麟的心口位置。
他要刺杀张麟!
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便将四名犯人从刀斧之下救了出来,而且很快就远离高台两百多步,离成功不远了,可谓顺利的一踏糊涂,令人不敢相信。
这让青衣觉得既诧异,又兴奋,还产生了对于禁卫和大理寺的轻视。
“不过如此而已。”这是青衣人心里的想法。
本来,刺杀张麟并非灵狼的必须做的举措,这是青衣人根据他对现场形势的判断临时作出的决定。
在青衣人跃上高台的同时,卢俊义和单庭高都动手了,他们吸取了前几次刺客当着他们的面行刺罡烈侯的教训,再说他们已多次被提醒要注意这人,所以早就做好了防备。在对方一有举措之时,他们就做出了迅速无比的反应,如同饿狼扑羊一般,迅捷无比地冲了上去,将之拦截挡住了。
对于这位青衣人的突然杀来,张麟并不害怕也不慌张,因为他也做好了准备,他的手始终不离袖箭的机括左右,随时可以发射袖箭,将之射倒甚至击毙。
见到卢俊义和单庭高双双出手,张麟就没有再发射袖箭,免得暴露自己的实力而让灵狼起疑心。这一次重大行动的目的,张麟设定的比较大,并不是仅仅抓几名灵狼的小混混而已,而是想抓到他们的高层,比如舵主堂主之类,要是能抓获帮主,那就更带劲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断然出手
卢俊义和单庭高截住了青衣人,在高台上展开了二打一的态势,而他们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在与其进行周旋。其目的是使灵狼对我方的实力进行误判,从而产生轻视心理,不加设防,以便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到雷霆一击,将灵狼整个帮派一举消灭。
这是张麟布下这场天罗地网的初衷,在应付对方行动的每一个环节,他都设定好了相应的对策,先易后难,让灵狼能够成功把犯人救走,然后在路上各个击破。
“杀~”
果真,在人群中还隐藏有灵狼的成员,有二三十个之多,他们见青衣拖住了张麟等人,而己方营救行动最初很顺利,可是一展眼间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境地,便撕下了伪装,抄起家伙,加入了战斗之中,以截断千牛卫的追击,掩护驮犯人的杀手更顺利地逃离。
另外一名被张麟始终注意的黑衣人,本来还不想出手,他似乎看出现场的情形不太对劲,太顺利了,千牛卫东厂和大理寺的衙役就是这么不堪一击么?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怀疑,但是因为青衣人动手了,且被围困,而营救行动已经展开,不能倒回去,在此情况下,他不得不出手,纵身跳上了高台,在半空之中手一挥,向张麟打出拳头大小的乌金打造的流星锤,只见这流星锤在空中极速飞射,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迅猛无比,直取张麟的心口要害位置。
要是能把张麟击杀了,或者抓到手作为人质,那么他们的同伙在背着人犯逃跑时就更容易了,哪怕有诈,有陷阱,有埋伏,那时也不怕。
黑衣人想的很美好,但是现实很骨感。
张麟不再藏着掖着了,因为他看到有两个灵狼背着人犯,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拐弯转上了天街,同时他估摸着来到现场的灵狼该现身的应该都已经动手了,到这时不动手的,估计不会再现身。
他觉得到了该出手就出手的时候了。
“哧~哧~”
在黑衣人打出流星锤的同时,张麟并没有躲闪,而是断然揿下射击按钮,三支袖箭先后射了出去,锁定了黑衣人的要害。
这样做有一点冒险,一直以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座右铭的张麟之所以会冒这样的险,是因为他相信,袖箭的速度快于流星锤,能做到后发而先至。
果然,比起来势迅猛的流星锤来,袖箭的速度可以用电光石火形容,在流星锤飞到离张麟还有一丈的距离时,三支袖箭已经与流星锤相擦而过,蓦然临近黑衣人的面前。
