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蓟辽总督
“屯田此事,对辽东战事百利而无一害,我记得之前承宗兄便向神宗上书提及此事,但被方从哲以辽饷不足为缘由票拟拒绝。
幸好今天承宗兄在陛下面前建言,才能让此事成行。”刘一燝闻言大喜。
一旁沉默的韩爌也不由道:“确实,此事重大,内阁需好好商议,但现在方从哲尚未去职,就怕他与沈灌从中作梗。”
邹元标闻言,想了一会,分析道:
“估计不会,今日从司礼监王公公那里得知,其实前几日陛下便与方从哲说想平反张居正,并觉得如今官场吏治不宁。
于是今天方从哲便与齐楚浙宣党等人在朝堂上一起进提议平反张居正与推行考成法之事。既然方从哲如此听从陛下的话,那这事也是陛下拍板的,他也定不会有所反对。”
随即他也说出了自己担忧。
“但我想今日他们首提考成法之事后,皇帝必定会对他们刮目相看,如果以后有什么想法,定会再次利用他们,如此以往,齐楚浙宣党似就会再次被陛下所重用。我们想要弹劾他们怕是难了。”
孙承宗听到后,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邹兄是说浙党等人是想依附于陛下与我东林相庭抗理?”
邹元标点了点头。
“恐怕是的。”
这一推断让在场诸人暗道不好。东林党本就是以改革朝政,匡扶时局为旗帜的。而现今却让方从哲快人一步,利用朱由校的嘱咐率先打出改革时局的大旗,那对他们极其不利。
“方存哲此等奸贼,原本以为他退只是为了自保,以退为进,使得皇帝受奸党蒙蔽,我后日出城前定要联合其他人陛下上书弹劾方从哲。”杨涟愤然说道。
杨涟这个人以澄清天下为己任,嫉恶如仇,眼睛容不得沙子,听到这样说,便想要向朱由校上书。
左光斗此刻却在冷静分析。
“弹劾没用,陛下已经准备方从哲告老还乡,如果再上奏疏便会让陛下觉得我们东林容不下人。”
此话一说,便让杨刘等人觉得有道理,这种情况下哪怕心里觉得在匡扶朝局,铲奸除恶,也不能大势对抗,要顺势而为。
幸亏现在的东林党不像南明时期那个样子,现在人才众多,一点就通,懂得这一道理。
“依我看,为今之计,便是要争!
陛下锐意进取,而我东林一心为公,以匡扶时局为己任,二者并不冲突。虽被齐楚浙党先抢先一步,我们就更要走的快些,多向陛下上奏书行改革之举。
所谓观其言,听其行,我们一心为公,齐楚浙党一心为私。只要我们建言切实可行,并有实效,能解朝政之急,到时候谁忠谁奸一看便明,比如今日屯田与海运之事。”邹元标捋了捋胡须,向其他人提议。
刘一燝拍手称是。
“此法可行,现在内阁中有我跟韩爌两人,我暂代内阁首辅之职,这几日便可形成方案,促成此事。
在京畿、广宁一带屯田和在天津卫编练水师,本是蓟辽总督专管,但去年蓟辽总督文求致仕,现已空出,我们可以屯田与水师运粮之事为由,举荐一人为蓟辽总督,这样即可插手辽东之事。
其二在辽南屯田与在登莱编练水师,登莱素与辽南相近,水路只要走两日便到。
辽南屯田需要大量民夫器具,粮草种子,山东人稠地少,流民众多。因此可建议陛下设登莱巡抚一职,负责编练水师运粮,同时在山东招募流民去辽南屯田之事。”
他不愧是暂代首辅之职,心思缜密,略有思考心中便有筹划。众人一听也觉得可以。
“这两职位我们可推荐适合之人担任,屯田,运粮之事如果踏实做好,要有成果不难。”
“我看齐楚浙党见此建议不会允许,定会与我们争一争。”杨链说出了大家的疑惑。
“最好是两个都有,如果要争,我们只要保证蓟辽总督是我们的人就可以了。”
邹元标应声答道,众人闻言,心中已明了他心中意思,他们对辽东不死心。
蓟辽总督,全称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抚,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辽东都在他管辖之下,如果拿下这一职位,东林便可以光明正大插手辽东事务了。
时光如影,说完此事,太阳已落,茶也换了几茬了。
但众人仍未离去,只是还有一事需要叮嘱。
“文孺(杨涟字)你后日启程辽东,可准备妥当?”
当邹元标知道朱由校派杨涟去抚慰辽东时,就依稀感觉到朱由校对杨涟比较重视,今日早朝,面对杨链的反对,朱由校并没有生气,反而维护,更让他觉得,皇帝对杨涟很看重。
可能是继位之时,杨涟敢于冲进乾清宫就迎接皇帝,让皇帝心中感激吧。
“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次可能还要押送钱粮,所以陛下派锦衣卫护送。”杨涟回应道。
“陛下想的周全,我看陛下对于辽东战事及其重视,对熊廷弼也是信任有加,如果你去辽东,可多与熊廷弼亲近,他原本就被姚宗文等人攻讦,但你曾上书直言,只要你与其相善,他定不回为难你。”邹元标嘱咐道。
其实杨链也是知道的,其实他平时待人甚是和气,只是嫉恶如仇,遇到不公的事喜欢仗义执言而已。
“我知晓其中利害,我观熊廷弼也是不易,本次前去也是抚慰辽东,了解详情,并不会多为难他。”
邹元标是东林党领袖之一,与赵南星、顾宪成号为“三君”,他的话杨链自然会听。
此事聊完,诸事完毕,邹元标也不留众人用膳,东林诸人趁着夜色各自府。
等杨链回到府上,刚下轿就有管家赶紧过来迎接道:“老爷,刚才宫里来人说,陛下有旨意,说让你明日进宫面圣。”
杨链闻言问道:“你可曾问过还有谁明天觐见?”
“刚才小宦官来了后,我给了点赏钱,他告诉我明天还要召见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杨涟知道,定时后天去辽东,皇帝召见他要给他嘱托。
于是也不疑有他,沐浴更衣,准备休息,等来日进宫面圣。
第三十章 应对奢安之乱
第二天,杨涟便早早准备停当,前往紫禁城。
上了坐轿,没过多久便到了左掖门,说明来意,早已等候的宦官便把杨涟带入紫禁城,领到了文渊阁。
到了才知道,此时朱由校正在接见骆思恭,就让他在文渊阁等候片刻,等待召见。
······
“陛下,臣这次选派指挥同知杨一善为首,从北镇抚司以及东西司房选派性格果敏、忠诚可靠的50余人前往辽东任事。”
乾清宫暖阁中,骆思恭正向朱由校汇报这次行程的准备。自从上次接到朱由校的嘱托,他就明白,这时扩展锦衣卫职权的好机会。
锦衣卫只能在京师附近活动,负责缉捕管城、侍卫纠仪等事,早已不复从前洪武时期的权势。
如今能够去辽东查捕奸细,并向建虏暗派细作,无疑可以让锦衣卫的职权范围由京城扩展至全国,现在只在辽东,以后就有可能是蒙古、西南、西北等地了。
因此他回去便与下面僚属商议,决定派他的副手杨一善为首,此人心思缜密,做事老城,由他负责较为放心。
同时他的儿子骆养性听到以后,也想自告奋勇前往,辽东虽然苦寒,但也极容易立功,只要立下功劳,回京后便可更容易靠恩荫锦衣卫出仕,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太危险,没有同意。
“可以,但一定要注意,这些人都是为国用事的国之干将,辽东苦寒,朕上次从内帑拨款也交付你了,如有意外,定不要亏待他们。”
朱由校也知道做反间工作不容易,更别说还要去建虏那里潜伏,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了得,意志不坚定不行,定不能亏待他们。
“陛下心系这些人,也是臣子感激涕零,臣回去一定把陛下对臣的嘱托他们带到,确实不可亏待他们。”骆思恭闻言,不由的感激道,此去艰辛他也是知道的。
朱由校在卧榻上坐着,闻言摆摆手“这种马屁就不用拍了,尽心用事就行了。记得去了辽东,只与熊廷弼等人负责即可。
其他人勿要理会,一切以大局为重,不可胡作非为,同时嘱咐他们要经常上奏报汇总,要能做到一月一报,让朕心里也有个数。”
骆思恭连忙点头称是。
“辽东此事完毕后,朕想让你办一件事。”朱由校说完此话,便对暖阁中服侍的太监示意让他们出去,等他们把门关上后,他挥手示意,让骆思恭走向前来。
“朕这里有一件绝密之事要交给你去办,朕前几天接到西南秘折,说四川永宁宣抚司奢崇明与贵州水西宣慰同知安邦彦相互撺掇,欲意谋反。
接到秘折后,朕寝食难安,现今辽东战事紧急,奢崇明与安邦彦等土司在西南根深蒂固,如果西南再起战事,怕朝廷左支右绌,难以应对。
因此朕让你立马准备两队人马,分别前往四川与贵州,暗中详查,了解详情,如果确有谋反迹象,即刻向朕和四川与贵州巡抚上报,让朝廷早做准备。
记住,此事一定要快,近几日便起身,多确认一刻,朝廷便会多一刻的准备时间。”
骆思恭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此事重大,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明白,臣一定会选派得力干将,这几日便启程,确认情况。”
“那就好,你公忠体国,朕会记在心上。去吧,好好办差。”
骆思恭随即磕头退下了。
奢安之乱自己在后世鼎鼎大名,波及川黔云桂四省。从天启元年至崇祯十年,前后持续17年,大规模交战持续9年,死伤百余万。
这个朱由校自然是知道,只是之前一直忙于稳定朝局与辽东事物,现在终于可以暗中布置了。
据他所知,奢崇明等人早有反意,原本历史上是因为明年辽沈之役朝廷战败,奢崇明以自请调马、步兵2万援辽为由,乘机攻占重庆,开始作乱。
随后天启二年二月,安邦彦起兵响应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反明,自称“罗甸大王”,率10万叛军进围黔中首府贵阳。
按照历史,对奢崇明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对于安邦彦之乱,朝廷有一年半的时间。时间充裕,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王安在殿外见骆思恭离去,心中不免疑惑皇帝给骆思恭什么样的嘱咐,还要屏蔽左右,但多年的服侍经验让他明白,不能打听的就别打听。
他走端着一碗雪梨汤走进暖房,看到朱由校正在卧榻上看着题本。
“万岁爷,您休息会,刚刚见完骆思恭,现在又看题本,太耗神了。奴婢让人给你做的雪梨汤,可以尝尝,润下嗓子。”
朱由校闻言放下题本,揉了揉眼睛,随后伸了下懒腰,就下了卧榻。
“没事,朕本就该多学多看,陆放翁不是说过嘛,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朕自己在紫禁城中行动不了,那就只能多学,多看,多问才行。”
说着边接过王安递上的雪梨汤,开始一口一口的品尝起来。
“还不错,味道甘甜,大伴用心了。”
说着便突然想了起来,
“杨涟是不是已经到了。”
王安闻言,躬身说:
“是的,奴婢刚才听小宦官说杨涟已近在文渊阁候着了,等待陛下的召见。
但您刚接见完骆大人,要不先休息一会,待会再召见吧!”
