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新的骑兵战术
“什么,还不成功?”
谷里县城内,何仲蔚一边听着属下的汇报,一边左右踱步,看样子心情甚是烦躁。
“这蒋璘倒是撑得住气,每日只走二十里,摆明了就不想被埋伏,真的也太小心了。”
“总兵大人说的是,原本末将看其先锋是振武军的勇毅营,就是那日在陆广县城大败我军的人马。他们之前首战初胜,怎么也有求战之心啊。
但没想到这屡次诱敌,他们都甚是撑得住气,从来不盲目追讨我军。并且他们每日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就开始扎营,晚上也守备森严,我们根本没有偷袭的机会。”
房间里一个身着盔甲的参将看着何仲蔚的疑惑,也顺势吐槽起来。
这官军行军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让他们根本无从下手,根本阻拦不得。
何仲蔚听到这个话,就觉得此仗更加难打了。
自从陆广兵败以后,他便向织金关求援,罗甸王安邦彦之子安武功也知道朝廷来者不善,特地派遣两万精兵给他,让他能抵挡住振武军的进攻。
但何仲蔚心里很清楚,当时陆广大败,他的六千精锐碰到三千官军精锐就已经打不过,一触即溃。
现在官军精锐尽出,不仅仅有火器,听说后面还有在辽东大显神威的克虏炮。如果真要硬碰硬打起来,那真的是没有任何机会。
因此他思前想后,只能依托地利了,这贵州本就多山如聚,官道多建在这两山之间,因此很容易设兵埋伏。
但没想到对面的官军却如此狡猾,每日行军二十里,每天早早扎营,行军前广撒斥候,根本不给他们埋伏的机会。如果再这样下去,再过三四天就要到谷里县了。
“这官军不仅行动缓慢,还是沿路的村寨恩威并施。根据逃回来的村民说,只要怀疑跟安家有染,不愿归顺朝廷、不提供粮草的,一律屠村灭寨,不留活口以示警戒,但如果依附朝廷者,则多给赏赐。
原本这些村寨还不甚在意,念及罗甸王的恩德,经常向我军汇报官军情报。但没想到官军竟然如此狠毒,五天灭了三个村寨,现在那些村寨人心惶惶,二十一个村寨中,目前也只有两个敢跟我们递交官军行踪。”
何仲蔚闻言对着桌子猛地一拍,咬牙切齿的说道:
“真的是欺人太甚!”
“总兵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这官军是笃定不跟我们野战,唯恐遭我们偷袭。”
房间内的其他将领闻言也甚是无奈,自从陆广大败后,他们对官军有些心生惧怕,现在偷袭不成,难道也正面迎敌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官军有火器之利,如果出兵迎敌,怕是敌不过的。而现在偷袭又是不成,为今之计,看来只能据城而守,深挖壕沟。
官军大军深入,补给困难,就算官军有鸟铳之利也会被大大抵消,无法发挥其作用。只要守上些时日,等世子从织金关率军来援,里应外合,或许还有胜算。”
众将闻言也默然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挡住朝廷的大军。
正如何仲蔚所说,官军正在缓慢行军,这种打呆仗,结硬寨的办法虽然让行军速度慢了不少,但也有其好处,便不容易被偷袭。
于是在后面几日,叛军也放弃了引诱偷袭的策略,振武军的速度也略快了不少,不到三日,就沿着官道走出群山,一块较为平整的平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蒋璘等人闻言也早早率领黄得功等各营参将前去视察。
这一片平原从远处望去,地上还绿草如茵,不少房屋建在道路两旁,房屋后面则是已经收割完的稻田。
如果放在平日里这绝对是一处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只是可惜遇到了贼兵作乱。
何仲蔚为了不给官军留补给,把城外百姓尽数迁移到城内,能带走的尽数带走,不能带走的全数烧毁,平原上烽烟四起,一片乱象。
如果纵目望去,就见一座周围一里左右的县城坐落其中,周围深一人许的堑壕,堑底插有尖木,城墙上也堆积了垒木滚石等物,看来是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这谷里县本就是龙场九驿之一,只不过此地土地较为开阔适合农垦,因此废驿设县。没想到今日居然被叛军所据,怕又是一场恶战。”
秦翼明站在蒋璘身旁,怕蒋璘对谷里县不熟悉,因此详细介绍起来。
“来的路上听周边村寨的人说,上月从织金关来了许多兵卒,想必便是从那边来的援军,现在又见这般阵仗,看来是要据城固守了。”
勇卫营参将李嗣武见对面城中人口攒动,想必也是在观察他们,也出言分析起来。
“呵呵,据城固守?叛军倒是想的好,可惜遇到了我们,今日就让安氏瞧瞧我大军的厉害。”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如果是半个月前,秦翼明也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自从见到振武军接近百门克虏炮后,他就明白这谷里县就是城再高也没用,完全是螳臂当车。
“派出游骑警戒,准备扎营。”
蒋璘听着众人发言,默不作声地点点头,随后一摆手让众人赶紧动起来。这一战可以说是振武军出兵南下以来的第一次大战,绝对不能有失。
“得命!”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敢怠慢,随后扭转马头,回到各营中开始嘱咐朝谷里县方向开拔。
数十骑兵从振武军队伍内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朝谷里县方向疾驰而来,等到了一百丈左右就径直停下。
一边望向城墙望去想看看叛军的反应,一边用力大喊起来。
“城中的叛军听着,我等乃是陛下钦点的京营振武军。安邦彦不尊朝命,欲学播州谋反,今奉皇命特来剿灭之。但陛下有好生之德,不想多遭屠戮,因此特意招降尔等,只要开城投降,一律既往不咎,否则等城破之时,勿预言之不预也。”
“真的是聒噪,给我放箭。”
何仲蔚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叫喊的官军,当即就要放箭,虽然射不着,但绝对不能让他们扰乱军心。
“哈哈哈,连箭都射不着,真的是没本事。你们真的如乌龟一样,打又打不过,只能龟缩在城中。就这还想谋反,这安邦彦真的是想要水西安氏灭族。”
看见城中射来的弓箭嗖嗖嗖在自己面前倒下,振武军的骑兵顿时浑然大笑,更加肆意嘲讽起来。
“呵呵,果真是软蛋,连箭都射不到,真的是缩头乌龟。”
“快叫你们总兵何仲蔚束手就擒,我们大人说了,只要俘虏他而来,直接封参将。”
“一群软蛋。”
······
而在其身后,振武军也缓缓在距离谷里县两里处停下来,按照蒋璘军令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何仲蔚看着城外叫嚣着的官军,脸色越来越冷,用手用力一拍城墙,对着身后众人喊道:
“真的是欺我无人,你们谁敢出城教训下这帮人。”
看着城外肆意辱骂的骑兵,何仲蔚身后的将领也受不了,现在听何仲蔚这般问询,立马就有人请战。
“末将愿意率人前往。”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游击马武,此人也是汉人军户出身,因武艺勇猛,所以被何仲蔚重金招揽。
“好,我给你五十亲兵,都是骑术一等一的好手,定要让他们好看。但是他们身后便是振武军,莫要追的太远。”
“请大人放心,官军这般欺我无人,我定要让他们瞧瞧谁是狗熊,谁是好汉。”
马武闻言便向何仲蔚躬身行礼,随后就径直往城下走去,准备纠集人马出城。
没过一会谷里县西门缓缓打开,马武从带着一众骑兵从城门鱼贯而出,随后调转马头朝南门走去。
南门的明军骑兵早就听到了叛军的动向,见马武居然带人马从西门出来,立马耻笑起来,并且更加大声的喊道:
“哈哈哈,连个南门都不敢开,居然开西门。这是怕我等直接破城而入啊。”
“今日就让尔等见识下我等的厉害。”
这时的马武已经率人来到了城门的西南角,官军见状当即从马鞍处早就准备好的鸟铳,点好火绳后就向马武冲过了过来。
他们的鸟铳与普通士卒相比,长度只是他们的一半,甚至更短,就像放大版的手铳,并且数量不少,每个都配备的两三个。
马武见对面的明军居然手持笨重的鸟铳,心中又喜又惊,惊的是使用鸟铳威力很大,而喜的是只要抵挡过一波射击就可了。
“给我冲,只要近身官军自溃!”
马武自持有城墙守军放箭的优势,只要官军骑兵进入射程,城墙上自有箭雨接踵而至。
因此他见冲来的官军也不惧怕,当即猛踢马腹,也朝官军冲了过去。
一百丈的距离很短,二者速度相同,几个呼吸就能清晰地看到对方。
但就在电闪火石之间,马武就见对面的官军骑兵猛地调转马头,一边让马匹朝左边转去,不跟他们接白刃战,一边去拿出火绳快要燃烧殆尽的鸟铳,瞄准他们。
他见状顿时暗叫不好,立马大喊道:
“小心!”
可是话音未落,就听见“嘭!嘭!嘭!···”,接连不断的鸟铳声从猛然转向的官军队伍中响起,弹丸从枪管喷涌而出,射向冲来的叛军骑兵。
这么近距离射击,鸟铳的威力和冲击力很大,五十多人的叛军骑兵一个照面就有一半倒地,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根本无力进行冲锋了。
“这是什么战术?”
何仲蔚跟着众人在城墙上全程看着这一场战斗,原本以为还要一阵厮杀。
但没想到官军骑兵根本没想过骑兵对冲,而是先冲刺,随后近距离释放鸟铳后迅速脱敌,这让不由的让何仲蔚等人甚是疑惑。
“去年就听说皇帝整顿京营,裁汰了许多老弱病残。现在一看连武器战法都跟以往不一样了。”
何仲蔚看这战术如此威力,不免喃喃自语起来。这京营以鸟铳为主,听说还有大量克虏炮,现在又有不少战术,他想到这里对于未来的大战也更加悲观了。
“总兵大人,要不要派兵去救马武?”
官军骑兵不接战,只是近距离释放火铳,所以一直进入不了弓箭射程,因此城墙上的众人只能看到马武等人在下面哀号,丝毫没有办法。
但何仲蔚看着对面官军骑兵的动作,缓缓摇头道:
“不用去了,已经没有救了,官军骑兵已经第二次冲锋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对面官军骑兵已经第二轮集结,他们也不装弹,而是拿出别在马鞍旁边的第二把鸟铳,点火后再次冲锋。
噔噔噔的冲锋声再次响起,一轮就被打懵的马武刚刚在亲兵的扶持下艰难上马。
抬头一望就见第二支官军骑兵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嘭!嘭!嘭!”
接连的鸟铳声再次响起,马武见状刚想躲避,但这次就没能像一次那般幸运了。
他刚要转身,就见三朵血花从自己身上溅起,他顿时感到一种巨力把自己往后推,轻易的把他推下马匹。
他看着不断倒地的亲兵,心中就想挣扎起身,但浑身使不上力气,眼皮也愈来愈重,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直至无声。
“哈哈哈,何仲蔚,这就是你们的精兵,真的是笑煞我也,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我告诉你,这战术可是小爷我在京城里草栏场时,陛下亲自发明教于我的。
今日第一次使用就有如此作用,就是天子助我剿灭尔等叛逆!”
看到训练中的战术如此有用,官军骑兵士气大涨。其中一个领头的立马摘下头盔,对着城中的叛军大肆嘲讽起来。
而城墙上的叛军士卒见仗打成这样,原本就不行的士气顿时大跌,再也没有人敢出言回怼了。
何仲蔚见状如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冷哼一声,没有理对面叫嚣的官军,当即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第四百零三章 憋屈的守城战
“报,总兵大人,刚才城中欢呼声是徐时逢率游骑大破出城叛军。当时何仲蔚等人走在城墙上,见到此番景象脸都绿了。”
蒋璘在大帐中就听到城墙方向的喧哗声,于是就叫人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到是如此好消息,于是笑着对一旁的黄得功说道:
“呵呵,果然是里草栏场出来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未战先胜,大涨我军威风,应当好好赏赐。”
徐时逢之前在里草栏场的时候就是黄得功的学生,在编入振武军的时候,便因为骑术第一,选入蒋璘组建的骑兵营。这骑兵营虽然人数与其他营不一样,但里面一等一的好手,实力不容小觑。
“都是陛下训练得力跟总兵大人御下之功。不过现在大战在即,其能大涨我军士气,也算是大功一件。”
蒋璘闻言点点头,于是嘱咐人给徐时逢赏银百两,其他人赏赐各有茶。
阵前交锋只是大战前的前菜,蒋璘虽然高兴但也可以不用说,但水饺黄得功等人背后站的是皇帝呢。
现在京营的基层军官,大多是里草栏场出来的,其对于振武军的战力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哪怕蒋璘也必须要倚靠黄得功等人才行。
接下来的几日,振武军又恢复了之前“打呆仗,结硬寨”的作风。..
按照他们的筹划,他们根本不急着攻打谷里县,也不急着攻城。或者说他们的攻城跟叛军认为的“建塔楼、云梯,蚁附攻城”的方式大不一样。
因此在接下来几日,振武军利用何仲蔚不敢出城来战这一点,开始深挖战壕,修建拒马。
同时让事先招募过来的民夫在其大军营帐外垒土为城。
看着对面逐日渐高的土城,何仲蔚是越来越心惊。
振武军的心思他怎么能不知道,这分明是等土城建好以后,把火炮推上土城,到时候就要对着谷里县城炮击就行了。
并且这土城距离谷里城一百五十余丈,这个距离城中的弓箭以及自家火器根本打不到,但他听说官军克虏炮可以打一里以上,到时候只能被动挨打了。
他见状就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有所动作才行,因此当即命人率精兵出城侵扰。
只是蒋璘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招,每日命武毅营、武卫营轮番看守护卫,还让徐时逢率骑兵警戒。
何仲蔚几次出兵都被轻易打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土垒一日比一日高,最后在十日后,垒到了跟城墙一样的一丈半的高度。
等到十一日的时候,蒋璘就率黄得功等人过来,看着神机营的克虏炮被缓缓推上台垒,振武军的第一次攻城开始了。
“总兵大人,这台垒修建的还是有点小了,我们各自的克虏炮都给拿了过来,外加神机营原本的三十余火炮,足足有八十多门,都要分三批次轮流搬运射击,这也太麻烦了。”
看着二十多门克虏炮被缓缓推上垒台,勇卫营参将李嗣武忍不住吐槽起来,他之前还想着八十多门齐射呢,现在怎么只有二十多门,这个数量也太少了吧。
“呵呵,你以为我不想一起射击?但你们各营的克虏炮都是丙型克虏炮,这种克虏炮野战还行,攻城却差点意思。
并且朝廷把大量威力巨大的甲、乙型克虏炮,都送到了辽东,再加上我等走的匆忙,哪怕神机营也只有二十多门乙、甲型号。因此才采用这种战法,只要上了垒台就可让丙型火炮射向城内。
叛军大军主力都在城中,我就不信三批次轮流不间断进攻,城中能撑到什么时候。”
众人闻言也当即信服,这就是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克虏炮的威力他们是知道的,就看城内的人多,还是他们的炮弹多。
没过一会,第一批二十余门火炮就被搬上了垒台,神机营参将耿当一脸兴奋的跑下来朝蒋璘申请发射。
“这种事情你不用问我,克虏炮我等就是门外汉,一切由你定夺,我只要一个要求,便是绝对不能停,定要叛军见识下我等的厉害。”
“遵命!”