见三箭同时飞来,黑衣人瞳孔紧缩,眼中浮现出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神色。流星锤已经打出,无法迅速撤回防守,而他的整个身体都暴露在袖箭的攻击之中,而且处于凌空状态,想要调整是来不及的,只能做一些微调,于半空之中侧转身体,以非要害部位迎接袖箭的到来。
两支箭从黑衣人的两侧划过,一支箭则结结实实地射在他的左臂上。
“噗~”
中箭之后,黑衣人整个身形在半空受阻,在重力的作用之下,向地上跌落,流星锤自然被拉了回去。
张麟的危险解除。抓住这个机会,他又向黑衣人补射了一箭。
黑衣人忍着剧痛,扬手一甩,流星锤如同飞蛇,划了一个弧线,迎着飞箭而去,在半途中,叮的一声,将那箭打落于台上。
张麟补射的可不止一支箭。
在第一支箭被打落时,第二支箭又飞来了。
黑衣人的瞳孔再次紧缩,好在他手上还有另一截流星锤,在面对袖箭飞来时,他果断地将流星锤抛了出去,流星锤在空中再次将飞箭击落。
厉害啊!在跌落的过程之中都能连续出击,将两支飞箭击落,张麟心里对于黑衣人的反应能力和身手之快佩服不已,不过,他并没有结束,而是再一次补射了一支箭,这一箭越过流星锤的防线,直射黑衣人的咽喉要害。
这一次,身在跌落中的黑衣人已经将流星锤打出去,手上没有任何兵器,无法做出有效地防守举措,也无法扭转身体进行躲闪,被这一箭稳稳牢牢地射在他的咽喉上。
黑衣人轰然跌落地上,死了,眼睛大睁着,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乎死不瞑目,至死都不相信他会这样死了。
实际上黑衣人死的并不冤,因为张麟的反应速度和射击准度,通过多次反复的练习后,比上一次提高了许多。
“侯爷真是神射,就算养由基在世,也不如侯爷的射技高!”来俊臣面露谄媚之笑,死命地赞扬张麟。
高力士皱了皱眉,心里说,这来俊臣把我的说辞给偷了过去,让我说什么?!
当黑衣人向张麟打出流星锤时,武攸绪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很想出手为他施救,但是在他出手之前,张麟已经射出袖箭进行自卫,形势在眨眼之间翻转,结果完全两样,被袭击的张麟毫发无伤,而袭击他的黑衣人却被射死了,见此情景,他的心神极为震撼。心里说,看来这罡烈侯并非全然靠面相吃软饭,而是真有两下子。
在看到黑衣人被张麟行云流水般连续射出六箭击毙之时,在旁边与卢俊义等人交战的青衣人心里极其惊骇,黑衣人的武功算是上乘,如此轻易被击毙,可见张麟的箭法之高超之精准,超乎想象,之前他们的伙伴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从张麟的眼皮底下将人犯劫走呢,这太不真实了!
在青衣人骇异的一瞬间,卢俊义纵身跃起,使出他最拿手的无敌连环腿,将青衣人踢翻到台子下面的地上,而后一个纵跃,跳下台,意图将青衣人踏在地上予以擒获。
青衣人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地上脏,就在地上来了一个十八滚,使得卢俊义一脚踏空,在地上踩出一个很深的脚印。
“噌~”
青衣人滚到一丈远的地方,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跳了起来,而后来不及掸去身上的尘土,纵身跳上广场人群的头顶,踏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他的轻功虽然好,但是并不注意被踩之人的感受,脚下并没有控制力道,把人们踩得脑歪肩斜东倒西歪,且他身上的尘土纷纷掉落,落在人们的脸上眼中,引起了一阵大幅度的骚乱和一阵恶毒的咒骂。
“这人怎么搞的,怎么如此粗鲁!”
而那些没有被踩到的人,则对青衣人拥有如此高超的轻功心生羡慕。
“要是我也有这样好的轻功,那就好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里有陷阱
“借过!”
卢俊义轻喝一声,脚尖点地,飞身跃上了人群之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点踩着人们的头顶,在后面迅速追赶。他刻意控制了脚力,被他踩过之人,没有太疼的感觉,仿佛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脑袋。
卢俊义的举措,获得的咒骂更少,而收获的羡慕的眼光则更多。
“快逃,这里有陷阱!”