“不用了,就让他现在过来吧。”
“是,万岁爷。”
没过一会,杨涟便被引了进来。
简单行礼后,他终于有机会单独见见这个“真君子”了。
“杨爱卿,朕很早就知道你了,以前就听到父皇常向朕提起你的事迹。
听说你考中进士后,出任常熟知县。为真实了解当地民情,常常青衫布履,深入田间、民舍,微服察访,遍知闾里利病,深受百姓拥戴。因此户部考评廉吏第一。
现在能亲下田间地头,考察民情的官吏不多,更何况你还是个进士,这真让朕对你刮目相看。”
听到朱由校的褒奖,杨涟俯身谢道:“多谢陛下赞誉,知县为一县的父母官,了解,体恤民情,本就是知县的职责所在。一县实情在案牍上是看不出来,必须要实地考察才是,臣只是做的比他人稍微好一点点罢了。”
“好个好一点点,但多少人却做不到这个好一点点,整日得过且过,尸位素餐,这种人一抓一把,如果所有官吏都像你这样,那大明的官场就不用朕那么担心了。”
杨涟的话,不禁让朱由校十分感慨。
第三十一章 杨涟
虽然感叹杨涟的话,但朱由校也知道让人人都成为杨链那样的人也是不可能的。
但正因没有,杨涟此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王安,给杨涟赐座,再把刚才朕喝的雪梨汤拿一碗给他。光顾着说话了,你在文渊阁也是久等了,这雪梨汤是王安嘱咐御膳房的人熬制的,甘甜美味,你待会喝一喝解解渴。”
杨涟不由受宠若惊,也验证了邹元标所言,朱由校对他确实另眼相待。
等杨涟入座后,朱由校也坐回这卧榻上,拿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茶道:
“朕今日让你来的意思,你大概也知道,朕刚刚见了骆思恭,让他也安排锦衣卫与你同行,一来是护送辽饷,二来辽东乱杂,护卫也可护你安全。”
“陛下,臣代表朝廷抚慰辽东,人身安全我想也是可以保证的,就不必浪费锦衣卫护卫了。”杨涟想让锦衣卫护送自己不免有点多余了,自己也不是办案的钦差,没有这样。
“呵呵,没事,朕派他们去辽东另有他用,只是路上与你同行,顺便护卫,不用担心。”非要让朕说出来,朱由校心里嘀咕。
“如此臣就遵命了。”
“好了,好了,今日叫你来呀,主要是想向你再嘱咐几句,辽东战事极其重要,每年耗费甚多,这个你是知道的,幸亏熊廷弼做的挺不错,算是暂时稳住了辽东局势,这是大功一件。
但朕听闻,他这个人脾气不好,与同僚关系较差,导致朝中许多人对他不满,之前姚宗文弹劾他,就你能够为他上书,说明你实事求是,不会相互攻讦,所以朕才选你抚慰辽东。
你去了以后一定要把朕的话给他带到,朕不看他人怎么样,只看他事做的如何,朕知道辽事艰难,所以就把辽东之事交由他全权负责,他要什么,朕都会支持,不会干预。朕只要他勿负朕,尽心用事,稳住局势即可。”
此言一出,让杨涟这个传话之人也觉得感动。
君臣相得,这是极其难得,是多少臣子所期望的。
“臣一定将此话带到,定让熊廷弼明白陛下对他的重托。”杨链起身决然道:
“朕相信你,不要那么严肃,传个话而已。
此番召你来,是有两件事,第一是朕希望你把京城到沈阳,一路上的见闻事无巨细地写下来,土壤、军备、百姓的生活极其对朝廷的看法等等。边写边发,让朕能够切实了解辽东的实际情况,可乎?”
“此事容易,陛下放心,臣在路上便随时记录随行见闻,每到一地就微服走访,考察当地民情,向陛下详细汇报。”此事对于杨涟来说自无不可,也比较容易,只是略耗费时间而已。
“行,此事你就费心了。”对此事朱由校还是很放心的。
说完朱由校就开始在卧榻上小桌的题本堆里翻找东西。
此时,门外小宦官也拿来了雪梨汤,王安接过后放在杨链旁边的小桌上。
“大伴,朕把孙承宗去年向皇爷爷上书辽东屯田的题本放哪了?朕怎么找不到。”
朱由校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不由的问王安。
“陛下,您昨晚让人找来看完后,奴婢怕丢,便让人把它收起来了,奴婢现在去拿。”
没过一会,那份题本被王安拿过来了,正要递交给朱由校,没想他直接说
“这份题本给杨涟,让他看看。”
杨涟连忙放下小碗,拿过题本,详细看了起来。
这份题本其实是去年孙承宗向神宗上书在辽东屯田,但被方从哲票拟驳回的那一份。昨天孙承宗提及屯田与海运之事后,朱由校觉得可行,便把这份奏疏拿出好好看了一番,但那边土地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适不适合屯田,耗费大不大,他真的不清楚,于是他就想交给杨涟第二个任务。
“这份题本你看了,觉得上面的内容是否可行?”
杨链粗略看了一遍后,就明白大概与孙承宗昨天提及的屯田与海运之事有关。
“陛下,此事臣不敢妄言,不过我朝自开朝以来便在辽东实行军屯,由此来看,在辽东屯田一直是我朝在辽东的国策,只是如今已然败坏,再加上战事紧迫,辽人纷纷内迁,让此事不能成行,导致辽东米价一日盛一日,这个在辽东的奏报中屡有提及。
现朝廷如果能再次行屯田之举,确实可行,但臣以为此事要行,难处有二:一是土地,二是人口。
辽东早已有军屯,扩地千里,积累甚多,现百不存一,大多被当地豪强所占,如果欲行屯田,只能选择辽南等耕种贫瘠之地耕种,难度甚大。
再次人口,臣听闻辽人狡黠,不喜耕种,因此行屯田要么是军屯,亦或从内地吸引流民过去才行,如果吸引流民,辽东苦寒,怕不容易。”
杨链提出的这些难点,朱由校也想到了。但有些事不能因为难,就不能做了。
“朕也知道,所以朕交办你的第二件事便与此事有关,屯田虽难,但辽东靡费甚多,粮草是占大头,如果不能降下来,朝廷的压力实在太大。
因此必须行屯田,朕欲在京畿、辽东等地重整屯田,京畿在朕眼皮子地下,流民也多,屯田之事有朕支持好办,但辽东屯田如你所说确是有诸多难题。
所以朕交给你的第二件事就是你此次前往辽东,在沈阳见完熊廷弼后,不要原路返回,还要前往辽南等地了解土地、人口、军屯等情况,然后从水路返回山东登州(今山东烟台与威海一带)。
一是了解屯田实况,二是看看从辽南去山东是否方便,朕欲在登莱造船,这样既可让槽粮走海运前往辽东,减少损耗,也可鼓励山东流民前往辽南垦荒屯田。”
朱由校这么一说,杨涟就知道皇帝心中早已定计了。
可能皇帝只是不确定实际情况究竟如何,所以需要让他验证了解而已。
只不过他为何执意让他前往辽南,走海路经山东返回呢,这条路不是早已有了。
第三十二章 密折与启行
其实朱由校也有别样的想法。
昨日孙承宗给他建言行海运与屯田一事确实让他颇为心动。
他昨晚回去后又拿了这封题本开了看,突然想到,在历史上,因为辽沈之战失败,在明年朝廷设立登莱巡抚,收济辽东难民,接济辽南,最后毛文龙设立的东江镇也归其节制,一直骚扰建虏后方,让努尔哈赤等人烦不胜烦。
朱由校对此来了兴趣,心想现在可利用辽南屯田与海运的由头设莱登巡抚一职,做两手准备。
如果明年辽沈之战失败,便遵循历史,利用莱登,接济辽东,确保辽南不失,再造东江镇。
辽沈之战胜利了,就以此支点,输送流民、粮草前往辽南,以供屯田,也可继续以东江镇为支点,借道朝鲜,侵扰建虏后方。
从此想来,设置莱登巡抚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他才会坚持让杨涟亲自走一趟,让自己能更好地了解实情。
皇帝这么决定,杨涟也不好说什么。
说完此事后,朱由校给王安示意一下,王安随即出去拿了一个有锁黑色密匣跟一把钥匙。
“朕还有最后一件嘱托,这是朕交给熊廷弼的东西,你亲自交给他,让他亲启。”
这是朱由检学后世弄的密折制度。
雍正年间,封疆大吏在上任前,皇帝会把他叫到跟前亲自训勉,并交给他一个密匣,密匣上有道锁,而钥匙则只有皇帝和拿匣子的大臣才有。
大臣会不定期地将一些重要情况写成折子,不走正常的渠道,而是用这个匣子直接送给皇帝亲拆御览,皇帝有什么指示意见,随手用朱笔批于折后,然后再密封发还给原奏人,所有内容除君臣二人外界不得而知。
朱由校也不想自己接受信息的渠道过于闭塞。
以后如有大臣接受重任,他也会赐予密折之权,不是不信任内阁,只是多个渠道也是好的。
杨涟看到此物,却不知是什么,心想大约皇帝给熊廷弼的密信,只是为何要用盒子放着,但不疑有他,接了过来。
“朕的嘱托你记着就行了。
杨涟,先皇曾对朕嘱咐说你这人‘真忠君’,朕见之,也确实如此,当日移宫登基之时,你所作为,朕是记在心里,其后你在朝中屡有建言,朕也欣慰。
择其善者而从之,如果你是魏征,朕就想当唐太宗,朕也欲效法宣宗,但也却缺三杨,尽心用事,朕是看在眼里的。”
对于杨涟这等人,按照层次需求理论,他已超越了低层次需求,现在需要的是尊重跟自我实现等高层次需求。
而这恰恰是朱由校这个皇帝能够提供的,他也对杨涟感观较好,自然何乐而不为呢。
“臣谢陛下信任,臣自当肝脑涂地,以谢君恩。”杨涟听话十分激动,立马把把密匣放下,跪下哭谢道。
“好了,好了,起来吧,这次朕就不赏赐你什么了,等你回来,朕就把你的官往上挪一挪
就这样吧,你下去吧,好好准备,朕等你奏报。”
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王安把他扶起来。
杨涟自然是千恩万谢,拜谢出宫了。
而朱由校就继续看了看题本,等中午用完膳,休息了会,继续前往文华殿听日讲。
今天日讲官是翰林院侍读丁绍轼,应朱由校的要求,让他讲的是明孝宗弘治年间编撰的《大明会典》,这本书对明朝各行政机构的建置沿革及所掌职事有详细的记录。
丁绍轼也学究过人,做足了功课,对各部门的历史沿革多有涉猎,让朱由校也对一些部门的设置与情况有初步了解,受益良多。
等上完日讲,他拜谢老师按照惯例,去后宫苑散步休息,随后继续看题本不提了。
······
第二天一早,杨涟准备妥当,便前往户部与户部的官员交接饷银,辽饷押送本就是户部专人负责,走的是驿路,每日走的里程都有规定,不能多走也不能少走。
“噔噔”“噔噔”
此时锦衣卫指挥同知杨一善带人骑马赶来了。
见杨涟在此,杨一善起身下马,向杨涟作揖。
“杨大人,久仰大名,此次出巡辽东,皇上特派我等护送饷银跟大人您,路上如有冒昧,还请大人海涵。”
杨一善此人为人老成,昨晚骆思恭就交代杨涟是东林人士,又深受皇帝重用,因此路上要尽力照顾,不能有什么闪失。
杨涟虽然不喜这些厂卫,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拱手应付道:
“不敢当,一路上还要麻烦杨大人。”
杨一善知道文官对他们的态度,自然也不会跟杨涟计较。
“都是为皇上办差,自然尽心竭力。”
杨涟点头称是,也不多费口舌,与户部官吏开始交接手续了。
杨一善便在旁边等候,突然远处一个锦衣卫小旗官骑马赶来,随后下马走到杨一善旁边。
“他们都出发了?”