耿当见状当即听命,这可是神机营第一次轰炸,他自然不会怠慢。
闻言就转身对擂台上的属下大喊道:
“准备试射,都给我老子提起精神,谁敢丢人定让谁好看!”
说完蒋璘众人就不再盯着台垒,而是转头望向谷里城,对面的谷里城墙上的守卫也看到了这边的动向,以为他们要轰炸城墙,顿时慌了起来。
“试射八发!”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台垒上响起,这句话如同一个信号,让垒台上操作的炮兵立马动了起来。
伴随着各炮炮长的一声声号令,早已准备万全的炮兵立马动了起来,虽然没有经过实战,但他们的火炮的训练丝毫不缺,装填炮弹,塞火药,插引线,校准等等形容流水、
“嘭”“嘭”“嘭”····
伴随着引线点燃,隆隆炮声在台垒上响起,炮弹伴随着的还有阵阵白烟,就朝谷里县城飞去,五发炮弹越过城墙上直接砸在了县城内,隐隐约约里面的阵阵的叫喊声传来,只有两发炮弹校准没有成功,砸在了城墙之上。
“乙二上调五刻,甲七上调三刻”
看到炮弹偏离,测距官很快就下令调转炮身高度,准备再次试射,没过一会又伴随着“轰轰轰”几声,七发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城内。
“火炮的声音!”
谷里县县衙内,何仲蔚刚刚穿好盔甲准备前往城墙视察,但没想到大堂就听见几声轰隆隆炮声。
“明军开始炮击了,快快,让城中将士注意躲避。”
何仲蔚话音刚落,就听见“嗖”的一声从旁处传来,他来不及反应,就见百米开外的一个商铺起了阵阵烟雾,原来是房顶被城外官军的炮弹砸中了。
这还只是其一,城中其他地方也有被击中的,顿时哀号,抢救声四起,城中也混乱了起来。
“禀总兵大人,是城外官军的炮击,官军在垒台上放了将近二三十门火炮,看样子是要越过城墙,炮击城内,蔡才大人叫小的来嘱咐大人待在城北,官军火炮应该射不到。”
就在何仲蔚招呼众人赶紧救人的时候,南门守将蔡才派人报信的人终于到了。
何仲蔚现在真的是越想越憋屈,他从未有打过这般窝囊的仗,正面对敌别人不跟你冷兵器交战,还未近身就被破敌,军心大乱。
放手吧别人也不攻城,直接用着大炮远距离轰炸。而自己只能被动挨打,连反击都做不到,城中只有十多门佛郎机炮,跟官军的克虏炮比起来这就是大号的鸟铳,没啥威力,真的是憋屈死了。
“总兵大人小心。”
就在何仲蔚郁闷的时候,身边顿时传来一声呼喊,他刚想要瞧瞧怎么回事,就见身边的一个亲卫顿时扑在他身上,把他压在身下,紧接着天空传来嗖的一声,身后的房屋轰然倒塌。
“咳咳咳···”
何仲蔚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亲卫,挣扎的起身想要查看情况。就见身边一片狼藉,身后的县衙墙上有一个大窟窿,看样子是被炮弹击中了。
而他身边更是用血腥来形容,地上有三四个小坑,赫然是另一发炮弹正好砸中了这里,波及了刚才聊天的众人。
刚才向他汇报情况的信使早已血肉模糊,不成人样。而护着他的亲兵更是被碎石砸中,后背一片污血。
“来人,来人,总兵大人受伤了,快快来人。”
就在此时,从县衙内冲出来好几队士卒,看到何仲蔚狼狈不堪,灰头土脸,其周边更是一片狼藉,立马过来帮忙救治伤员。
“咳咳咳,快快向后转移,官军不会就这么几波炮击。既然前几波就能打到这里,肯定是瞄准县衙的位置打的。”
何仲蔚在亲兵的搀扶下,一边嘱咐人赶紧救治伤员,一边让人赶紧不要这里待了,因为官军的炮火估计很快又来了。
他想得确实不错,谷里城外,李嗣武正在拿着地图向蒋璘汇报呢。
“总兵大人,就算何仲蔚侥幸逃脱,在县衙的其他兵卒也逃脱不了。”
“呵呵,这才哪跟哪,不要停继续炮击。”
蒋璘与黄得功、秦翼明等人看着城中接来不断的叫喊声,心情甚是愉悦。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克虏炮射程比叛军高好几倍,叛军只能被动挨打,而自己却没有任何伤亡,这种打仗方式哪怕是国朝立国以来都没有见过。
不过这个战法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便是太浪费弹药了。但蒋璘却不担忧,因为但这个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而是那左参议洪承畴的应该心忧的事情了。
蒋璘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看了一会炮击随后就回营了。只留下李嗣武跟黄得功两人,一人指挥着炮兵不断轰炸,一人则率众拱卫左右,以防止城中偷袭。
等开胃菜结束后,振武军的炮击才正式开始!
第四百零四章 麻木的叛军
“轰!”
一枚铁弹带着呼啸声重重打在一个废弃的房屋上,随后弹跳几次把地上弄出几个大坑后便不再动弹。
没过一会就有几个身穿黑服的士卒连忙过来巡视情况,他们脸上麻木之色不言于表。稍微看了一番发现没有死伤后就迅速离去,往其他被轰炸的地方赶去。
一番熟悉的操作行云流水,让人顿时觉得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甚至会给人一种这火炮威力不大的错觉。
但谷里县城中大半倒塌的房屋和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还有相比前几天少了一大半的兵卒却给予了否定的答案,这些都无一不显示官军炮击的威力。
“轰!轰!轰···”
城外接连不断地炮声再次出现,接连不断的轰炸声、求饶声也接踵而至。
叛军士卒已经对这一切麻木了,熟悉的找地方躲藏,心中只能祈求炮弹不要砸在他们身上。
“这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已经五天了,官军的炮声根本就没听过。我可是听说总兵大人准备撤军了,这谷里县城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谷里县城内,五六个兵卒躲在南门旁的民居内,一边听着城外隆隆的炮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呵呵,总兵大人想走又如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就看看这城中还有多少人马,到时候走的时候还不是我们来垫背。”
一个伍长打扮的士卒,听到周边人说撤军顿时一阵耻笑,暗道他们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众人闻言脸色一暗,觉得此人说得甚是有道理。
官军炮击已经五天了,并且他们是分三轮轮流炮击,一般只有换防的时候才会停一个时辰。这虽然让他们有些许喘息的时机,但接连不断地炮击还是让没反应的叛军损失惨重。
谷里县城本来就小,周围才一里多,现在里面待了三万叛军,其中人口稠密程度远甚以往。
特别是许多人根本没有被大炮轰过的经历,以为躲在房屋内就可以躲过炮击,哪曾想在躲在房屋里如果被炮弹击中跑都跑不了。
一来二去仅仅前三天就有两千多人因此遇难,其余受伤的、受炮弹惊吓而失常的士卒更多,这种慢性死亡下,叛军士卒的压力可想而知。
“何总兵想到倒是聪明,最后把大部人马撤出了县城,以为这样就不用受官军被轰炸之苦。这可就让我们受苦喽,独自守着南门,其他人马又被官军克虏炮阻隔跟恐吓,不敢跨越县城。万一官军来攻,我看到时候就都是死。”
这一话房屋的氛围立马凝重不少,如果说他们之前还有跟官军一战的心思,但在碰到了朝廷官军接连五天不断的轰炸后,他们连大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力量,甚至还有一些老人说朝廷掌握了雷霆之力,所以才这么厉害。
原本很多人还对此嗤之以鼻,但接连不断的炮击让这种说法越来越流行,何总兵为此还杀了不少人才堪堪止住这等谣言。
但嘴虽然堵住了,但堵不住官军接连不断地炮火,城内叛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落了。
“别说了,我们这里还算情况好的。现在城北大营一片哀号,大多是少胳膊少腿的,发疯、耳聋的更是不少。与他们相比我们最多也就是耳鸣,真的该谢天谢地了。”
“哈哈哈,那真的是谢谢对面官军了,只希望对面的官军打的时候千万要告知一声,也好让小爷有机会投降。”
此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的望向伍长,只见那个伍长闻言不动声色,对这一番“叛逆”之言毫不在意。
见伍长居然对这些话无动于衷,其他人胆子更加大了。
只见一个二十多的士卒见状悄摸地走到了伍长身边,笑嘻嘻地询问道:
“老大,我们都知道你速来消息灵通。能不能向我们透露些消息,现在局势这么明显,我们在这里明显就是等着送死嘛,我们都能看得出来,蔡参将怎么能看不出来,难道就让咱们这么多兄弟在这里等死不成。”
见此人问出了众人想问的问题,所有人都静静地望向那个伍长,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那个伍长也跟他们一样的想法,早就不想在这里等死了。现在见众人今日就要从他这里讨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思量了一会说道:
“此等大事岂是我等我知道的,不过我想蔡参将也不是迂腐之人。既然何总兵把我们当弃子,他肯定也不想坐以待毙。只不过他具体要怎么做,岂是我等可以度量的呢。依我看我们还是好好保命,撑过这个时候就好了。”
见伍长模棱两可的回答,众人当即就知道有戏,立马恭维起来。
“老大您都这样说了,我们怎么能不听你的呢,到时候一切唯您跟蔡总兵马首是瞻,你们说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这种询问在南门蔡才部屡见不鲜,接二连三的炮击形成的炮火带,把蔡才部跟何仲蔚主力大军隔成两半,也让他们的军心开始动摇了。
现在正如他们预想的那样,叛军驻守南门的参将蔡才在官军不断的炮击下,早就派使者悄悄来到了振武军中请降。
“总兵大人,蔡参将早就对安邦彦心存不满,只不过迫于其***不得不听命。现今见朝廷大军进剿,心中归顺之心终于得以伸展。
他来之前就嘱咐小的,说其手中还有三千兵马,镇守谷里县西、南、东门。到时候只要朝廷一声令下,他定会献上城门,里应外合放天兵入城。”
振武军主帐内,蔡才的信使跪在地上,对着主座的蒋璘一顿倾诉,表示蔡才心慕王化,请求拨乱反正,与官军里应外合。
只是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了李嗣武、黄得功等人的一阵耻笑。
“呵呵,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偏偏这个时候投降。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不是这轰炸五日,哪能投降的这么快呢。”
第四百零五章 大胜!
跪在地上的信使见官军众人对其耻笑不已,心中也不在意,反而抬头望着略作思考状的蒋璘。
“总兵大人,官军这几日炮击之下,叛军损失惨重。目前有两千余人死在这炮击之下,其余受伤不计其数,士气大跌。
现在何仲蔚为了防止炮击,已经把城中主力都转移到北门以外,城中主要就是我家参将驻守。
如果总兵大人能让我家大人弃暗投明,到时候里应外合突袭何仲蔚,就能有一场大胜送于总兵大人。”
在场众人听着信使这般说辞,虽然心中对其不屑一顾,但也不得不同意其说的是对的。
他们也很明显的能看出,在连日炮击之下,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哪怕蔡才不派人投降,他们也会在几日后进攻。
“好,陛下有好生之德,不想多行杀戮之事。现在蔡参将能弃暗投明,也算是大功一件,倒是我定向朝廷上呈情况,赏赐什么的不好说,至少担任原职倒是可以保证啊。”
信使一听当即狂喜,他来之前就心中忐忑,唯恐官军不愿接受请降。
现在没想到总兵大人居然如此爽快,于是立马再拜道:
“多谢总兵大人,请大人放心,城中防御一直被我家大人掌握,只要总兵大人一声令下,我家大人定开门投降。”
“那就好,回去告诉蔡才,今日子时开门迎接大军入城,到时候亲自带路直扑何仲蔚的大营,功劳定少不了他。”
蒋璘见大事已定也不予拖延,直接当场就约定好时间,信使一听今日就要动手,就觉得时间有些紧迫。
但蒋璘已经发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当即点头,随后便拜谢蒋璘众人回去报信去了。
“总兵大人,今日子时动手,是不是有些过急了,既然蔡才已经投降,我军再等上几日动手也不迟。”
秦翼明闻言就觉得蒋璘是不是有些心急了,于是便出声询问起来。
“如果能拖几日敌军士气更衰当然更好,但我们这般打法不同于以往。
以往围城只是浪费粮草辎重而已,但我们这番打法虽然效果显著,就是太耗费炮弹了。
我怕再撑几日,炮弹就要见底了,以后就不好打了,还是见好就收吧。”
秦翼明闻言不禁哑然,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理由。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是,估计现在洪承畴正在头疼呢。
“好了,蔡才此人被何仲蔚防守城门,现在既然派人来降想必不假。今日就要一战定乾坤,定要大破何仲蔚,千万不能让何仲蔚跑了。”
蒋璘解释完便不再理会秦翼明,反而环顾了一圈众人,当即开始布置起来。
“耿当!”
“末将在”
神机营参将耿闻言当即出列。
“这几天你神机营的炮术可提升不少,这下不久就不用埋怨空有大炮而没有用武之地了吧。”
蒋璘这话一出,黄得功等人当即笑了起来,耿当的神机营这几日大显神威,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耿当闻言也笑了起来,抱拳回答道:
“总兵大人说的是,以后末将可不敢再说那话了。”
“呵呵,这几日你神机营出力甚多,今晚就好好休息一样,也该由其他营大显身手了。”
蒋璘便扭头望向黄得功等人。
“黄得功、李嗣武、秦翼明!”