青衣人一边踏着人头向法场外面如飞而去,一边大声提醒他的劫法场的同伴。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现场太乱,声音极其嘈杂,好像置身于一百万只蜜蜂的蜂房,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的伙伴没有一个能听到他的喊声。
击毙黑衣人后,张麟从高力士身上拿过连弩,走到适当而安全的位置,接连放了几箭,将在法场上与千牛卫混战的看似很强悍的灵狼分子击毙或击倒了几人,稍微将灵狼的强大实力削弱了一点,不然的话,千牛卫的伤亡可能会很大。在法场之中围追堵截的千牛卫可是实打实的皇家禁卫,死了一个都很可惜。
要是有可能,张麟可以放很多箭,将劫法场的灵狼分子一一击毙,不过,要做到那一点,他必须深入乱哄哄的人群,进行现场追赶。可深入人群将有不测的危险,张麟并没有这样做,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他没有向青衣人射箭,因为他知道,青衣人是卢俊义的菜,他不好放冷箭,要不然会使得卢俊义对他产生意见。
此时,劫走犯人的灵狼分子已经全部从法场出口冲了出去,成功地跑上了天街。
到了这时,厮杀变成了真的!灵狼被千牛卫重重包围,被分割成了四拨,每一拨大概有五到八人不等,分别向天街的两个方向移动而去,随着每一步的前行,都有伙伴在千牛卫的围攻之中倒下,或被击毙,或落网受擒。
这时灵狼一号犯人嘴里的湿布被扯掉了,他可以开口说话了,他第一句话就是:“那些人是假的。”
可是,扛他的人以及在旁边保护他的人,都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一个个听了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一边厮杀,一边问道:“程驷,你说什么人是假的?!”
“望峰和望海和我一起执行任务时,已经死了,那两个囚犯是假的。”程驷语气急促地告知。
“什么?望峰和望海是假的?”听了这话,灵狼分子无不震惊失色。可是,他们与营救望峰和望海的伙伴之间已经被重重的追兵给分割开了,看不到他们身在何处,就算看到了也没法通知他们,只能祈求老天护佑他们,不要被设下如此毒计的张麟一网打尽。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为同伴祈福,厄运已经降临到他们头上。
“站住!”在他们的前方路口,一支人马人数超过一百,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名将军,身穿银色盔甲,手提长枪,威风凛凛,一马当先地站在路中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厂佥事狄光远。
李昭德的公然叛举,让狄光远的头脑彻底清醒了。在对于李昭德格辅元和曹仁师等人的事件上,他犯了一个识人不明的大错,好在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没有酿成什么恶果,不然的话,定然会贻误大事。他现在认清了,什么忠臣,什么良将,光看嘴上说的,和表面上做的功夫,是辨认不出来的!日久才可见人心,路遥方能知马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狄光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一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他就会幡然悔改。在布设天罗地网捉拿灵狼的事务上,他决定竭尽全力,以弥补之前的失误。
因此,在碰到这样一个一心想要将功补过的狄光远的时候,只能算营救程驷的灵狼分子倒霉,他们就算插了翅膀,也走不了了!
在天街的另一个方向,有四个灵狼高手手持利刃,在围堵的千牛卫之中左冲右突,掩护着一个身强力壮的肩膀上扛着犯人的灵狼成员,向着远离法场的方向拼命逃去。这一伙人,包括犯人在内,最初有十人,有两人在逃离法场时被张麟的弩箭所射倒,还有两人在逃亡的路上被千牛卫击毙或者擒获,所以只剩下六人。
“望峰,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扛着犯人的灵狼汉子,一边在伙伴的掩护下负重奔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安慰道。
“谢谢!”被倒扛着的头朝下的望峰说。
“不用谢,上次你也救过我!”背人的汉子说。
“哦。”望峰点头。
“上次在鱼市口杀鱼霸天,幸亏你出手,要不然,我就死在鱼霸天的刀下了。”背人的汉子的脸上浮现一抹追忆往事的神色,一边步履沉重地往前跑。
“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望峰淡淡地说。
听了这话,扛望峰的汉子突然放慢了脚步,扭头看向左侧望峰的腿,诧异道:“你好像不是望峰?”