“是的,同知大人,左守云他们三十人今早已从朝阳门出发,日行八十里,大半月即可到沈阳。”
“知道了。”
锦衣卫主要任务是在辽东查补间谍,刺探情报,护送饷银只是次要。
因此杨一善就先行让锦衣卫百户左守云等人先行出发,在辽东沈阳、辽阳各地设立据点,刺探情报,发展线人,等他们后续感到沈阳后,后就可即可开展工作了。
见他们出发,杨一善也就放心了。
没过多久,杨涟这边也与户部官吏交接完毕,准备出发,杨一善也那排人进队,四散随行。
在明代,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出行才能坐轿(武勋除外,他们必须骑马),在京四品以下和在外官员只能骑马,不许坐轿。
杨涟已经升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自然有资格坐轿,出行有人拿着红浮屠顶的伞盖在前开道。
但他也不想与饷银坐轿随行。想了一下,他派人找来杨一善。
“杨大人,昨日陛下特意嘱咐我,要将去往辽阳路上的实况要详细汇报,我想如随饷银赶路,每到一地,排场较大,来往过多,不好了解实情。
因此我想请杨大人与饷银随行,我带两三人前方赶路,提前了解实况,不知您意下如何?”
杨涟询问道。
杨一善一听,先觉得不不妥,毕竟皇上嘱托他们照顾杨涟的安全,万一杨涟出事,那他可承担不起,但细想一下,觉得杨涟身上有皇上的嘱托,如果执意要做,自己定阻止不了,反而让杨涟不快。
于是沉思片刻道:
“杨相公身负皇命,我不敢不从,不过我也受命保护相公,这样如何,我派三名锦衣卫好手与您随行,护卫安全,不然您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杨涟想了下,也觉得可以。
杨一善选了三名锦衣卫好手与杨涟,让杨涟等人骑马先行。
第三十三章 亲临文渊阁
等杨涟启程上路时,朱由校已在乾清宫办公了。
当皇帝其实也是个苦差事,亦或者说当个勤政的皇帝真的很辛苦。
现在他作息相当规律,卯时(5-7点)起床,等收拾完毕后就就让人安排早膳。
早膳过后,如果有早朝就上早朝,没有早操就阅读会书或者开始看题本,随后会见内阁大臣或者其他官员到中午。
中午吃完午饭,午睡一会,开始进行日讲学习,学习完后,才有机会运动亦或者找些娱乐活动,活动完毕再回去看会题本,随后再用晚膳,吃完后再读些书,便开始翻牌子了。
当然现在朱由校还小,加上匆忙继位,没有成婚,自然也没有妃嫔。
刘一燝他们却对他成婚的事情十分重视,早早就开始商议此事,准备选秀事宜,历史上他也是明年四五月就成婚了。
但他现在也不想这么早就损耗身体,先忍忍,等结婚再说。
于是就没有翻牌子这一环节了,读完书直接休息。
所以他身为皇帝的日常作息是规律且辛苦的。
虽然与他的老祖宗朱元璋是比不了的,但对比明神宗却绰绰有余,是极为勤政了。
今日他在暖阁照常看题本,看过一遍王安送过来的目录,只有一份题本他比较感兴趣,其他的也无甚重要内容。
例如辽东、练兵、西南、考成之法等事已经安排下去了,自己不能急于求成,既然安排了,就放心让他们去做即可。
这份是首辅刘一燝送上来的,说的是自神宗怠政以来,明朝许多官位都是空缺无人候补的状态,方从哲在的时候就屡次上书要神宗,要求选任官员填填补空缺职位,但神宗一直不理。
光宗继位后,立刻下诏选拔了一大批先前被罢黜,闲赋在家的官员,填补了京师各部的空缺。但现在各地官府的空缺也很多,许多职位常年无人,像在题本中所说:
“各省直缺巡抚二十二、藩司四十四、臬司二十五,郡守而其他注籍假赍捧未任之属,亦复称是。且前诸缺或经四五年而长悬,或奉五六推而不下,股肱奚恃。”
各省的巡抚、藩司(管一省行政)、臬司(管一省刑狱)掌管空缺数十人,各省州县职位空缺的也很多,而这些官职甚至五六年都没人上任,经过五六次廷推都悬而未决。
这对于明朝对地方的控制是灾难性的,明朝地方许多吏都是来自地方乃至世袭的,官才是来自朝廷的任命。地方官长期缺乏,导致地方势力大增,中央的控制力衰弱。
因此现在朝廷的许多政策,例如辽饷,太仓银乃至皇帝小金库内帑雪花银,各省开始有缺额了。
自光宗以来朝廷就多次催促,许多省份以各种理由拖延,虽然数额不多,但每年积累下来也是一笔大数目。
其实缺额每个皇帝在位时期都有,以往只要朝廷派官员追补,亦或者在张居正时期厉行考成法即可解决,到现在追补也没用。
而现在考成法虽已推行,但制度是人执行的,万历以来的许多地方官长期空缺导致地方势力的扩张,势必导致即使有考成法也难以让地方官吏提高效率。
刘一燝这份题本的分析,让朱由校看完后脸色凝重,他一直关心吏治的问题,不然就不会让齐楚浙党等人推行考成法了。
考成法会让朝廷中央行政效率提高,但这么做的目的为了更好的驾驭地方,如果地方吏治真如刘一燝所讲的话,就不得不让他担忧了。
想到这里,他也等不及让王安叫刘一燝过来。
直接直接起身,前往文渊阁。
文渊阁始建于成祖永乐年间,位于午门之内,面对文华殿,所以从乾清宫去文渊阁也不是特别远。
所以他就走了过去,等过了文华殿,看到被围墙围起来的十间联排黄瓦房间,走进正门,发现左边五间的屋檐上挂着一幅‘文渊阁’三大字牌匾。
文渊阁他也曾在文华殿远远望见,但并没有过来过。
这次亲自过来也没让王安通知,等他过来时,便被当值书吏远远的瞧见,赶紧通知在内阁当值的内阁辅臣刘一燝、韩爌、沈灌三人出来迎接。
“陛下,如果您有什么嘱咐,直接让人过来叫微臣等人即可,就不必劳烦圣驾过来了。”
他们三人简单跪拜后,刘一燝一起身就对朱由校进行劝谏。
“没事,也没有多远,走走就过来了,进来都坐,朕有事要跟你们商讨。”
朱由校边说边走进了进入阁中,一进门,就看见正厅桌子上供奉着一尊孔子四配像。
“你们一般在那个房间办公啊?”朱由校环顾了下四周,随口问道。
“陛下,这一间是正厅,供奉现师孔子像,正厅左手第一间是我等三人票拟的房间,右手第一间是专藏题本文书,最左右两边的房间是有制敕房。”
“我看文渊阁不止这五间房间,为何只在这边办公,右边五间房是干什么的?”
“文渊东阁是藏书之所,永乐年间,成祖皇帝就将南京文渊阁藏书每种取一部共百柜运到京师,后各朝实录,诏书皆藏于此。”
刘一燝看朱由校比较感兴趣,就仔细的为朱由校分析道。
朱由校听闻后,点点头明了。随即走进了左手第一间票拟的房间。
推开房门,他就感觉昏暗异常,虽然是白天,也看的不是很清。
“怎么这么昏暗,你们白天怎么办公?”
他看屋中情况,感慨阁臣的办公条件怎么这么糟糕。
“陛下,自文渊阁设置以来便是如此,臣白天票拟只要点烛火照明即可,无甚大碍。”
刘一燝等人可能已经习惯了,长期如此自无不可。
这也是他们觉得皇帝来这里不好的原因,条件确实有点差,招待不了皇帝。
“内阁乃我朝中枢,文书批奏,政令运转全赖诸位阁臣,但如此条件怎么能让你们更好的办公,至少也得透光通风才行。
王安,你下去布置下,如果要钱,就从内帑拨。”
刘一燝等人听到后,连忙跪谢。
“陛下,内阁房间昏暗,怕不适合在这里商讨政事,要不我们就回乾清宫吧,有什么事乾清宫说,不知可否?”
可能怕条件不好,沈灌轻声询问道。
“这有啥,你们不也经常在此讨论嘛,诸位国之肱骨都如此辛苦,那朕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像你们说的,把这里用蜡烛点亮,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议事。”
第三十四章 地方吏治的问题
朱由校嘱咐刘一燝三人坐下,王安也让内阁书吏拿来蜡烛点上,顿时让昏暗的房间明亮不少。
朱由校把那封题本拿出来,递给刘一燝。
“刘爱卿,你的题本朕看了,如果真如你所言,那考成法即使推行了也难有效果啊,这份题本也给沈爱卿,韩爱卿看看吧。”
其实历史上确实是的,考成法在天启年间再次推行后,效果不佳,地方根本不执行,流于形式。导致当时的户部尚书李起元就多次上书要求极力严格考成法,但收效甚微。
刘一燝也看到这个问题,不然不会上书,他站起来躬身道:
“陛下,确实如此,朝廷官职空缺,导致朝廷在许多地方的政策难以有效执行,民间到时却较为喜欢这样,认为天下无事,国家晏安。
臣常在江南一带求学,只见那边‘陈花富户积如山。福州青袜鸟言贾,腰下千金过百滩。’
苏杭、南直隶一带富豪的财富堆积如山,闽地福州的富商携带千金坐船外出经商,招摇过市,河边的女子莺莺呖呖,评头论足,说商船来了,此场景在江南一带比比皆是。
如此富足,但国家的饷银赋税却年年有拖欠,年年未满额,虽于民有利,但于国家无利。
如无战事,那也还好,相安无事。但现在辽东战事频繁,朝廷每年五百二十万的辽饷已然不足,仍需要陛下从内帑调拨。
如果再加派辽饷,又会加重百姓负担,还不如行考成法之后,多派官员,整顿吏治,追讨拖欠。”
这个方法其实也是刘一燝与邹元标、韩爌三人商议后定的。
前日早朝与晚上商讨后,他们决定顺着皇帝的思路走,要争,只是现在考成法已经被浙齐楚党等人提议并开始推行,他们也不好插手。
既然如此,还就绕开考成法,从地方吏治着手。
神宗时期,东林许多人被浙党以京察为手段,罢黜闲赋在家,自然对本地方的吏治深有体会,地方父母官不在,官员缺额,申请选任也很难被批准(因为负责选任的人也缺额),导致一些长期在任的地方属吏权势也越来越大。
官员的缺乏,也让地方衙门的行政效率依托于惯性,效率也越来越低。
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现在能够执掌朝局,自然想改变这一现状。于是就出现了刘一燝上书这一件事。
“现在国家危难,此事不可不重视,你说的对,神宗时期太过于松懈,如今必须严加治理才行。那你认为应该如何解决呢?”
