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杨涟一旁听着孙慎行这般说徐光启，心中不禁疑惑，他对徐光启的怨念得有多重。
不过这种怨念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从万历年间的南京教案到现在，关于西学的争论一直没有平息过。
只不过现在随着皇帝对西学的越发重视，以及废除海禁以来，西洋人跟西洋学说纷至沓来，让这种争论愈演愈烈，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越是这样，杨涟心中越不以为意，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皇帝对西学的真实态度，那便是既利用又想打压。
从天津登陆到现在，他发现一路上关于西洋人、西学乃至西教的争论就没有消停过。
而皇帝虽然重用西学，用了不少西洋人。但貌似没有对孙慎行等人进行打压，反而任由他们说道。再联合之前了解到大明日报对于西洋人不好的描述，更加坚定了杨涟现在心中的想法。
那便是皇帝对西学的心态也是很矛盾的，可以说是既利用又提防，不然他按照皇帝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早就把反对西学的孙慎行等人罢免了。
想到这里，他把手中书籍一放，望向孙慎行笑呵呵道：
“闻斯勿忧，依我看还没有那么严重。且不说现在陛下没有下诏允许西教传播，就说陛下同意徐光启所请，让部分红毛夷出来办事一事。那也是数十人人被释放出来为我所用，而且还是严加看管，唯恐他们跑了，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其余数百士卒也都关押在刑部，不会释放。由此可见陛下对这些人也只是利用罢了，想让他们了解一些西洋知识，不足为惧。”
“呵呵，只是了解西洋知识，谁知道他们在其中会不会掺杂些什么内容，如果不加以提防，就怕以后悔之晚矣。”
听杨涟这般劝说，孙慎行不仅不领情，还是固执己见。
杨涟与孙慎行是老熟人了，知道他是这种性格，喜欢有话直说，对事不对人，因此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西洋人西来，难道我大明还要闭关锁国不成。我在天津时候就听说佛郎机人已经盘踞于新大陆，疆域与我大明无异，兵力强盛。所谓苟日新日日新，如果我大明再盘踞不前，不学习西洋有用之学，今日我们可以打败红毛夷，而后怕就是红毛夷打败我们了。
至于你忧愁西学中会暗中坑害我大明学子，其实也容易解决，就是要学习，把这些内容都学进去以后，我们自可分辨其中好坏，如此岂不方便。
再说了，我记得神宗朝时，利玛窦也是身穿儒服，也允许祭拜孔子、祖宗。依我看，完全可以学习当年佛教之事，让西教与中华结合，不尊奉西洋教廷为主不就行了。”
杨涟这么一说，怼的孙慎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说得好。杨尚书这一番话鞭辟入里，这让我想起了陛下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众人闻言回头一望，这才发现叶向高、汪应蛟等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他们见状纷纷躬身行礼，不过杨涟对于叶向高说的话甚是感兴趣，随即问道：
“不知陛下给叶阁老说了什么话？”
叶向高也不卖关子，见状当即回复道：“陛下曾对我说，西学相比较我中华之学而言，只不过是在数理、格物方面略有所长。只要我大明能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自然能让西学的内容为我大明所用甚至更进一步发展。因此圣上用一句话来概括，叫做师夷长技以制夷。”
师夷长技以制夷。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不语，在心中默默琢磨这个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此话甚好，我中华兼容并蓄，学习西洋之长技自无不可。”
孙承宗跟杨涟率先赞成起来，而孙慎行却沉默不语，貌似在思索什么。
不过叶向高却不管他们，他今日叫杨涟等人来，并不只是为了谈论西学的，于是当即让众人步入正堂议事。
“自从前日文孺回京以后，这两日圣上已经在我面前多次夸赞，说你不仅在辽东办事甚为得力，现在又送的六百多万两赃银，让朝廷的许多事情也好办了不少。”
众人进正堂一坐下，叶向高就忍不住夸赞起杨涟来了。
他在皇帝身边的时间很长，心里很是清楚杨涟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再加上杨涟跟熊廷弼关系也不错，如果能拉拢杨涟，不仅可以间接拉拢熊廷弼，并且有了杨涟的支持，自己内阁首辅的位置会更加稳固。
“此话甚是，文孺这次可是送了毕自严一份大礼，有了这笔钱，户部的日子定会更好过。”
一旁的汪应蛟见状也附和起来，他毕竟是户部尚书出身，自然能了解这六百两对于朝廷的重要性。
不过他说着说着就心生感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随即感慨道：
“推广新作物才刚刚开始，如果没有朝廷激励，百姓是不会主动去做的。移民只是耗费巨大，西南还好一点，辽东苦寒、台湾炎热，光是去就是一笔开销，更不要说去了还要披荆斩棘，开垦田土、修缮房屋、道路等等，无一不是花钱。
除此以外，蒙古又要用兵、九边开销一年比一年大，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在前年的时候我就想，如果凭空出现数百万两银子，定会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现在看来，有个几百万两银子根本不够，甚至上千万两银子也打不住。”
此话一出，哪怕刚才还在争论的孙承宗、孙慎行等人也点头表示同意，现在朝廷花销真的是太大了。只见叶向高也点头说道：
“也正因如此，陛下才会重视财税一事，毕竟以后朝廷用钱的日子只会更多。除了移民与兵事以外，陛下还准备鼓励各布政司兴修水利，甚至还想要在各布政司设置医师堂，以根治天花。”
“医师堂？”
众人一脸不解地望向叶向高，不明白皇帝这是何意？
第六百二十章 废南京六部
看到众人疑惑的神情，叶向高当即解释起来。
“这个还是去年的事情了。陛下他无意间发现这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当初也不在意，只是让太医院试一下这个法子。没想到太医院试验以后发现有奇效。
陛下见状大喜，说这天花害人的事情人尽皆知，天下百姓闻天花色变，对其束手无策。如果此等方法大行于世，不知要救活多少孩童百姓。
于是嘱咐我说，想着从内帑跟户部出钱，现在在京城免费推广。如果真的有效，那就在各布政司设置医师堂，专门负责百姓接种天花一事。”
在场众人哪怕对天花不了解，也知道天花的可怕之处。现在见皇帝如此仁政，自然无不认可。
“这种事好，我等定坚决支持。我的两个子侄便因天花而死，每每想起此事，我就痛心疾首。只不过天花自古有之，每每闻之色变，陛下发现的这个牛痘法子真的有效吗？”
此时孙慎行也不反对了，他对皇帝的不满也只是其接受西学而已。其他皇帝的作为他还甚是满意，再说对于天花的可怕之处，他是深有体会，自然无不赞同。
不过他也道出了众人的疑惑，那便是这个方法真的有用？
众人心中也有疑惑，现在见孙慎行说了出来，当即也向叶向高投以问询的眼光。
“这个方法你们倒是放心，孙阁老、汪阁老可以证实，当时太医院禀报的时候我等俱在，假不了。”
“确实如此，种痘之法早已有之，这次只不过是把人痘变成了牛痘而已。按照太医院姚应夙的说法，那就是牛也会得天花，也会长痘。只不过牛的体质异于人，其毫不畏惧天花，哪怕得了也没事，最多长痘而已。因此只要把牛痘与人体相交，就可以让人也免于天花侵害。
并且这个法子，太医院从去年五月开始，就着手试验了，去年大半年他们都着手于此事，试了数百人，绝大多数都相安无事。”
孙承宗闻言也开口附和起来，今年年初听到太医院报告的时候，他还不信。于是亲自去了太医院查看情况，发现果然如太医所说那般安全，于是也信了。
见孙承宗都点头都承认，孙慎行等人当即放心了。
“功德无量，我当即就上书陛下，尽快把此事落实，首先在顺天府推广起来，如果效果不错，那就推广全国。只要推广成功，那不知要救多少人的性命。”
杨涟也知道天花的危害性，见牛痘确有实效，皇帝也愿意推广，自然不会反对。
“陛下宅心仁厚，能发现这个法子，那真是我大明之幸啊，到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感念陛下之德。陛下甚至想以身作则，率先接种牛痘，以作垂范，打消百姓的疑虑。
只不过这般推广起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再加上其他赈灾、水利等花费，户部再有钱也不禁花了。因此陛下从去年年末开始，就召集毕自严以及文孺等人回京，怕不日就要有大动作了。”
听到杨涟这么一说，叶向高顿时放心了，毕竟正如孙慎行所说，推广牛痘之事是为民造福的大事，所有人是反对不得的，不然定会群起而攻之。
不过他随后抛出的一个话题，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身为大明内阁首辅，既能说出大动作，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听到叶向高言语中提及他，杨涟在心中也貌似猜到什么了。
“既食君禄，当尽君事。陛下既然任命我为吏部尚书，我定为陛下管好户部，整顿吏治，让陛下放心。”
叶向高闻言一笑，暗道杨涟想的还是简单了。不过皇帝已经给他嘱咐过，就是要让他提前说出来吹吹风，因此现在他也不隐瞒了，直接摇头道：
“非也，这不是整顿吏治这般简单，而是陛下觉得目前朝廷面临的情况太多，并且许多事情是开国之初未曾想到的，比如开海、关税、西洋、商税、矿税等等。
六部九卿虽然可以处理这等新情况，但其人员太少，职权模糊，导致许多事情没有专人处理，需要新设机构。因此陛下决定改革六部九卿，增设部门，确定事权归属。”
“改革六部九卿，六部可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祖制，如果贸然改革，定会引起争议。”
叶向高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都御史冯三吾当即疑惑的询问起来。
虽然之前皇帝也有增设部门，如户部税务司，会考府等机构设置。但这都是零星增设，这次皇帝居然要系统改革六部九卿部门，这个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非也，北京六部九卿不裁撤，只是增设和改易。以往每一部都各有司，各负责其事。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朝廷面临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必须增设、合并一些部门才行。”
叶向高这番解释，让众人当即心安了不少。如果只是增设部门，那倒是没有什么。就是部门越多，那不就代表着官吏越多，这不禁让在场众人在其中嗅到了一丝机会。
不过也有有心之人在琢磨叶向高的话，慢慢在言语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叶向高话中说是北京六部九卿只是增设。那南京六部，难道会裁汰吗？一旁的吏部侍郎魏大中也想了一会便忍不住了，当即拱手向叶向高询问起此事来。
不过叶向高却没有立刻回复，反而沉默良久，才缓缓点头道：
“自从南直隶欠税以来，朝廷对于南京六部有诸多不满。六部大多人浮于事，虽挂六部之名，但实际上就是个闲暇修养之所，因此陛下便想裁汰南京六部。”
诸人闻言均默不作声，心中既是惊讶，又有些坦然。
原因无他，那便是叶向高说的很对。
大明自成祖迁都北京以后，算是实行了两京制，北京为正都，南京为留都。但与以往朝代的两京制相比，大明的两京制较为特殊。
这是因为在朝廷迁都北京后，南京由于种种原因，还保留了一整套与北京一样的中央机构。
比如完整的六部班子、都察院、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等，官员的级别也和北京相同，说白了南京六部就是朝廷的备份而已。
但皇帝毕竟在北京，真正的决策权也来自北京的六部九卿。而南京六部主要管理南直隶的相应事务，也不能说没有实权，但相比于北京，肯定是远远不如。
正因为如此，所以南京各衙门多为虚职，很是清闲，任职官员被称之为“吏隐”。甚至到武宗以后，南京六部主要是起到了养老和安置被贬官员两个作用。
一般在北京官场失意或者斗争失败的官员就会调任南京六部任职。这虽然看似是平级调动，实则是贬到了南京。而在场之人都是东林党，被贬到南京的滋味，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品尝过。