“我就是望峰,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灵狼从来不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这样的话。”
“对不起,我在天牢里吃了很多苦,脑子有些糊涂,一时间说错了。”
“那我是谁,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你是我的好兄弟。”
听了这话,扛人的汉子突然停了下来,对掩护他的几名灵狼伙伴说:“这人是假的。”
“什么,他是假的?”听了这话,那几个灵狼分子都是一脸的懵逼,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从防卫森严的法场救出的人,居然是假的?
听了这话,“望峰”不慌不忙,哧溜地一下,挣开捆在他身上的绳索,这绳索只是打了一个虚结,非常容易解开。
挣开绳索之后,“望峰”双手抓住想那汉子的腰带,想要从他肩上跳下来,但是他的双腿却被后者的胳膊紧紧地箍住了,下来不了,他只能伸出粗大有力的手,形成鹰爪一样的造型,用力扣住那汉子的腰,把那汉子扣得呲牙咧嘴,只好很不情愿地松开箍对方之脚的手。
“望峰”从那汉子的腰上借力,倒着翻了几个跟斗,如同鹞子翻身一般,身形矫健地翻到了十几步的远处,飘然落地,昂然站立,抬手一指那些费尽心机营救他的灵狼成员,哈哈大笑地嘲讽:
“你们中计了,现在你们,落入我们的重重包围,一个都走不了啦!”
第三百四十三章 深入狼窝
这位假冒望峰的,是东厂的千户孙殿臣。
本来他还想一直闷声不说话,让这些灵狼把他扛到狼窝,好将灵狼帮一网打尽,不承想被他们提前识破身份,只能就地将他们这些人消灭。
那些灵狼分子,知道真相后,都气得吐血。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从法场救下来的人,竟然是要捉拿他们的敌人!这谁受得了!他们一个个嗷嗷大叫,挥舞着利刃,围攻孙殿臣,发誓要将他剁成肉泥,才能解心头之恨。
灵狼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武功似乎比刚才杀出重围时增长了大截,把孙殿臣打得手忙脚乱,节节败退。
好在,孙殿臣不是一个人,周围的千牛卫都是他的伙伴,纷纷上前帮忙,不过,这些千牛卫在灵狼高手的不要命的打击之下,也是抵挡不住。因为这些灵狼分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一出手就是狠招的。凡是阻挡他们攻击孙殿臣之路的人,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或是当场毙命,或是纷纷倒退。
灵狼的目的就是要杀了欺骗他们的孙殿臣,哪怕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在所不惜,好像疯了一样,任谁都挡不住。
眼看孙殿臣要被狂怒的灵狼击杀,正在这时,一位身穿红色的甲袍的女将,英姿飒爽地出现在街头,在她身后,跟随着一百多名身穿红色飞鱼服的东厂厂卫。
这位女将不是别人,正是东厂提督夜玉。
夜玉和厂卫的到来,使得形势骤然逆转。
厂卫的武功,总体上比千牛卫的武功高一层,何况执行此次任务的,都属于精选的。灵狼分子再暴怒,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武功高。
很快,这五名灵狼分子,三人被击毙,两人受伤落网受擒。
在离这几百步远的地方,有三名灵狼护卫这一名壮实的汉子,肩扛着望海,拐入了一条小巷子,演绎着同样的故事。
望海也被识破。假扮望海者为东厂千户柴小应。
在被识身份的那一瞬间,柴小应挣开了绳索,掏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将扛他的汉子的喉咙割断了。
与此同时,在巷子里出现了一群东厂厂卫,在东厂震抚使黄胜彦的带领之下,接应柴小应,将那些灵狼成员一一击毙。
唯一没有被识破身份的是假冒拿斧头的犯人,因为这人本来就属于独来独往者,与普通的灵狼成员没有交往,救他的人之中,没有几个人认识他。而认识他的,一个被张麟击毙,一个还在法场之中被卢俊义追赶。
假冒斧头的犯人的是东厂的千户许世德。
此时,他们这一行人只剩下三人,一个扛人,一个被扛,一个掩护,步履沉重地钻入了一条小巷子,好在巷子前面没有禁兵堵截,后面也没有追兵,他们可以安全离开事发现场。
营救许世德这一路,最初有八人,只剩下三人,在逃亡的路上有两人被击毙,三人受伤落网。最后他们三人逃出了重围,跟另外的全军覆没的三路人马比起来,他们还算是顺利的,也算是幸运的。
扛人之人,跟前面几位一样,都是身材健壮,孔武有力的青壮汉子,他的名字叫巴水。
掩护之人,名叫阎岸,身材瘦高,手提两把短刀,武功非常高强,可以说是这一伙灵狼之中武功最强悍的人。
在阎岸的掩护之下,巴水肩扛着许世德,一路穿街过巷,左转右弯,最后来到一处离法场的直线距离约两里的一座庙宇前面。
这是一座药王庙,占地面积比较大,但是年久失修,相当的破败,破败程度跟肖河等人所寄居的破庙差不多。
“到了!”阎岸长舒了一口气,上前敲门。
巴水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将许世德放在地上,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呼哧带喘地说:“这家伙这么沉,真是累死劳资了!”