刘一燝说的正是朱由校担忧的,明朝不富吗?富的很,每年那么多白银流入中国,资本主义在这一期已经开始萌芽了。
说明经济是不差的,但明朝政府就是没钱,当然也与明朝财政体制有关系,以后肯定要改,但第一步必须要改人,做到上通下达才行。
“在微臣看来,就是开恩科,选贤才,严考成,行巡查,严追补。”
刘一燝将早已想好的政策提了出来。
朱由校听完也明白啥意思。
所谓开恩科,就是在古代每三年举行一次的乡试及会试,称为正科。若遇皇帝即位及皇室庆典,于正科外特开考试,称为恩科。
“开恩科也是可以的,今年朕也刚刚登基,也值得庆贺,这样吧,那就特此万历四十七年会试、未中者“出身”,在明年开春京师开恩科,由朕亲自主持考试。”
“遵旨。陛下开恩科,选贤才,定会让士子感念皇上恩德。”
刘一燝大喜道。古代科举三年一次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现在因他的建言,皇帝特下恩科,那自然也让士子对他也感恩戴德。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选贤才,这个也可以,虽然先皇继位已选任一批闲赋在家的官员了,现在可酌情再选任一批,但必须是是品行端正,有真才实干之人,如有贪污受贿等情况的一概不予。”
相比较选派闲赋在家的官员,他其实更倾向于重用那些刚通过科举的年轻士子。
“其实朕还有一个想法,去年万历四十七年刚举行过殿试,那这些高中的士子都安排官职了没。”
“陛下,去年科举完毕后,内阁便与吏部商议安排完毕了。”刘一燝不知道为啥这样问,只能答复道。
朱由校闻言,也只能作罢,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新入官场,可以说受官场习气污染少,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也可为自己所有。
“如此就好,你待会让礼部把去年的进士名单以及身居何职递交一份弄成题本给朕,让朕也了解了解。”
“是,陛下。”
“至于后面你说的几个措施,朕也比较赞同。
但例如要御史巡查,我看现在各道御史都察院人都没有满,贸然巡查怕比较难,至于说追补欠款,这个固然可以,但这个谁追补,怎么追补法,你们要好好商议一下,拿出个章程出来。”
朱由校知道后面的事不能急于一会,要先有人才行。
还未等刘一燝回复,这时沈灌却起身插嘴:
“陛下所言甚是,目前考成法已开始推行,但如刘大人所言,地方官吏空缺。臣觉得,现在追补等不能急,应先选贤任能,委派地方官,不能致使缺额太久。
现在现在各地巡抚、承宣布政使司使空缺较多,现在第一紧急就是选派人员担任为好,不然一省乃至州县却无人统筹,怕不破坏朝廷大计。”
朱由校点了点头,赞同了沈灌的话,确实,现在无论是要巡查,还是追补,还是开恩科,现在第一要紧的就是让地方空缺的职位有人,这样才能上通下达、
他看了沈灌一眼。
“沈爱卿说的不错,这是第一等事情,你们要抓紧去吧,但是不仅要选任,还要提拔这些年考评高的官员,量才取用。”
他知道沈灌的用意,这样大规模选任提拔,朝廷内部又要扯皮。
东林、齐楚浙党等人肯定会争相重要自己的人出任这些封疆大吏。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暂时允许这种现象存在,只要最终的决定权在自己即可。
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他暗暗下定决心。
第三十五章 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地方吏治的事情有了定计,朱由校也就不多待了。
“就这样吧,关于开恩科,选任的事情你们抓紧上个题本,朕批红后就早点颁布下去。”
朱由校站起来,看着他们三人说道。
“遵旨。”
他说完便离开房间走到了正厅,刘一燝三人见势也跟了出来。
“你们回去吧,方从哲告老还乡后,这短时间让你们劳累了,诸位是国之重臣,朕要多依靠你们才行,等过段时间孙如游他们到了后,就会替你们分担点了。”
“谢陛下厚爱,臣等必勠力同心,以报君恩。”
刘一燝等人闻言立马跪谢道。
“好了,朕就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忙吧。”
朱由校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文渊阁的门,他也不想走回去了,看着还未到中午,就想着在在皇城中好好转转。
自他来的这段时间,每日生活也及其枯燥,整日不是乾清宫、文华殿就是宫后苑,其他地方也没怎么去。
想着他就扭头对王安吩咐着:
“大伴,你们先回去吧,我也许久没有在宫城中走动了,每天怪枯燥的,我想随意走走。”
“万岁爷,万万不可,您万金之躯,万一哪个狗奴婢不长眼,伤着您该怎么办呀。”
朱由校闻言一笑,知道王安好心,不过也太小心了吧,只能安抚道:
“朕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你就让一两个小宦官跟着,其他的就回去吧。”
王安见朱由校如此坚持,也没办法,就嘱咐站他旁边的两个贴身太监跟着朱由校。
随后对朱由校对其千叮咛万嘱咐,只能就带人先行走了。
朱由校留在这不知道去哪,于是想先去去对面的文华殿走去。
走在路上,他也无聊,问身后的两个宦官:
“你们两个叫啥名字?”
“启禀万岁爷,奴婢名叫何宁。”“奴婢名叫张昶。”
两个小宦官闻言,互望了一眼,面露喜色,明朝的宦官一万多人,他们能否飞黄腾达全靠皇帝宠幸,而有些宦官一辈子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
他们两个也是打进宫就跟着王安,是王安的心腹,所以王安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他俩。
朱由校也明白王安这用意,但他无所谓,只是关心现在去哪里。
“你们说说,这皇城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说起好玩的地方,这两个人顿时眼前一亮,此事容易。
只是他们摸不准朱由校喜欢什么,毕竟他继位以来不是批奏折,就是跑步,或者看书,让宦官想取悦他的机会也没有。
“万岁爷,奴婢这些日子看您喜欢去宫后苑散步,不如奴婢带您去太液池上的琼华岛,那里建筑精美,高低错落有致,依山势分布,掩映于苍松翠柏之中。
如果万岁爷想玩,还可以在太液池中乘舟泛游,定是极有意思。”
何宁闻言,俯身抢先在朱由校身边建议道。
乘舟?朱由校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历史上朱由校不就是落水后病死的吗?他不由的转头看了这个小宦官,这人是不是有谋逆之心。
“坐什么舟,现在十月,天气渐寒冷,在舟上被冷风吹吗?你怎么想的!”
想着想着就对何宁一番劈头盖脸的呵斥。
何宁一听,顿时面如土色,真的是作茧自缚,立马跪下不断猛磕。
“万岁爷息怒,奴婢该死,一时糊涂,未曾想惹了万岁爷不高兴,奴婢该死,还请万岁爷息怒。”
说完就不断掌自己嘴。
朱由校看他这么惶恐的样子,心中瞬间解气了许多。
“起来吧,以后有些事过过脑子。”
“谢万岁爷恩典,奴婢记住了。”
说完就不管被打的通红着的脸,站了起来,低头不语。
“继续说说还有啥?”
这时候何宁已不敢插话,见此情形,旁边另一个太监张昶俯身试探道:
“万岁爷,现在天气渐渐转凉,在外面万一冻着,怕有伤龙体,要不我们回文渊阁东阁,那边藏书唐宋藏书甚多,您可以去那边御览会。
如果您对藏书不感兴趣,那奴婢们给您找些字画古玩供您赏鉴。”
“朕是问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这段时间整天看题本看书,已经厌烦了,怎么就好玩了。
书就不看了,至于古玩字画也还行,以后看吧,现在朕想走走,活动活动。”
张昶见朱由校这么一说,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可以活动的地方。
何宁眼睛一转,他刚才一直在想能否将功补过,也怕说错在惹朱由校生气,就再没机会了。
但听到朱由校这么一说,心中一横,随即俯身前道:
“万岁爷,奴婢知道一个可以好好活动筋骨的地方。但就是怕让老祖宗知道了不喜。”
“哦,什么地方,你说出来听听。如果让朕满意,朕不会让王安说你。”
他这么一说,瞬间让朱由校来了兴趣。
“万岁爷,在文华殿西出宫城,西北方向不远就是御马监了。
奴婢看您每天去宫后苑去散心锻炼,御马监中养有御马,还有里草栏场,属御马监管辖,是专门遛马的地方。
您可以让御马监找一匹温顺御马,在后在里草栏场骑马驰骋,即可活动筋骨,也可散心锻炼,好不舒服。”
朱由校眼前一亮,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出,自己在后世就没有骑过马,现在有机会那就试试呗。
但没等朱由校开口,张昶就知道大事不好,如果让王安知道,那岂不得剥了他们的皮,于是立马跪下磕头道:
“万岁爷千万不可呀,这马匹性情难测,万一您骑马伤着了,那奴婢十颗脑袋也担待不起呀。”
随后就扭头对何宁骂道:
“何宁,你这个狗奴才,怎么能这么这个主意,如果陛下有什么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何宁说之前就想到这一结果了。
但与这相比,他更怕丧失这得到朱由校信任的机会!
听到张昶骂他,他也不敢反驳,等待朱由校发话。
“好了,这有什么,朕本来就想活动筋骨,何宁你这奴婢的想法倒是不错,朕还没骑过马呢,这次正好去看看。”
何宁一听,顿时狂喜,赌对了!
张昶仍要劝阻,还未开口,朱由校就把他打断了。
“朕知道你是好心,有你们在,肯定会照顾好朕的,不要再说了,走吧!”
张昶见此知道皇帝心意已决,自己多说无益了,只能起身。
“何宁,带路!”
第三十六章 御马监
在何宁的带领下,朱由校三人向西走去,没过多久就到了东华门。
明清时期,由于东华门靠近文华殿,是专供太子出入紫禁城的城门,他以前也经常出入此门,比较熟悉。
此门也是平面矩形,红色城台,白玉须弥座,当中辟三座券门,券洞外方内圆。城台上建有城楼,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基座围以汉白玉栏杆。
朱由校没有身穿便服,宫门的侍卫在远处就认出了朱由校,看到皇帝过来,宫门守将连忙带人出来跪迎。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你们先忙你们的,朕出宫城去御马监走走。”
说完就不管他们往外走。
守门将领见此,连忙起身,小跑到朱由校身前。
“陛下,不可,且不说宫外人员乱杂,您只有两个内侍跟随,太不安全;再说对于您这样出宫,不知内阁跟司礼监各位大人是否知道,到时候他们参卑职一本,那卑职真的是万死莫辞了。”
朱由校头一次觉得当皇帝的麻烦,限制这么多。
不过这么一说,也让朱由校心中有了想法。确实如此,如果自己去了,怕内阁或者言官们又要上书指责了。
不过他性子坚定,这样并不能让他畏惧,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今天这么马必须得骑!
想到这里,他向前走了几步,拍了拍那个屈身低头将领的肩膀。
“你说天下谁最大?”
这话问的让这个将领十分惶恐,只能俯身抬头答道:
“当然是皇上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是天子,天下至尊!”
这话让朱由校冷笑一声,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朕这个天下至尊现在叫你开!宫!门!”
这人一听瞬间亡魂大冒、额头冒汗、脸色煞白,他知道皇帝这是真生气了。
只能硬着头皮应答:
“遵命!”