“末将在。”
“今晚就以勇毅营、勇卫营与白杆兵为主力,我率勇武营殿后。等到子时李嗣武先率勇卫营入城,先与蔡才取得联系。而勇毅营跟白杆兵则绕过谷里县,在蔡才人马的带领下直扑城北叛军大营。”
此言一出三人皆喜,心想终于该他们出场了,只要这次可以拿下叛军,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末将遵命。”
整个振武军营很快就要忙碌起来,这五日来其他营的士卒无所事事。整天就看神机营不间断炮击城中,心中既是烦躁也是羡慕,心中都憋着一股劲,现在见终于可以出手了,连收拾兵器装备都麻利了几分。
伴随着军中的忙碌,很快便日暮西山了,全军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造饭,稍事休整便准备出发。
等亥时(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一过,刚到子时的时候,李嗣武便率众悄然出发了。
等快到垒台位置的时候,就让人按照约定在擂台上摇晃白旗,没过一会对面南门也有白旗摇晃,李嗣武见信号没错,也放下心来,当即率众就朝南门摸去。
而此时谷里县城守将蔡才早已准备好了,这几日手下军心涣散,士气全无。如果他不投降,可能就会有人拿着他的人头去投降了。
“咯吱~”
谷里县城的南门缓缓被打开,李嗣武警惕着看着打开的城门,没有一丝想要进的意向。这时就见一个身穿铠甲,略微清瘦的人,在火把的照耀下走了出来。
这人一出来就在别人的指引下,来到了李嗣武的面前,躬身说道:
“罪将蔡才今日终于得以拨乱反正,还请将军快快随我入城。”
“蔡参将能有心归附朝廷,可谓是忠公体国。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蔡参将快快安排,如此我等才能安心入城。”
蔡才见眼前这个身材健硕的官军将领不愿入城,反而还提了要求,当即疑惑的询问起来。
“还请大人示下,卑职立马安排。”
李嗣武也不多言,立刻把蒋璘安排勇毅营跟白杆兵不进城,而是直接直扑城北大营的事情说了。
蔡才闻言也知道此事最为紧要,所幸他也早做准备,于是立马叫来副将,让他拿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去给另外两部官军带路。
“参将大人,此人手里拿着末将早就写好的文书,到时候让他去骗取大营营门,到时候也方便官军攻寨。”
李嗣武见状也放下心来,随后大手一挥,就让蔡才带路,他带着人马迅速入城,也直接往北门扑去。
“都给我打起精神,晚上该巡夜的巡夜,千万不可怠慢,今晚总兵大人可能要巡营。”
城北叛军大营中,参将安思源正带着亲兵巡视大营,看着站岗士卒一个个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他不由地来气。
只是话音刚落,营寨中若有若无的痛苦的呻吟之声又让安思源苦笑起来。
白天被敌军炮火轰炸,晚上还要每日伤员痛苦哀嚎之声,试想谁能扛得住,哪怕他也有些受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巡营,反而头也不回的朝军中大帐走去。
“总兵大人,安参将求见。”
大帐内,还在奋笔疾书的何仲蔚突然听到亲兵汇报,微微一愣,不知道安思源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于是就把桌子上的书信一合,嘱咐亲卫道:
“让他进来吧。”
“总兵大人,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安参将说笑了。我记得今夜是你巡营,怎么现在来此,可是发现有什么问题或者不妥之处?”
这安思源是安邦彦的子侄,是安邦彦特意派到何仲蔚军中的,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因此哪怕何仲蔚贵为总兵,对其也不敢怠慢。
安思源闻言长叹一声,想了一会就对其拱手道;
“总兵大人,谷里县城已经被官军围了有五天了。我大军士卒都没有见过官军如此打仗,更没有想到官军火器居然会如此厉害,居然可以炮轰五日。
现在这种战法搞得我军心大乱,我今日巡营见当值士卒都无精打采,士气大跌。我也是心烦意乱,所以深夜见您还没有入睡,因此想要请教总兵大人,现在究竟该作如何打算。”
何仲蔚见安思源开口就说官军战法,心里就要明白他要说什么了,这几日军中各营参将不乏过来找他的。
但所有的用意都只有一个,便是这个仗没法打了,暗示他要撤军。
何仲蔚想到想到这里苦笑几声,现在这形势他怎么能不知道,只是现在不是他想走就可以走的。
“不是我要做如何打算,而是罗甸王该如何打算。谷里城位置太过于重要,如果丢失官军兵锋直指织金关,所以哪怕要撤也要等罗甸王从那威官寨率军回援,不然以现在的士气很容易形成溃败之势。
但只要等罗甸王大军一到,我们无论是要打,还是要走都是很容易的,因此现在是万万不能走。”
安思源闻言也微微叹了一口气,何仲蔚说的倒好,但做起来何其难。
“可是现在军中士气低落,且不说官军攻不攻打的下,就说再任由官军每日炮轰下去,我怕不战自溃。”
安思源越说着心中的恐慌感也越来越强,在他看来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就是取死之道,必须要撤退,再不撤就跑不了了。
安思源想到没有错,就在他说话间隙,突然就听见外面隐约传来阵阵喊杀声。
他闻言还略有疑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嘭嘭嘭”的鸟铳声音也接连传来,他跟何仲蔚二人顿时脸色一变,暗叫不好。
“不好,敌军袭营!”
何仲蔚闻言立刻起身,一边穿着盔甲,一边叫人赶紧去看看什么情况。安思源此时也没有了劝说撤兵的心思,当即告退集结兵力去了。
“启禀总兵大人,是蔡才,蔡才跟官军勾结放官军入了谷里县城。他还派副将来到大营门前,骗取我等开了营门。现在官军已经冲进大营,正在朝这边冲来,还请总兵大人快快撤离。”
何仲蔚闻言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万万没有想到蔡才居然会投降。
“他屡次兵败我都没有怪罪,就想他能够待罪立功,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待我。”
所幸何仲蔚也不是迂腐之人,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官军晚上袭营定是有备而来,伱们火速到各营,让他们速度向主帐靠拢,防止被其各个击破就麻烦了。”
几个亲兵闻言当即领命,其余亲卫知道有蔡才的人作为向导,官军定会知道大帐位置,也不敢让何仲蔚在这里待了连忙拥护着他往后退却。
“杀,千万不要让何仲蔚跑了!”
此时的叛军大营灯火通明,朱道信、孙新继等人一马当先闯入大营后四处放火,他们万万没想到叛军居然大营如此轻易的就攻破了,甚至对面的士卒见是官军来了根本没有想打的心思,一触即溃。
这不由让其心中大喜,率众就直往里面冲去,定要把叛军大营弄出“营啸”不可。
“砰!嘭!嘭!”
接二连三的鸟铳声从朱道信指挥的哨队中响起,对面刚刚集结的起来的叛军闻声当即被冲散。
这时阵阵的喊杀声又从朱道信的右边响起,他纵目望去,就见秦明翼的白杆兵结阵正往叛军中军帐篷冲去。
“杀!”
朱道信见状也不甘示弱,连忙指挥手下人马继续往前冲,早已士气大跌的叛军,现在又遭夜晚袭营更是战意全无,现在想着要么跑要么投降,根本没有抵抗的心思。
因此朱道信等人打起来甚是轻松,所到之处根本没有像样的抵抗力量,只是唯一的缺点便是两条腿可能走得太慢了,朱道信等人只能让手下众人走开一点,不要俘虏,唯一的任务就是往前冲。
可是就在朱道信指挥着手下冲锋的时候,这一担忧却已经没有了。
“噔噔噔,噔噔噔。”
还在大战的朱道信等人顿时感觉脚下有些许颤动,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是蒋璘率领振武军的两千骑兵杀了进来。
“这下何仲蔚是跑不了了,给我杀!”
秦翼明、朱道信等人闻言顿时士气大增,连忙指挥下面的人更加卖力点,定不能在蒋璘面前丢了面子。
官军这边作战不力可能只是丢面子罢了,但叛军这边作战不力可是要丢命的。
何仲蔚此时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心中暗道不好。他现在全是坏消息,派人嘱咐让各营集结现在还没有动静,看来要么就是被官军缠住走不了,要么就是走散了。
“总兵大人,赶紧撤吧,再撤就来不及了。”
暗黑4太好玩了,忍不住玩了一天,晚上写的,有点晚了。明天又开始出差,正好可以戒我的游戏瘾了。 第四百零六章 直指织金关
“总督大人,振武军的炮弹消耗的未免太快了吧,这才半个月不到,振武军就来信说起消耗了数百发。
现在让我跟紧供给,不要延误战机,我是真的哪里给蒋总兵找这么多炮弹去。”
贵州布政司,洪承畴拿着一封书信不顾外面人阻拦,直接怒冲冲闯进了朱燮元书房,把书信用力拍在朱燮元的书桌上。随后便向他大吐起了苦水,他现在这个后勤真的是太难做了。
“这在振武军也太耗费物资了,照这样下去再打几仗,其他兵马就全都要吃土了。”
朱燮元此时还在看着书信,见洪承畴的吐槽也不在意。反而呵呵一笑把手中书信一合,对其笑着安慰道:
“振武军大部都装备有火器,更别说他们的克虏炮勇冠诸军,之前就在辽东大放异彩,这次朝廷派他们过来,就是要一展克虏炮的威力,不然安邦彦的叛军都盘踞在深山,我军如果要攻就会很耗时耗力。”
洪承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忍不住拿起手中的书信递向朱燮元。
“总督大人这话卑职自然知道,但其五天就用掉数百发炮弹,着实太浪费了些。现在他们又派遣文书要求火速调拨火药弹丸,卑职这边从来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浪费,仓储内也只有三百余发,着实有些不够了,卑职想着再这么打下去火药弹丸真的不够用。”
朱燮元一边听着洪承畴的吐槽,一边接过洪承畴递过来的书信,拆开稍微看了一下便放到了桌子上。
“这有什么,以前我怕振武军是个吞金大户。但现在一看就应该好好打,只要能打出这样的胜仗,花费多少炮弹都值的很。”
洪承畴一听这话微微一愣,不知道朱燮元说这话什么意思。
朱燮元呵呵一笑,直接洪承畴进来时自己看的书信递给洪承畴。
“这是谷里县刚刚送来的捷报,振武军打了大胜仗,你看看吧。”
洪承畴闻言一惊,立马接过朱燮元递过来的捷报,打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其中的主角赫然是振武军,就在四日前振武军在降将蔡才的里应外合下,顺利进入谷里县城,随后率众突袭位于城北的叛军大营。
由于有蔡才的书信为诱饵,很快就骗取了叛军打开营门,振武军先锋勇卫营以及秦翼明率领白杆兵见状,就率军突进,在大营中左右冲击,大杀四方,让本就士气大跌叛军引发“营啸”,逃窜者不乏几几,溃不成军,跪下求饶者无数。
此战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堪堪结束,经过振武军事后统计,此战杀敌八千六百余人,俘虏叛军一万两千余人,敌将何仲蔚跑的快没有抓住,但叛军其总兵以下将领被杀者有十数人,其中还有两名是安家直系子弟,可谓是大获全胜。
“好,好,好!”
洪承畴看着上面的内容,神情很是激动。
“之前就听说自从陛下改革京营以后,京营实力不容小觑,其中就以振武、耀武两军最为精锐,现在一看人果然如此。
振武军自九月出兵以来,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先是初胜何仲蔚六千精锐于陆广,现在又二胜何仲蔚的三万主力于谷里县。
现在安邦彦精锐尽失,谷里县后面便是织金关了。安邦彦起兵才一个月就连遭大败,我看他究竟该如何自处。”
朱燮元听着这话也是颔首点头,他怎么不知道此战的意义呢。
上月安邦彦起兵时候,虽号称拥兵十万,但实际上只有七万人马。现在仅仅过了一个月就损失三万精锐,他都能想象安邦彦听到以后得有多难受了。
“陛下真的是给咱们带来了不少惊喜,在安邦彦谋反之前,我最怕其自持水西地利,会让朝廷大军进剿不前,到时只要拖上个一两年朝廷定会撑不住。
没想到陛下居然派振武军南下,其所持克虏炮攻城绝对是一大利器,此战就是蒋璘先用克虏炮炮击谷里县五日,让叛军损失惨重,士气大跌,叛军守将蔡才见官军如此厉害也暗中归附,才会有如此大胜。
现在杨愈懋已经平定水东宋氏,振武军又接连大胜叛军,现在杨愈懋已经率众与振武军会和,到时只要合兵一处,便可直指金关。”
朱燮元说着就望向洪承畴,悠悠的问道:
“洪参议,我现在问你这振武军的炮弹还是否浪费啊。”
洪承畴一听这话当即哑然,现在这话还用说嘛,振武军接连大胜,他怎么说也要支持呢。
并且根据振武军送来的捷报,此战振武军损失只有三百余人,可谓是大胜中的大胜。现在看来振武军这么少的伤亡,差不多都要归功于克虏炮的威力了。
“总督大人说笑了,承畴之前也没见过这般打发。现在看来正如总督大人所言,振武军耗费多少弹药都不为过。卑职也不说什么,现在就去筹措火炮、炮弹,缺了任何人的也不能缺振武军的。”
朱燮元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洪承畴的态度转变的着实有点快。
不过对此他倒是不在意,毕竟洪承畴虽看起来年轻,未到而立之年。但来贵州一个月来后,对于钱粮一事得心应手,让他再也没有为此发过愁,所以能看出来是一名能臣。
并且他也隐约从皇帝亲自任命的诏命中能看出,这个洪承畴被皇帝暗中重视,想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因此他愿意提前结交提携,结个善缘。
不待朱燮元通知,伴随着振武军的捷报传来,很快其大胜的消息便在贵阳城中传开了。
现在仅仅用了一个月,水东宋氏就被灭族,水西安氏接连两个败仗。
哪怕是再愚笨之人也能明白,现在局势对朝廷来说是一片大好,对安邦彦算是极劣,如果按照这番阵仗打下去,安邦彦覆灭怕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许多人都在传言,这安邦彦谋反不足为虑,最多第二个杨应龙,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而朱燮元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笃定安邦彦们一定不会放弃织金关,定会从那威官寨回援。
因此连续发了几道命令给振武军、以及在青山司文应奎跟赤水卫的秦民屏。
一边命振武军伙同来援的杨愈茂的两万贵州营兵,共计五万人,兵锋直指织金关。另外这让秦民屏等人一定要紧盯了安邦彦,只要其一旦回援织金关,便发兵那威官寨,让其收尾不得相顾。
但与贵阳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在的织金关内一片愁云惨淡。
“何仲蔚还有脸回来,我父亲把三万大军精锐交于他,他居然连城都守不住,要是我就直接自杀算了。”
织金关安府大堂,安邦彦之子安武功正在跟幕僚与城中大将商议该如何是好,但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听见何仲蔚逃了回来。
他闻言勃然大怒,之前让何仲蔚这个汉人军户掌兵他本来就不满意,但自己父亲对其却极其信任,把关中精兵尽数拨付于他。
只是万万没想到何仲蔚居然如此不中用,把三万大军葬送于谷里县,现在城中可堪一战的兵力不到两万,这让他如何防守
“世子不可,这何仲蔚是军中大将,虽然初遭大败,但对于官军战法还是他最了解。
还是把他请进来询问情况为好,至于具体怎么处置,还是等罗甸王来了再说吧。”.q
见安武功这么生气,身边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立马站起身却说起来,现在官军大军来袭,还是想着该怎么抵挡吧。
安武功听到自己幕僚这一番解释,也知道他这么说很有道理,但他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
“哼,把何仲蔚带过来!”