过了没多久,庙门被打开了一道缝,从里面出现了一名僧人的脸,他看到阎岸以及巴水,急忙将庙门全部打开,让他们进去。
巴水把许世德身上的本来就已经松弛的绳索胡乱扯掉,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扶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入药王庙,一直过了两道门,来到后院。
这里已经有很多人,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坐在石板上,有的靠在树上,见到阎岸等人进来,坐着的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齐迎了上来,笑着打招呼:“你们终于回来了!顺利吗?其他人呢?”
“哎,怎么说呢,刚开始很顺利,在那些苟官和禁卫反应过来之前,我们以迅雷烈风般的速度从行刑台上将待斩的兄弟们救了下来,可以说相当轻松顺利。但是下了行刑台后,那些禁卫反应过来了,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越到后来越不顺利,我们被数不清的禁卫兵分割成数截,互相之间不能接应。我们这一路算是比较幸运,钻入小巷子中,逃了出来,其他人都分散了,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也不知道逃往了哪里。”阎岸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介绍劫法场的情景,脸上浮现着一种沉重却又自豪的神色。
被巴水搀回来的许世德,一直闷声不响,假装昏迷,在众人叽叽喳喳说话时,他偷偷睁开眼睛,快速环顾了一番四周的景象。
这是庙宇的后院,介于僧房和大雄宝殿之间。现场有二十几人,大都穿着青色短衫,年龄都较轻,最大的约三十岁;有两个穿黑色袍衫的,一个年龄四十岁左右,站在一棵大树下面,身材高大,气势凌厉;一个则年纪较长,约五旬,坐在井栏上,眼睛中浮现古井无波的神色,像是这群人的头儿。
“那么,冉长老和铁堂主呢?”有人扬声问道。
“冉长老和铁堂主跳上了行刑台,他们可能想杀了那个面首再回来,当然他们这样做也是出于为我们断后的考虑。不管怎么说,我们之所以能够逃离法场,多亏冉护法和铁堂主的出手,将大部分禁卫的兵力给牵制住了。”阎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用手在脸旁边扇着风,语气之中带着敬佩之意。
听了这话,那两位身穿黑色袍衫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并且都摇了摇头,好像都对于冉长老和铁堂主的那种举措表示异议。
“你们救回来的是谁?”又有人问。
巴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仰身靠着护栏,露出惬意的表情,一边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坦然回答道:“不晓得。”
第三百四十四章 破庙激战
“不晓得,你连不认识的人也居然敢带回来?”
那位身穿黑色袍衫的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摇头叹气,痛心疾首,走到许世德身旁,俯身看了几眼,下一刻,他吃惊地叫了起来:
“这人不是我们的弟兄!”