只能东华门的守卫让开。
朱由校看他识相,就没跟他计较,不管他往宫外走去,何宁二人见识势连忙跟上。
只是张昶在路过城门将领时,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将领领会后点了点头。
出了东华门便到了皇城范围了,皇城内通常布置宗庙、官衙、内廷服务机构、仓库和防卫等建筑,以及园林苑囿等,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都在皇城内。
出了宫城,在何宁的带路下,他们三人便顺着宫城的护城河往北走。
朱由校的服饰太明显了,路过的宦官一见朱由校便跪下拜迎,一路上走走停停,路过东厂,内承运库、暖阁厂等地,很快就到了里草栏场。
他来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这让何宁越来越紧张担心,搞成这样,如果皇帝到时候不保他,那他就要做一辈子冷板凳了。
御马监的监正汪伯雨也早得到消息,现在正在里草栏场门口迎接等待,看见朱由校来了,连忙带着御马监众人上去迎接。
“臣御马监监正汪伯雨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见状,抬了抬手。
“起来吧,不用这么麻烦。”
汪伯雨起来,屈身笑盈盈的走到朱由校身边。
“万岁爷,您一年日理万机,奴婢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你这奴婢尽挑些好听的话说。”
朱由校闻言笑骂道。
“那不是万岁爷您到了嘛,咋就只有两个奴婢跟着,多危险,赶紧随奴婢进去,外面闲杂人等多。”
朱由校不疑有他,就随他进了里草栏场。别走边说道:
“今天呀,多亏这两个奴婢,朕原本想着也无趣,就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想到其中一个说,可以来御马监骑马,朕也想着现在时间还早,也怎么骑过,就过来看看。”
朱由校这么一说,汪伯雨立刻笑言道:
“那奴婢还要感谢这两位小公公,不然您不知还几时想到这呢。”
说完瞟了一眼何宁、张昶两人一眼,见二人一人小心翼翼不言语,一人冷汗直流,略有紧张,心中已有了计较。
“那奴婢就让人牵几匹性情温顺的马来,让您骑一骑。”
照理来说,这汪伯雨身为宦官,见皇帝贸然前来骑马,出于对司礼监王安的畏惧,也应该也会向朱由校劝谏的。
但实际上,御马监根本不怕司礼监。
在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司礼监和御马监是最重要的,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对柄机要,实为“内相”,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
御马监还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明廷的“内管家”;两度设置的西厂,也由御马监提督,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
现在西厂虽然没了,但御马监还掌管宫中禁卫,而朱由校的到来,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当时武宗就整日喜欢往御马监跑,留心骑射,游玩享乐,让御马监太监势力急速膨胀。
现在把朱由校伺候好了,他们必然会恩宠有家。
想到这里,汪伯雨心中一阵火热,心中也一阵感激何宁二人了。
没多时,就有人把几匹马匹拉了过来。
汪伯雨连忙把朱由校引到跟前,朱由校随便挑了一匹马,就示意要上去试试。
“万岁爷好眼力,此马四蹄踏雪,古时候的乌骓、赤兔皆是如此。”汪伯雨拍着马匹,满脸谄媚道。
“好了,不要说了,赶紧把马迁过来,朕要骑着试试。”朱由校有点迫不及待。
汪伯雨亲自把马牵到朱由校前面,随后跟着的训马官安抚马匹,让它坐卧下来,让朱由校骑上去。
汪伯雨见势,赶紧趴在马鞍旁边。
“陛下,地上脏乱,您还是踩着奴婢的背上去。”
“哈哈哈,好得很。”
朱由校哈哈一笑,直接踩在他背上,坐在马鞍上,双腿紧扣。
训马官让马缓缓起身,让汪伯雨接过缰绳,开始在马场中小步溜了起来。
朱由校初次骑马,现在也只能骑在马上,稳住姿势,不敢有半分懈怠。
只是他没注意,汪伯雨不知道看到谁来了,悄悄地把牵绳递给了此人,悄声退下。
第三十七章 魏忠贤的投机
里草栏场南北有三四里多,东西最宽处有一里。朱由校骑在马上,最开始还提心吊胆,但看着马匹走路稳健,也就松了口气,慢慢的开始掌控节奏。
溜了一会,他就不再满足于如此慢悠悠的被牵着走了。
“汪伯雨,用不着牵了,我看这马挺稳健的,我试试自己来骑。”
但回复他的不是汪伯雨,是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万岁爷,您刚骑马,还是再让奴婢牵一两圈吧,不然奴婢不放心。”
朱由校应声一看,这才发现牵马的人已经换人了,不由的笑道:
“你这厮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朕才刚到这御马监骑马,你这么快就过来,是不是汪伯雨给你报的信,朕要重重罚他!”
“万岁爷,奴婢这是狗鼻子,您到哪里,奴婢闻着味就伺候您来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魏忠贤。
自上次他被朱由校任命为东厂提督,负责彻查宦官勾结勋贵贪腐的差事,后又被安排跟京营总督泰宁侯陈良弼一起彻查整治京营。
这几日忙的脚不离地,一直想找机会汇报,但多次通报王安,都被王安搪塞过去。
他也奇怪,上次他能在乾清宫门外见到朱由校,就是王安想的办法。怎么现在自己成为东厂提督后,王安就突然不待见他了。
但王安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位高权重,他虽然是提督东厂,没有了客氏帮忙,斗不过王安,只能等朱由校哪天想起自己了。
朱由校这几天一直忙着辽东与考成法之事,一时也把这事忘了。
得亏这次朱由校去里草栏场,必须经过东厂,被东厂的人快速禀报给了魏忠贤,才让魏忠贤抓住了机会。
“呵呵,不要觉得你会说话,朕就不会饶你,等事后,朕要好好查查,看你们有没有勾结。”
朱由校笑骂道,魏忠贤的出现确实让他略有惊喜,也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此事朱由校只是玩笑话,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朱由校哄抬高兴。
“陛下圣明,到时候您得好好查查,还臣清白。
现在就先让奴婢陪您溜溜马,奴婢也确实好久未见陛下这么高兴了。”
朱由校现在的心思也主要在马上,自然乐不思蜀地打趣。
里草栏场广袤,魏忠贤已经接近六十,却牵着马匹走了两圈也不喊累,一路上见朱由校不问,也不多说,只是讲解了些骑马要领与注意事项,尽心服侍。
经过简单熟悉,朱由校也初步上手了。
“魏忠贤,你就不要牵了,我自己骑一会儿。”
魏忠贤见朱由校兴致如此,也不敢反对,只得安排两三个骑术好的宦官跟在朱由校后面小心看护皇帝。
朱由校抖了抖缰绳,调转马头,控制着让马缓缓往前走。踢了几下马腹,就开始小跑起来了,后面人见状,连忙上马跟着。
魏忠贤望着朱由校的身影,看着不怎么打紧,也就放下心。
见此情形,汪伯雨走了过来,拱手满脸笑道:
“魏公公,近来您圣眷正浓,皇上对您是信任有加呀。”
魏忠贤听闻不由地冷笑。
“我对万岁爷尽心尽职,所以万岁爷才信任咱,就是有些人不让咱家见陛下罢了。
那两个小宦官好生招待了没?今天要多亏他们,不然万岁爷也没机会出来。”
“好生招待着呢,三两句就问了清楚,原来是其中一个叫何宁的建议万岁爷来骑马,另一个怕被王安怪罪,极力反对,刚才还在骂他呢。”
“那就好,王安这个人素与文官有往来,肯定不喜陛下如此,到时候定会怪罪于那个叫何宁的,一定要好生拉拢,未来有可能会为我们所用。”
汪伯雨点头同意,他原与魏忠贤本不相熟,自打魏忠贤当上提督东厂,负责宦官、勋贵勾结贪腐和彻查整治京营差事。
让他不得不巴结拉拢此人,原本以为魏忠贤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的人,根本不会搭理他这御马监。
没想到魏忠贤因屡次求见朱由校不得,对王安心生怨念,接受了他的示好,在彻查京营时候,对御马监的人偏袒了不少。
所以才会有刚才汪伯雨给魏忠贤递牵绳一事。
他们在这边勾肩搭背。
朱由校此时正在草场上骑马慢跑,虽然还未到骑马驰骋这步,但已然让朱由校激动不已。
跑了几圈,回到马厩,就见魏忠贤跟汪伯雨二人早已在此等候。
二人见朱由校过来,连忙小跑过来牵马。
“陛下不愧是天子,第一次涉猎骑术,就已像多年骑手一样,可以肆意骑马驰骋,真的是非常人能所及呀。”
魏忠贤边牵绳边拍起马屁,随后示意养马官让马缓缓前蹲,让朱由校下马。
“你这奴婢话说的倒是好听,不过这一番骑下来,也让朕心情畅快不少。”
“骑马不仅强身健体,又能让陛下心情舒畅,不如万岁爷每日可定时过来骑马散心,这里草栏场不仅有马,还有弓箭射场,御马监也有腾骧等四卫勇士旗军,可以供在草场整备军武,模拟征战。”
御马监职掌御马,自然有养马、驯马人员,由此在永乐朝时就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军。
这支禁兵是从各地卫所挑选的精锐之士和从蒙古地区逃回的蒙、汉青壮年男子组成,始称“羽林三千户所”,继而编成腾骧左右、武骧左右四卫,称“四卫军”,后又抽调其中精壮,组成四卫营和勇士营,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部队。
虽然现在四卫勇士旗军,已经破败不堪了,完全没有战斗力,但是应付皇上的偶尔操练也是可以的。
说完魏忠贤便对汪伯雨使了个眼色,汪伯雨立马接话道:
“魏公公说的对,奴婢这几日就从四卫勇士等营抽选精干,在此编练,随时等待皇帝检阅。”
汪伯雨万万没想到魏忠贤会送自己如此大礼,武宗在位时,就整天爱往御马监跑,骑马射箭,整顿军武,让御马监的宦官得以迅速提拔,不由大喜。
但朱由校却未接话,而是扭头对魏忠贤说道:
“你倒是会想些花样,武宗在时就爱如此,难道你不怕朕整日被那些言官烦吗?整天想着操这些闲心思,不如尽职办好你的事,朕交给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怎么也不见你前来向朕汇报!”
第三十八章 站在宦官的对立面
魏忠贤给汪伯雨使了个眼色,汪伯雨随即放慢脚步,给魏忠贤与朱由校空留出一定空间。
魏忠贤闻言立刻面露难色,惶恐不已。
“奴婢也想多向万岁爷请安,但每次求见万岁爷,都被拒之门外,说是您国事繁忙,根本无时间接见,奴婢也理解万岁爷您辛劳,不敢贸然求见。”
魏忠贤这话略有所指,朱由校怎地会听不出来呢,但想着现在也不能让宫中争斗,也不接他的话。
“这几日朕确实有点忙,疏远了你,你可不要怪朕才是。”
“陛下日理万机、操心国事,奴婢见不着您事小,但陛下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魏忠贤见皇帝不接他话,也识趣地不纠缠,转移话题。
“好了,今天就趁朕在这,跟朕好好说说,现在查的怎么样了。”
朱由校也很关心此事,毕竟谁也不嫌钱多,抄这些贪官污吏的钱,朱由校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奴婢这段时间让东厂的人继续日夜审问陈林泉,又挖出不少线索。
这三大门贪污一事牵扯甚多,陈林泉除了同郑太贵妃的兄长郑国泰内外勾结外,还与神宗朝的云贵川、湖广等地的镇守太监,宫中内官监、御用监惜薪司等宦官数十名都有勾结,上下其手,贪墨藏银。同时魏朝也对赃银供认不讳。”
这么多人,朱由校一点都不意外,三大门修缮必须用到大木,这些大木也只有云贵川、湖广等地才有,从开采、运输、建造有很多油水可以捞。
但他也不能只看魏忠贤一面之词,
“有没有实际证据?”
“陛下,陈林泉揭发的许多贪腐,之前在朝中也有所闻,铁证如山!”
魏忠贤早有准备,随即从袖口拿出两份签字画押的奏状。
朱由校打开细看了一会,越看越惊讶,居然有条这么大的鱼。
万历三十八年,内官监太监陈永寿分派湖广、四川、贵州三省采取木料,与其兄锦衣卫百户陈邦彦相互勾结敛财。
对清单上的物料加价三到十倍加以奏报,最后耗费木料以及运输工钱九百三十余万,比嘉靖年前修缮还要贵一倍多。
这导致朝廷言官对其不断弹劾,为了自保,向陈林泉行贿数十万两。
“严查,即刻逮捕陈邦彦与陈林泉两人,把宫中涉案宦官均抓起来严加审问!交出赃款!这么多民脂民膏,皇爷爷那么信任他们,就是如此报答朝廷的吗?简直罪无可赦!”