“南京六部虽然用作很少，但也是成祖、仁宗皇帝确定的，如果贸然废除，恐怕争议四起啊。再说南京兵部、礼部、户部还是位高权重，事务繁重，如果贸然裁撤，恐怕会引起南方诸事混乱。”
杨涟想了片刻，还是觉得皇帝有些操之过急了，虽然南京六部相比较北京六部来说，权力甚小，但对于整个南方诸布政司来说，作用甚大。
就比如南京户部，算是南京六部中第一实权部门。
其掌管全国的盐业和黄册，负责南直隶的税赋，代管浙江、江西和湖广的赋税，以及南京各机构的薪俸。这是个颇为关键的部门，现在全国一半的赋税会经过南直隶运送往北京，这些都要南直隶户部居中协调调度。
再比如南京兵部，其算是第二有实权的部门。
南直隶及周围各省的防务、驿站、舟船、战马都归南京兵部管理。当然其最主要的职务是管理海防和江防，甚至还有权力调动周围南直隶及各省的军队。
特别现在大明大兴海贸，毕自严去年新建的南直隶水师后，整个南直隶水师也归南京兵部掌管，其地位更加重要。
但此话一出，叶向高却不以为意，显然他对于皇帝这个提议甚是赞同。
“南京六部最有权势者，无过于户部与兵部。但自毕自严担任南直隶总督以来，削弱南京户部职权，将财赋、盐业之权归于北京户部。南直隶户部职能大减，现在只是掌管黄册而已，没有什么重要的。
至于南京兵部亦是如此，南直隶久无战事，现在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南直隶水师，不过朝廷对南直隶水师自有安排，无需担心。”
叶向高的这一番说辞并不能说服杨涟，他闻言便迟疑道：
“南京六部虽然大多没有职权，但南直隶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南京六部管辖。如果裁撤南京六部，那南直隶大小事务该怎么办，由谁来负责？”
叶向高早就猜到有人会问这样的话，闻言也是笑了笑，随后慢悠悠的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如其他布政司例就行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文官、武将与百姓
在场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惊讶异常，暗道今日真的是没有白来，叶首辅的每一条消息都如此惊世骇俗。
南直隶如其他布政司例，那就意味着朝廷在废除南京六部九卿以后，就会在南直隶设立三司体制。
这不就赤裸裸的表明，皇帝要取消南京留都的身份嘛。
这可是牵扯到大明二百余年国策的大事。
在场的冯从吾、魏大中等人自知地位不够，想到这里已经不敢想了，这些可是朝廷大政方针的改变，已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参与的。
而杨涟等人闻言也复杂异常，除了暗自感叹皇帝果决，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但也担忧此事牵扯太大，怕不好做。
南京六部养了许多闲人，并且其在南京设部其对于朝廷没有什么用处，这些事情朝廷所有人都是知道明了的。
但碍于祖制，许多人根本不敢提及此事。
因为一旦提及此事，南京六部九卿的官员肯定会反对的，这势必会得罪一大批人。
想到这里，杨涟不禁在心中琢磨，叶向高告诉他们此事的目的何在，难道是要他们应和皇帝嘛。
而就在此时，他暗暗环顾四周，发现孙慎行等人也略有所思不说话，估计也在琢磨叶向高这么说的缘由，以及自己该如何是好。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叶向高却不以为意，看着若有所思的众人，拿起茶杯缓缓品茗了几口。
去年年初的时候，皇帝就有了废除南京六部的想法。
一则当时毕自严在南直隶做的很不错，把南京户部权力收归于北京户部，让其权势大减。
二则是为了让朝廷政策更好在江南推行，不受阻碍。
于是皇帝决定一鼓作气，让毕自严废除南京六部，并且把南直隶分割为两个布政司。
如此的话，全国的财税、军事之权全部归于北京，不用再被南京六部分权，行政效率也会大大提高，再也不会出现原本江南欠税的情况。
只不过当皇帝向他提出此事以后，叶向高不禁被吓到了，极力建言暂缓此事。
原因无他，当时的辽东战事还没有平定，如果废除南京六部，定会引起南直隶官员的不满，到时候会徒增朝廷的精力。
不过叶向高也没有反对，他建议等到建虏剿灭以后，朝廷再抽出精力来推动此事。
而现在建虏平定了，皇帝又把这个事情提了出来，叶向高也不再反对了。
现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既然要改革北京六部九卿了。那就趁机把南京六部也改了吧，不然以后就没有什么好由头了。
因而他才会在这里，向杨涟、孙慎行他们提及此事。
除了向他们宣示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与权威外，更重要的就是根据皇帝的意思提前通风，借机把改革六部的消息透露出去，探一探百官的态度。
随着叶向高有意透露消息，在首善书院的话语很快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但人的悲欢并不相同，现在京城内的文官、百姓甚至是武官勋贵是各关心各的。
首先对于文官来说，他们最关心的便是朝廷想要改革六部之事。亦或者说，他们更关心此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因而六部九卿的改革消息一出，瞬间让这让京城文官们喜忧参半。
他们喜的是北京六部要扩大其属司，定会增加许多位置出来。这可又是一个谋求上进，升官的事。
于是打听朝廷要扩增六部什么属司，已经成为了许多官员头等大事。他们迫切需要走通门路，看能不能从这一次改革中，分得一杯羹。
但有喜必有忧，许多亲朋在南京为官的官员，听闻朝廷想要废掉南京六部，更是想要在在南直隶设置三司一事后，一边打探消息的真伪，一边往南京去提前告知此事。
于是整个京城官场瞬间就被这个消息给搅动起来，但也仅仅限于文官。
而京城百姓与武官勋贵，对于此事根本不在乎。
六部改革的消息还没有被证实，但朝廷欲在京城推广牛痘，以预防牛痘一事，随着大明日报的登出，当即就被证实了。
朱由校的动作很快，在他的特意嘱咐下，内阁也很快给顺天府发文告知此事。并让顺天府告知旗下府县，调集本县医师前往太医院学习牛痘之法，随后在京城开始试种。
同时顺天府还在京城各大胡同、城门上张贴告示，详细讲述牛痘的来源以及种种好处，只要接种以后，就再也不用怕天花了。
为了防止百姓们不相信，有些告示上还专门提到，这是皇帝找到的秘方，效果极佳，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作用。
这么一说，瞬间就让将信将疑的京城百姓信服。
在百姓的朴素的世界观当中，什么当官、改革根本轮不到他们关心。每天的吃穿住行，家人的生老病死等等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
而天花就是他们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一道坎。生了孩子只算半个，得了天花才算整个的谚语足以说明它的可怕。
而现在皇帝居然想出了法子，说什么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当即就让他们抓住了救命稻草。
毕竟皇帝乃天子，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他所用的一切都肯定是最好的，而皇帝找到的这个秘方肯定也是最好的。
再加上朱由校即位以来，废除贱籍、平定建虏等等，更加让人坚信此法的作用。
甚至京城中有些被天花折磨的百姓更是对朱由校感恩戴德，甚至还会偷偷立下长生牌位，祈祷皇帝此法有用，更有甚至说皇帝是佛祖转世，专门来救苦救难的。
但无论如何，朱由校这随心之举，不仅让许多人免于天花之苦，更是给他在民间好好刷了一波威望。
而对于武官勋贵来说，什么六部改革、什么接种牛痘预防天花固然重要，但都没有三月一日的献俘大典重要。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要在献俘大典上，册封新勋贵，名单也早已拟好了。但具体怎么册封，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让许多武将勋贵急的抓耳挠腮。
不过这次册封勋贵人数应该很多，因为有消息说，之前参与剿灭奢安之乱的将官也会被册封，杨肇基等人已经赶到了京城。
建虏的献俘大典、如此多的人数，如此大的规模新勋爵册封算是百年盛况，让早已让聚集于京城的武官、勋贵翘首以盼，异常期待。
而三月一日很快就到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生擒敌酋于阙下
三月一日，紫禁城午门外。
朱由校头戴通天冠，身着黄锦常服坐在午门门楼上，司礼监魏忠贤等秉笔太监拱卫在左右。
他纵目望下去，就看到锦衣卫以及大汉将军作为仪仗队，齐整站立在午门前的御道东西两侧。他们东西两立于午门外，龙旗飘荡，尽显威严之色。
文成武将勋贵列队站立，文官以叶向高为首，武官勋贵以英国公张维贤为首，侍立位于午门楼前御道之南，按文东武西排班，个个正襟威严，惟恐出什么差错。
沿着午门御道纵目而下，在午门前的御道东侧设有摆放露布（捷报檄文）的大案，并设宣展官一员，展示官二员。刑部献俘官位于午门前御道东侧稍南的位置，面西而立。
在其东南方向，看到好几列身着囚服，头顶金钱鼠尾辫，用绳索绑住，跪在地上建虏俘虏。
而他们的最前方则跪着一位被数人看押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人，其人赫然便是被擒拿的努尔哈赤。
他被五花大绑，死死地摁在地上，但他早已没有了挣扎的心思，而是听天如命般跪倒在地。
这是他第九次来京城了，前面八次都是建州卫将官的身份来此，可都没有进入紫禁城亲自面见过大明皇帝。
而现在第九次他终于见到了，只不过却以这种形式见面。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进入北京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三十余岁，刚刚征服建州五部，算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进入京城以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的信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以往他觉得辽阳数十万人口已经算大得不行了。但一到北京以后，看到北京人川流不息，人潮涌动。可以说光街上他所看到的人都比所有女真人口多。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大明上国，什么叫做泱泱天朝。
特别是最后进入皇城，受命于女真各部在午门外朝拜皇帝的时候，他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巍峨的宫殿、朱红的城墙、宽广的御道，在鸿胪寺官员的一次次唱和中，在左右高大大汉将军的注目之下，他们对着午门一次一次朝拜，以表达对于天子的敬意。
在那一刻，他也明白了天子的威严，更让他心中自惭形秽。
只不过随着他越来越多地来到北京以后，京城原本的神秘感也逐渐消失。
躲在深宫不出的皇帝、贪财成性的宦官，只顾内斗的文官让他一次次认清了大明的虚弱。
随后七大恨起兵，萨尔浒大捷，攻陷抚顺、开铁，也让他的信心一次次树立起来，觉得大明也不过如此。
可一切在新皇帝继位以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大明貌似重新换了一幅新面貌，源源不断的兵马从其他地方而来，永远打不完。还有各种的火炮武器，得打的他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上天也不再眷顾他们，连年连续的天灾让他们女真抵抗不住，不得不杀鸡取卵。而大明却依靠其他地方的物资在辽东继续对他们维持攻势。其后的结果也一目了然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浑河、蒲河大败，抚顺、开铁失守，阿敏、莽古尔泰投降，代善被杀，自己被擒拿，大金覆灭。
因此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那便是为何会如此？内斗不断的大明为何突然能够扭转局势。最后在辽阳，这个疑惑得到了解答。
熊廷弼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新皇帝登基，其即位以来励精图治，把消灭他们女真作为头等大事。