没过一会,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着盔甲,满身污血的人走了进来,他一见众人立刻当众跪下。
“罪将何仲蔚参见世子。”
“何仲蔚,我父王给你足足有三万精兵,这三万都是我水西精锐啊,都葬送在了你的手里。
我听说你在谷里县严防死守,不与官军决战,因此死活想不通你为何就败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蔡才降了官军嘛。”
一见何仲蔚进来,安武功虽然早就知道了战况以及原因,但还是忍不住询问起了这个当事人,想从他口中得知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世子大人,罪将辜负了罗甸王的信任,自知没有脸回来,就应该自裁谢罪。
但这次来的官军跟往日决然不同,罪将就是吃了这一番亏,因此还请让罪臣解释一番,还让罗甸王与世子能得知情况,罪将哪怕受死也可以瞑目了。”
安武功见他这么说,也只能强压着怒气。
他早就从逃兵那里知道这次大破何仲蔚的官军是来来自京营,其中战法跟往日的官军很不一样,装备了大量的火炮。
因此他也想要看看何仲蔚怎么说,想到这里他就缓缓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低头等待他发话的何仲蔚,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就给你一个机会,看看能说出什么来。” 第四百零六章 叛军的决断
“此次大败我军振武军,尤其以火器见长。并且根据我的观察,其装备朝廷新研制的克虏炮足足有接近上百门。
之前在谷里县的时候,罪将想着我军虽初遭失败,但军心可用,只要坚守不出,料官军也不可奈我何。”
说到这里,何仲蔚脸上就露出一阵懊悔之色。
“可是哪曾想官军根本不主动攻城,而是在城外修建垒台,随后把克虏炮搬至垒台上,轮番炮击谷里县城,累日不绝。我军将士根本之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在官军的炮火下损失惨重,士气大跌,最后才遭此大败。”
何仲蔚说着就望向大厅内安武功等人,诚恳地说道:
“世子,现在振武军大胜我军,下个目标定是朝着织金关而来。我听闻振武军有专门的克虏炮,专门用于毁坏城墙。万一织金关被围,我怕官军用克虏炮再用之前的战法,用克虏炮炮轰城墙,如此下去怕是必败啊。”
何仲蔚的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惊肉跳,之前安邦彦重用何仲蔚,就是看中何仲蔚懂军事,有谋略,这一点就是众人现在对何仲蔚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否认。
现在见何仲蔚口中对官军的克虏炮极推崇,言语中的意思就只有一个。
那便是如果只是固守织金关就是死路一条,让众人顿时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但这话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何仲蔚,你莫要诓骗我等。这官军的克虏炮虽然威力大,但我织金关地处要冲,城坚墙厚,光城墙就高三丈,哪怕官军围城也自然不惧。这官军的火炮我又不是没见过,哪怕威力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头发白斑,头顶苗帽,身穿盔甲之人站出来就对何仲蔚一阵训斥,此人正是安邦彦的族弟安邦明。
他这么一分析众人也纷纷点头,他们觉得安邦明说的甚是在理,这谷里县跟织金关情况不一样。
谷里县地处河谷平地,周边无险可守,官军想要偷袭很是容易。
但织金关却不一样,其位于两山之间,雄关两面的尖峰高耸入云,重岩叠嶂,似天兵天将,在此守卫,令人震撼。
并且当年建城的时候,就是用巨大的石块砌成城墙,只有一百余丈宽,城墙与两边悬崖相连,仅留中间一道石门可以出入,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攻城难于登天。
因此在众人看来,哪怕官军有所谓的克虏炮又如何,想要攻破织金关根本不可能。
何仲蔚一听这话立马有些急了,赶紧反驳道:
“安总兵万万不可这么想,织金关固然有城尖强厚,但官军的火炮足足有接近百门。但是只要围住织金关,如法炮制之前战法,日夜炮轰城墙,总会有攻破的一天。”
何仲蔚越说越激动,说到此处就不再理会安邦明,反而对主事的安武功说道:
“世子大人,为今之计就是要加强织金关守备,严查来往人员,修缮工事,以逸待劳。并且赶紧写信与罗甸王,请求其带兵前来,寻找机会与官军野战,否则织金关迟早被破。”
“何仲蔚,你说什么胡话。现在官军屯兵赤水卫与青山司不动,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等着罗甸王率兵回援后出兵,想要围困我等于死地,你现在让他回援,不就是让官军计谋得逞嘛。”
安邦明等人闻言当即大怒,心想何仲蔚莫不是官军派来的女干细,居然能说出这般胡话。
但何仲蔚却丝毫不理他们,反而漠然说道:
“官军这阵仗从半年前就摆出来了,正如安总兵所言,朝廷三路大军围困,我军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但这既是朝廷的计策,也是我等的机会。
罪将记得万历四十七年,朝廷萨尔浒大败,就是因为分兵三路,被建虏老奴集中女真兵马各个击破。因此越是如此,我等越要合并,现在只要依托织金关地利,一边据城固守,一边等待机会,只要能一举大破振武军,那便会满盘全活。”
何仲蔚分析完便不管众人,而是望着安武功,这就是他拼死要说的话,不然死不瞑目。
原本他跟安邦彦就是这样谋划的,他负责拖住振武军,安邦彦率军来援大破振武军,兵锋就可直指贵阳,到时候官军围困水西之计自解。
但哪曾想振武军实力太强,他根本抵挡不住。现在反而让振武军兵锋直指织金关,因此只能依托织金关地利了,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万一失败了,何仲蔚闭目暗自摇头,其结果他真的不敢多想。
见何仲蔚这一派分析,众人也没有反驳。
这何仲蔚是知兵之人,他想出来的这个计划已经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并且织金关地位重要,如果不守这里而进攻其他明军,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什么作用。
因此众人纷纷望向安武功,希望他能够拿定主意。
安武功虽最开始想杀了何仲蔚,但最后听他这么一分析确实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就摆摆手就让他起来。
“我父王胸怀大志,我等不及其一,此等大事也不是我等定夺的。依我看为今之计,就如何仲蔚所说的,明军定会来攻,那我等就一边招揽溃兵、加强守备,以防官军来犯。
另外我再修书一封,把今日内容书写清楚送至我父王那里,至于下一步要究竟要怎么办,那就由我父王定夺吧。”
见安武功张口闭口都是自己决定不了事情,要求让安邦彦来决断。众人微微摇头,直言其人正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何仲蔚闻言心中暗自高兴,这本就是他跟安邦彦商量的谋划,他相信安邦彦定会听他的。
“世子说的在理,还是让罗甸王决断为好。”
但安武功却不想再理他,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厌恶的摆摆手道:
“何仲蔚,你指挥失利致使我军大败,按道理来说我应该重重罚你。但我念你献策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暂且戴罪在家,不可外出,一切等罗甸王决断。”
安武功说完就厌恶的摆摆手,让人把何仲蔚压了下去。 第四百零七章 上海县
“到黄浦江口了!”
从北京而来的船队终于能在这里停泊,船工们也突然开始忙碌起来,有人在调整船帆,有人听着听着船主的口号,缓慢地让船只放慢速度。
孙元化闻言便缓缓地船舱中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甚如意。
“孙大人,一路上船只颠簸,不过马上就要到上海县的码头了。按照计划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十天左右,到时候您也可以上岸休息一下。”
这时一个身着青衣,年逾四十多的船主走了过来。
他自然知道自己船上是何等的大人物,因此丝毫不敢怠慢,唯恐孙元化对其有些不满。
“如此便好,不好这海运居然如此之快,我们九月十五日从天津府出发,这才刚过十月就到了松江府。如此速度真的让我意想不到。”
那个船主见眼前的孙大人惊讶于海船如此之快,他闻言便不以为意的说了起来。
“呵呵,就这还算慢的了。虽说海船路上一路颠簸,待着确实有些无聊,不过这速度确实快的很。
一般从北京到南京,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如果拉上货物那至少得两旬以上才行。但海船不同,满载货物,只要有风助力,最快一旬便可到了,如果慢的话最多也就两旬。”
孙元化越想越惊讶,之前海运之利他也有所耳闻,但现在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其中的好处。
想到这里不由心想,如果漕运如果走海运不由那该多好,哪知道得省下多少花费。
“既然这么快,那如果漕粮如果走海陆北运,那岂不是方便的很。”
那个船主一听孙元化这话,也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不过这种事情他可不敢乱发表意见,于是他稍作思考后缓缓道:
“这个小的就不敢保证了,不过小的想来漕粮不同于其他货物,最重要的可能不是快捷,而是其中的损耗和安全吧。
大人有所不知,这海运虽然快,但万一遇到什么大风海浪,是很容易有倾覆的可能的,如果私人船只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但小的便想,如果漕粮海运,万一出现这种问题该如何是好呢。”
孙元化闻言惊讶的看着船主,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居然还有这么一番见识。
他说的很对,漕粮跟海运考虑的问题不一样,一个的任务是要把漕粮安全的送到北京,而一个则讲究快,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如果漕粮海运,则就如船主而言,就要考虑损耗、安全甚至是船工生计的问题,不是随便说改就可以改的。
孙元化想到这里也不再询问船主了,而是继续跟船主闲聊些其他话题后就上了船首。
“孙大人,我们待会进入的是黄埔河,沿河而上就可到上海县停泊,到时候您可以在那里下船即可。”
孙元化闻言点点头,他对于上海县并不陌生。
因为他的恩师,工部尚书徐光启就是上海县人,其世代在上海居住,也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他这次来上海的任务便是要帮徐光启送信呢。
“原本上海县也是富庶之地,现在看来更加富庶了。”
孙元化远眺远处,就见目前海上已有数十艘船只等待进入黄埔河,渔船、货船、沙船都有,这种阵仗他以前是万万没有见过的。
“都是陛下之功劳,这上海县在元代本就是设市舶司,随后又在此地设立总管海运粮赋的都漕运万户府。
只不过我国朝以来实行海禁,海运不兴,这才让上海县埋没了不少。自从开海以来,朝廷在此地设置关税,鼓励海运一时商贾云集,竞相出海贸易。
现在这数十条船都算少的了,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可是有数百只沙船进出港口,装卸货物。
我之前就跟松江府的船主聊过,说目前本地沙船业就拥有上千余船,水手一万余万,本金高达数百万。”
船主平时就在海上贸易多日,自然对还朝廷的开海之策十分赞同,要不是开海了,他商贸还得偷偷摸摸呢。
孙元化对此倒不是很意外,他本就是南直隶人,自然知道松江府以及上海县的富庶。
松江府与苏州府并为天下重赋之地,仅松江一府,岁赋京师至80万,其在上海者16万有奇。重以土产之饶,海错之异,木棉、文绫,衣被天下,可谓富矣。称之为江海之通津,东南之都会都不为过。
所以孙元化心里明白,这种开海以来船运业的兴盛,不就是建立在松江府生产与经济的繁荣上的嘛。
正想着呢,船只也很快进入了黄埔江之中,黄浦江河道很宽,足足有三余丈,可以让六七条船并向而行。他们逆流而上,黄浦江两岸的景色也映入了孙元化的眼帘。
两岸的纤夫与脚夫众多,不时会有船只停靠在小码头,把船只上面的货物通过脚夫搬运上岸,也给陆地上的脚夫提供些生计。
“都是要归功于海刚峰的功劳啊。他肯定没有想到,之前仅仅是为了疏通苏州河河道,才修建的黄浦江,现在居然会如此繁华。”
看到此番场景,孙元化不禁感慨起来。
隆庆三年,海瑞升调右佥都御史,外放应天巡抚,他到任以后,为了解决对苏州河河道的长期淤积问题,决定整修吴淞江、白茆河,通流入海。
当时负责为其出谋划策的松江秀才叶宗行,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便提出了一个绝佳的方案。
即放弃对原先主河道的疏浚,转而将支流发源地的“上海浦”规模扩大。
如果一切都进展顺利,那么苏州河将被降级为普通水道,将源自太湖的大批水量水都注入新河,彻底改变上海县的现状,让上海县拥有了水利之优势。
这个大胆设想很快被海瑞所接纳,并上报朝廷批准,最终落实为靠大量人力疏浚出来的黄浦江。
只是最后虽有隆庆开关,但朝廷也只是在福建月港开关而已,让上海县空有水利也不能用。但现在全面开海后,上海县终于可以利用黄浦江水道,发展海运了。
并且以现在观察的效果来看,仅仅一年多发展的还是不错的。
当然孙元化心里清楚,这些船只并不是一年多突然蹦出来的,很多之前就有了,只不过现在开海禁洗白了而已,航行也不用藏着掩着罢了。
“上海县到了!”