“陛下息怒,奴婢已经让人在他的府邸周围盯着了,只待陛下一声令下,臣即刻追拿。”
魏忠贤看到朱由校如此生气,心中得意,也不枉自己这几日的严刑拷打,总算开花结果了。
朱由校也满意的瞥了一眼魏忠贤,拍了拍肩膀说道: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记住银款一定要收回来,这才是第一紧要的!”
魏忠贤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郑国泰跟魏朝的赃款补齐了没?”
相比较追责,朱由校更关心的还是钱。
“陛下,郑国泰之子郑养性原本还拒绝补齐赃款,当奴婢出示皇上旨意后,他又推辞没有银两,奴婢不管他这么多,直言皇上曾言只要补齐赃款,可既往不咎、从轻发落,若还执迷不悟,那定会禀奏皇上夺其职位、治其罪。
最后也自是怕了,四处筹措,补齐赃款九十五万三千二百一十两。”
“很好,你做的非常好,国事艰难,你这样为国谋事,甚感欣慰。”
朱由校感叹他们真有钱,他这个天下之主,万历攒了三十多年才攒了一千六百多万两,现在郑国泰一家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凑出九十多万两保命,那其他人呢!
“万岁爷,您不介意奴才愚笨,赏识奴才,奴才自当尽心用事,不负陛下的期望。”
魏忠贤满脸藏不住的恣意。
这次算是顶住了压力。为了快速取得这笔钱获得朱由校的信任,他对郑国泰一家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上到下搜刮的干干净净。估计现在福王与勋贵们弹劾的题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亏了结果也算是如了他所愿。
“哈哈哈,可以,朕没有看错你,以前真是小瞧你了。还有,朕不是让你跟陈良弼彻查京营贪墨吃空饷一事,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他也想问问陈良弼,但想起魏忠贤也在协助此事,随口问道。
魏忠贤心中早就准备好答案了,随即俯身回答道:
“陛下,此事奴婢主要负责内宦贪墨空饷一事,其余奴婢也不敢妄查。
奴婢根据以往京营巡查奏报与实地考察,发现内官侵扰京营问题十分严重。
首先,三大营“影占”现象甚为严重,营中士兵经常被内官派去当差,占用军人当差、私自挪用马匹,导致京营兵员和马匹实际在营数量不足。
经奴婢统计内廷二十四衙门占京营兵士用来驱使当差的,三大营加上九门军(看守城门的)大约共计一万零七百零三名。
除此以外,内官还有占名额领取空饷者,多是宫中内官的子侄,有些无名无册籍,但有些关系,认识官吏,就可以领饷银,此等人有上千名之多。”
朱由校越听越触目惊心、怒不可遏。京营怎么会烂到这种程度。
据他所知,京营士兵月饷一两四加一斛米,一年花费上百万两,吃掉九十七万八千石的粮食。如此看来大部分都没有用到实处,多被中饱私囊了。
他强忍怒气,向魏忠贤问道:
“还有没有了?”
“还有便是京营马匹,这些大都难查。
就内侍侵占而言,为三营中四卫营最甚,尽属内官。每月克扣月粮、草料,经年累月,已成顽疾。营中军马俱无,而月支钱粮不减也。故营将领虽有设置,但都是样子。”
“那他们侵占的马匹去哪了?怎么可能都没了?”朱由校不由的问道。
“据奴婢所知,马多私自卖了,每年年终要检查时,就雇佣马匹顶替检查充数即可。”
“一群囊虫,他们竟敢如此大胆!”
虽然朱由校是后世而来者,但朱由校大大低估了这些人的底线。这还只是内官侵占,其与勋贵侵占,冒领的,岂不是更加严重。这京营真是烂到根了。
现在他也明白,为什么魏忠贤屡次求见自己而不得了。
彻查宫中贪腐与在京营贪墨两事,已经让他触犯宦官的利益,已经把他推到宦官的对立面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看重魏忠贤,作为一个背叛自己阶级的宦官,这时候只能依附与自己了,不然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分庭对抗下,他才能更好地掌控好目前局势。
第三十九章 拉拢与编练精兵
朱由校明白,现在对魏忠贤最重要的,就是表示对他支持跟重视。
“你做的很好,不愧是看着朕长大的,在这宫中,也就是你能为朕这么尽心做事。”
“臣以残缺之身入宫,在宫中受尽排挤,得幸能为孝和太后典膳(朱由校生母),太后为人宽容敦厚,对奴婢善待有加。
又让奴婢贴身服侍于陛下左右,正如陛下所言,奴婢看着陛下长大,因此不敢居功,只求为陛下办事,万死莫辞。”
魏忠贤听完立刻跪倒在地,出声啜泣道。
朱由校闻言不免有些动容,就事实来看,魏忠贤能不惜得罪这么多人为自己办事,且办事效率颇高。不管他在历史上如何,至少现在对自己是有用之人,必须保他。
“是呀,小时候确实你受母后之命,服侍朕左右,朕每次想起不禁感慨。
那时候母后不被重视,宫中的人也是看碟下菜,亏待我等,你管膳食,也常偷偷给朕带糕点瓜果,有些时候饿的不行,吃着你的糕点度日。
朕还记得小时候喜欢玩些木匠活,朕还小,你怕工具尖锐锋利伤人,亲自给朕制作了套小工具,现在虽然不玩了,但还在乾清宫放着呢。每次看到总是会想起你。”
魏忠贤此时早已泣不成声。
对于他这种人把皇帝从小照顾到大的宦官来说,对皇帝已经不再是效忠,还掺杂着一点亲情了。如果皇帝不记那也没啥。如果皇帝记着了,那他定也感激涕零。
朱由校俯下身把他扶了起来,恩威并施,才是驭下之道。
“朕知道这两件事甚难,不用怕,以前你照顾朕,这次朕庇佑你,朕就是你的后台。”
皇上的知己话此时让魏忠贤暖心不已。
“万岁爷如此对奴婢,奴婢定效死以报陛下!”
听完如此,朱由校转头对跟在后面的汪伯雨招了招手。
汪伯雨连忙哈着腰走了过来。刚刚朱由校与魏忠贤的言语,他也听了个大概。
越听越心惊,如果继续查下去,怕不是要在宫中兴起大狱了。
心中也不免侥幸,经过今天一事,他跟魏忠贤的关系更加稳固,自己未尝不可脱身。
“这段时间把马匹准备着,朕随时过来骑马,可听清楚了。”
汪伯雨不由瞥了一眼魏忠贤,看他低头没有表示,满脸笑容道:
“这些御马有幸入了万岁爷您的眼,那奴婢可得把这些御马伺候好咯,现在他们可比奴婢们金贵多了。”
“汪公公,这你就想差了,依我看这御马再金贵,也没有御马监中的人金贵呐。”
魏忠贤突然插嘴,打断了汪伯雨的表态。
“哦,魏公公所言何解?”
汪伯雨顺势问到。
魏忠贤却不回他,走到朱由校身边。
“陛下,奴婢刚才所言之事,您也知晓,恕奴婢多嘴,现在宫城乃至皇城局势混乱,
早在万历四十三年,便有“梃击案”,区区草民竟可入宫行刺。而现在彻查宫中贪腐再加京营冒占一事牵扯宦官甚多。
如果这些人对奴才发泄那也就罢了,就怕怕有些奴才猪油蒙了心,心生怨恨,铤而走险也未可知。”
朱由校听到此话,也明白魏忠贤什么意思了。他的担心确实有必要,不要觉得是皇帝就一定安全,世宗就差点被宫女给弄死,“梃击案”中的平民张差,差点把当时为太子的光宗弄死。
特别是彻查京营一事,不仅查宦官,还要查勋贵,反弹怕很大,不可不担心。
汪伯雨听到此事就明白刚才魏忠贤所说御马监人金贵的意思了。
知道此时是得到皇上信任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心中一横!
“就是呀,万岁爷,此事不可不察,民间有句话‘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魏公公还好,就怕有些人铤而走险。
昔日汉孝武帝曾以整顿狩猎为名整顿军武,武宗在时也曾在豹房练兵。
不如就让奴婢这几日从四卫勇士等营抽选精干,让您随时检阅编练。”
此事在魏忠贤第一次提议时,朱由校其实心中也有意动,虽然不能亲征啥的。但偶尔在里草栏场编练玩玩也是可以的,只是当时心想还太早,怕文官反对,想再等等定夺。
但经魏忠贤这么一分析,他心中更加意动。
想了片刻,下定了决心,文官骂就骂吧,到时候好好说说,承诺不耽误政事就行了。
不过要用哪些人,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如此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四卫勇士等营情况我也是知道的,兵贵在精不在多,不要太多,先选用聪明精干,会读书识字的三四十人即可。后面再慢慢增加。”
汪伯雨闻言大喜,连忙应承下来。
魏忠贤闻言正要说什么,此事就见里草栏场外一片嘈杂声。不多时就有个小宦官一路小跑进来,跪在朱由校面前。
“万岁爷,外面司礼监派人来禀报,说王安大人嘱咐过来说现在已过午时了,日讲官孙大人已经在文华殿等待陛下。还请陛下不要忘了时辰。”
朱由校现在才注意到刚才骑马加问话时间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朕不跟你们说了,日讲刚开始没几天,朕也不能无故拖延,刚才嘱咐你们的事情,记得办好,朕还会再来。”
随后就专门嘱咐魏忠贤。
“你以后不用怕别人阻拦,随时可以来见朕,贪墨跟京营两事好好办,朕看在眼里!”