“不是我们的弟兄,不可能吧?他和我们的三位兄弟一起待斩,应该是我们的兄弟无疑。而且监斩官当众宣称过,他是灵狼一号。”
巴水抗声分辨道,对于黑袍人的质疑表示不满。
“据我所知,另外一名被抓的是帮里长老项章,而此人百分百不是项长老!他定然是心怀不轨之人,或许是大理寺故意安排到我们身边的奸细!”黑袍人说道,一脸的肯定,一脸的凝重,还有一脸的杀气。
“既然温护法如此说,那这人一定是假的。”有一青衣人说,从他的衣着和气质看去,像是青衣人的头目之一,不过地位似乎比温护法要低很多。他叫汤牧,和那位把许世德护送回来的高手阎岸一样,都是铁手堂下属的舵主。
汤牧口中那位温护法,名叫温震,是灵狼帮的六大护法之一。
听了这话,许世德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能再装下去了,而且他感受到黑袍人温护法浓烈的杀气,有随时出手将他击毙之气势。
“咕噜~”许世德从地上打了几个滚,在温护法动手之前,滚出去七八步远,而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杂草,向着温护法道,“你知道的太晚了!告诉你,我不是大理寺的,而是东厂的,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东厂千户许世德,奉命捉拿你们这些悍贼!”
听了许世德的话,阎岸和巴水都是大吃一惊,脸色比吃了大粪还难看。敢情他们冒着生死危险,从千军万马之中救回来的,是东厂的千户,是特意来捉拿他们的!
“来人,速速将他拿下!”见许世德不打自招,温震气得哇哇大叫,喝名手下青衣人将他拿下。
听了温震的命令,阎岸和巴水率先冲向许世德,其他青衣人也是一拥而上。
许世德飘然越过栏杆,跳到廊檐上,俯身从靴子里拿出藏在里面的匕首,隔着栏杆指着温震以及那些围攻他的青衣人,声音激昂地说道:“你们胆敢与朝廷做对,与李昭德逆贼沆瀣一气,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走!”
温震气得怒发冲冠,也不等手下人动手了,纵身一跃,身形凌空七八尺,如同大鹏展翅一样,手爪如勾,冲向廊檐上的许世德。
许世德将手中的匕首横空一挥,斩向温震袭来的手爪。
温震的身形骤然仰起,袍子下摆猎猎飞扬,黑色的靴子,从袍子下面猛然踢出,踢向许世德握匕首的手腕。
许世德急忙向后回撤,与此同时,他的手腕一翻,匕首朝下,击向温震的脚踝。
温震在半空之中缩回脚,而后他的手中蓦然出现一把剑,以力劈华山之势斩向许世德的头顶。
许世德将匕首横在头顶,挡住了温震劈来的锋利无比的剑。
“当~”两件兵器相击,发出一阵激烈而清脆的蜂鸣。
两人上下翻飞,纵横起伏,兵刃相击,颤音蜂鸣,激战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
在交战之时,许世德心里很是焦急,不时地游目看向庙门的方向,心里说,我一路都留下了记号,我们的人怎么还没有到?要是仅仅对付温震一个,我倒是用不着惧怕,但是这儿有二三十人,还有一位黑袍人,一直坐在一口井栏上,他的地位和武功看起来都在与我交战的温震之上。
在许世德焦急担忧之时,坐在井栏上的黑袍人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年龄在五旬左右,颌下挂着一绺三寸长的须髯,面目看起来属于慈祥的类型,那是他没有发怒之时,若是他发起怒来,那么看到的人,都会发抖。
这位黑袍老者名叫闵德,是灵狼帮的长老之一,和死在东厂的项章是同样的职位。长老在灵狼帮,高于堂主和护法,仅次于帮主。
灵狼帮一共有三位长老,如今死了一位,而死的这位项章和闵德的关系非常要好,虽然算不上莫逆之交,但是好于一般的朋友。
项章的死让闵德很难过,刚才他坐在井栏上一直一动没动,不是他无动于衷,而是他痛彻心扉,他在为死者默哀,同时在心里发誓,一定会端了大理寺,灭了东厂,为死去的好友报仇雪痕。
现在,闵德就要发怒了,他抬手点了三名青衣人,其中包括手持双刀的舵主阎岸:
“你,你,还有你,上去围攻这厮!”
“是!”三人齐声答应,然后各自拿出兵器,加入到战斗之中,与温震一起,恶狠狠地围攻许世德。这三人的武功都不俗,他们的加入,让许世德所处的情势变得非常吃紧,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击毙或者受伤落擒!