只要熊廷弼要求，他无不应允，有功必赏，有钱必出。至此君臣同心，将士用命，终于才有今日的结果。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挣扎地抬起头，望向远处被人群阻挡的午门城楼，想要看到上面的大明天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他刚抬头，就被身旁看压着他的锦衣卫死死地压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动手轻点，待会陛下可是要亲自见他呢，万一有啥三长两短就麻烦了。”
负责看管的锦衣卫旗官见状连忙制止，这可是献俘大典的主角，还是小心点为好。
而在努尔哈赤等俘虏旁边，赫然有数十人在垂手而立，沉默不语。
其中以陈良弼、熊廷弼二人为首，其后京营蒋璘、谭冕等总兵以及黄得功、孙应元、赵率教等人站在陈良弼后面；而宣大总兵杨肇基、辽东总兵贺世贤、开铁总兵和顺等平定奢安、建虏等有功之将也站在熊廷弼身后。
他们现在没有一个人不激动，哪怕陈良弼也是如此。
因为他已得到皇帝的暗示，这次皇帝将兑现初次见他时候的承诺。而其余众人更是如此，他们为朝廷浴血奋战，今日终于得以功成。朝廷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承诺也在今日兑现。
朱由校坐在上面一动不动，看着下面庄严肃穆的场景，内心的激动之情比上次奢安之乱的献俘大典更甚。
不过他还是强行稳住心神，朝一旁的魏忠贤点点头，魏忠贤当即领会，随即对一旁的鸿胪寺官员示意，献俘大典可以开始了。
“啪、啪、啪~”
午门广场内，大汉将军用力挥舞手臂，把数米长的鸣鞭打在地上，示意着献俘大典的开始，在场的文臣武将无不肃穆，正戏要开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女真自开国以来，世代恭顺，拱卫辽东。现有努尔哈赤者，本大明龙武将军，世受皇恩，朝廷赏赐甚重。但奈何其居心叵测，意图谋反，搅动辽东，屠戮辽民，其罪不可恕。
惟朕不得已用兵以安民，君臣相得，将士用命，大破女真，剿灭建虏，生擒贼首努尔哈赤。先告厥成事，乃蠲释眚灾，洁事禋望，为亿兆期升平之福。
朕劳心于邦本，尝欲以文德化成天下，顾兹武略，廷臣佥谓所以建威消萌，宜昭斯绩于有永也。特在午门举行大典，生擒敌酋于阙下，以昭大明之武功，以显大明之威严。”
第六百二十三章 凌迟处死
唱礼官宣读圣旨声音高亢嘹喨，整个午门广场之中听得真真切切。
特别是最后一句生擒敌酋于阙下，以昭大明之武功，以显大明之威严之语一出，当即让在场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内阁首辅叶向高与英国公张维贤率领百官当即出列，朝着午门上的朱由校跪拜道：
“生擒贼首，剿灭建虏，安定辽东，天下晏安，臣为陛下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的恭贺声呼天唤地，在午门广场之中飘荡，让整个紫禁城乃至整个皇城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作为主角的朱由校听得是最真切的。
这一刻，哪怕是朱由校也无法平静了，心中不断回味群臣的话。
剿灭建虏、安定辽东，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扭转了历史，把最大的敌人之一打败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激动起来，强行按住忍不住颤抖的手，他终于开口缓缓道：
“嗯，开始吧。”
不久接到旨意的礼部的赞礼官连忙出列，对着远处高声赞唱：“进！”
就见进献露布的官员面向午门行四拜礼，两旁的礼乐再次奏响，等待期平身后乐止。随后进献露布的官员，把手中的捷报交给礼部尚书孙慎行手中，最后由其放置于大案之上，退回就位。
紧接着就是正主上场了。
兵部尚书熊廷弼、京营总督陈良弼率领谭冕、贺世贤、陈策、和顺等人齐齐出列，带人押着努尔哈赤等爱新觉罗血脉，以及其余八旗将官九十余人来到午门广场的正中央，对着朱由校跪地而拜。
这时就见熊廷弼手捧奏表对着朱由校的方向，大声喊道：
“启奏陛下，臣熊廷弼率京营、援辽川军、浙营等将官于天启二年始，收服开铁、攻克萨尔浒、赫图阿拉等城，剿灭建虏八旗五万余人，牛录额真以上将官上百人，擒拿努尔哈赤，特再次献俘于陛下。
现在辽东平定，女真各部或被剿灭，臣等已派官吏入驻萨尔浒、赫图阿拉等城，并派人北上，通谕女真各部，重设囊哈儿卫、兀烈河卫，恢复奴儿干都司之属地。”
朱由校听着熊廷弼的奏言，缓缓点头。
熊廷弼话语中的囊哈儿卫、兀烈河卫按照后世的划分，就是在今库页岛一带。去年剿灭建虏以后，大明统治女真故地的障碍基本上一扫而光。
随后野人女真如索伦、乞列迷、真艾雅喀等部纷纷遣使归顺，于是熊廷弼为了稳定辽东，就向朱由校上表，请求按照大明之前旧例，重设奴儿干都司，管辖当地的军事及民政等事物。
朱由校收到这个消息以后当即大喜，暗道还有这种好事。不过现在建虏被灭，趁着大明权威日盛，是统辖野人女真的好机会。
于是他当即同意了熊廷弼的奏请，重建奴儿干都司，治所就安排在开原。
以后他要以开原为起点，不断朝北边开拓，设置屯卫与州县，把后世整个东北地区彻底纳入大明统治。
不然你不做，就会有人去做。在朱由校印象里，沙俄很快就要来了，这次定不会让他们占便宜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以后了，坐在午门楼门上的朱由校随即回神望向午门广场。
“可！”见皇帝开了口，下面的礼部赞礼官当即上前唱道“进露布”。
熊廷弼闻言立刻上前，走到放露布的案前取露布，并跪宣露布。露布就是记载大捷的文书。
其中内容早由翰林院拟定好，其中历数了大明对女真如何如何好，但努尔哈赤是如何等人不识好歹，居然敢谋逆造反，屠戮大明百姓。
因此朝廷派精兵将其剿灭，这都是天命所归，其他人要引以为戒等等，其后更是讲了大明的战绩详情。
不过话说回来，翰林院写的露布确实不错，言辞恳切，如同身临其境一般，让朱由校听得义愤填膺。
熊廷弼读完后，他的主要任务便结束了。当即就把露布放置于案，向皇帝再叩首便退回就位。
这时候他的事情就结束了，剩余的便是刑部尚书黄克缵出列，跪下询问应该如何处置努尔哈赤等建虏。
虽然这些早就事先规定好了，但朱由校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望向下面跪着努尔哈赤等人。
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努尔哈赤，原本他还想着悄悄去一次刑部大牢，暗中见一下“大金”天聪汗。
但他事后一想，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见了又能如何，难道要了解他的“造反”历程？还是跟他感慨一番。
他想了想，当即熄了这个幼稚的念头，因为努尔哈赤横竖都是死，见面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作为大明最大的威胁之一，该给的尊重，朱由校还是要给的。
朱由校缓缓从龙椅上起身，一旁的魏忠贤见状就想上前服侍左右，但被朱由校摆手拒绝。
只见朱由校缓缓走到午门城墙边上，眼前的视线更加开阔了，可以更加清晰的看到努尔哈赤以及百官。
而跪在地上的努尔哈赤虽然被压在午门的地板上，但他也努力抬头望向大明皇帝的方向，只不过碍于城墙的阻隔，让他什么也看不到。
而就在此时，努尔哈赤的视野里，一个身着黄袍的年轻人出现在午门城墙。努尔哈赤睁大眼睛，仔细端详着此人。
这就是大明皇帝，居然如此年轻时，自己就败给了他吗？
哪怕心中早有准备，但看着如此年轻的皇帝，努尔哈赤心中如翻江倒海，有些惊讶，只不过这种惊讶中还有几丝不甘心。
在他想象中，打败他的应该是一个孔武有力，如同永乐一般的皇帝，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皇帝居然如此年轻。
想到这里，他当即挣扎了起来，只不过他刚动了几下，就被一旁的士卒死死地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不过他心中如此年轻的皇帝，对他却没有丝毫仁慈。
“努尔哈赤等建虏贼首，背弃大明，屠戮百姓，搅动辽东，实为十恶不赦之徒。现虽被擒拿，但不杀不足以显威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传朕旨意，诏努尔哈赤等贼首罪不容赦，着凌迟处死，即可赴市曹行刑！拿去！”
第六百二十四章 册封爵位
“拿去！”
朱由校的口谕一下，百官当即就附和起来，喊声响天震地，当即吓得建虏俘虏瑟瑟发抖。
跪在地上的努尔哈赤还好，他早已做好了被处以死刑的准备。但他身后的其他人却听到要凌迟处死以后，当即慌了神，想要高喊求饶。
可他们还没有说几句，就被身旁的锦衣卫死死地压制住，动弹不得。有的甚至已被吓得瘫作一团，动弹不得，走都走不了。
但锦衣卫丝毫不给他们机会，直接把他们全数押着拖拽出去，出了午门广场就被押上囚车，直接押送至市曹行刑。
看着被押送出场的努尔哈赤等人，朱由校心情说不出来的畅快，这个心魔终于去掉了。虽然以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困难，但自己连努尔哈赤都干掉了，还有什么不能做到呢？
对了，现在还有黄台吉、岳讬等人，不过这些都不足为虑，自己迟早也要抓过来给努尔哈赤陪葬。
现在献俘大典已过，他们更期待献俘之后的内容，那便是册封环节。而相比较朱由校最欣喜的献俘环节，这才是在场众人最关心的事情。
而对于册封勋爵的一事，朱由校也筹备很久。
自从去年以来勋爵体系颁布以来，他一直没有进行册封，为的就是对其进行修改，毕竟一旦实行，以后再改就麻烦了。
同时该册封谁，册封什么爵位也是有讲究的，因此要慎之又慎，朱由校反复琢磨，直到上个月才最终完成。
现在事到如此，朱由校也知道众人的期待，见努尔哈赤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也回到了御座之上，对着魏忠贤说道：
“开始册封吧。”
伴随着皇帝诏命，马上就有礼部唱礼官出列，对着众人高喊道：
“献俘大典毕，功臣进！”
听闻此话，除了原本在广场中央的熊廷弼等人不动以外，早已在功臣侧等候多时的杨肇基、文应奎、秦邦屏等人当即起身，缓缓走到广场中央，与熊廷弼等人会合。
杨肇基等人去年收到皇帝旨意的时候，还略感惊讶。他们还以为皇帝推行新勋爵，只是为了册封剿灭建虏的将士，没想到皇帝还惦记着他们呢，真的是意外之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功臣齐聚广场中央，对着朱由校跪拜后，下面便不再是文官的主场了。
只见站在武官勋贵队列之首的英国公出列，先是对皇帝方向三叩首，随后便由礼部尚书孙慎行请出圣旨，交由英国公。
“跪迎诏书！”
广场中文臣武将齐刷刷跪倒在地，俯首贴耳听命。这一刻甚是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想听错张维贤的只字片语。只见他走到正前方，缓缓打开圣旨，对着众人大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岂可泯其败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特此对诸位臣子加官进爵，以彰其德。
尔军机大臣陈良弼，忠诚嘉勇，剿灭建虏，平定辽东，特进爵辽国公，世袭罔替。兵部尚书熊廷弼，燃薪达旦，临危受命，抚定辽东，特册封世袭定辽伯。
宣大总兵杨肇基，攻克水西，诛杀叛逆，平定西南，特册封世袭二等子爵；
延绥镇总兵文应奎，擒拿奢崇明，平定永宁，特册封世袭二等子爵；
辽东总兵贺世贤，收复开铁，攻克萨尔浒，特册封三等子爵；
开铁总兵和顺，拱卫沈阳，擒拿努尔哈赤，特册封世袭一等男爵；
······
京营耀武军哨官曹变蛟，牛庄堡之战大破建虏，萨尔浒擒拿努尔哈赤，居功至伟，特进封耀武军游击，赐爵世袭一等男爵。
京营耀武军游击郭佐光，牛庄堡、萨尔浒之战屡立战功，赐爵世袭一等男爵。
建州右卫指挥使，昭勇将军阿敏，弃暗投明，携城来降，特册封一等男爵，世袭罔替。
克虏炮自铸成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剿灭西南、辽东叛逆，陛下有诏，特赐伯爵，更名为克虏伯。
······”
册封爵位的非常长，毕竟来到此处的有功之臣足足有七十多人，张维贤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这还只是男爵以上的名单，被封为尉爵的人数更多，只不过他们就由礼部统一册封任命了。
朱由校坐在御座上，听着下面群臣恭贺的声音，心中暗道终于结束了。
这个诏书是经过他反复斟酌商议的，也是最能体现他颁布新的勋爵体系的用意。现在的勋爵体系，还是按照公、侯、伯、子、男、尉六级别排列，每个级别都跟之前拟定的一样，还是会分为世袭罔替、世袭（继承降级）、游爵。
只不过前三品为超品，一般不册封，后三个则为常品，是主要册封的爵位。