“谢陛下皇恩。”
朱由校也赶紧朝栏场外走去,出了栏场,就见司礼监秉笔太监邹义已带人恭候了。
他身后还有何宁张昶二人,只是他们脸色有淤血印,估计刚才被邹义好生教训了一顿。
司礼监以“掌印太监”为首,下设“秉笔太监”数人。
朱由校即位后,“掌印太监”一直空缺,他就想让王安担任,但王安一直有推辞,就让他暂代其事,服侍自己左右。
邹义也是秉笔太监,光宗继位,让他兼东厂提督太监,但没多久,朱由校就把东厂的差事交给了魏忠贤。
现在王安派他过来,估计是知道了魏忠贤也在这。
“万岁爷,何宁二人是何居心,怎能让您私自出了宫城,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该当何罪呀。”
邹义此人神宗朝时就在司礼监任职,现在七十多岁,年事已高,资历老成,因此也很敢向朱由校进言。
第四十章 宦官间的对抗与平衡
朱由校知道私自出宫确实不好。
“大伴的担忧朕知晓,这里是皇城内,不怕有人图谋不轨,朕放心的很,现在不也没事嘛。”
邹义还想进言,但朱由校摆手制止,随后看向何宁二人。
“这两个人也是尽心用事,此事是朕坚持要出去的,跟他们无关,切不可责罚他们。”
邹义看了他们一眼。
“万岁爷仁慈,今日便饶了他们,只是以后陛下出宫可提前知晓一声,带好侍卫,也可保护周全。”
朱由校点头表示知晓了,随后就上了龙撵,赶赴文华殿上课去了。
邹义却没有走,等待魏忠贤与汪伯雨两人出来。
他们三人品衔之间还有差距,魏忠贤身为东厂提督为二品,其余两人为三品。但邹义的资格比他们老的多,因此三人只是拱手而已。
“魏公公,汪公公,万岁爷今日心血来潮御马监骑马,幸亏有你们贴身侍奉,不然有什么闪失,我们这做奴婢的担待不起。”
魏忠贤二人拱手,一脸严肃道:
“邹公公所言甚是,陛下乃我等主子,我等定尽心竭力,不敢万岁爷出一点意外。”
“有这份心就是好的。”
随后便上下打量了下魏忠贤,他之前也曾听过此人,只知道他曾从小侍奉朱由校,后因勾结魏朝,被朱由校渐渐疏远。现在又重新被重用,就是所做的事闹得宫里人心惶惶。
“魏公公,你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上来就这么大的阵仗,定要尽心用事,及万一不好收场那就麻烦了。”
邹义在宫中这么久,宫中那点肮脏事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但他也不沾染其中,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就跟他会明哲保身有关。
但他的许多干儿孙们却牵扯贪墨与京营之事中,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向他求情搭救,让他烦躁不已。
现在他年事已高,提督东厂一职也被朱由校给了魏忠贤。
虽为司礼监禀笔太监,却早有退养之心,与魏忠贤也并不相识,也有心无力。
魏忠贤不接他的话,态度不卑不亢。
“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照吩咐做就是了,其他的一律不管。”
看他油盐不进,邹义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也不多言语,拱手告退。
“魏公公,何必跟着这老东西虚与委蛇,到时候把他的干儿子抓起来,多加审讯,就不行什么事都没干过,定会把这老东西也供出来。”
“扳倒他容易,但扳他后面的人却不容易。”
魏忠贤摇了摇头,略有所指。
汪伯雨也瞬间明了,这个人就是王安,王安与邹义素来相善。如果打压邹义,王安必定会保他。
现在他跟魏忠贤是一条船上,也知道王安也对魏忠贤不满,心中也开始为其打算。
“魏公公,提督东厂以前一直是秉笔太监担任,皇帝突然让你去做,但却没有让你去司礼监。可以算是名不正言不顺,此事不可不早做谋划。”
魏忠贤也明白其中关系,未入司礼监却提督东厂,会被人诟病,不然怎么能跟王安抗衡。
但皇帝一直没有表示,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做出成绩给朱由校看。
“此事不急,现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空缺,王安只是暂代,禀笔太监也少,只有王安跟邹义两人,这两人年老。只有咋家作出成绩,进入司礼监也未尝不可。”
汪伯雨见状深表认同,他也希望魏忠贤赶紧入司礼监,只要魏忠贤进去,到时候他也未尝没有机会。
······
里草栏场距离文华殿不远,等他到后,孙承宗已等候多时了。
朱由校自然是赔罪不已,孙承宗虽已知晓缘由,但没说什么,行礼过后,开始讲课。
还是上《史记》,孙承宗也是引经据典,提及了好多秦二世与赵高的事情。
让朱由校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也不好说什么,听得做如针毡,下课后也没提问了,就摆驾回宫了。
待回了乾清宫。已到申时,按照这惯例他应该休息娱乐一会,但在骑马加日讲上课,导致现在还未吃午饭。
王安也早让乾清宫准备好了膳食,等朱由校一回来,便立刻安排上了,朱由校今天运动量大,也确实饿坏了。
明代皇帝的宫膳极为丰富,皇帝每顿饭米面食、肉食、汤品加起来就有四五十种。他即位以后,便觉得太多,于是把平日每顿种类减少到了十多种。就这一个人也吃不完。
不过做的确实好吃,他最喜欢一道菜就是海鲜大杂烩:就是把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及笋鸡脯,又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共烩一处。
这菜刚上来时候,他看到这些海鲜,鸡鸭鱼肉烩在一起,觉得嘌呤高的很,一直不想吃,没想到一尝味道十分鲜美,百吃不厌。
现在只能规定自己不要每天都吃。
简单用完膳食,漱口洗漱后。接着擦完手的毛巾交给服侍的宦官。
吃足饭饱,他便想走着消消食,这次王安却不敢让他单独走着,随身跟着他出了乾清宫。
现今已是农历十月,开始入冬了,内侍也开始在乾清宫烧地炕了。
但室外依旧寒冷,冷风刮在连上已开始有些刺骨了。
王安身体不好,多病,没走几步,被风吹着俨然有点难受了。
“咳咳咳····”
朱由校闻言转过身去,便看见王安咳嗽不止,连忙走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大伴,外面天气冷,你就不要出来了,吹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随后就嘱咐后面的宦官把王安搀回去。
“咳咳咳······陛下,奴婢身子弱,看来不能多在外面待了,刚刚内阁送过来万历四十七年进士以及职位的名单,奴婢给您放到暖阁中了。”
“大伴有心了,朕知道了,回去会看的,你赶紧回去,休养身体要紧。”
朱由校也不愿让他多言,连忙应承下来。
王安走了以后,朱由校又在外面转了会。
刚才他早已做好被王安劝说的准备,但没想到王安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尽心服侍。这让他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朱由校一直对王安十分敬重。
此人为人正直,作为光宗的内侍,一直保护时为皇太子的光宗朱常洛,使其不被郑贵妃陷害,自己被李选侍控制的时候,也是他提前通知群臣搭救自己,有拥戴之功。
即位后朱由校也想让王安担任掌印太监,他以身体多病为由推辞,同时一直照顾朱由校左右。
所以他才会对王安信任有加,即使魏忠贤暗中所指说王安打压他,他也不愿接话。
今天魏忠贤所言,让他对魏忠贤更加信任了。
但哪怕信任,在他心里,也不想让魏忠贤以后一家独大,必须有所平衡,所以哪怕王安身体不舒服,自己也要重用他。
直到他刚才王安咳嗽的样子,内心也有了担忧。
即使自己不让王安退养,那王安身体能抗的住吗?除了王安以外还有谁有能力在以后抗衡魏忠贤,邹义吗?他也快八十了,估计也快要退养了。
必须找到新的得力宦官!这是朱由校当前内心最迫切的想法。
第四十一章 人才居然这么多?
朱由校在外走了会,想来想去觉得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先如此用着,待以后再做打算。
回到乾清宫暖阁,屋内的火盆与炕早已烧起来了,伺候的奴才立马从朱由校的手里接过冷掉的暖婆子重新换了一个递过去,生怕朱由校受着凉。与外面相比,屋内明亮又暖烘烘的可是舒服了,窝着睡一觉简直是人间美事。
冬季屋内暖热但干燥,吩咐旁边人倒杯茶水解渴。递过来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咳..咳..咳,怎么这么烫!”
以前都是王安服侍,他对朱由校的饮食起居服侍低最为贴心周到,每次的茶水吃食更是用心常备着的。
他刚刚身体不适休息去了,不然见此情景又会斥声责骂这些狗奴才伺候的如此粗心大意。
递茶的小宦官吓得脸色煞白、惶恐不已,立刻跪下连磕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万岁爷恕罪!”
“算了,算了,以后茶水水温七分烫就行了。平身吧!”
“奴婢谨记,往后一定注意,谢陛下恕奴才的罪。”
这时朱由校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用惯了、顺了手的人和东西不说知心还可贵呀。
服侍的小宦官早已把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名单的那份题本准备好。等朱由校上了卧榻伺候他裹上了金丝软棉被,才麻溜的把折子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拿过来,打开仔细翻阅着。不看不要紧,居然惊喜的发现里面居然有好几个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
明清时期,进士榜单分为三甲。
一甲只取三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取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取若干,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三人,庄际昌、孔贞运、陈子壮。朱由校有印象的便是陈子壮,后世矢志抗清,是“岭南三忠”之一。后世还在广州去过他的纪念馆呢。
二甲一共六十四人,粗略一看,有个人后世听过的。马士英?这不是南明弘光朝的奸臣嘛,只不过这个奸臣也是有气节,屡次抗清,最后不屈而死。
三甲有二百七十五名,由于名字众多,他只粗略过了一下名单,里面有两个人名让他眼前一亮。
袁崇焕与孙传庭居然都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
袁崇焕这人就不用说了,虽然后世争议极大。袁崇焕无疑是有能力的,麾下聚一时之良将,宁远据后金于城下,五年复辽虽是空话,但坐镇辽东确有效果。取得了宁远大捷与宁锦大捷,还是有些能力的。
至于孙传庭这人他也是如雷贯耳。他的“传庭死而明亡矣。”受后世人敬仰赞许其气节。
历史上这个人的确是个全才,有战略意识,敢于任事,能够做到有限动员下的足兵足粮。
明末用兵,第一要紧的就是粮饷,孙传庭巡抚陕西,刚到任时,西安四卫竟然凑不出1200名守城门的兵,于是他在各级设有清军官员,如清理兵源和屯田的御史,严格督察落实。
当地屯田早就被地主勋贵官员瓜分完了,但他毫不畏惧,打击权贵,彻查私占屯田与吃空饷现象。
最后清理出营兵9338名,修工兵2517名,并分营训练。
之前西安四卫拿不出巡抚直辖部队1200人的军饷,经过他清军,清田,三卫就清理出了145242两银子,右卫清理出麦米豆13556石,够一万战斗部队的薪饷了。
“金盈於帑,粟充於庾,目前可支繁匮之军兴,在后日可禆富强之永计。”
“必军粮渐如原额,乃能渐复先朝富强之盛。”
朱由校在后世时看到就深表赞同,有钱才有强兵嘛,士兵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
重要的是他敢于对士绅地主下狠手。而现在京畿屯田不就是需要这样敢于跟权贵作斗争的人嘛。
想到这里他就在袁崇焕跟孙传庭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有了这一次惊喜发现,他兴致大增,于是让侍奉的太监把再上一届即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名单拿过来。
由于年份相近,翻找起来容易,这份名单也很快也就送到了朱由校的手上。翻阅过后,果然发现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洪承畴。
他这人虽后世投降皇太极,但屡次击败李自成,松锦之战虽然失败,但也是因为被崇祯帝坑了才败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于是朱由校又在洪承畴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这三人的发现也是让朱由校激动、振奋不已,既然他们是这几年的进士,那其他人诸如卢象升等估计也会在近期科举中中举。
他也感慨,果然朱由校的开局比崇祯皇帝朱由检要好千万倍,起码握在手里的牌是好牌啊!
辽东局势尚未崩坏,东南战事还未起,自己的内帑还很充裕。现在朝廷内虽有党争,但也是能人辈出,并都锐意进取,想要改革。
而朝廷还有袁崇焕、孙传庭、洪承畴、卢象升等如此优秀的储备人才,真是激励且坚定了朱由校以后要走的路。这些都是身经百战,大浪淘沙过后的人,自己只要把这些人用对,何愁救不了大明!
但对于这三人他不准备现在全都重用,拔苗助长不可取。让他们先按照历史的轨迹发展也好。待自己想到绝佳用处,再提拔也不迟。
只有一人除外,这人便是孙传庭。
现今要在京畿屯田,势必清理一些军屯才有地可用,这定会触犯本地地主与勋贵的利益。
而孙传庭在陕西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他如今初入官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魄力。
不过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
心中有了计较后,便让人把进士名单题本收拾起来。
今天做事甚多,也给他添了许多烦恼。但至少很多事按计划推动着做了,并成效显著。
魏忠贤追赃效果显著,郑养性与魏朝缴纳脏银将近一百三十万两。正好可以填补这次宣慰辽东的花费。
未来还有陈林泉,陈邦彦与陈永寿以及宫中其他赃款还未追缴,未来可期呀。
至于魏忠贤,汪伯雨等人建议的编练四卫勇士等营,他更在意的是希望从四卫勇士营中选一些得自己信任的人才。
所以他要求的人数很少,得是聪明精干、会读书识字的人。如果有真才实干的,以后外放为将也是不是不行。
第四十二章 屯田与海运
昨天心血来潮的骑马,让朱由校第二天醒来时,觉得大腿内侧还疼的厉害。
用过早膳,出去走了会,他便回到乾清宫暖阁开始一天的办公生活。
接过递过来的题本目录,朱由校发现王安把服侍的宦官换了。
于是饶有兴趣的问:
“怎么换了你们两个服侍呀?”