马骏怎么还没有来?许世德知道,预先安排支援他这一路的,是千户马骏所带的人马。
在张麟设计这道计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一路人马能够最先直捣狼窝,因此对于人员的配备,采取了综合平衡之法。许世德的个人实力比较强,所以与他搭配的厂卫领兵者相对弱一点,是一位新任千户,名叫马骏,武功与穆杰差不多。
闵德向汤牧招了招手,那意思是有重要的话要交待,后者很顺从很恭谨地走近,弯腰曲背,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等待他的训话。
闵德压低声音道:“东厂既然安排了陷阱让我们跳,那么他们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这儿。这里现在不安全了。汤牧,你速速带兄弟们将公子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是!”汤牧抱拳答应,带了二十几个人,悄无声息地向后院的东跨院走去,执行闵德所交待的任务。
在闵德身旁只剩下三名青衣人。
人虽然少了很多,可是许世德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闵德有加入进来围攻他的的意思。
加入了三名青衣人,许世德虽然很被动,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但他还能勉强应付,要是闵德加入进来,那他输定了!而输的结果,肯定只有死路一定。他以奸细身份落在灵狼手里,还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么?那是不可能的!
正在许世德心急如焚之际,从药王庙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吆喝之声。。。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卢俊义来了
“就是这里,来人,将药王庙包围起来!不能放一个人离开!”
东厂千户马骏带着一百多厂卫循着许世德在路上留下的记号,找到了这里,把药王庙包围了起来,然后,他带着一部分人撞开庙门,冲进了庙中。
“灵狼逆贼,你们都被包围了,一个也走不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马骏手提宝剑,迈着大步向庙里冲入,一边高声大喝。他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年轻气盛,跟穆杰一样,是第二批任命的千户。
在听到自己人的声音时,许世德精神大震,似乎一下子平添了无数的力量,越战越勇。
灵狼长老闵德皱眉,东厂的人来的太快了!不知道汤牧安排的怎么样,有没有带着公子们离开?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量拖住东厂的人,为汤牧等人的安全离开,争取时间。
“嗖~”闵德从袖兜里掏出三枚石子,一甩手,三枚石子化作三颗流星,迅疾无比地打向许世德的三处要害,此时,后者的身子正好停留在半空中,正是最容易被暗器击中的时候。可以说,闵德很会选择时机。
许世德一直在注意闵德的行为举止,哪怕在纵跳起伏时,都没敢大意,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什么东西极速飞来,心下大骇,此刻,他的四面都是敌人,没有地方可以躲闪,他来不及考虑,急忙在半空中来了个侧空翻,向一位相对弱一点的青衣人身上撞了过去。
三枚石子从许世德的胳膊边上擦过,击空了。
那位弱一点的青衣人一直在旁边助攻,但就是近不了许世德的身,见后者主动撞上前来,心中大喜,连忙挺剑刺了过去。
许世德在半空之中挥动匕首,在青衣人的剑上斩了一下,而后借助于这股力气,再来了一个空翻,跳到了围攻的圈子外面。
可是,温震的剑如影随形刺到,许世德来不及躲闪,被刺中左背。
在受伤之后,许世德并没有慌乱,而是抬起匕首划了一个弧线,反手劈向温震的脖颈儿,这是拼命的招式。
温震大骇,急忙闪身倒退,他的刺中许世德左肩的剑同时抽了出来,在剑抽出之后,在许世德的左背上出现了一个狭长的血口,鲜血从血口之中喷涌而出。
许世德把匕首交于左手,用右手捂着血口,然后踉踉跄跄地逃离现场,向庙门外面跌跌撞撞跑去,那里他自己人正在冲进来。
嗖~
闵德再次扬手,打出两枚石子,分别打在许世德的右腿膝弯和左腿踝骨处。
这两处部位被击中,虽然不致命,但是许世德再也跑不了,连站也站不牢,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抓住这个机会,温震身形跃起,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凶猛无比地冲向许世德,手起剑落,要斩下许世德的首级。
“完了!我英名一世,学得高强的武功,却没有建立什么功业,便如此凄惨地死在别人的剑下!太不值了!”许世德闭上了眼睛,心里有无限的悲哀和遗恨。
“当~”温震的剑没有砍到许世德的脖颈上,而是砍到一把凭空出现的锋利的剑刃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颤音,并且伴随着火星四溅。
在巨大的冲力之下,温震被震得身形到退了好几步,手腕发麻,他抬眼看去,只见,于倒在地上的许世德的身旁,出现了一个英姿挺拔的身影,嘴角贴着一嘬黑色的胡子,身形带着无形的气势,眼神睥睨地看着一脸惊诧的温震。
此人是谁?如此的勇猛?却又来的如此凑巧,如同从天而降?!