但为了更好激励将士，朱由校跟内阁商议，决定把子、男、尉各分为三等。即一级爵、二级爵、三级爵；这样伯爵以下，一共会有九等爵位了。
如果再加上每一等爵位都会被分为世袭罔替、世袭（降级）、游爵三种。当然尉爵每一等都是袭罔替、游爵两种，毕竟他们再往下降就要没了。
所有加起来，虽然名义上共十二等爵位，但实际上一共会有二十七等爵位。
这样的话，瞬间就把大明原本公、侯、伯三级爵位瞬间扩大，成为了二十七等。
而公、侯、伯爵位不常封，就保证了高爵位的希有性。
子男尉虽常封，但等级多，就可以有充足的爵位给有功之人分了。
这样既保证了封赏爵位不会太高，不会一下子到顶，也可以体现出爵位的珍贵，让他们更有能力向上提升。
所以在这种体系之下，册封名单中谁的爵位高低就一目了然了。
这次册封的最大赢家便是原泰宁侯陈良弼，以及兵部尚书熊廷弼。
陈良弼这次被册封为公爵，并且是世袭罔替不会降级，这足以体现朱由校对陈良弼的重视。
一则就是他对自己甚是忠心，并且对京营改革贡献很大。
自朱由校即位以后，陈良弼自始至终站在朱由校这一边，力助自己进行京营改革，提高京营战斗力。虽然中间出现过京营动乱等插曲，但他还是不辱使命，顺利主导京营改革，京营现在能有如此战斗力，他是功不可没的。
二则是身份特殊，这次册封新勋贵，虽然与旧勋贵无关，但朱由校还是要考虑到旧勋贵的想法，而陈良弼就是他安抚旧勋贵一个很好的典范。
毕竟陈良弼就是旧勋贵出身，现在又因为战功还能进一步晋升，这就给了其他旧勋贵树立典型，让其生存希望。
当然这次朱由校册封的旧勋贵不只是陈良策一个人，在京营的勋贵子弟，只要有战功，朱由校都特意封爵。因而这也让在场的旧勋贵极其满意，不再反对。毕竟子弟被封爵，就代表着光大家族门楣，也是他们的荣耀。
而最后一个缘由便是陈良弼确实有战功，其先率军攻克抚顺，与努尔哈赤、代善对峙于萨尔浒，其后攻克萨尔浒、赫图阿拉等城，让大明剿灭建虏计划一战功成，可谓是居功至伟，如此功劳完全让朱由校赏其公爵之位。
不过陈良弼到这里也就到头了，其以后如果再要领兵打仗怕是不可能了，以后就老老实实担任待在自己身边吧。
而熊廷弼能封为伯爵，可谓是目前文臣受爵最高者了。
这里面有他是文官的因素，毕竟大明文臣封为伯爵的例子也屡见不鲜，最典型的便是王阳明，其先荡平江西为患数十年的匪患，之后又领兵平定宁王之乱，因军功被封为新建伯。
而熊廷弼率众剿灭辽东叛乱，荡平建虏，封个伯爵并不过分。
朱由校甚至还对其略有愧疚之心，毕竟王阳明那个伯爵可是世袭罔替的，但熊廷弼这个伯爵只是能世袭，以后每继承一次便会降级。
这就牵扯到了朱由校设计的爵位降级机制。
为了防止勋爵数量过多，朱由校特意规定，爵位降级的时候，并不会按照伯爵、一等子爵、二等子爵这般降。而是按照公、侯、伯、子、男、尉六等爵位来降的。
比如熊廷弼是定辽伯，那他的子嗣继承爵位以后，就是一等子爵，孙子继承以后就是一等男爵，如此往下，直至结束。
在这种晋升爵位需要二十七级慢慢晋升，降级却是六级降爵制度之下进行。这样只有世袭罔替的爵位最有安全感，其他即使是国公，那也最多六级就会截止。
这种不进则退的机制的目的，就是激发勋贵们的危机感，他们都会想要获得世袭罔替的爵位，但朱由校是绝对不会轻易赏赐的。
这么做目的就是让他们感到获得爵位的不易，不进则退。毕竟世袭罔替固然会让所有人开心，但绝对不利于勋贵群体的发展。
不信就看看现在的勋贵，朝廷对他们多好，每个都世袭罔替，到现在都成了国之蛀虫，对于朝廷没有任何好处。
第六百二十四章 文华殿设宴
朱由校对于旧勋贵也有诸多不满，只不过现在还不方便动手。
现在册封新勋贵只是第一步，等待新勋贵势力逐渐扩大，自己就有信心对旧勋贵动手了。
尽管不会对他们白刃相加，但再如现在这样世袭罔替是万万不可行了。大明已经给了他们二百余年富贵了，情份到这个份上怎么也说得过去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此时，以陈良弼、熊廷弼等人为首的新勋贵的谢恩声，从广场中响起，瞬间把朱由校拉回了现实之中。
这时他再次从御座上站起，走到午门城墙边上，望着午门下跪成一片勋贵，暗道这就是自己以后的中坚力量了，以后定要牢牢撰在手中。
“陛下有诏，众爱卿平身。”
随着魏忠贤的呼喊，午门广场中的众人纷纷起身。
现在要数最高兴的还是陈良弼等人了，特别是陈良弼，要不是场合严肃，一旁又有御史检查百官仪态，他怕早就笑出了声。
皇帝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真的册封其为国公，还是世袭罔替的公爵。
想到这里，他瞬间觉得自己之前辛苦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自己也终于无愧于陈家的列祖列宗，让陈家百年基业更上一层楼。
其余众人纷纷也是如此，毕竟自成祖以来，朝廷以前无论有多大的武功，都没有如此大规模册封过勋贵。
这次册封哪怕是新勋爵，哪怕是子爵、男爵，对他们来说都可以了，回去以后定要前往祠堂祭祖，告知祖先如此光大门楣之事情。
但众人中，唯独有一人心中有些难受，那便是辽东总兵何世贤。
他在万历四十五年就来到了辽东，跟建虏交战有六年之久，其中大小数十战，可谓是功勋卓著。
熊廷弼到任后，对其也甚是看重，其后守卫沈阳、浑河大捷、浑河大捷、招降阿敏、收复开铁、攻克萨尔浒，他都战功卓著，可以说每一战都是主力，每一战都是居功至伟。
但这次册封，他却被封为特册封三等子爵，还是个游爵，不能世袭。
而宣大总兵杨肇基、延绥镇总兵文应奎二人，却只是因为剿灭奢崇明、安邦彦就被册封世袭二等子爵，不仅爵位比他高一等，还是个世袭的。
这怎么能让他忍，奢崇明、安邦彦怎么能跟努尔哈赤相比，因此哪怕他现在想到如此，心中却忍住不服气。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他为什么被这么对待，也很明白自己能保住辽东总兵的职位，现在还能被册封为三等子爵已经很不错了。
但自己着实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朱由校却不管贺世贤满不满意，因为册封仪式已经过了下半段了。除了册封武将勋贵以外，朱由校还要对平定奢安之乱、建虏的部分文臣进行赏赐。
其实主要是朱燮元、杨涟等人，不过对于文臣封爵只是个别现象，熊廷弼情况比较特殊，不能单一而论。因此对于他们的赏赐主要还是封号赏物。
其中朱燮元、杨涟二人最高，赐以特进光禄大夫”、其余文官也如其例。等待宣读完文臣封号以后，整个献俘以及册封大典算是结束了。
至此，朱由校不仅解决了西南叛乱、辽东建虏，更是借此成功扶持了一批大明新勋贵。不仅给大明失势已久的勋贵势力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更是借此机会把拉拢、提高了武将势力，给他们了一个步入朝堂与文臣抗衡的机会。
而朱由校这个大明皇帝，以后在朝堂中有了新的依靠力量，以后再也不用只依靠宦官来对抗文官了。
不过朱由校心里也清楚，册封容易，如何管理、如何防止他们腐化很难。不过万丈高楼平地起，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并且他心中也有了些许想法。但今日并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午门大典虽然结束了，但朱由校还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趁这个机会，拉拢与新勋贵之间的关系。于是他随即对魏忠贤点头示意，就见魏忠贤大喊道：
“陛下有诏：文华殿设宴。”
“臣等遵旨！”
朱由校见状就下了午门，他刚才在上面坐着也累了，现在要回到乾清宫暂时歇息片刻，随后换上常服前往文华殿。
原本是可以不用去的，按照常制，直接让陈良弼代表自己就可以了。但朱由校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吃个饭还能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等回到乾清宫后，朱由校赶紧让人把累人朝服换掉，并且一边换一边还询问服侍一旁的张昶。
“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陛下请放心，按照您的嘱咐，这几日太医院一直派人来守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朱由校闻言长舒一口气，按照日子张嫣就是三月临盆。朱由校唯恐有什么闪失，每日前往坤宁宫看望，并让太医院每天盯着，千万不要差错。
哪怕今日他去午门大典，还是放心不下张嫣情况，一直让张昶盯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子嗣，不仅对于自己很重要，对大明更重要。
“那就好，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一定随着盯着，无论饮食还是来往的人，不要出任何差错，不然朕唯你是问。”
张昶重重的点头称是，此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定不会辜负皇帝的期望。
“走吧，不要让陈良弼他们久等了。”
朱由校随后又在冬暖阁暂时歇息一会，便出了宫门坐上龙撵，往文华殿而去。
文华殿中，以陈良弼、熊廷弼等人为首的七十余人分坐两边，把整个文华殿都填满了。其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木桌，上面摆满了菜肴酒杯，一旁的内廷宦官端着酒壶准备随时添酒。
可如此盛况的宴请，所有人却正襟危坐，不敢多言语。他们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进宫，更是第一次跟皇帝一起吃饭。因此一进来甚是拘谨，不敢多说，也不敢多动，唯恐失仪。
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殿外响起，让众人如蒙大赦。
“陛下到！”
第六百二十五章 臣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坐在御座上的朱由校，望着文华殿中下跪的诸人，当即摆手让他们起身。
“今日献俘大典能如此宏大，全是尔等之前奋勇杀敌之功，不然还不知道要几时进行呢。因此朕特意在文华殿设宴款待，就是想与你们共襄此事。”
见皇帝率先开口缓和气氛，坐在下首的陈良弼当即拱手道：
“食君之禄，尽君之事。辽东建虏、西南土司逞凶，我等奉陛下之命剿灭，是做臣子份内之事。”
朱由校闻言当即满意的点点头，开场结束后，他也不墨迹，直接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在场众人道：
“辽国公说的虽然在理，但尔浴血厮杀，朕虽不能亲临，但也知道尔等辛苦，定会体恤尔等。来，朕与诸位共饮此杯。”
“多谢陛下。”
陈良弼一听辽国公这个词，当即心花怒放，心情更加好了。
而众人见皇帝如此，也纷纷举杯，朝朱由校拱手而拜，随后一饮而尽。
说实话，每次皇帝宴请大臣，无论对于皇帝和大臣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皇帝在场，大臣们碍于礼法，唯恐失仪被弹劾，因此无论说话还是喝酒都是畏首畏尾，不敢有大动作。就跟后世跟领导吃饭是一模一样的，束手束脚。
哪怕皇帝也是一样的，但朱由校这次却不想这样，他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想要跟众人拉近关系。于是现在见众人拘谨不敢说话，他喝完这一杯以后，又拿起酒杯，与众人共饮再三。
三杯酒下肚，瞬间把整个气氛喝开了。朱由校见状就望向陈良弼和熊廷弼，笑着说道：
“辽国公、定辽伯，这次剿灭建虏以你们二位为主。正好众人都在，那你们说说，此次剿灭建虏，在场众人中，有哪些人最令尔等印象深刻呢？”
朱由校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暗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被辽国公、定辽伯提及，被皇帝注意到，那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陈、熊二人互相望了一眼，暗道皇帝真的会给他们两个挖坑。
在场七十多人，可以说每一个都战功卓著，说谁都不是。但皇帝这般询问，却又不得不说。于是二人暗自思虑了一会，陈良弼缓缓说道：
“陛下，臣之前为京营总督，还请陛下允许臣有少许私心，从京营诸将中去选。在场诸人中，臣认为最令臣瞩目的，当为耀武军参将孙应元，与骑兵游击曹变蛟。
当时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率精兵突袭至大军阵前，孙应元临危不惧，率军集结抵抗，以四千人众，硬生生拖延住了建虏的攻势，为大军调集争取了时间。
随后时为哨官的曹变蛟一马当先，悍不畏死，率大军直冲入建虏阵营，建虏军中无人能挡，让我等士气大振，最后更是跟贺雄、和顺等人咬住努尔哈赤不放，一举擒拿努尔哈赤，鼎定大局。”