王安把何宁跟张昶两个人调过来,在自己当差服侍,他们二人脸上的血红印也都不见了。
“回禀万岁爷,多亏您替我们说话,老祖宗回去没有责罚我们,只是说让奴婢们以后不可鲁莽,一定要以万岁爷为重。”
何宁机灵,立马跪下回答道。
昨天他是最惶恐的,去御马监骑马就是他提出的,也被邹义教训过,因此回去后唯恐会被王安责罚,没有想到王安也没说什么。
“没事,本来昨天是我让你们说的,也让你们一路跟着我。
正所谓同患难,共进退,当然要为你们说话,你们办的不错,以后你们就在朕旁边当差即可。”
朱由校笑道。何宁圆滑,张昶老实忠厚,朱由校对二人还是比较满意。
二人闻言大喜,连忙跪下拜谢。朱由校也不多言,就让他们退下随时服侍。
·······
翻开题本目录,立马看到内阁关于屯田与海运的题本,让他瞬间来了兴趣。
屯田跟海运是他一直心中记挂的,如果做好,在其他地区推行也不是不可以,所以这个头要开好。
翻开题本,粗略看了一遍,就发现刘一燝这个人心细,知道自己对许多政策源流不了解,所以把写的很清楚,洋洋洒洒十几页。
据内阁题本所言,辽东屯田一事,虽然熊廷弼与孙承宗等早有建议,但内阁也有谋划。只辽东战事不断再加上没钱,就将此事搁置了。
现在皇帝既然要做,那就从内阁发文,让熊廷弼在广宁、辽南一带谋划此事,朝廷可以给拨款与种子工具就行,就是其中花费,朝廷已经没有额外的钱了,需要另带拨款。
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要办事很容易,打钱!
辽东的事好办,但京畿屯田的事就是有钱也不容易办。
京畿屯田有两难,一是京畿卫所原本都有军屯,现在早已破坏,许多军户要么流亡,要么军田被上官占用,要清理起来极难。
二是京畿自迁都以来人员越发密集,可耕种土地也越来越少。如果要屯田,要不就要重新清理军屯,要么就买地或者开垦一些土地贫瘠的荒地与盐碱地才行。
特别是清理军屯一事,牵扯众多,因此内阁建议在京畿屯田一事,本是蓟辽总督专管。现今蓟辽总督空缺,可选任朝廷重臣为蓟辽总督,负责此事,内阁推举的是吏部左侍郎邹元标。
这让朱由校不得不思考,蓟辽总督权责深甚重,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抚,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
邹元标是东林党元老,这个人性格刚直,不畏权贵,既然由刘一燝推荐,那说明他们对此事也早有打算。
选用邹元标不是不可以,但东林党人素与熊廷弼不合,万一邹元标与熊廷弼不对付,相互掣肘,这样对辽东战事不利,那就不好了,历史上就是如此。
但蓟辽总督又不能不设置,他想了下,不如专设辽东总督,由熊廷弼担任。
就让邹元标总督京畿,负责屯田与清理军屯一事,这样就不会相互干涉了。
京畿屯田的事有了计较。
下面就是海运的事了,海运的是其实比较难办,不是派一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
原本朱由校计划是在天津卫与登莱等兴建水师,从海上运粮到辽东,以减少损耗,同时还可以登莱等地接济辽南。
这一计划其实朝廷早有筹划。现实的情况是现在天津卫特别是登莱等地,由于多年海禁,现在无人以及船可用。
嘉靖时期,为了防止倭寇,在登辽间开始执行严格的海禁政策,官方采取坚壁清野措施,将山东登莱各岛全部招抚荡平,严格限制民间渔船数量,其余船只全部劈毁。商贩船通行禁止,寸板不许下海,严督沿海官军往来巡哨。
直到万历四十六年,萨尔浒战败后,建虏攻陷抚顺,而辽东仓储粮草已经不足二十万石。
户科给事中官应震(楚党领袖)对辽东军饷情况表示担忧,上书建议从一水之隔的青州、登州、莱州三府向辽东转运粮饷。当时内阁方从哲也很快得到批准这一题本。
但由于长期以来停罢海运,登莱一带的人已是“人不习海久矣”,登辽海道封闭时间太久,原有官方运输体系破坏殆尽,各地商人畏惧战乱。
“视辽如刀山剑林,视浮海渡辽如扬汤燖毛。”把去渡海辽东当做上刀山,热水拔毛一般,都不愿前往辽东运粮。导致重开海运之后,一时间竟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海运初兴,船无一只,水手无一人。渐至深秋,海洋难渡,因出示招募,不论官吏军民,凡能雇觅海船者,即差官押银与彼同往。”哪怕出重金悬赏,也是没船没人。
自重开登辽海道到现在将近两年,海运人船才紧缺的情况才好转了一点,现在仍然不够。
所以内阁建议可以在登莱设巡抚,总管登莱水师建设、海运以及接济辽南等事。
这个朱由校自无不可,历史上明年朝廷也设置了登莱巡抚。关于人选,内阁推举的便是太常寺少卿官应震。
看到这里也明白,这应该是东林与齐楚浙党之间的利益交换,蓟辽总督、莱登巡抚各一个。
他思考片刻,官应震这人还行,神宗对他青睐有加,认为他“此人敢尽言,任怨。”又首次提出登莱海运一事,可见是有能力的。
现在齐楚浙党一体,登莱在山东,让官应震担任登莱巡抚,可以借力于齐党在山东的关系网。同时莱登巡抚负责海运与接济辽南,熊廷弼是楚党之人,官应震也不会与熊廷弼相互掣肘。
第四十三章 钱!钱!钱!
如此想来,他就打算让官应震担任登莱巡抚,让齐楚浙党与东林实现平衡,不一家独大。
当然如果官应震没有真才实干,在其任上做的不行。那就不要怨自己没有给他们机会了。
此事确定后,海运的事定了一半。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便是天津卫。
对于这件事,内阁也有打算。
明永乐二年(1404年),成祖在直沽设立了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并在三岔河口的西南修建了卫城。每卫有驻军5600人。目的在于保护北京安全,以及保证漕粮储存、运输的正常进行。
天津离北京最近,成为建立周转粮仓的必选之地。于是在小直沽尹儿湾城(今天津市北辰区运河边上)建了百万仓,仅守护的卫兵就有一万多人。卫城筑好后,天津城内也建了粮仓,其中就包括“三仓”,即天津卫的大运仓、天津左卫的大盈仓、天津右卫的广备仓。
每年经过天津运往北京的漕粮有五六百万石之多。为了加强对漕运的管理,天津卫还设立了户部分司,这时的天津已经成为首都的粮食储备基地。
因此能在天津卫修建水师,经过水路把京师的漕粮、饷银、军械火炮运往辽东,不仅损耗低,速度还更快,远比陆路划算。这个提议其实朝廷内部也有公论,但就是没有推行。
为啥没做?最主要原因就是反对声音大和没钱。
永乐以来,从京师到辽东就两条道路,一条是出山海关的陆道,一条就是从天津或者登莱的海道。自实行海禁后,现在只剩下出山海关的陆道,每年商旅通行,粮草饷银运输,草原贸易,这条道不知养活了周边多少人。
虽然自隆庆开关后,朝廷逐步解除了对于海禁的限制,但每次有人提议天津开通海道。就会遭到大量反对,但现在辽事紧急,如果再提议开通,阻力会少很多。
同时新建水师还要钱,朝廷的钱早就捉襟见肘,每次筹措辽饷都要拆东墙补西墙才行。如果要开通海道,新修水师,朝廷早已经没钱了。
不过既然朱由校说了,内阁也是很乐意做的。
看到这里朱由校也明白其中缘由了。
在王朝后期,做任何事情都会触碰到利益集团,让他们出点血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这个朱由校并不怕,自己认定的事如果有谁敢反对,他可不介意也让他们好好出点血。
但是钱的事情,就让他为难了。
他知道内阁是盯着自己这点钱袋子,想趁着自己想做事,连忙把他们想做却不能做的事给办了。
但现在辽东屯田要钱,京畿屯田要钱、登莱、天津建水师开海运也要钱!
这才没几天,京营改编、铸造火炮、辽东大战、西南叛乱等等,花的银子未来定会如水一样哗哗流。
神宗给他留座金山也不够用!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的来气。
搞钱,必须要搞钱!
这也是他继位以后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
一个王朝最重要的便是对资源的掌控力与社会资源的组织能力。而明朝呢,经济十分发达,现在江南都资本主义萌芽了。明朝后期,流入的白银多达两三亿两,商品经济高度发达。
而朝廷呢?穷的要死,去年收入各种加起来共有一千四百六十一万两。其中给内帑六百万两(各种物资折算成白银)。朝廷能用的就是八百多万两,辽饷一年五百二十多万。
能用的钱只有三百万左右,这还要支付九边饷银、朝廷俸禄等,年年拖欠,年年不够用。怪不得盯着自己内帑。再这样下去,内帑也不够用了。
“来人!”
“奴婢在,万岁爷有什么吩咐?”何宁一直守在暖阁门口,随叫随到。
“去内阁看看刘一燝他们在不在,在的话把他们三人叫来,朕有事情跟他们商讨。”
“奴婢这就去办。”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朱由校也伸展了下手脚,张昶这时也悄声地走了进来,给朱由校换了茶水。拿起抿了一口,可能王安特意嘱咐过了,水温合适。
没过一会,殿外来报,刘一燝等人求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平身,张昶,赐座。”
随后就把那份内阁的奏疏交给了他们。
“你们这份奏疏,朕看了,内阁的提议朕觉得可行,就让官应震担任登莱巡抚,总管登莱水师建设、海运以及接济辽南等事。
至于蓟辽总督,让邹元标担任也是可行的,但现在辽东战事频频,让蓟辽总督管辖辽东之事,朕觉得已不合适了,所以想将二者拆分为京畿总督与辽东总督。
京畿总督让邹应元担任,节制顺天、保定、二抚,蓟州、昌平、保定三镇,辽东总督让熊廷弼担任,节制辽东。二者分管,互不干涉,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刘一燝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陛下,辽东战事紧急,专设总督一职直辖辽东,一统辽东战事,自是可行。”
沈灌觉得自是可行,当刘一燝等人建议选任出蓟辽总督和登莱巡抚人选时,他就知道齐楚浙党必须争一个,蓟辽总督权责重大,怕东林不肯退让,于是就提议官应震为登莱巡抚。
但对于刘一燝等人来说,皇帝把蓟辽总督变成了京畿总督,权责虽小了,但还是东林的人担任,未尝不可接受。
朱由校看他们都接受,也不想再多言语,就直接把题本要过来批红了。
“那就好,此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两个事情需要跟你们商议下。
一个事比较简单,就是在天津卫编练水师,开通去辽东海道。不管现在花多少钱,但对于朝廷是百利而无一害,所以这事必须要做。
朕觉得天津卫离北京最近,拱卫京师又连接漕运,是京畿通衢之地,是个交通要地,我朝也曾在此地设官、设衙,建学。
但如果以后开辟辽东海道,此地的重要性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依朕之见此地可升卫为府,设天津府,设巡抚管辖。诸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