“我没有死?是谁救了我?”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许世德心里惊喜连连,从地上侧转头,睁开眼向上仰视,想看清在鬼门关前面把他拉回来的恩人是谁。
许世德认出来了,从天而降把把温震斩他的首级的剑下挡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厂千户,罡烈侯的首席护卫,卢俊义。
“俊义!”看到卢俊义,比看到亲爹还要亲热,当即,许世德的眼泪就哗啦啦就涌了出来,根本无法抑止。
在法场上追赶青衣人的卢俊义怎么会出现这里呢,还比从门口排门而入的马骏等人领先一步到达,在危急关头救下了许世德?
原来,在法场上冲上高台想要击杀张麟的青衣人,正是灵狼帮铁手堂的堂主铁梦,而那位在其后冲上台却被张麟击毙的黑衣人,则是灵狼帮的三大长老之一,冉大锤。
灵狼帮的最高头领为帮主,帮主只有一位,神秘莫测。帮主之下设有三大长老,对于帮里的事务进行襄助,是帮主的代言人。
长老之下设六大护法,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执行帮规帮法,以维持灵狼帮的威严。
整个灵狼帮又分成六大堂口,每一堂口设堂主。堂主的地位低于长老,与护法平级。
亲眼目睹长老冉大锤被张麟射杀,铁手堂堂主铁梦悲愤不已,心里很想当即杀了张麟为冉大锤报仇,但是他却靠近不了他,连阻截他的卢俊义等人都一直藏拙,当他们拿出真本事来,他发觉他最多能与卢俊义一个人打成平手,根本无法以一敌二!
在现实面前,铁梦恍然大悟,张麟等人藏拙,就是要引他们灵狼上钩,而他们竟然傻傻地真的上钩了!当时他不知道犯人是假冒的,但是他猜测,张麟引他们上钩的目的,定然是为了端灵狼的老窝。因此他想尽快从法场撤出,赶回药王庙,向留守在庙里的闵德等人报信,让他们赶紧转移地方,晚了就完了。
铁梦急急如丧家之犬,在人群的头顶快速逃到法场的边缘,升墙越屋,在连片的屋顶上向药王庙方向飞快地逃窜。
卢俊义怎么可能放任铁梦离去?那样的话,他在罡烈侯面前如何交待?人家轻而易举击毙一位高手,而他却当面让人逃走了,这能说得过去吗?哪怕张麟不计较,他自己这一心理关也过不去。
“噌~”
卢俊义纵身一跃,如同在他的脚下装了助推器一般,很轻松地升上了屋顶,不过他却没有马上甩步追赶青衣人,而是站在屋脊上,回头看向紧跟在张麟身旁的御前侍卫单庭高,大声嘱咐了一句:“单庭高,我去追拿凶手,侯爷的安全就交托给你了!”
虽然现场很嘈杂,但是居高声自远,卢俊义的声音能传到刑台上,不是很清晰,却能听明白。
“俊义,此人必然是一条大鱼!你务必将此人抓住!”张麟抬手摇指卢俊义,大声交待。
卢俊义听不清张麟说的话,不过,从后者的手势和口型中,他可以看出,他所提出的追拿青衣人的请求获得允准了。
对于张麟来说,虽说卢俊义是他的首席护卫,须臾不能离开的,不过,现在灵狼都在向外逃窜,他所处的位置不会面临什么危险,可以放心地让卢俊义去建功立业了。再说,他个人安全所更为仰仗的,是袖箭,是连弩,而不是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