这二人都是陈良弼深思熟虑想出来的，他们确是京营中的将官，并且功勋卓著，说出来众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是里草栏场出身，说出来定会让皇帝高兴不已。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朱由校心中甚是欣喜。暗道自己果然挑对了人。从里草栏场出来的人，不管能力如何，至少关键时刻都能站得出来，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孙应元、曹变蛟何在。”
“微臣在！”
听到陈良弼在皇帝面前专门夸自己，孙应元和曹变蛟心中喜不自胜。现在又见皇帝召见，当即起身出列，来到文华殿正中央。
朱由校看着二人，心中甚是满意，暗道他们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于是他先望向孙应元，对其勉励道：
“孙应元，你倒是没有让朕失望，可以说当年从里草栏场出来的人都没有让朕失望。你以后可要再接再厉，切不可骄傲自满。”
见皇帝如此嘱咐，孙应元心中甚是感动。可以说他能做到如此地步，都是靠皇帝提拔，如果没有皇帝在里草栏场练兵，他跟黄得功等人近水楼台先被选中，他们怎么可能因此大放异彩呢。于是他当即拱手谢恩道：
“还请陛下放心，臣以后定尽心用事，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跟孙应元说完以后，朱由校又望向曹变蛟。
与孙应元孙应元，朱由校对于曹变蛟更加满意，甚至有些偏爱，因此对他的语气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玩笑。
“曹变蛟，朕看你还是挺厉害的。率众直冲建虏大阵，果然是勇猛无双啊。最后更是擒拿了努尔哈赤，你当年在里草栏场给朕的承诺现在也终于实现了。现在的心情怎么样，高兴不？”
“陛下，臣是既高兴又有些索然无味？”
曹变蛟一说这话，文华殿中许多人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暗道这个曹变蛟可真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索然无味，就不怕皇帝生气嘛。
不过陈良弼、谭冕、杨肇基等人却丝毫不以为意，曹变蛟语不惊人死不休，皇帝对他偏爱异常，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哦，擒拿努尔哈赤还不是大功劳？怎么索然无味了？”
朱由校一听这话顿时笑了起来，暗道曹变蛟还真是真性情，居然敢说这话，不过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见皇帝询问，曹变蛟不慌不忙，当即拱手道：
“陛下，臣第一次出兵就擒拿了努尔哈赤。现在建虏平定，大明晏安，臣是怕以后没有仗打了，臣的爵位以后是提不上去了，因此才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此话一出，朱由校当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当即大笑起来。随后更是指着曹变蛟，对着一旁的陈良弼说道：
“你瞧瞧，立下如此大功居然觉得索然无味，朕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陈良弼见朱由校哈哈大笑，就知道皇帝并没有生气，但他还是象征性地对曹变蛟喊道：
“曹变蛟，赶紧跪下赔罪。年纪轻轻狂妄的不行，真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大明冠军侯
见陈良弼斥责他，但皇帝却没有生气，曹变蛟就觉得没有什么。
不过该做的场面活还是要做的，就见他跪下对着皇帝说道：
“陛下恕罪，确实臣失言了，不过这也是臣的心里话。毕竟陛下推行新勋爵，目的就是让做臣子的立功。
微臣现在只是个世袭一等男爵，往上还有晋升的空间。微臣现在还年轻，还想进一步往上走呢。至少也得是个侯爵吧？”
侯爵？
在场众人一听，有人露出不屑一顾之色，觉得这个曹变蛟真的是大话连篇，口无遮拦，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他只不过运气好活捉了努尔哈赤，就狂的没有边了，气焰居然这般嚣张。
不过有看不过，就有欣赏的，有些人则盯着曹变蛟暗暗称奇，觉得此人年纪轻轻，居然能在皇帝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志向不小啊。
朱由校听到曹变蛟的话以后，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暗道曹变蛟志向远大。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满意。
在他心中，曹变蛟这种猛将就如同霍去病一样，只要培养得好，那绝对忠于自己的一把利剑。
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给他充足的舞台，让他自由发挥即可。
“好好好，当年霍去病凭军功被汉武帝封为冠军侯。你现在比霍去病都还小，就擒拿了努尔哈赤，在朕看来，你的能力不在他之下，以后你定是大明冠军侯。
现在朕把这个爵位给你留着，建虏余孽还在，蒙古威胁犹存。就看你能不能如霍去病一般，给朕惊喜，一举扫荡建虏余孽，平定北疆。如果可以，朕定亲自给你加封。”
朱由校此话一出，无论是刚才看得起，还是看不起曹变蛟的众人都无不惊讶，暗道皇帝对这个曹变蛟真的是偏爱啊。
居然把曹变蛟比作为大明霍去病，居然还要进一步册封他为大明冠军侯。想到这里，哪怕是再欣赏曹变蛟的人都忍不住怀疑，皇帝是不是在捧杀曹变蛟。
不过曹变蛟却不管这些，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听到皇帝居然如此寄希望于他，心中尤其激动。
他虽心高气傲，志向不小，但一直对皇帝甚是感激。
有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自从被选拔至里草栏场以后，皇帝就对其甚是重视，对其所求无不应允。
虽然这也让他在京营中遭受了许多非议，认为要不是皇帝对其信任，他是绝对不会提拔如此快的。
但他毫不在意，在辽东之战中顶住压力，擒拿下努尔哈赤。不仅堵住了其他人嘴，还向皇帝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因此这也换来了皇帝对其进一步信任，特别这次在文华殿，在他口出狂言，众人都摇头不满的时候，皇帝还是力挺支持他。
这让他再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当即拱手再拜道：
“陛下对微臣的重视，臣无以回报，以后只有奋勇作战，为大明，为陛下除敌，以报君恩。这个冠军侯的承诺，臣曹变蛟应了，等臣几时做出了霍去病那般功绩，还请陛下封赏！”“好，朕最看重的就是你这股精神气！”
朱由校见曹变蛟丝毫不惧，一下就应下冠军侯的承诺，心中也是欣喜。随后说完就望向在场所有新勋贵，指着曹变蛟对他们说道：
“我大明本就以武立国，当年中华沉沦，是太祖提三尺剑，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后成祖屡次北伐，扫荡蒙古，犁庭扫穴。靠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一股无往不前的精神气。
现在大明立国二百余年，居然被建虏接连打败。要不是如定辽伯、辽国公等人齐心协力，朝廷君臣同心，建虏不知道要嚣张到什么时候。
因此朕才要颁布勋爵，册封尔等。目的是要再次找回我大明开国之初无往不前的精神气。什么建虏、蒙古、西洋等等，居然敢犯我大明天朝，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对于这些不尊王化、不尊大明之人，朕定要犁庭扫穴，荡平其地，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朝威严。”
在场的人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相比文官张口就儒家道德相比，他们的说话跟思考方式更为直接。
因此当听到皇帝说太祖、成祖功绩，又说对不尊王化之人要犁庭扫穴的时候，他们群情激动，顿时把整个文华殿中的气氛点燃了。
“陛下所言甚是，现在还有建虏余孽在科尔沁、朝鲜流窜。蒙古林丹汗无能，不能约束部众，屡次犯我大明边境，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延绥镇总兵文应奎忍不了了，听到皇帝这般说，当即附和起来。其他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朱由校见状摆手，整个大殿当即安静下来，只见他环顾众人，再次说道：
“尔等说的威胁，朕是最清楚不过了。因此刚才曹变蛟说怕剿灭建虏就没有仗打了，在朕看来完全不用焦虑。现在北、西有蒙古、南有西洋、东有倭寇，怎么可能没有仗打。
现在乃大争之世，不进则退。朕自认为我大明不输于汉唐，甚至要超过汉唐。至于怎么超过，就要君臣勠力同心。
朕机会是给你们了，新的勋爵体系也弄好了，就看尔等表现了！”
皇帝这般直白的承诺，哪怕再愚笨之人都能听懂了，更何况在场都是跟曹变蛟一样，想要继续立功的新勋贵呢。
因此看到皇帝如此说法，以陈良弼为首，所有勋贵纷纷起身，甚至连熊廷弼也不例外。以陈良弼为始，最后齐喝道：
“愿替陛下驰骋！”
“好，好，好！君不疑臣，臣不负君。只要尔等竭力用命，朕绝不负尔等。”
朱由校见状连说三个好字。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当即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望向文华殿中的所有勋贵，掷地有声的说道：
“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尔等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也。诸位爱卿与朕共饮此杯，以此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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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贺世贤与阿敏
听着皇帝如此直白的话语，文华殿众人无不动容。
皇帝的话并没有错，反而是情真意切。因为他现在就是这么做的，他们在前线奋勇杀敌，皇帝确实没有薄待他们，今日的册封大典就是明证。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如同与皇帝以酒为誓一般，齐齐共饮杯中之酒。
经过这件事情后，文华殿内的氛围瞬间达到了高潮。不过朱由校还没有忘记，只有陈良弼回答了自己刚刚的询问，熊廷弼现在都还没有回复呢。于是他扭头望向熊廷弼。
“熊爱卿，刚才辽国公说了他认为表现最优秀者，现在该你吧。你觉得在场众人中，谁表现的最好呢。”
此话一出，其他众人齐齐望向熊廷弼，心中暗自希望他能够提及自己。毕竟刚才皇帝对曹变蛟的重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这样一个典范在前，试问谁不想在皇帝面前露一把脸呢。
听到皇帝的话，熊廷弼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不过他心中也有了些许想法，既然陈良弼说的都是京营的将官，那他肯定要有所不同，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想到这里，他当即起身，对着皇帝躬身道：
“陛下，臣在辽东数年，可要数对于臣印象深刻者，那是数都数不过来。不过朕思来想去，找到三个最优秀者，分别是辽东总兵贺世贤、开铁总兵和顺与建州右指挥使阿敏。”
此话一出，众人感到甚是意外，暗道熊廷弼胆子还真大。和顺倒是无所谓，但他居然敢提及贺世贤与阿敏二人。
刚刚册封的时候，众人听得真真切切，贺世贤只是被封了一个二等子爵。这明显就是对于之前屠戮建虏八旗的惩处，就这还是从轻发落了。毕竟他还保住了辽东总兵的位置，不然早就让其撤职了。
而阿敏亦是如此，现在建虏被灭，投降的女真营都被分散到各地，剩余的兵马也被和顺关押，他可以说价值不大了，以后只要在辽阳养老即可。但不知为何却还要把他提出来。
不过朱由校却无所谓，现在听到熊廷弼这么一说，当即说道：
“这三人在哪，让我看看？”
于是贺世贤、和顺、阿敏三人连忙起身走到中央，对着朱由校跪拜道：
“臣贺世贤等拜见陛下！”
“起来吧。”