伴随着几声号子的呐喊,孙元化也看见了远处的一个繁华码头,码头停泊大大小小船只不下上百艘。有些还在装卸货物,有些则开始升帆起航了。
不过这么多船只他们不用担心没有船位,作为朝廷的钦差,上海县早就收到了孙元化要来的消息,也早早派人来接应。
在官船的指挥下,孙元化等人很快便停泊在了码头,他也不敢怠慢,连忙让使团众人准备下船,因为他已经看见下面早就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在等候了。
“卑职户部关税司郎中孙传庭,叩见钦差大人。”
一见孙元化下船,孙传庭立马带人迎了上去。他原本也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往之事,但前几日南直隶来信,说孙元化会停驻上海县一段时间,正好他在上海县整顿海关税务,就让他负责接待之事。
“快快请起,之前在京城早就听闻孙大人之名,现在终于得见,真乃幸事。”
孙元化原本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打算应付一下了事。但一听来的人是孙传庭,立马来了兴趣。
“之前毕总督几次上书说他能在南直隶追讨欠款,全是靠下面有两个得力干将,一个叫洪承畴,一个就是孙传庭。陛下闻言也对你二人多有夸赞啊。”
孙传庭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对面的钦差大人对自己如此热情,见状连忙摆手道:
“大人谬赞了,都是总督大人抬爱,卑职不敢贪功。卑职前几日就得信说钦差大人您要出使西洋,要在上海县停驻几日,因此就让卑职负责接待。码头嘈杂,您的住所已经在驿馆准备就绪,要不先前往驿馆一叙。”
孙传庭说着一边摆手就请孙元化出发,一边给后面的人摆摆手,孙元化就见孙传庭身后的几个税吏闻言就上了船只。
孙元化也不明就里,不过现在也不急着询问,反而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码头,其中人来人往一片忙碌之色,脚夫在指挥之下排队搬运货物。
而商贾带着伙计则在一一清点货物或者打开麻袋验货,更有不少税丁在四处巡视,护送着不少税吏商船,不知道在检查什么。
“船上一路颠簸,到了陆地反而有些不适应了,不过现在歇息的话倒也不急。不知道孙郎中在哪里办公,孙某早就听闻在处置袁总督到任后,推行新关税改革。
孙某来之前陛下也特意嘱咐让我路过南直隶的时候,特意看看新关税推行的怎样了,因此就想叨扰孙郎中,让我也看看新关税是如何运作的。”
孙传庭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为何让自己接待了,没想到这个钦差身上还有这个任务呢。 第四百零八章 震惊的关税收入
“当然可以,要不钦差大人随我移驻税务司治所,那里自有文书档案,钦差大人想要知道什么都一目了然。”
见孙传庭不卑不亢地应对起来,孙元化也点点头道:
“这自无不可,那就麻烦孙大人带路吧。”
“钦差大人您先请。”
孙传庭闻言当即侧身摆手,让孙元化先请。随后自己也跟随在孙元化身边,边走边给其缓缓介绍起上海县的港口。
“钦差大人,这南直隶的海贸一直发达,就港口而言,其著名者无过于浏河、刘家巷、海门等地,这等地方本就靠海,商船行走极其方便。
但自从海刚峰疏通黄浦江以后,这上海的的水运条件也不差,特别其本就是松江府府邸,又靠近苏州府,距离杭州府也不远。”
孙传庭说着便顿了顿,随后就望向身边上海港口,继续说道:
“因此海运商船只要沿黄浦江而上,就可在上海县停驻,还可以免受海风之苦。现在上海县的商船众多,其繁华程度。不比浏河、刘家巷、海门等地。”
孙元化闻言点点头,他刚刚就从黄浦江过来的,自然能知道其中的优势。
并且听了孙传庭这么一番分析,他也明白为何孙传庭要把关税司设置在上海县了。
无非与浏河等港口相比,上海县这边不仅水运、地理位置条件更好。这里还是个新港口,一切草创,更有助于新制度推行。
“孙郎中说得甚是,不过关税司既然设置在此地,我也看港口中税吏颇多,是不是新关税在此地已经推行开来了。”
见孙元化直接了当询问了新关税之事,孙传庭也不意外,他当即一拱手,随即望向港口中税吏说道:
“钦差大人所言甚是,目前新关税确实在上海县推行了,至于其他主要港口也让派人准备推行。只是现在关税司初创,没有多少人手,如果想要全面铺开恐怕还需要一定时日。”
按照朝廷规定,户部的关税司要负责所有港口关税征收一事。只是这里面牵扯的人力、制度等等,事情纷繁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弄好的。
最近孙传庭也被此事弄的焦头烂额,又是负责分派任务,又要负责在上海县试点先行等等。
着实让他有些忙碌起来,因此见孙元化问起,他也忍不住吐槽起来。
“关税改革事关重大,其中牵扯利益不知多少。因此这种事急不得,所以慢就是快,还要徐徐图之,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就行。”
孙元化自然知道其中的复杂之处,想到这里他也不禁佩服起毕自严跟袁可立。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这个不满而立之年的年轻人,这得下多大决心,不过这也侧面看出孙传庭的能力是很强的。
“钦差大人说的是,所幸这上海县的港口也是初设,推行新关税阻力也少了很多,现在距离推行已有两个月,可谓是收效显著。”
二人带着一众人说着就走出了港口,沿着一条长石条、青石板铺成,宽约一丈,两侧还有完整的排水明沟供街道直行。
没过一会就来到了一个衙门面前,衙门正门上面悬挂着一个硕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大明户部关税总司”八个大字。
其地方看起来不大,但从其中的牌匾的题字来看,就知道这个位置得有多重要了。
孙传庭说着就请孙元化入内,一边请孙元化入正堂看坐,一边则嘱咐人赶紧把来往账册拿过来,他要亲自向孙元化汇报。
“钦差大人,截止目前,上海县关税司税吏八十五人,税丁三百二十七人,截止现在征收税银有十九万六千八百一十五两有奇,还请钦差大人过目。”
孙元化一听立马惊讶地望向孙传庭,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可信。
“孙郎中莫不要诓骗于我,虽然本官知道海贸赚钱,但上海县推行新关税才两个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税银。”
孙传庭早就猜到了孙元化会如此惊讶,于是就把账册递给孙元化,慢慢解释起来。
“钦差大人,这肯定不是上海县这两个月的税银,而是上海县从去年开海以来一年的税银,不过里面有十二万两多就是这个两月的收的。”
孙元化闻言更加难以置信,孙传庭这么说也未免太夸张了,难道新关税这么厉害,居然能让上海县两个月新增这么多钱。
他想着就接过账册,仔细地看了起来。
孙传庭为了让孙元化看的更清楚些,于是走上前去给他详细解释起来。
“钦差大人,这十二万两中,有两万余两是海商买的船引,因此新关税推行后,购买船引没有限制,也没有要求,人人只要只有十两银子便可购买。
因此此消息一经传出,商贾云集争相购买。在两个月之内,上海关税司足足卖出了两千余引。有些人甚至没有船,但也要买,就是想着先买来防止官府以后不卖了。”
孙元化送着孙传庭的说明,在账册中翻阅起来,果然看到船引足足卖了两千三百份,如此便有两万三千余两的收入。
“这还只是上海县,其他港口想必也是如此吧。”
看到光船引就有如此收入,孙元化忍不住询问起其他港口的情况,没想到孙传庭闻言却摇摇头。
“也差不多,但最多也就十多万两吧。因为目前朝廷并不是在每个港口都售卖船引,想要买的人就只在南京、上海、月港、广州等地购买。
根据卑职的估算,现在海禁刚开,所以对船引的需求量很大,以后海商都有船引,自然也不会来朝廷这里争相购买了,因此能卖一万多份就绰绰有余了。”
孙传庭的意思很简单,这种是一锤子买卖,不是长期生意。
但即使这样也让孙元化格外意外,他万万没想到民间对于海贸的需求量这么大。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好奇了,除开船引收入的两万余两,两个月内上海县能收取剩余十万两的关税原因究竟是什么。
孙传庭见状也不吊孙元化的胃口,当即解释起来。
“这两个月内,上海县关税收入的大头便是其余三项,分别是:船税、货税、以及运送特殊货物之税。” 第四百零九章 海盗与走私
“船税、货税、以及运送特殊货物之税?”
孙元化一听这三个税种当即面露疑惑之色,孙传庭见状当即给他解释起来。
“钦差大人,现在关税总司规定凡是出我大明港口的船只,一律按照船板的宽度收税,船宽十六尺以下,征银十两;超过十六尺,每多一尺则加银九钱,如果前往西洋的话再加征一倍。
由于上海县地理位置重要,来往船只比较多,这两个月以来来往船只差不多也有上千艘之多,因此这部分的税额将近有一万五千两银子,其也不占大头。”
孙元化算了下,这个银子其实不多,看来主要是后面两个税占大头,只见孙传庭接着解释起来。
“要说税额大头的话,还是进口货税,凡是外来的货物按照货物价值量征收的从价税,税率均为一成。这个就按照货物总额来征收了。
现在朝廷规定,除了陛下亲自特许的商船外,无论是谁只要运送货物到港都要征收货税,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官船也是如此。”
孙传庭说到这里,孙元化当即想起刚才孙传庭让税吏上船之事,怕就是统计进口货税。
“如果按照货物总额征收那岂不是很是麻烦,不仅要统计货价还要核算船只货物,怪不得我在上海港口遇到如此多的税吏。”
孙元化这么一分析,让孙传庭连连点头。
“钦差大人说的是,这个计算起来确实有些繁琐,但这个税率着实不高,海贸利润少则四五成,多则翻倍,一成的税额商贾也可以接受。
并且现在朝廷并不是对所有货物征税,比如来往沿海其他各布政司的课税减少两成,如果来往辽东则课税减少三成。
同时如果海船载有粮食、铜矿等入港,都会免税三成到四成左右。”
孙元化听他这么一解释,就明白这关税的妙用了,不仅可以收取税额,并且还可以鼓励商贾自发为了利润搬运货物。
比如载有粮食跟前往辽东贸易会减税最高可达六七成,这不就是鼓励商贾往辽东运粮食嘛。
“如果用的好的话,便是大大的善政,就是不知道这进口商税征收有多少银子。”
孙传庭闻言接过账本给孙元化翻阅起来。
“钦差大人,这两个月商税共收入三万六千八百一十二两。”
孙元化见状也暗暗算了起来,这个还仅仅是上海县而已,两个月就将近五万两的税额,如果加上其他港口岂不是更多。..
不过算到这里他也没有多想,他的任务也只是了解关税总司目前的运作情况,至于关税总额那是皇帝关心的事情,用不着他操心。
想到这里他又接着问了起来。
“那其余都是特殊商品之税种,不过这特殊商品是何种商品,怎么还要单独征税。”
“钦差大人,这所谓特殊商品便是丝绸、瓷器、茶叶、香料、药材、皮毛、粮食等货物,这些商品大多是紧俏货物,
许多都是我大明所独有,一直被西洋所钟爱,特别是丝绸、瓷器、茶叶几项,每年西洋商贾购买不下两百万两依着你以上。
这其中利润也是极高,运到南洋、西洋等地少则一两倍,多则四五倍的利润。
于是户部商议决定丝绸等均为特殊商品,凡是运送这些物品的商船都要加征额外的货物税,每个船根据货物的不同,额外的税额也不同,大概是五十两到一百二十两不等。
而上海依照地理优势,本地的丝绸生意众多,因此许多丝绸货物都从这里起运,因此特殊商品之税也很多,足足有五万多两。
这还只是八、九月份淡季征收的,等到明年春夏之际,丝绸生意旺季的时候,恐怕会更多。”
经过孙传庭详细的解释,孙元化现在对上海县关税的情况也有所了了解,同时也对孙传庭佩服起来。
“短短两个月便有如此成绩,虽不全是你的功劳,但你主管税务司,其中也出力甚多,我定会如实向朝廷禀报实情,向你表功劳。”
看到孙元化如此夸赞,孙传庭也长舒一口气,看来眼前这位钦差大人对自己的成绩还是很满意的。
但这关税推行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现在见孙钦差到此,孙传庭也不会浪费机会,反而拱手道:
“钦差大人谬赞了,税务总司目前还是初创,虽然有此成绩实属不易,但其中问题确实有些纷繁复杂,现在卑职想趁着钦差大人在此,便是向钦差大人说明实情。”
见孙传庭这么说,孙元化当即明白孙传庭话中意思了。就是想让自己替他向朝廷上书,说明问题嘛。
不过这种事情他倒是不敢随意应承,先要看看孙传庭想要让他干什么吧。
“哦,你倒是说说究竟有什么问题。”
“无他,无非是走私、海盗之事。”
“走私跟海盗?”
孙元化闻言思考了一会,也明白孙传庭的意思了。虽然现在开放海禁,任何人只要取得船引都可以出海贸易。
只是万事有利则有弊,这么多商船出海,海盗岂不是更容易打劫,新关税对于船只来说也是一定负担,走私估计也是一个大问题。
“是的,之前我大明倭寇甚多,其中以嘉靖时期最为严重。但据微臣所知,之前的倭寇虽说来自日本,其大多是大明走私商贾假扮的。
因此自从隆庆开关,日本战乱渐平以后,倭寇之事也逐渐少了许多,现在更是几乎绝迹,但海商走私的问题依然很严重,屡禁不绝。
现在大开海禁,许多走私商贾也纷纷来到港口做贸易,但仍有一些走私之人却打起了歪心思,他们要么还干着走私的勾当,要么开始以劫掠海船为生。
根据卑职接到的报告,这两月之内,足足有十余起船只被打劫。他们仗着刚刚开海,南直隶水军装备陈旧,无法出海。就肆无忌惮,肆意打劫商贾,置朝廷的脸面于不顾。”
孙传庭说到此处就对孙元化躬身行礼道:
“钦差大人,这海贸直接关系到朝廷关税之收入,如果朝廷不处理走私与打击海盗,这海商便无人敢出海,这关税收入也会大减,因此不可不察。
因此卑职斗胆肯定钦差大人向朝廷上呈要害,建议朝廷在南直隶新建水师,打击海盗与走私,保护海贸,不可任由其逍遥法外。”
孙元化听着这么一说也缓缓站起身,来回踱步思量起来。
“难道之前朝廷就没有水师吗?再说我之前离京的时候就听说,袁总督来之前便有了要兴建水师的计划,陛下也让户部拨过款子专门兴建水师,如此来说这应该够用吧。”
孙元化这么一说,让孙传庭直摇头。袁可立就任闽浙总督,确实也要兴建水师,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钦差大人,您有所不知。陛下确实下诏让袁总督兴建水师,但水师位置是在厦门跟福州。
此地距离南直隶甚远。围剿福建海盗倒还是可以的,但如果来南直隶的话,就有点鞭长莫及了。不然卑职也不会劳烦大人此事,大可请求袁可立调兵即可。”
经过孙传庭这么一说,孙元化也突然了解其中缘由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皇帝确实嘱咐过,让袁可立到了闽浙就兴建水师,并且要放在福建厦门一带。
至于理由他也有所知晓,根本没有清剿海盗的任务,也就是为了防止西洋人进犯。
想到这里孙元化也了解了孙传庭的难处,于是点点头赞成起来。
“你这么说一说也确实有一些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个忙,把这个问题写在题本上,请陛下定夺。但具体怎么做还要看朝廷打算,我可不敢胡乱应承。”
看到孙元化同意,孙传庭当即大喜,心中的一块石头也随即落下,当即对着孙元化就是躬身感谢。
“不妨事,你主管关税司两个月就有如此成绩,就说明关税额是有很大潜力的。如果经营得好,以后定是朝廷一大税源,因此这海盗走私等事我定不能坐视不理。”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孙元化没有说,便是他看到孙传庭能力如此强,料定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因此提前结交帮忙,结个善缘也不妨事。
见此事已了,孙传庭便带着孙元化在这关税总司衙门里走了一会,介绍了其下各科掌事,一直等到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才堪堪聊完。
随后孙传庭便亲自送孙元化出衙门,因为有求于他,孙传庭对其的态度甚好,一直把孙元化送到驿站才离开,走之前给孙元化嘱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孙元化也没有闲着,除了向皇帝写密折外,他这几日还要再逛下上海县,给徐光启家人送信,还要便是购置些书籍物资,为出使西洋做一些准备。
很快十日之期就到了,这一日孙传庭又亲自过来送他。
一阵寒暄后,孙元化便不耽搁,直接在孙传庭的注视下上船启航。 第四百一十章 徐霞客
黄浦江外,两条福船缓缓行驶在海面上,上面的船工还在调整船帆,准备借信风驶到外海。
而就在此时,孙元化则趁着船只还没有启动,就带着随行的礼部官员上了船头,吹吹海风解解乏。
“孙大人,外面海风大。您还是回船舱去吧,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
这时船主走到船头,躬身来到孙元化身边小心的嘱咐起来。
他现在的心情也不错,在上海县停留了十日,他船上也多了些瓷器、丝绸,只要去了澳门定会大赚一笔。
“不急,等过一会我们就下去。只是我想询问下,此去澳门大概需要多久。”
船主闻言便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掐算起来。
“大人,此去澳门都向西南而行,路上除去补给的时间,最多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可到了。”
“补给?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在福建停留几日?”
孙元化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当即询问起来,没想到船主闻言却摇摇头。
“如果大人想要在福建停留补给自无不可,到时候我们在泉州一两日即可。不过一般补给的地点不确定,如果顾及成本倒是可以去台湾,到时候跟当地土人讨要一些食物、水源即可,顺便也可以做一下生意。”
孙元化闻言不由一阵无语,商人果然是无利不起早,这船主估计是想要去台湾做下生意呢。
不过台湾这个地方,他倒是听皇帝提起过,说此地气候炎热、土壤肥沃,倒是一块宝地。
一想到皇帝对这个地方感兴趣,孙元化也对其来了兴趣。
“那就去台湾停靠补给吧。”
船主原本想着眼前这位钦差肯定不愿意前往台湾,就想着停靠泉州算了。但没想到钦差大人居然让其去台湾,他闻言当即一愣,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台湾陛下感兴趣,既然顺路那就去看看吧。”
孙元化见船主疑惑,就随口解释了一句。此话一出众人也不再意外了,天大地大,这个理由任谁都无法拒绝。
“那小的到时候就安排在台湾停靠。”
“来风了!”
正说着呢,船上突然传来船工的阵阵喊声。孙元化一听就知道马上要启程了,随后便对船主跟身边使团众人嘱咐道:
“那就启程吧,我们也进船舱,不要耽误行程。”
可是就在此时,船舱内突然传来莫名的叫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休要聒噪,赶紧走!”
孙元化等人闻言一愣,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锦衣卫押着身穿素衣的人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行囊。
“大人,卑职在货仓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估计不是船上的人,问他哪里人也不回答。非要说要面见大人,于是就把他给抓了过来。”
孙元化一听这话,疑惑的望向这人,只见他貌似已过而立之年,虽然被押着到哪丝毫没有胆怯,看见自己反而大喊道:
“前面可是鸿胪寺卿孙大人,还请大人明鉴,我并非什么歹人,私自上船实属迫不得已,还请大人让此人放开我,容我面呈详情。”
孙元化一听乐了,心想这个人居然还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之前也是有过了解。
这也让他对于此人越发感兴趣了,于是给锦衣卫摆摆手道:
“把他放了吧,看他有什么说辞。”
锦衣卫见孙元化发言也不再坚持,直接松手把那人放开。只见那人被押解开后,一点也不慌,反而先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臂膀,随后便对着孙元化躬身行礼起来。
“启禀大人,小的名为徐弘祖,号霞客,是南直隶江阴人。从小对图经地志尤为衷情,一生只想探究名山大川的奥秘,绘天下名山胜水为通志,因此万历三十六年后便开始出游,想看尽我大明山水,直到前几年才回来休息。
原本计划着过几年再次出行,但没想到听闻大人被陛下任命为鸿胪寺卿兼钦差大臣,代表我们出使西洋。
小的便突发奇想,大明山水固然是好,但许多已被前人所道。但我大明以外的山水却鲜为我大明所知,因此就跟随大人前往西洋,但唯恐大人不同意,因此才出此下策,还请大人勿怪。”
孙元化听着眼前徐弘祖的解释,对其越发好奇起来,感觉他真是个奇人。
“我看你也是饱读诗书,怎么不想着考取功名,反而到处游山玩水。并且我看你现在已过而立之年,想必已经成家,家中双亲尚在,如此抛家弃亲前往西洋,家中亲人可放心嘛。”
功名、双亲、妻儿这些词从孙元化嘴里蹦出来,让在场众人感觉甚至沉重,也让人觉得眼前这个徐弘祖的决定是如此荒谬。
只是没想到徐弘祖闻言却毫不在意,拱手从容回答道:
“大人还请放心,小的的父亲一直无意仕途,反而喜欢到处游览欣赏山水景观。小的也受其影响,对仕途不感兴趣。
之前也应过一回童子试,但没有考取,父亲见小的无意功名,也不再勉强,就鼓励小的博览群书即可。.q
至于小的母亲徐母心胸豁达,通情达理,见小的喜欢出游,就鼓励小的放心远游,不用担心家中琐事。因此还请大人放心,小的上船前已经把家中事情安顿好了。”
孙元化闻言不禁哑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有见如此豁达的父母,试问现在天下父母谁不想让自己孩子考中功名。
眼前这个徐弘祖的父母如此看得开,见自己孩子不喜欢考功名就不用考了,喜欢出游那就鼓励他去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叹真奇人也。
不过他虽然感慨眼前这个人是奇人,但也不能随便让他跟自己走。
当然并非人数不允许,前往西洋本来就路途艰远,路上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
只是此去西洋,他也不敢保证一路顺利,其中的意外太多了,他也不能保证此人的安全。
想到这里他便想出言考较、吓唬一下他,至于能不能去就要看徐弘祖的回答跟决心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蒙古方略
“西洋距我大明不下万里,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一路上更是凶险万分,疾病、海盗、风暴等等如同家常便饭,死在路上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埋骨他乡那该怎么办。”
“钦差大人,试问谁愿意埋骨他乡呢。但徐某毕生的志向便是游遍天下山水,领略世人所不知的景色,如果因此客死异乡,徐某也是愿意。”
徐霞客能够偷偷上这条船,肯定想到了这种可能。他也早早做好了思想准备,哪怕身死而犹未悔。
并且他深知想让孙元化等人答应带自己,光凭自己的满腔热血确是不行的,而是让孙元化等人看到自己的价值。
想到这里他继续躬身说了起来。
“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小的自弱冠之年便巡游各地,并且不喜骑马坐轿,一律徒步,一路上来风餐露宿没有觉得一丝苦闷。并且小的还过目不忘,只要什么书看一两遍便会牢记在心,不会忘却。
如果钦差大人带上我,小的情愿为钦差大人的脚夫、书办,到时候勘探西洋自然景色,书写文书、记录书籍等事。徐某皆可代劳。
还请钦差大人念我拳拳之心,把我带上,定不会给钦差大人添乱。”
见徐霞客如此诚恳的表态,孙元化也开始沉思起来,带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再说根据徐霞客的话,他经常露宿野外,对于自然之事肯定多有了解。
而自己一路上前往西洋,路过台湾等荒蛮之地,到时候可能还会有用到徐霞客的地方。
“大人,既然此人有如此志向,那我们就把他给带上吧,不过他所言是不是真的,还需要考较一番,莫不是诓骗我们。”
这时站在孙元化一旁的礼部郎中董方也出言劝说起来。
他看到徐霞客此人也是赤诚之人,所言应该不是虚言,所以就想给他个机会。
见董方开口给机会,孙元化也点点头,随即就对着徐霞客道:
“既然你夸下海口说你博闻强识,过目不忘。那本官就出题考考你,如果果如你所言,那把你带上也自无不可。”
徐霞客闻言当即大喜,当即躬身说道:
“还请钦差大人问询,弘祖定知无不言。”
于是孙元化便开口询问起了,先是十三经的内容,后又从诸子百家、乃至《山海经》、《水经注》等地理书籍。从中摘抄了一两句来询问。
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徐宏祖果如他自己所言,博闻强识,过目不忘。
凡是他询问的问题,此人都从容回答,并且与书中内容分毫不差。
“你如此记忆力,不考科举真的可惜了。不过人各有志,事事也不能强求。
既然你通过了本官的考验,本官也信守承诺,就不会让你下船,你就跟随我等前往西洋吧。”
见如此聪明之人,孙元化既是可惜又是喜爱。因此便按照承诺,让徐霞客跟自己留下来,跟自己一起出使西洋。
“多谢钦差大人。”
徐霞客一听居然同意了,立马躬身对其千恩万谢起来。孙元化倒是无所谓,摆摆手让其罢了。
“走吧,进船舱了,就不要打扰船工了。”
见事情已定,他说着就带着徐霞客、董方等人进了船舱,伴随着船主的招呼跟船工的号子,停泊在黄浦江口的这两艘福船也缓缓动了起来,借着信风朝西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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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化离京的时候,就被朱由校嘱咐每到一地都要写信禀报,把当地情况以及风土人情一一道来。
只是随着孙元化越来越难,朱由校接到孙元化信件的时间也会越来越晚。
因此孙元化在上海的所见所闻,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朱由校的御桌上。
所幸朱由校的注意力并不全在他那里,而是放到放到了贵州战事上。
“朱燮元在贵州筹备了这么久,果然没有让朕失望。现在水东宋氏被灭,振武军又在陆广县首战初胜,如此看来形势一片大好。”
乾清宫里,张维贤、沈灌等军机大臣拱手而立,而朱由校则坐在御座上,对着手中的一个题本高兴的点评起来。
“陛下所言甚是,我朝立国之初,贵州就有四大土司,现在思州田氏、播州杨氏、水东宋氏相继被灭,就只剩下水西安氏还在负隅顽抗,如果一切顺利,其剿灭指日可待。”
见皇帝心情不错,沈灌也躬身庆贺起来,但孙承宗却觉得现在高兴为时过早。
“陛下,这水西安氏整军备战多年,安邦彦也早有反意。现在我官军只是初胜,杀敌不过两千余人。
这对于水西安氏远远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因为依臣之见,现在高兴为时过早了。
虽然北京距离贵州有千里之遥,但陛下完全可以下诏慰问、赏赐将士,这样既可大涨我军士气,也可显示陛下慰问将士,爱民如子之心。”
朱由校一听孙承宗这话,倒也没有不开心,反而低头思考起自己老师的话来,觉得他说的话甚是有理,于是缓缓说道:
“孙爱卿说的有理。待会让军机处草拟旨意,朕从内帑拨款二十万两发至贵州,就让朱燮元作为犒军之用,切莫寒了将士们的心。”
“陛下圣明。”
孙承宗闻言当即躬身称是。朱由校摆摆手,他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能把水西安氏剿灭,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剿灭安邦彦就可以震慑西南土司,让他们见识到大明的强大,说不定就可以避免普会之乱。
再说消灭土司后,朝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贵州推行改土归流,鼓励移民,进一步开发西南地区。
这种好处太多了,因此他现在不惜代价,要的就是胜利这么一个结果。
“军机处最近盯紧点,现在既然开打,以后来自贵州的奏报题本定会源源不断,只要一到就立刻送上来。”
现在西南战事的优先级是第一的,因此其题本的重要性众人还是知道的。
“对了,之前辽东来题本说了对于翁吉刺特部的处置办法,不知道尔等意下如何啊。”..
见西南旗开得胜,朱由校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随后拿起御案上的茶杯,一边茗茶一边询问起了其他事情。
“陛下,如果宰赛回来,对于朝廷控制文吉刺特部是百害而无一利,因此熊廷弼这个提议臣等倒是没有意见。
但据他所言,宰赛目前还在建虏待着呢,他估计知道他自己回去也是凶多吉少。所以也一直拖延。
因此熊廷弼如果真要置其于死地,其时间、地点等无一不重要,臣等就怕万一处置不当,如同万历故事,没有能再次杀死宰赛,那定再会让大明与翁吉刺特部交恶。”
见皇帝询问起了辽东之事,张维贤便开口答复起来。
他们自然也知道宰赛的重要性,也可以理解熊廷弼的动机。
但大明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情,但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导致没有成功。
万历三十七年正月,大明开元参将李如楠准备伏击斋赛贝勒,以报四年前斋赛诱杀庆云堡备御熊錀之仇。
这个消息被努尔哈赤知道,迅速报给斋赛让他成功逃脱。
这次诱杀斋赛失败造成的后果很严重,宰赛在内喀尔喀五部中地位举足轻重,这么做直接让他对努尔哈赤的感谢和对明廷的憎恨。
再加上斋赛觊觎大姨子叶赫老女,并听信努尔哈赤的谗言认为叶赫人协助明人诱杀他,因而出兵配合建州攻打叶赫。
为此朝廷不得不派兵去救援叶赫,又派人向斋赛解释诱杀事件和叶赫没关系。
只是这并不能缓和斋赛与叶赫的关系,而尝到甜头的努尔哈赤更加注重和蒙古的关系,开启了与蒙古特别是科尔沁蒙古的联姻。
虽然事后宰赛又与努尔哈赤交恶,但这也让宰赛跟朝廷的关系若即若离。
有这种教训在前,张维贤就怕这种杀人不成,反而败露的情况再次发生。
那个时候就不是宰赛的问题,而是与翁吉刺特部甚至跟内喀尔喀蒙古的问题了。
朱由校自然也知道之前刺杀失败的事情,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朕还是相信熊廷弼的,他做事一向谨慎。现在建虏里也有我们的人,宰赛的动向我们都是知道的。
并且根据熊廷弼推荐的人选,哪怕暴露了,也可以栽赃到建虏的身上。”
众人闻言皆默,皇帝说的也有些道理,按照熊廷弼的题本的建言,这次他准备让投降明朝的女真人动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既然如此,那臣等就给辽东发文,让其着手准备此事。”
“嗯,此事盯紧一点,有什么消息立刻给朕说。”
朱由校闻言便摆摆手,就把此事确定下来。不过他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突然对着这三人问道:
“另外对于翁吉刺特部的诸位台吉千万不要吝啬,特别是现在主事的阿尔寨台吉,现在翁吉刺特部过得还比较滋润,他的声望也颇高。
一旦宰赛死了,到时候他便是众矢之的,到时候定会有求于我等,只要我们帮他越多,他便会越依赖我等。”
弄死宰赛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翁吉刺特部,因此其主事的阿尔寨台吉定要重视,必须要拉拢住才行。
孙承宗闻言面露微笑,躬身答复道:
“这个陛下倒不用担心,现在宰赛回来,最担心的人不是我们,反而是他。”
此言一出,朱由校呵呵一笑,孙承宗说的挺对的。宰赛被抓以后,阿尔寨主政翁吉刺特部三年,地位也算是稳固。
现在宰赛回来了,他怎么会心甘情愿把手中的权力拱手相让呢。
“孙阁老说的对,根据熊廷弼的奏报,说他已经暗中跟林丹汗手下的大臣棱洪台吉有过往来,怕就是想要提前打算。”
沈灌见状也把话接了过来,棱洪台吉是林丹汗手下管理蒙古左翼三万户的重臣。
按道理来说,内喀尔喀便在他的管理之下,现在阿尔寨台吉找此人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现在看来这个阿尔寨对于我大明还抱有戒心,的是急病乱投医,如果去年找棱洪台吉那也没有什么,此人说不定还能说的上话。
但现在内喀尔喀分裂,科尔沁又不听调遣。林丹汗左翼除了翁吉刺特部还名义上恭顺外,其他的早就建虏勾结搭背,不遵林丹汗号令了。
这种情况下,这个所谓左翼大臣棱洪台吉还有什么用,根本说不上话,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用。”
沈灌这么一分析,直接让众人直接缓缓点头。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林丹汗太拉胯了嘛。
每年都拿大明的钱,但对待建虏完全是色厉内荏,只会虚张声势。科尔沁倒向建虏的时候,这个林丹汗啥也没说。
内喀尔喀被岳讬率兵攻打的时候,林丹汗也是一样的,口上说要派洪棱台吉率五千精兵教训建虏。
但最后呢?拖拖拉拉,出兵速度极慢。最后等到岳讬大破内喀尔喀等部的时候,他才被迫出兵,这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出兵还有啥用。
朱由校对于沈灌的这一派分析更是赞同,林丹汗什么鸟样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说是什么蒙古中兴之主,但毫无能力,被皇太极打的连连大败,最后客死他乡,落了个凄惨下场。
只是他现在还是蒙古名义上的大汗,大明如果要拉拢蒙古,少不了他这么一杆大旗。
并且面对建虏的如此欺辱,林丹汗就是再鸵鸟,估计也要出兵了,否则他的威信何在。
“先不管他,就让他找吧。对于这种人不能一味的好,而是要恩威并施,不仅要让他知道我大明的好,更要让他知道我大明的厉害。
至于林丹汗,当前最主要的便是他让答应跟我大明一起出兵。
熊廷弼不是说也要派使者前往察哈尔嘛,到时候定要选可靠之人前去,跟他说明厉害。
每年拿我大明这么多钱,还被建虏如此欺负,如果再不出兵不仅对我们说不过去,对他下面的人也说不过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辽东的成果
根据熊廷弼的策略,对待建虏就要三面合围,以逸待劳。
这三面便是内喀尔喀,辽东,朝鲜。
但这三面之中的辽东跟朝鲜两地,朝廷完全可以派兵驻扎,但内喀尔喀方向怕是要依托于林丹汗跟翁吉刺特部了。
特别是以后打的话,怕要以就要以他们为主力,出兵对付投靠建虏的内喀尔喀余部跟科尔沁部。
虽然林丹汗实力究竟如何,能不能打赢,朱由校还是有疑惑的。
但现在他至少还有些威望,到时候肯定会会牵制建虏出兵,因此不管如何都要拉拢。
“行吧,那就这么先定了。目前西南跟辽东都是朝廷第一要紧的事情,你们一定要紧盯着。”
既然大事已定,朱由校知道他们三人事务繁忙,便不再留他们了。
“谨遵圣命!”