这三人朱由校经常在奏报上看来，每个人的履历与战功自己都记得很是清楚。但今日才算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真人。
但三人中，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阿敏。毕竟他是八旗旗主，又是第一个投靠大明的建虏贝勒，更是帮助大明收复开铁二地，作用甚大。
于是他盯了阿敏一会，发现他年纪不大，貌似只有三十多岁，身材也颇为精壮。只不过可能是第一次进宫的原因，他还是有些紧张，身体忍不住的发抖。
“你就是阿敏？听说你是原建虏镶白旗旗主，舒尔哈齐的子嗣。”听到皇帝的询问，阿敏强行忍住让自己不要发抖，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启奏陛下，奴才，微臣真是舒尔哈齐之子，陈蒙大明不弃，允许臣拨乱反正，弃暗投明，臣还要再次感念陛下以及朝廷不杀与重用之恩。”
听着阿敏口中满满的求生欲，朱由校也是呵呵一笑，摆手道：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弃暗投明自然是大功一件。想当年你父亲舒尔哈齐对我大明甚是恭顺，极力反对努尔哈赤背叛大明，但却被努尔哈赤所不容，你能继承其志，朕心甚宽。”
听到皇帝如此说，阿敏心中长舒一口气，暗道皇帝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于是连忙回应道：
“我女真世受大明皇恩，但努尔哈赤却恩将仇报，我等早就对其不满了。今日他得以伏诛，也算是罪有应得。今后我女真定以此为戒，尽心恭顺大明，不敢有贰心，否则唯陛下处分。”
“好，你的话朕记住了。之前辽国公与定辽伯就多次提及你，说你自归顺大明以来，事事亲力亲为，劝说其他部众归顺大明，朕心甚慰。望你尽心用事，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归顺大明的建虏贝勒有两个，一个是阿敏，一个是莽古尔泰。
但根据陈良弼等人的奏报，说莽古尔泰是被迫投降，因此做事扭扭捏捏，放不下身段。但这个阿敏却不同，对大明甚是恭顺，因此朱由校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
并且现在女真人还没有被完全消灭，无论是投降的还是被俘虏的，都有数万人。因此这二人还是很有统战价值的，在朱由校心里，这个阿敏以后还有重用。
跟阿敏聊完以后，剩余两人就是贺世贤跟和顺了。
这其中，朱由校对于贺世贤印象最深刻。之前浑河大捷，他抵挡住了建虏的偷袭，给大军调动提供了宝贵的时间，最后等到川军到来，让建虏遭受重创，一举扭转局势。
其后几年更是战功卓著，可惜最后却马失前蹄，在萨尔浒大捷中做下杀俘的蠢事，导致言官弹劾，真的是愚蠢至极。
不过朱由校对于杀俘虏没有任何感觉，最后还是让贺世贤继续担任辽东总兵，只不过把爵位降了而已。
“贺爱卿，你在辽东战功卓著，出力甚多。但最后却被册封为三等子爵，不知道你心中埋怨朕不？”
贺世贤见皇帝说这话，顿时被吓得亡魂大冒，连忙猛磕头道：
“陛下对臣的好，臣是一清二楚的，怎么敢埋怨呢。臣犯下如此大错，陛下还能重用臣，臣谢恩都来不及了。”
“嗯，你能明白就好了。你在辽东征战多年，辽国公跟定辽伯多次跟朕提起你的能力。因此朕是很清楚你的能力，这几日你就暂时前往朝鲜，率军剿灭在朝鲜的岳讬余孽，这次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谢主隆恩，这次定会擒拿岳讬等人献于陛下，不让陛下失望。”
贺世贤见皇帝这般暗示自己，当即大喜，再次俯首称是。
第六百二十八章 索伦兵与克虏伯
贺世贤说完了，下面便是开铁总兵和顺了。对于此人，朱由校在杨涟的题本上多有看到。
杨涟夸赞和顺虽是海西女真出身，但对于大明十分忠诚。
最开始其部族被努尔哈赤所灭，他带着少数人逃往大明。最后其被杨涟在贺世贤的家丁营中选出，委以重用。
事实也证明杨涟的眼光是准确的，这个和顺作战勇猛，浑河大捷中就是他顶住了岳讬的突击，将他们拦截在沈阳城外。
后面更从建虏俘虏中招募兵卒，组建海西营，截杀宰赛，活捉努尔哈赤，最后被封为开铁总兵。
当朱由校知道这个消息后，还在感慨杨涟慧眼识人。历史上可没有和顺这号人物，但就是被巡抚辽东的杨涟发现了。
所以朱由校对于这个和顺十分看重，一则他是女真人出身，却特别痛恨努尔哈赤，对大明十分忠诚。二则他作战勇猛，是一个可用之才。
特别他现在身居开铁总兵一职，身处大明最北端。
西边就是黄台吉所在的科尔沁，北面就是朱由校一直想要开发的奴儿干都司，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因此朱由校更是要对他多加嘱咐。
“和顺，你本是乌拉部贝勒布占泰之子，但努尔哈赤狼子野心，居然将你部灭族，也让你逃往大明。所幸你能力出众，对大明甚是忠诚，特别是为我大明剿灭建虏出力甚多，这些事情，杨涟都一一给朕说过，朕是知道的。”
和顺闻言当即有些热泪盈眶，今日算是他最激动的一天，特别是听到皇帝下诏要把努尔哈赤等人凌迟处死的时候，他感到前所未有地畅快。暗道自己这几年来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而现在又听见皇帝对自己的事情如数家珍，更是让心愿已了的他感动异常。
暗道大明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不仅收留自己，让自己成功报仇。更是对自己委以重用，现在就连皇帝对自己异常称赞，自己真的是无以为报。
“陛下，大明不以臣女真的身份，委以重任，让臣感动万分，以后定当尽心用事，以报陛下与朝廷再造之恩。”
“嗯，你能有这个心，朕深感欣慰。你身为开铁总兵，身上的担子很重。对于西边的科尔沁一定要盯紧，到时候等朝廷准备就绪，就一举荡平科尔沁，剿灭黄台吉余孽。
现在朝廷新设了奴儿干都司，其地域就在开铁以北。到时候朝廷要在那里设置堡寨，开垦屯田，甚至还要设置府县。因此开铁位置极其重要，你一定给朕好好守住。
另外朕听说奴儿干都司野人女真如索伦、乞列迷、真艾雅喀等部。这些部族作战骁勇，步射无双，悍不畏死。哪怕是建虏也会从其部招募部众为兵。既然现在索伦等部已经归顺大明，那我大明也可以多招募一些为我所用。”
和顺闻言一愣，心中暗想这件事他是很清楚的，但也仅限于他们这些出身女真的人，因此他是亲自见过索伦人的步射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知道此事，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叹皇帝的神通广大。于是拱手道：
“陛下请放心，索伦等部处于奴儿干都司苦寒之地，只要朝廷出钱招募为兵，其部众肯定很乐意。臣回去以后定派人招募组建索伦营，以为我大明所用。”
“嗯，你能有这个心是最好。”
朱由校听到和顺这话当即满意的点点头。在后世索伦营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在满清的时候，为满清征战西北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建虏被灭，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征用索伦营的机会，就让他们为大明所用吧。
“这样，朕再封你为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佥事，你原本是开铁总兵，现在兼着这个职务，以后做事也会更加方便。”
和顺闻言大喜，都指挥佥事可是正三品的官，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品级要比总兵高多了。于是立马跪下谢恩道：
“谢陛下隆恩，微臣定当竭心尽力，为大明，为陛下效力。”
在场众人闻言也无不羡慕，都觉得这个和顺运气属实太好了。先是被杨涟看中，任为将官，现在又被皇帝看中，被封为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等这三人询问完毕以后，朱由校相当于又对辽东有了进一步了解，并做了进一步的部署。
不过朱由校还知道，此次文华殿宴请，除了剿灭建虏的陈良弼等人以外。还有剿灭西南奢安之乱的杨肇基、文应奎等人。
因此朱由校出言询问了杨肇基等人，并问以同样的问题。杨肇基回答的倒是干脆，直接推举振武军参将黄得功、京营宣武军总兵秦民屏二人。
其中他更是提出，黄得功当时在水西的时候，提出挖地道炸开城墙之计，让朝廷大军损失甚少，一举剿灭水西安氏。
朱由校见状也对他们两人进行勉励，这些都算是自己的亲信了，有了他们掌管京营，自己在紫禁城睡觉也算安心。
不过到了最后，文应奎却说，在场众人都不是作战最出色者。
他这般语出惊人，当即引起了朱由校的好奇，不知道文应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就对他笑着询问起来，让他说出个一二三了，不然定让他好看。
文应奎先是卖了个关子，最后才向朱由校解释起来。
他认为无论是平定奢安之乱，还是剿灭建虏。表现最出色者，当属克虏炮！
正因为有克虏炮，在西南作战的时候，才会接连破开水西安氏的数道关隘。
而在辽东，更是让朝廷大军对建虏有了一战之力，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都毫不畏惧，极大的加速了平定建虏的战事。
文应奎这话让众人茅塞顿开，暗道这文应奎真的会说。克虏炮就是皇帝下令研制的，夸克虏炮就是夸皇帝呀。
果不其然，文应奎这话引得朱由校哈哈大笑，暗道他说的很对。
表现最出色者不是别人，正是克虏炮。
不过现在不应该叫克虏炮，而是应该叫克虏伯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奇袭察哈尔
伴随着文华殿诏对的结束，皇帝在文华殿宴请上所说的话，很快在京城中传开了。
其中皇帝以酒为誓，与众人许诺，只要勋贵竭力用命，他绝不负勋贵的话语。听得被册封的勋贵热血沸腾，暗道皇帝正是一个真性情之人。
而皇帝其他类似现在是大争之世，周边蒙古、建虏余孽、西洋、倭寇等都要一一剿灭。而颁布的新勋爵制度，就是为此而准备的等等话语，更是极其有冲击力。
这等话语传出来以后，顿时让不少人异常激动。
觉得皇帝有如此志向，那如果参军的话立功，那被册封封爵也没有那么难。于是许多人暗暗起了投军的心思，要么报考武举，准备效仿熊廷弼一展身手。
而一些旧勋贵家族也敏锐察觉了皇帝的些许态度，再加上郭佐光、孙新继等旧勋贵子弟也被册封的典范，也让许多旧勋贵开始督促家中子弟报考武备学堂。
既然里草栏场赶不上，那就报考武备学堂赶个晚集也是好的。
只不过这对于武官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于文官来说，却个个脸色难看。
因为他们从皇帝话语中，听出了些许武宗的影子。但他们也无可奈何，现在皇帝威望跟手段却远远高于武宗，光是平定西南、剿灭建虏、废除贱籍、开源节流使得收入暴增等等手段，已经不下于成祖皇帝了。
再加上皇帝这段时间对于文官的不断清洗，罢免了许多不愿听从他意见的人。导致现在不占据大义的文官，根本不能跟皇帝的抗衡，因此听到皇帝这办法只能零星上书发表意见，其他的也不敢说什么了。
此事的影响还在继续发酵，但还有一件事情更为重要，那便是努尔哈赤被处以凌迟之刑，努尔哈赤被千刀万剐，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天地，久久不能散去，不过行刑的人手艺精湛，让他活生生撑了三天才咽气，也算是报了他屠戮辽人之仇。
而整个献俘、册封大典以及努尔哈赤被凌迟的惨状，也随着朝廷的官驿很快传到了大明各地，当然也很快传到了科尔沁部落。
三月辽东，科尔沁部。
现如今三月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整个科尔沁草场也逐渐抹上淡淡青绿。
按照平日蒙古的习惯，牧民也开始趁着这等好时候，驱赶牛羊马群开始畜牧游猎，让饿了一个冬天的牛羊好好饱餐一顿。
但现如今科尔沁部落却一反常态，现如今整个部落如同一个大兵营，不断有部众在往营地集结，并且都兵马齐备，一副要出征作战的准备。
“贝勒爷，宰桑台吉等人派人来说，现在巴林部众也纷纷抵达，只要再准备十余天就可以出发了。”
营帐内，黄台吉听着原正白旗甲喇额真满达尔汉汇报，闭目不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岳讬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此话一出，满达尔汉神色一暗，连忙跪下说道：
“奴才该死，现在还没有岳讬贝勒的消息。只不过辽阳的探子说，现在岳讬贝勒在朝鲜北边，朝鲜朝廷剿灭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明国估计要派贺世贤前往朝鲜负责此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黄台吉摇摇头，对于岳讬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