三人见状也当即领命,随即躬身告退了。
等众人一走,偌大个乾清宫后殿很快便只剩下朱由校与何宁等人了,不过朱由校看着摆在自己面前一叠题本,就明白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于是他只是起身伸了个懒腰,暂时起身出殿外散了一会步,觉得心情舒畅不少后,便又回到乾清宫后殿,继续批阅起了题本。
所幸现在大事基本上都有了计划,许多事情都已经布置下来,他要做的便是等待下面好好执行并汇报成果即可。
朱由校对于这种汇报工作还是很喜欢的,这种形式对朱由校来说就像升级打怪后爆金币,能够让他有些许成就感。
当然,他放心安排下面人做事是有前提的,便是派下去执行的人都得有真才实干才行。
所幸朱由校穿越而来,他正好有后世先知的优势,知道谁是能人,谁是庸人。这也让他布置下去的工作能很快得以推进,肆意拖延的人极少。
比如现在手中的这个卢象升的题本,便是汇报他目前的工作进展。
按照卢象升所言,他现在跟张维贤抵达辽河口,那边目前只有一小地方,名为娘娘宫。此地海运舟由此入辽河的必经之地,因为地理位置重要跟产盐,因此有一两千人在这里居住。
现在根据辽东都司的规划,把娘娘宫为中心,方圆七十里左右的土地都划归新置府县,至于名字都起好了,先叫辽河县,县令便由卢象升担任。
而娘娘宫东北方向还有一地为梁房口关,那里是盖州卫北上前往海州卫、辽阳的必经之地,同时也是距离辽河县最近之地,也被辽东都司废关设县,名为营口县,县令便由张维贤担任。
看到这里,朱由校不禁为他担心起来,心中隐隐有一些后悔。
如此看来辽东情况甚是艰苦,历史上也只有建国后才开始大规模开发,其中病虫害、水患等问题不可计数,现在派卢象升两人去了,如果他们有什么闪失,那真的是自己的过错了。
但是令他欣慰的是,卢象升到了以后一点都不觉得那里苦,反而还在题本上说,那里虽然人烟稀少,但开发潜力巨大。
辽河口外一沙岛,其岛屿硕大,以后可以作为港口(现在的营口市)。
并且他通过跟当地老人聊天,得知每年辽河如同黄河一般,裹挟泥沙而下,致使大量来水泛滥河道。
其辽河东部为丘陵隆起地带,恰好其西侧,也就是娘娘宫的位置,正好是沼泽低洼地可以堆放大量泥沙,于是辽河口频繁西迁,大量泥沙在西侧沉积,因此那里水草丰美,树林茂密。
但万事有利也有弊,正因为泥沙在辽河出海口西侧沉积,导致其原本的出海口不断南移,现在其北部平原是人迹罕至的沼泽地带,当地人称“南大荒”。
因此如果只是开发辽河县一带那也没有什么,想要发展起来也颇为容易。
但以后如果要进一步拓展的话,那就必须向北拓展,整治“南大荒”,围堤疏水,修建沟渠,这个没有一二十年怕是整治不好的。
看到这里朱由校刚刚提着的心立马放下来了。
只要辽河县目前能住人,能开垦就好。至于其北部的“南大荒”,那就慢慢整治嘛,完全不急。
想到此处,他又见卢象升又说,目前杨涟给他拨了五千流民,以及相应粮草器械,他会趁着冬天安置流民,修建房屋,规划土地。等到明年一开春便组织耕种,定不会误了农时。
并且根据当地人说,在冬天的时候辽河口并不结冰,因此冬天也可以在此地航行。
所以卢象升也会按照朱由校的吩咐,会把港口修建好,这样冬天也会有一个补给物资的渠道。
看到此处朱由校顿时放下心来,在他的记忆里,后世的营口市便在辽河口的位置,而营口港就是后世中国最北的不冻港,现在看来现在就可以利用起来,也方便以后运输物资。
不过只有一个海港是万万不行的,于是朱由校立马开始在其题本上写了批语。
他要求辽东都司要修建一条从辽河县到营口县的道路。
营口县本来就在前往辽阳的主干道上,这么修既方便辽河县补给,也可以让辽河县卸载的货物,迅速运往辽阳,提高辽河县的区位优势。
写完以后朱由校长舒一口气,自己能做的事情都给卢象升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不过这个时候,朱由校不知道想到什么,缓缓扭头给一旁的何宁嘱咐道:
“何宁,把杨涟那一份关于辽东‘以工代赈的题本给朕拿过来。”
“奴婢这就去。”
对于这些朝廷重臣的题本,按照朱由校的嘱咐都是单独存放的,没过一会何宁便把朱由校要的题本拿了过来。
刚才朱由校要辽东都司修路要求并不过分,因为经过最近一年杨涟的反腐与到各地巡视监工,辽东都司的效率要比之前高不少。
特别是今年遭灾以后,自己专门拨款给辽东救灾,嘱咐杨涟在辽东实行以工代赈后,杨涟便开始让各地兴建水渠,新修道路,并且自己亲自监督,要求把这些措施落到实处。
经过巡抚的反复巡视,经过将近半年的工程,目前辽东已新修水渠、堤坝七十六处,新修道路二百八十六余里,可谓是成绩显著。
对此朱由校也十分满意,以工代赈总比简单的赈济要好,既可以改善民生,也可以让百姓有收入来源。
当然这其中还不包括从去年开始屯田的成绩,这个成绩更是显著。
自从去年朱由校嘱咐杨涟在辽东力行屯田以来,杨涟跟熊廷弼就把这个作为头等大事,不断发文要求下面各卫所开垦田土招募流民。
杨涟为此还不断巡视地方,杀的官员都不下十数人。
于是经过一年的努力,现在辽东、辽南以及广宁等地都把屯田作为头一等大事,是万分不敢懈怠。
根据朱由校手中杨涟的成绩汇总,现在辽东新开辟或者购买的屯田已有八千余顷土地,招募流民将近五万户。
虽然今年有大旱影响,再加上第一次耕种,亩产比之前低很多,只有一石左右。
但即使这样,抛去给百姓自留的口粮,以及其他花费。现在辽东都司单单屯田一项可净收入二十五万石。
虽然朱由校对其真实性还抱有疑惑,但他对于杨涟还是信得过的,相信只要有他在,这个成绩哪怕再有水分,也会好上不少。
朱由校也了解过,辽东一个战兵一天补给是要一升半粮食,这个粮食足足可以供给四万五千人左右。
当然这是一个理想化的状态,其中损耗,贪墨、外加马料等等,这个数字肯定少于四万五千人。
但朱由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他心里哪怕能供给一半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看中的是因为屯田跟“以工代赈”让辽东能够养活更多的人,能够让更多的流民能以安置,如果再加上鼓励商贾来辽东运粮贸易等政策,辽东的粮价也定会慢慢降下来。
现在沈阳粮价就已经降到三两半到四两了,与去年九月份七两一石相比,几乎降了一半。
因此朱由校相信,只要这般稳扎稳打,好好弄好辽东的“内政”,把辽东粮价再降到一半都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朝廷的负担就会大大缩小,辽饷也不用每年将近六百万了,自己也可以继续向辽东移民,缓解关内的人口压力。
所以朱由校之前看到这个题本以后,便向辽东都司发文,要求杨涟继续推行“以工代赈”跟屯田,继续把此事当成除战事以外的头等大事去办,不得耽误。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对于辽东局势都是辅助作用。朱由校知道,要彻底解决辽东问题,开展所谓的大规模移民,最根本的还是要解决建虏问题。
只要建虏一日不解决,他在辽东也只能是试点工作,慢慢改革,大刀阔斧动摇军心的事情一律不能做。
不过按照现在的局势,他倒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现在局势要比之前好太多了,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稳扎稳打。
先把西南解决,下一个就是解决建虏! 第四百一十三章
贵州织金关。
“轰!轰!轰!···”
数十道火光从城外营地闪过,并且还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对面的织金关城墙以及两边的群山上,传了阵阵的震动声,感觉整个山体都在颤抖。
“他娘的,这织金关的城墙也太厚了吧,感觉克虏炮打上去完全没有作用。”
城外营地之中,神机营参将耿当看着克虏炮的炮击效果,忍不住吐槽起来。
“这克虏炮并非威力不大,而是太难以瞄准了。这织金关位于两山之间,地方狭小,许多炮弹打过去根本碰不到织金关的墙体,而是直接打在了两边的山上,有效果才怪呢。”
一旁观战的黄得功见克虏炮效果这么差,其根本不意外。
这织金关的地势跟前面的谷里县没法比,谷里县地处山间平原,无险可守,但这织金关却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
想到这里他也能明白为什么水西宋氏能够屹立多年而不倒了,就凭着织金关地势,想破城都难。
听完黄得功这一分析,耿当随即摇摇头,他心中自然也认可这个答案,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随后他便扭头看向还在继续装填弹药,准备再次射击的神机营士卒,狠狠地叹了口气。
有了谷里县为威力超强的表现,因此一到织金关后,他自告奋勇要求神机营先行出战。
并且这次他为了一展实力,把振武军一半克虏炮,四十多门都摆了出来,就准备让织金关的敌军看看他克虏炮的厉害。
但哪曾想,谷里县情况跟织金关完全不一样。织金关狭小的地形需要精确地瞄准,这就暴露出现在这些炮手的问题了。
神机营这些炮手虽然也有训练,其中也有标尺等工具。但炮弹的弹着点那也是由测距手跟炮长估算的,虽然也可以通过试射等方式。
但织金关特殊地形,让试射跟测距等方式都很难,哪怕是试射确定弹着点了,但每次射击后的冲击力都会让克虏炮后退几步,这就需要重新测距,十分麻烦。
“唉,早知道就把京城那个西洋教官请来,他测距瞄准可是一把好手。”
“你就别想了,轻了有什么用,射准了有什么用。我们这次南下带的都是克虏炮丙型,野战还行,但攻城乏力。否则上次在谷里县也不会专门修建垒台了。
现在这织金关城厚墙高,修建垒台又不行,再加上克虏炮型号又不行,因此注定效果差。”
黄得功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评论,让耿当无言以对,他刚想要反驳一两句,就看见传令兵从远处疾驰而来。
“报!总兵大人请黄参将、耿参将前往中军大帐议事,不得有误。”
二人闻言也不意外,随即就准备上马就往中军大帐而去。
“大人,那待会还炮击不?”
就在此时,耿当副将见其要走,克虏炮炮击效果又不是很理想,当即就询问耿当后续要不要打了。
“打!为什么不打。又不是有所炮都射不中!给老子继续打!”
“是!”
黄得功闻言也是呵呵一笑摇摇头,随即就带着耿当前往中军大营而去。
织金关外的明军大营要比以往大了不少,绵延一两里之远。
究其原因是其不光有振武军驻扎,自从水东宋氏被剿灭后,朱燮元便把手中剩余的主力贵州总兵杨愈懋统辖的两万贵州卫所兵,以及大同总兵率领的四千精兵全部派了过来。
换句话说,现在的织金关外,驻扎着朝廷在西南最精锐的部队了,这次势必要把织金关一举攻破,不然誓不罢休。
“总兵大人,总兵大人。”
等二人一进中军大帐,就见大营中参将以上的将领的将领全部到齐,看来这次定有大事要吩咐,因此二人简单拜谢过蒋璘、杨肇基等人后便垂立在一旁,等候位于坐首三位总兵的发话。.q
只见三位总兵大人坐在大帐中间,大同总兵杨肇基在中,蒋璘、杨愈茂坐在他左右两侧。
通过座位次序,就知道此次攻打织金关是以大同总兵杨肇基为首了。虽然他之前没有参加过前面的谷里大战,在外人看来有过来夺功劳的嫌疑。
但振武军众人却毫不在意,一则杨肇基之前与杨愈茂剿灭了水东宋氏,这本就是大功一件。
二则杨肇基可是跟他们一起离开京城南下的,并且在南下的时候,皇帝亲自嘱咐过,振武军要听杨肇基这位老将的号令。
再加上他们之前在山东抓捕白莲教叛军的时候,也是合作顺利,因此振武军等人对于杨肇基是十分佩服的。
过了一会,见众人都到了,杨肇基也不想再拖延了。只见他轻咳一声,随后环顾众人缓缓询问道:
“振武军神机营参将耿当何在?”