岳讬情况不同于他，他在科尔沁根深蒂固，又在草原，明军进攻起来很是麻烦。但岳讬却不同，他逃往朝鲜，无论是语言还是当地情况都不通，面对朝鲜跟明国联合围剿，他定会难应付。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多尔衮跟多铎等人，他们现在年纪还小，如此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是否能受得了呢。
“继续盯着那边吧，有任何关于岳讬的消息，都随时来报。另外翁吉刺特部的游骑动了没有？”
“呵呵，贝勒爷尽管放心，翁吉刺特部自从当了明军的走狗以后，他们台吉整日流连于辽阳，对于部中事物也不怎么管，全部听明军的安排。现在熊廷弼等人走了以后，他估计更不会管了。”
满达尔汉见黄台吉问询翁吉刺特部的事情，脸上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觉得阿尔寨这般做法，真的是丢了蒙古人的脸面。
不过满达尔汉这么一说，却没有发现黄台吉脸上露出些许暗淡之情。
“莽古尔泰是不是也在辽阳？”
“启禀贝勒爷，他确实在，不过跟阿敏备受明国信任不同，莽古尔泰貌似被明国看管起来，其住处戒备森严，等闲人等根本靠近不得。”
这一番话听得黄台吉直摇头，莽古尔泰让大金损失如此惨重，对于他这般遭遇他丝毫不会感到同情。不过现在大金正是用人之际，当他听到莽古尔泰如此遭遇以后，心中不免起了别样的心思。
“据我所知，莽古尔泰原本不想投降，只不过是被阿敏蛊惑罢了。现在明国屠戮、奴役我女真，我就不信莽古尔泰身为爱新觉罗子嗣，其心中悔恨之心。”
他说着就扭头望向满达尔汉，郑重其事地说道：
“所以跟莽古尔泰联系一事，你要上点心。现在散布在辽东的女真人甚多，如果能说动莽古尔泰暗中归降，策反女真俘虏，到时候搅动辽东，说不定我等还有机会复国。”
“还请贝勒爷放心，奴才已经派专人前往辽阳，一定会找机会暗中联系莽古尔泰。”满达尔汉现在也想复国的事情，见黄台吉这么说，当即拱手应承下来。
黄台吉闻言暗自叹了一口气，暗道现在形势艰难，哪怕是他也只能从这种局势中，找到些许机会，但就是不知道能否成功。
不过这些都是一些闲棋，能不能发挥作用还两说呢。
而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进攻察哈尔之事了。
自从去年大金被灭以后，整个辽东局势也趋于稳定下来。察哈尔、科尔沁、明国之间形成了些许的“和平”。
但黄台吉却心里明白的很，现在三者之间，最科尔沁势力弱小。
而大明跟察哈尔之所以不进攻科尔沁，就是等待对方先动手，剩余一方好坐收渔翁之利。也正因如此，让科尔沁跟自己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只不过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察哈尔跟明国的耐心是有限的。特别是明国，它是绝对不会一直看科尔沁盘踞在开铁旁边，威胁明国。
如果察哈尔的林丹汗不动手，那大明也绝对忍不住先动手。至于时机黄台吉也猜到了，那便是明国献俘大典过后。
到时候新上任的朱燮元肯定会动手，那个时候，西有察哈尔、东、南有明国，科尔沁跟自己哪怕想跑都跑不了。
于是他跟宰桑等人商量，与其在这里等别人来攻，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趁着现在熊廷弼、杨涟全部回到京城去了，连贺世贤与和顺等人都不在，朱燮元也没有上任，没有无法动作的时候，趁机出兵袭击林丹汗，夺取主动权。
只要打败林丹汗，既可以搅动辽东，还可以威慑蒙古，从此打开战略空间。
到时候无论是向东进攻辽东，还是向南袭扰辽左，进犯广宁，甚至向西进攻右翼蒙古都是很方便的。
这个计划极其大胆，最开始黄台吉提出的时候，宰桑等人还十分惊讶，觉得不可能。但黄台吉力呈察哈尔目前三大问题：
一则改信红教，惹得黄教众人，离心离德。
二则林丹汗色厉内荏，被科尔沁剿灭三万人以后，居然不派兵报仇，反而寄希望于大明，这么做不仅显的他色厉内荏，会让其声望大跌。更是暗中反应出他察哈尔部实力已远不如前。
这个时间正好合适，三月正是牧民准备放牛羊出栏放牧的时候，现在突袭察哈尔，绝对会打个林丹汗措手不及。并且现在明国辽东将官尽数进京，虽然守备有余，但进攻不足。只要科尔沁反应快，明军绝对没有时间抄其后路。
这一番说辞以后，顿时让宰桑等人心动异常，觉得是一个好时机，于是连忙叫来巴林部的塞布腾台吉商议此事。
最后的结果也显而易见，双方决定兵贵神速，马上集结兵马，突袭察哈尔，而日期就在十日后。
“走吧，去宰桑那里看看，看能不能再快点，不能再拖了。”
不过饶是如此，黄台吉还是觉得集结的速度太慢了，时间越长消息越容易泄露。
可就在此时，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声。黄台吉与满达尔汉互望了一眼。
“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黄台吉话音刚落，就见大帐的帷幕突然被打开，一个信使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跪下道：
“贝勒爷，沈阳那边传来消息了，是急报！”
信使说着就把文书递上，黄台吉夺过来一看，顿时两眼一黑，就要往后倒去。
“贝勒爷！”
满达尔汉见状一把抱住黄台吉，好不容易把黄台吉弄醒。就见黄台吉如丧考批，痛哭流涕般大喊道：
“天杀的明狗，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满达尔汉见状赶紧把文书拿过来一看，就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努尔哈赤被凌迟处死，哀号三日不绝的话语。
第六百三十章 皇子诞生
三月十六日，北京，紫禁城文华殿。
辽东暗流涌动，但朱由校却丝毫不关心。现在他正在文华殿内来回踱步，走一会停一会，并且不断看向西北方向，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陛下，您放心吧，太医院之前看过了，说皇后娘娘这次定会相安无事的。老奴也派人到月子房盯着了，有什么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送来。”
自从上次文化殿宴请新功勋以后，朱由校则一直跟叶向高等人商议计划中六部改革的事情。
只不过时间还没有过多久，坤宁宫就传来消息，说皇后张嫣经过十月怀胎，马上要分娩了。现在按照宫中的规矩，已迁移至文华殿西北侧的月子房准备。
听闻这个消息的朱由校既高兴又惊慌，高兴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但也怕出什么意外。
而就在今日，月子房传来消息，说张嫣要生了，因此他才会在文华殿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消息。但等了有半炷香时间后，他再也等不了了，径直往文华殿外走去。
“走，去月子房看看。”
“陛下不可啊，宫中自有制度，嫔妃临盆就在月子房即可，其他人不得入内，否则不吉啊。”
一旁的魏忠贤、汪伯雨等人见状立马扑倒在地，死死抱住朱由校的腿，不可能朱由校离去。
“都给朕起开，朕关心皇后跟皇嗣安危，去看看又有何不可？”
朱由校见状一阵恼怒，当即就要抽腿往前走，但魏忠贤却哭喊道：
“陛下，不是臣不敢，而是这属实不吉啊，陛下既然要念及皇后的安危，那就更不应该进去。”
朱由校听此话，心中甚是无奈，但对此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就是古人的认知，在他们看来，女人月经，临盆，生产时的污血都是“不洁之物”，接触的人会有不祥之兆。甚至最后演变为哪怕是分娩也要避人材行。
就比如东汉王充就在自己的著作《论衡》中写道：“三日讳妇人乳子，以为不吉。将举吉事，入山林，远行，渡川泽者，皆不与之交通。乳子之家，亦忌恶之，丘墓庐道畔，逾月乃人，恶之甚也。”
如此种种，就导致了现在有了哪怕是皇后嫔妃生产，也都不能在自己宫中生产。而是必须要去月子房进行，并且哪怕皇帝都不能接近的习俗，让朱由校属实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是关心情切，事到如今也不管这么多了，一脚把他们踢开。
“滚开，朕不进去就是了，朕去月子房外看看总行了吧。”
见皇帝如此执拗，魏忠贤跟汪伯雨二人互望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但事到如今，他们反对已经是没有用了，于是只能同意。
于是朱由校率人出了文华殿，一路朝西北走去，没走一会就到了月子房。守卫在外面的宫女见状一惊，当即就要跪下迎接。
“免礼了，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朱由校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当即摆手让她们免礼。
“陛下，娘娘已经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了，产婆说没有什么问题？”
朱由校现在也是两眼一懵逼，他虽然对于治国理政，军国大事很是拿手。但在这种事情上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并且他现在也不能大声喧哗，只能一边听着月子房内张嫣痛苦的声音，一边在月子房外焦急地等待。
没过一会，王良妃、段纯妃以及朱徽婧等人也赶来，简单问安后，便跟朱由校一起在月子房外等候。
等了有好一会，月子房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就在朱由校以为要出什么事的时候，一声哭啼的声从房中响起。朱由校立马大喜，当即就要往里面冲去看张嫣以及孩子的情况。但房子内突然有一阵声音响起。
“是皇子，是皇子！”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所有人统统跪下对着朱由校说道：
“恭喜陛下，恭喜陛下，陛下喜得皇子，我大明朝也有皇嗣了！”
“恭喜陛下喜得龙子！”
······
朱由校闻言也愣住当场，心中觉得欣喜万分，感觉身上卸下了千斤重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在这个世界有血脉了，自己有子嗣了。
“好好好！”
朱由校想到这里，连说三个好字，随即就往月子房内走去，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拦皇帝了。
朱由校一进去，就看见产婆正在擦拭自己儿子的身体，不过他却没有先看自己的儿子，反而是走向卧榻上的张嫣。
“陛下~”
只见张嫣面容憔悴，一幅我见犹怜的样子。看到朱由校进来后，强撑住身体想要向皇帝请安。
“快快躺下，不要累着了~”
朱由校见状赶紧坐下床边，扶着张嫣缓缓躺下。看着张嫣煞白的脸色，朱由校心中忍不住心疼起来，轻声说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好生养身体，朕要重重地赏你！”
“来人！”
“奴婢在！”
听到朱由校的传唤，魏忠贤等人虽然不能进来，但还是在门外跪下听旨。
“传朕旨意，皇后张嫣为朕诞下皇子，劳苦功高，赏赐银两千两、绸缎五百百匹，金银器物二百件。同时其父太康伯白银两万两，绸缎五千匹，特此恩赏。”
“奴才遵旨！”
皇后诞下子嗣，这种赏赐是最正常不过的，魏忠贤等人当即领命，并派人赶紧去颁旨报喜。
不过张嫣一听这话，强撑说道：
“陛下不可，这赏赐太过于重了，臣妾只是尽本分罢了，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校见状连忙握住张嫣的手，轻声说道：
“没事，这个并不多，朕还嫌赏赐太少了呢？”
而就在这时，产婆把已经清洗干净的小皇子抱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朱由校轻轻接过自己的儿子，稍微看了会就抱到了张嫣面前。
张嫣看着如此小的生命，脸上尽是慈爱之色，随后望向朱由校，缓缓说道：
“还请陛下给他赐个名字吧。”
第六百三十一章 赐名与辽东
听着张嫣的话语，朱由校扭头望向怀中闭眼朦胧的儿子，露出慈爱之情。名字他其实早就想好了，只见其缓缓道：
“那就叫他朱慈燃吧。”
大明朱姓皇子取名用字，自有一套特殊的规定和制度。
大明洪武时期，太祖朱元璋因为子孙繁衍，担心命名会重复，于是针对太子朱标和诸亲王世系，各拟十二字，每字代表一世。
同时并规定子孙初生后，由宗人府依世次取双名，上一字为辈份，下一字则取五行作为偏旁，以火、土、金、水、木为序。