耿当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心中那叫不好,不过他也不敢怠慢,赶紧出列躬身回道:
“末将在。”
“这几日一直让你神机营炮轰织金关,现在已是第三日了,就是不知效果如何,可有什么进展。”
耿当闻言暗自叫苦,心想难道杨肇基要杀鸡儆猴,见神机营起不了什么作用就要处罚嘛。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多妄言,只能据实答复起来。
“启禀总兵大人,这织金关城墙高城厚,用巨大的石块砌成城墙,只有一百余丈宽,城墙与两边悬崖相连,仅留中间一道石门可以出入,因此很难瞄准。
不敢欺瞒总兵大人,我神机营炮轰了三日,效果着实不显著。”
耿当说着就望向一旁坐着的蒋璘,露出些许求助的眼神。但蒋璘可能早就知晓此事,也面无表情看着耿当,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织金关果然名不虚传,易守难攻。原本以为克虏炮能够发挥些作用,现在这么一看怕是有些难啊。”
没想到杨肇基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开始理性分析起来,这让耿当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杨总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地道战术
“耿参将,你给我等说个准信,这克虏炮能不能轰破织金关的城墙。”
杨肇基听到耿当所面临的困难后,他倒是不惊讶,毕竟这几天克虏炮的效果也看在眼里了。
而且织金关的情况确实跟以往还不一样,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他仍然不想放弃希望。不然没有其助力,盲目攻城的话,伤亡定会很大。
耿当闻言也明白杨肇基是想给他个机会,因此他心中一横,当即躬身说道:
“总兵大人,末将自然有信心。只是神机营所用克虏炮多是丙型,野战有余但攻城不足。
神机营中能够对于织金关攻城有用的便是甲型号、乙型号,数量也只有二十余门。如果想要破城,那必须拿着二十余门火炮夜以继日攻城,只要再给末将些时日,此关必破。”
杨肇基闻言心中大喜,用力一拍扶手,当即站起来对着耿当说道:
“好,本总兵就信你一次。”
他说着就扭头看向一旁的蒋璘,缓缓说道:
“蒋总兵,之前你等在谷里县修建垒台,让克虏炮在垒台上射击。我看这次就让耿当再试一下此法。”
杨肇基自然知道织金关跟谷里县情况不一样,但站得高射得远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因此也想再复制一下这个方法。
蒋璘见杨肇基这么说,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也是连连点头。
“此法甚可,这织金关中有不少谷里县的逃兵,哪怕此法不行,关中士卒看到也会心中恐惧,损伤士气。”
“好,那就这么办。”
杨肇基听到蒋璘答应了,其心中也是大喜,于是继续扭头给耿当嘱咐道:
“耿参将,就如蒋总兵所言,待会便开始在织金关外修建垒台,把火炮推到上面去,日夜射击,只要攻破织金关,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话一出,耿当自然是心情澎湃,但心中也有些暗暗叫苦。他就怕如此重托,万一攻不破那就麻烦了。这丢了自己的脸是小,丢了振武军乃至蒋璘的脸是大啊。
所幸这个时候,突然他左侧突然有个人站了出来,走到他身边,对着杨肇基等人躬身说道:
“总兵大人说得甚是,但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振武军参将黄得功此时扶手躬身而出。众人见状也纷纷佩服,居然在这个时候打断杨肇基的话,胆子也太大了。
不过杨肇基闻言也不生气,见黄得功的意思是有自己的想法,于是缓缓问道:
“什么话,军中议事但讲无妨。”
黄得功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也暗暗叫苦。心中不由地念道,耿当啊,耿当,这次为了帮你我可是豁出去了,到时候可好好亲我喝酒不可。
“总兵大人,这克虏炮虽然威力甚大,在之前攻城时也大放异彩。但这织金关毕竟情况比较特殊,城高墙厚,哪怕克虏炮打起来也是比较久。
因此依末将看法,所谓兵贵神速,官军在此地拖延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
因此末将觉得,现在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拿下织金关,那就应该毕其功于一役,想尽所有办法破城才是。克虏炮虽好,但其他方法未必不行。如果多个办法双管齐下,说不定会让我等更容易攻城。”
杨肇基听黄得功黄得功这么说,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些想法了,于是背靠座椅,饶有兴趣地问道:
“看来你已经有一些想法了,来说说有什么破城之策。”
这时耿当心中也是狂喜,心想这个黄得功明显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心中也对其感谢了不少。
“总兵大人,卑职在这里几天也在观察这今地形,发现其虽然在两山之间,看起来也易守难攻。但其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便是土地很是松软。”
此话一出众人便望向脚下土地,略微看了一下就知道这个黄得功所言非虚。
不过经黄得功这么一说,众人也知道他想要干啥了。
杨肇基闻言也眼前一亮,心想这个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并且与克虏炮配合起来效果可能会更好。
“果然不愧是里草栏场出来的,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但是此计怕城中叛军知晓,那就麻烦了。”
杨肇基此话一出,还不等黄得功说话,一旁的蒋璘却摇摇头反驳起来。
“非也,如果克虏炮整日炮轰,其中的声响贼大。哪怕是我们也吃不消,更不要说城中叛军了,到时候他们定然听不见。”
有了蒋璘的支持,杨肇基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蒋总兵说的是,正好我军中火药充足,再加上克虏炮配合,就不信把城墙炸不开。”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已经知道了黄得功想要干啥了。
那便是利用当地土质松软的特性,挖地道到织金关城墙底下,随后堆积火药,把城墙炸开。
原本这一战术很难执行,在杨肇基等人看来叛军肯定既然守城,肯定会对此有所防备,平日也会安排专门的士兵用埋在地下的陶瓮监听地下挖掘的声音,一旦有动静或设法捣毁地道。
但刚才蒋璘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现在这克虏炮整日炮击织金关,这便是最好的掩护。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地下有什么动静,都能被这炮击声掩盖。
于是杨肇基当即拍板,把这个事确定下来,就让黄得功跟耿当两个人共同执行,一个负责炮击,一个负责挖地道。并且军中一切人力均可调动,任何人都不得肆意推诿。
“现在大军屯兵织金关,可谓毕其功于一役。根据探报安邦彦现在也率兵回援,现在就在织金关之中。因此此战不容有失,必须一举铲除叛军,不容有失。”
在座众人自然知道此战的重要性,从今年年初等到现在,不就是等待这个机会吗。
“哼,当年播州之乱的时候,就应该斩草除根,一举铲除水西安氏,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祸。这次定要斩草除根,斩草除根,千万不能再留后患。”
万历二十五年同为四大土司的播州杨应龙造反,水西安氏这边是七十九世安疆臣,由于水西与播州杨氏也是世代姻亲,安疆臣的立场难免摇摆,虽然最后还是在其下属的劝说下,才派兵协助官军。
但即使这样,他也首鼠两端不愿出力。
在最后一战攻打海龙屯的时候,安疆臣负责攻打海龙屯后山,由于他跟杨应龙私交深厚,所以他每日假意攻打海龙屯,实际上却利用职务之便,悄悄供给播州军火。
此事被抗倭名将陈璘发现此情况后,密报李化龙。总督李化龙随即命安疆臣部后撤三十里,命令刘綎率部赶赴后山,准备破关。
最后明军扮成运送给养的水西军模样,混入后关,无数明军一拥而入,冲进关中。海龙屯被从后门攻破,杨应龙也兵败身死。
战后就有人就想以此事责难水西安氏,但总督李化龙却不想再生事端,因此没有把这个事情上报朝廷,反而上表其功,让朝廷对水西安氏赏赐极厚。
此事贵州人尽皆知,因此贵州总兵杨愈懋对于水西安氏极其不满,心想朝廷对其如此优渥,居然还心存叛逆之心,真的是死不足惜。
杨肇基自然也知道此事,并且来之前朱燮元已经跟他交底了,这次皇帝是动怒了,要求“永绝后患”。
所以这次不把水西安氏灭族是誓不罢休的。因此他听到杨愈懋这话并不意外,反而点点头附和起来。
“事已至此他们想投降都晚了。这个安邦彦估计是坐如针毡了,这秦民屏跟文应奎可是盯着他呢。只要他一离开那威官寨回援织金关,他们便会直扑那威官寨,现在一看时间估计也行动了吧,到时候看他如何是好。”
杨肇基说着一边扭头对杨愈懋拱手,一边望着营帐众人而道:
“现在敌弱我强,虽然织金关迟迟不能攻克,但我等也不能就这么等着。黄参将跟耿参将破城怕还需要一段时日,我看还是要好好谋划一下。
因此我跟杨总兵商议,这织金关地界本就是水西安氏老巢,其中村寨世代恭顺水西安氏,其中不免给其递送情报,运送物资。
因此趁着这段时间杨总兵会亲率一万人,巡视周边村寨,看有无归附叛逆之人,如遇到还敢抵抗官军的,严惩不贷。”
看到总兵大人说的这么义正言辞,但这其中用意聪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哪里是巡视村寨,分明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打家劫舍嘛。
不过谁也不会戳穿这一行径,毕竟如此好“清剿叛逆”的机会,既有钱拿还有功劳拿,他们怎么会错过的。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领命,还有些人心里嘀咕着,看怎么样才能加入进来。
于是见大事已定,杨肇基也不再拖延,就嘱咐让黄得功跟耿当把事情办好,随后便让众人离去。
而黄、耿二人也知道自己的职责重大,因此回去也是一番商议,等把事情细节敲定才最终散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安邦彦的烦恼
织金关内。
安邦彦每日都听着这炮声不断,心情是越发烦躁起来了。
“轰!轰!轰!”
这时城外的炮声又接踵而至,阵阵的轰鸣声已经让安邦彦有些麻木了。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何仲蔚当时所说的痛苦了,这连日的炮轰不仅是一种身体的折磨,也是一种精神的折磨。
“大王,世子到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禀报。安邦彦闻言默然的点点头,随后便让其进来。
“拜见大王。”
没过一会,安武功便带着安邦明走了进来。
“起来吧。”
安邦彦摆摆手,让其起来议事。安武功二人也知道现在的安邦彦心情不好,随即缓缓起身,垂手站立在一旁。
“这明军日日炮击,这关中城防如何,是否能扛得住。”
安武功随即望了安邦明一眼,安邦明当即会意,立马拱手而言道:
“启禀王兄,这官军这火炮虽然凶猛,但其实不足为虑。我织金关城高墙厚,之前官军纠集火炮炮击,但其准头极差,想要击中城墙很难。
哪怕这段时间他修建了垒台,想要学习其在谷里县之法,把火炮推到垒台上射击。虽然准头确实提高不少,但都是击中我织金关城墙,对城中影响不是很大。”
安邦彦一听这话不仅没有面露喜色,而是皱眉深思,没过一会他扭头望着安邦明。
“如此我就放心了,但现在明军火炮日日炮击,感觉其炮弹无穷无尽一般。我看现在关内怕是有些人在嚼舌根,咒骂我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吧。”
此话一出,安武功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关内确实有些人对于安邦彦不满意。
他们觉得都是他野心很大,才会酿此大祸。
再加上安邦彦本就不是水西宣慰使,他原本只是水西宣慰使同知,宣慰使尧臣族子罢了。
只不过由于他跟永宁宣慰使奢崇明关系好。等水西宣慰使安尧臣死,其子安位年幼,所以其母奢社辉代领其事。
而奢社辉就是永宁宣抚使奢崇明的妹妹,因此重用安邦彦,他才得以遂转兵柄,最后奢社辉的支持下,其慢慢代管水西安氏大小事物。
没想到他野心越来越大了,居然跟奢崇明密谋造反。等朝廷剿灭奢崇明后,发文质问安邦彦后,就有族人建议安邦彦上表请罪,千万不要得罪朝廷。
但奢社辉全家都被朝廷抓了,自己的哥哥也死了,一门心思想要报仇,极力支持安邦彦。
因此安邦彦野心也越来越大,居然趁着原水西宣慰使安位年幼,就拉着整个水西安氏谋反,现在又称“罗甸王”,明显是僭越。
这让水西安氏的一些族人对其越发不满了。
当然如果他一直胜利,那族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没想到他刚刚起兵一个月,朝廷就大兵压境,大破何仲蔚三万主力。现在又屯兵织金关,看这架势不攻破是不会走了,这让族中的不满也越来越大了。
“还请父王放心,这些人不足为虑。儿臣早已知道有些谁了,只要父王一句话,儿臣定把这些动摇军心的人全部抓了。”
安邦彦对此倒不是很在意,闻言便摆摆手道:
“先让他们说着吧,过段时间再好好收拾,安位现在怎么样了?”
安位便是原水西宣慰使,只不过现在安邦彦称王后,碍于奢社辉的颜面跟安位这一脉的地位,并不敢对其怎么样,只能暗中把他囚禁起来,不让族人跟他接触。
安位的事情一直是由安武功负责,他闻言当即回复道:
“安位现在年幼,连垂髫之年都不到,平日就知道玩耍,倒也不碍事。”
听到这话安邦彦便放下心来,现在看来这织金关城防跟城内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有如此他才会从容布置。
毕竟一直他率军回防织金关已有一些时日了,不能总是防守,如此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他便对何仲蔚一阵来气,要不是他首战失利,他现在不会如此被动。不过他也知道生气没有什么用,为今之计还是得解决当前的困境。
“明天召集城中参将以上之人议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得想几个法子出来,哪怕不能重创官军,也至少让其不要如此轻易炮击才行。”
安武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这段时间也是憋屈,原本以为守着就可以了,没想到果如何仲蔚所言,官军克虏炮火力强盛,哪怕目前撼动不了织金关,但足以动摇军心。
可是就在他准备站起来躬身附和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即吸引了城内的脚步声。
“罗甸王,大事不好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传令兵小跑了进来,看见安邦彦立马跪下禀报。
“出啥事了?”
安邦彦闻言当即心中一惊,不等那个传令兵喘气,立刻询问起来。
“是城外,城外突然来了许多旁边村寨逃难而来的,普参将叫您过去看一下。”
安邦彦闻言顿时惊讶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官军居然会用这一招。
他城中许多士卒都是水西宣慰司下面的村寨中招募过来的,现在按照这般情形来看,定是官军在一一拔除旁边的村寨,并且这么多人来到织金关逃难,定会让城中士卒心忧其家军心大乱。
想到这里安邦彦也不敢停留,立马带着安武功二人,带上亲兵就往城墙而去。
“大人行行好,开门放我等进去吧。”
“求给我们一条活路!”
······
安邦彦一来到城墙位置,听着城下数百人在下面呼喊救命,想让城门守将打开城门,给他们一条活路。
而对面的官军貌似也在看戏,对于这些难民既不追补也不管,连克虏炮都停了,明显就是看他是怎么应对。
“大王,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下面用水西话呼喊救命的本地村寨难民,城门守将普安焦头烂额,刚才就有下面的说里面有手下士卒的亲人,想让他网开一面,让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