而朱由校继承的成祖朱棣一脉，这一脉的命名方式为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因此大明皇室血脉都是按照这个方式而来的，朱由校是由字辈，因而他的儿子名字自然是慈字辈，因而叫朱慈燃。
这个名字并没有用经过宗人府选定，而是由朱由校亲自确定的。原因在于朱慈燃这个名字就是历史上朱由校第一个子嗣的名字。
只不过当时张嫣怀孕的时候，客氏专权，传言她嫉妒张嫣，于是暗加陷害，最终导致并没有成功引产，是个死胎，让历史上的朱由校跟张嫣痛心异常。
因此朱由校才会对张嫣的事情十分上心，就是怕出什么意外，让历史重演。
得亏上天保佑，这个孩子看起来十分健康，让朱由校心中大石终于落地。现在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能弥补历史上朱由校的遗憾，让这个孩子好好长大。
“谢陛下！”
虚弱的张嫣听到皇帝赐名内心大安，虽然知道这里做不符合礼法，但皇帝还是同意她的所请，就足以说明皇帝对她跟孩子的重视。
她作为大明皇后，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子嗣对于自己以及大明多么重要。有了这个孩子，自己的地位也彻底稳固了。
“不要乱动，这几日你就好生修养身体，其他事情由朕负责即可。”
朱由校见张安还想挣扎起身谢恩，立马搀扶她的身体，安慰让其赶紧躺下不要多礼，张嫣现在劳累过度得静养才是。
随后朱由校又嘱咐张嫣身边的宫女嬷嬷一定要多加照顾，切不可让张嫣身体有半点不好，不然为她们是问，而自己则一直陪她到深夜才走。
皇帝的嫡长子诞生的消息，伴随着一声啼哭，很快便传出宫外，在整个京城传开。
早已等候消息的勋贵百官们高兴不已，他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暗道皇帝终于有后了，大明的国本也安稳了。
虽然皇帝春秋鼎盛，但即位三年一直没有皇嗣诞生，就隐约意味着地位不稳，一旦皇帝有个三长两短，那皇帝所推行的一切也可能也会烟消云散。
但现在有了子嗣以后，就代表着有了国本，皇帝的最后一块短板也堵住了，也让叶向高等人长舒一口气，纷纷上表恭贺皇帝。
朱由校现在的心情亦是如此，他是知道皇子的重要性，因此心情甚是不错，对于宫中诸人以及百官都有赏赐。
只不过伴随着皇子诞生，鸿胪寺与户部筹备的各项礼仪也开始了。
朱由校先是昭告天下，宣布大赦天下，所有罪责罪减一等，随后便坐上龙撵亲自前往南郊、北郊祭告天地祖宗。
并在同日再在宫中奉先殿、崇先殿祭告，另派遣官员分别穿着祭服到方泽、朝日、夕月、大社稷、帝社稷、天神处祭告。
而整个大明朝也伴随着皇帝嫡长子的诞生，也变得忙碌起来。
自皇子诞生那天起，文武百官要穿吉服十天，并且择日颁诏天下，再分别派遣翰林院春坊六科官捧诏书到各王府报知。
等这些事情结束以后，已经到了四月份了，后面便是朱慈燃的命名仪式了。
只不过就在这时，朱由校突然收到了辽东总督朱燮元以及辽左的八百里奏报。
朱燮元在奏报上说黄台吉与宰桑等人率领科尔沁与巴林部四万精锐，长途奔袭察哈尔部，打了个林丹汗措手不及，现在已经攻入察哈尔都城察罕浩特。
林丹汗没有丝毫反应，看到科尔沁袭来，根本组织不了兵马抵抗，最后只得率残部仓皇西逃，再做打算。
朱由校接到这个奏报以后，心中暗自发笑，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料。
黄台吉确实是个聪明人，估计也看出了大明已经没有耐心了，因此才趁着大明辽东将官不在，就提前对察哈尔动手，居然还一举成功。而这个林丹汗真的是白痴，被科尔沁截杀以后还不长记性，居然又被黄台吉偷袭得手，不仅没有抵抗，反而还仓皇逃窜，真的是个废物一般。
原本还想着让察哈尔消磨下黄台吉与科尔沁的实力，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不过朱由校对于此事并不着急，黄台吉做这种事情早就在朱由校的计划之中，甚至说他巴不得黄台吉这么做呢。
他也早就跟军机处以及辽东诸将嘱咐好了，只要黄台吉跟科尔沁动不动手，他们就以此为由，对科尔沁动手。
于是朱由校当即召集军机处三人开会议事，最后确定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就是趁黄台吉与科尔沁在察罕浩特劫掠人口，清点战利品需要些时日的契机。下诏命已经回到辽东的开铁总兵和顺、沈阳总兵贺雄二人二人一起出兵，再辅助翁吉刺特部的骑兵，共计四万余人。
在投靠大明的科尔沁部台吉巴达礼的带路下，立马突袭科尔沁与巴林部驻地。
按照朱由校的估算，科尔沁等部偷袭察哈尔肯定是主力尽出，留在驻地肯定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抵抗不了大明的进攻。
再有巴达礼这个带路党的引路，以及翁吉刺特部的护卫下，大明这次就赖在科尔沁不走了，就看黄台吉跟宰桑等人是要继续留守察罕浩特，还是要回援科尔沁。
如果不回来，大明就扎根科尔沁，利用巴达礼原科尔沁贝勒的身份，稳固统治。
如果就让辽左兵马追击其后路，而和顺、贺雄等人劫掠其部众回师，然后再让辽左兵马出兵，占据察罕浩特，好好跟林丹汗讨价还价，随后再集结兵力对付科尔沁。
并且朱由校也不担忧诏书抵达辽东，辽东兵马在集结后会延误军机。
当日文华殿诏对后，朱由校为了此事又单独召见和顺、贺雄等人，给了他们便宜行事之权，可以先行动手。
既然这个消息传到京城了，那就代表着和顺等人也快要动手了，他们的题本估计也快要到了。
不过朱由校还是做了一些部署。自从去年辽左广宁巡抚被罢免，辽左通辽的将官被清洗一通以后，整个辽左官场也被朱由校重新部署，启用了如毛文龙、祖大寿、罗一贯等将领。
等现在科尔沁与黄台吉盘踞察哈尔，距离辽左很近，以后辽左战事颇多。
于是朱由校跟军机处商议，现在原镇江堡总兵满桂已调至辽左，担任广宁总兵，辖制辽左诸堡，但广宁巡抚还有空缺，于是他思前想后，决定选任天津巡抚左光斗担任广宁巡抚，总督广宁诸事。
这么一番安排以后，朱由校才放心，随即又投入到诸多礼仪之中。
等朱由校祭祀完毕以后，下面更重要的一步便是给皇子取名。
哪怕朱由校已经把名字取好了，但皇室威严，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因此等到朱慈燃满月的前一日，朱由校亲自到太庙与世庙，以命皇子名告于大明的列圣、皇考。等到满月那一天，照顾朱慈燃的嬷嬷就抱着朱慈燃来到寝宫，随后早已准备好的诸位太妃主持给他剪发修整，随后给其穿上皮弁服送到坤宁宫，让皇后抱着前往乾清宫。
等到乾清宫以后，仪式才算正式开始，朱由校先行升座，皇后抱着朱慈燃各具朝服行四拜礼。礼毕后，朱由校便宣读口谕，对皇后就抱着朱慈燃赐名，随后再把皇他交给保姆嬷嬷返回寝宫。
第二天，在吏部的安排之下，朱由又来到奉天门降手敕，以皇子名传谕礼部，让宗人府修玉牒时叙入名字，由此昭告天下。
等这么一番事情结束以后，朱由校已经累得不行了，不过关于朱慈燃出生后的种种程序礼仪也就此结束。
随后朱慈燃就由专职嬷嬷照顾，朱由校也根据自己的记忆，对皇宫的育儿制度多加修改，在此就闲言少叙。
而伴随着朱由校的忙碌，辽东也接着忙碌起来。
正如朱由校所料，有了朱由校的提前筹划跟嘱咐。刚刚上任的辽东总督朱燮元，一收到察哈尔有变，就暗道皇帝以及军机处真的是料事如神。
他也不折腾，一边上奏说明此事，一边按照原本筹划行事。
先是给从京城回来的贺雄、和顺二人发文，让他们筹集兵马，准备对科尔沁用兵。同时让翁吉刺特部出五千精兵火速集结，前往铁岭待命，另外命令在辽阳的科尔沁贝勒把巴达礼火速前往铁岭。
于是辽东整个作战体系，伴随着黄台吉的进攻，再次被唤醒运转起来。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不投降者，杀！
四月三日，辽东铁岭城。
距离去年五月大明收复铁岭城，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而铁岭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去年明军进驻铁岭的时候，铁岭还是一座被建虏屠戮殆尽的空城。
现在经过一年的发展，铁岭城中有了稍许起色。两条三丈宽的官道，一条从铁岭南门而出，径直往沈阳方向而去；一条则从东门而出，径直往开原而出。
这两条道平整开阔，但知道实情的人都清楚，为了修这两条以及沈阳前往萨尔浒共三条道路。
从去年开始到今年二月，辽东都司加紧赶工期，不计成本，让作为劳工的建虏俘虏三班轮换，不知道饿死、累死多少人。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伴随着道路的修建，跟大明为鼓励百姓移民开铁所给出的高额悬赏。从辽南以及关外山东、河南、甚至是西北的移民，不断沿着这两条道路从南而来。
而所谓祸兮福所兮，建虏屠戮辽人算是丧尽天良，让沈阳以北的辽人变得很是稀少。这样也让大明移民的工作甚是顺利，没有本地人竞争，这些从各地来的移民以后就是本地人。
操着各地口音的人汇聚于此，他们发现辽东虽然苦寒，但有一点是所有地方都比不了的。那便是肥沃千里、还没有人抢夺的黑土地，以及一望无际的山野。
这着实让许多人庆幸不已，觉得来对了的。紧接着再从官府手中领取土地、工具、种子。当即开始平整土地，搭建屋檐，趁着春日雪消赶紧播种，看还能不能赶上一茬收获。
不过宽广的官道方便的不仅仅是大明移民，更方便大明兵马运输。
伴随着科尔沁突袭察哈尔的消息传来，朱燮元当即按照形势，下令十日内沈阳以北兵马集结于铁岭。
于是先是开铁总兵和顺率领的一万两千人海西营先在铁岭汇集。随后沈阳总兵贺雄一万五千兵马，其主要是在之前贺世贤家丁营的基础上扩建的；而翁吉刺特部的五千精锐骑兵也紧接着赶到。
因此这次出兵科尔沁的主要兵力共计三万两千人左右。
最后便是从辽阳赶来的原科尔沁台吉奥巴海之子巴达礼了，这次行动他极其重要，因为明军不仅仅是要掠夺科尔沁，如果还有机会更是要占据科尔沁土地，让黄台吉等人有家不能回。
而作为这次行动的两个总兵，贺雄跟和顺二人合作日久，一般都是以贺雄为主，和顺为辅，这次也不例外。
等集结完毕以后，贺雄也不拖延，当即跟和顺商议，决定于在四月三日出兵科尔沁。
浩浩荡荡的骑兵从铁岭西门而出，在巴达礼与翁吉刺特部骑兵的带领下，径直往科尔沁方向杀去。
科尔沁部位于铁岭西北方向，内喀尔喀以北，就是今天额尔古纳河、海拉尔河流域，呼伦贝尔大草原、外兴安岭一带的广袤土地。
并且按照蒙古部落的习性，他们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
如果明军出兵草原后，轻率冒进，找不到他们驻地与主力，很有可能无功而返。这时会被蒙古部众袭扰，毒害水源，掐断补给，最后设下埋伏围而歼之，大败而归。这种事情在大明开国后不甚繁多，大明开国年间的岭北之战便是如此。
洪武五年（1370年）正月，徐达以征虏大将军的身份率军北征，准备一举扫荡占据草原的元朝残余力量。
随后徐达率军北上，先是蓝玉在野马川（今蒙古国克鲁伦河）击败扩廓帖木儿部流动部队，继而又北进至土刺河（今蒙古国境内土拉河），击败扩廓帖木儿军。扩廓帖木儿向北撤退，与部将贺宗哲合为一军，在岭北（和林附近）布下阵势，阻击徐达部。
而收到消息后的徐达，准备一举击溃扩廓帖木儿（王保保）。但就是犯了轻敌冒进，孤军深入的错误。
结果徐达一头钻入了王保保的预定战场。北元军队以逸待劳，大获全胜。明军死亡万余人，被迫南逃，逃离过程中汤和部又被北元军追上击败，再次损失万余人，这次北伐以失败告终。
这一场仗让太祖朱元璋痛心疾首，也是是军神徐达一生中最大的惨败，这一败让攻守形势逆转。
以前都是明军追着北元打，北元朝廷看起来朝不保夕，随时灭亡。此战后，北元巩固了统治，甚至可以乘胜反击，还与云南的梁王、辽东诸部重新联系起来了。
大明也被迫改主动出击为战略防守，退出河西走廊，先专心平定南方云贵，对北线采取守势。
至于其他如土木堡大败，导致英宗去瓦剌留学等败仗，在大明朝中也是有很多的。
因此朱由校从筹划辽东开始，就开始预防此事，唯恐日后大明进入草原以后犯下类似错误。
他选择的方法也很是简单，既然大明进入草原比较难，那就让蒙古人带路不就行了嘛。
他跟熊廷弼等人千方百计拉拢翁吉刺特部，以及接纳从科尔沁逃命来的巴达礼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此刻。
于是在巴达礼等人的带领下，贺雄与和顺带着兵马如同打开了地图一般，仅仅用了四天就赶到了科尔沁驻地。
“总兵大人，前面就是科尔沁驻地了。根据我们抓到的牧民所说，之前为了筹措兵马，巴林部的塞布腾台吉也把巴林部众全部迁徙至此，相互照应。现在其驻地兵马尽出，现在只剩下科尔沁跟巴林部的老弱妇孺以及少量兵马驻守。”
巴达礼一边指着前方，一边对着身旁的贺雄介绍起来。
他看着远处惊慌失措的科尔沁部众，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黄台吉、莽古思、宰桑，你们万万不会想到我巴达礼又回来了，这次一定要让你们从我这掠夺走的如数奉还。
不过一旁的贺雄却不管巴达礼的想法，他看到不远处的科尔沁驻地，心头大定，当即对身后的和顺点了点头道：
“传令下去，有进无出，凡是男子，抵抗者、不投降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